最新韓國電影燃燒(燃燒的韓國電影)
2023-07-09 15:41:07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熱衷於討論韓國電影中的嚴肅話題。
從《漢江怪物》到爆紅的《寄生蟲》,一位相當擅長類型片的導演終於讓大家記住了他的名字:奉俊昊。而韓影也漸漸與「社會問題」、「民族傷痛」這樣的詞緊密相聯,出現在各大「說電影」的自媒體文字中。確實,只要打開一部韓國電影,無論是類型片,還是文藝片,總能看到其後的現實隱喻,有時極為刺目,甚至不惜以藝術性的犧牲為代價。
如果用一個詞形容韓影的狀態,或許就是「燃燒」。
《燃燒》海報
2018年,李滄東攜《燃燒》在第71屆坎城電影節刷新了場刊評分:3.8/4.0。
《燃燒》不光改編自村上春樹典型的「聲東擊西」式短篇小說《燒倉房》,還吸取了另一篇文學史的經典文本,題目相近的美國作家威廉·福克納的小說:《燒馬棚》。
看過文本的都知道,這是兩種燃燒。村上的「日式燃燒」像遠處的煙霞,有沒有火那都無所謂,而福克納的燃燒可是正兒八經的烈焰。
但無論如何,這兩種火是燒到一起去了。
這部電影實際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李滄東的個人風格。看過《薄荷糖》《綠洲》等電影的觀眾一定明白李導是個什麼樣的人——
殘疾少女勞改犯,破產老闆絕症情——
不是他,是他的人物。很明顯,李導喜歡讓大家哭。
在他最新譯為中文的小說集《紙錢》中,我們得以從幾篇八十年代的小說清晰地看到他充滿詩意的情感,比如,去軍隊尋找死去愛人的女子被討人厭的兵長跟上,再比如,為救陷入時代風暴的丈夫而被強暴的婦人……
李滄東小說集
李滄東的關懷極其敏銳,也相當質樸。他看到的永遠是韓國苦苦掙扎在無法忘記的傷痛歷史與巨大的貧富鴻溝中的芸芸眾生,並以揪心的、甚至某些時刻頗有些濫情嫌疑的戲劇衝突展現出來。
然而,《燃燒》卻不是。
電影中鍾秀的夢
細膩、克制、微微發冷的爵士樂,清淡、樸秀的畫面與茫然、麻木、驚惶的人物幾乎將村上小說的氣質完美地暈染了出來。你不會落淚,但一定會陷入沉思。
社會刺殺與詩意,是《燃燒》的兩大內核。後者如煙,繚繞在整部電影之中。
那個「燒大棚」的人
Ben這個符號化的人物是韓國上流社會的縮影。男主角鍾秀形容他為「蓋茨比」一樣的年輕人。住著豪宅,開著跑車,沒事泡泡妹子煮煮意面,明明沒什麼在幹的事業,但就是很有錢。「謎一般的年輕人們」。
韓版後浪,哈。
貧富差距在電影中得到精準的展現。女主角惠美的屋子見不到陽光,要運氣好的時候才能從遙遠的觀光塔玻璃的反射得到一縷淡淡的陽光。
惠美住的狹小房間
唯一的一縷陽光
連基本的生存條件都成為奢求,這在奉俊昊的《寄生蟲》裡也得到體現。
一家四口,殺蟲要蹭街道撒的藥,大雨來臨之時,要像蟑螂一樣四處求生。
《寄生蟲》
Ben和鍾秀這樣的窮人有本質的區別,這就是——
「選擇的權利」。
《後浪》
鍾秀麻木地生活,為了謀生而去應聘運貨的工作,絕望地看著自己的愛人跟Ben跑掉,而Ben則悠閒地開著保時捷,燒掉韓國隨處可見的塑料大棚,以此為樂,並稱貝斯的聲音會響徹胸口。
Ben
隨處可見,沒人關心,警察也不會管的塑料大棚,其實就是韓國的普通人。他們的尊嚴和生命,在Ben的眼裡就是燃燒後的灰燼而已。
大雪天、火焰、詩句和洶湧澎湃的復仇欲望
《燒馬棚》的狂暴,在電影的後半部出現了。令人驚訝的是,這一復仇舉動是在克制、憂傷的詩意中完成的。
整部電影,鍾秀的表情令我想起賈樟柯《天註定》裡一個鏡頭:幾頭牛被困在車後,注視著一些似有若無的東西。
《天註定》
《燃燒》
《燃燒》
《燃燒》
麻木、困頓、窒息、絕望。
《燃燒》的處理方式是碎片化的,像圍繞著「燒大棚」這個題目而寫下一句句詩。在田野中奔跑,尋找即將被毀滅的大棚的鐘秀的形象與惠美失蹤之謎構成後半部電影的主要敘事。
這種處理首先是讓作品從那種目的性較強的社會批評敘事中脫離了,情緒漸漸為主,像霧籠罩了貧富差距問題;其次,鍾秀的尋找也不失為一種隱喻,即底層人民的自救。惠美是上流社會隨意侵佔、毀滅的物件——電影以廉價飾品為象徵——鍾秀作為同類,如何才能拯救她?
無果的尋找之後,鍾秀舉起了刀。
我特別喜歡韓國電影對于田野的表達,就像我們的電影對於縣城的表達一樣,非常精確。無論是奉俊昊《殺人回憶》的金黃麥浪,還是《燃燒》落滿雪的荒蕪農地,都和首爾江南區的高樓大廈形成鮮明對比,那裡有普通民眾簡簡單單的快樂,也有他們無法傾吐的痛楚。
鍾秀的小房間和後面的高樓大廈
《燃燒》沒有像《寄生蟲》那樣明顯如骨節的戲劇結構,通篇都是詩。可以說,那段跳舞的長鏡頭之前,是村上的《燒倉房》,之後則融入了《燒馬棚》。臺詞生活化,模模糊糊,平淡樸素。
黑暗之中的啞劇表演;
惠美口中無法求證的故事;
那隻貓;
它們都是一個個詞語,寫進《燃燒》的清冷詩篇,猶如傍晚的細雨。
整部電影音樂很少,並且聽起來波瀾不驚,有些嘲弄,還有些詭異。
李滄東、奉俊昊等人還在繼續與不公的人生作戰,也許,我們燃燒的日子也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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