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美散文隨筆雨巷（副刊美文生生不息羅布麻）

2023-04-14 21:35:48 3

這裡，曾是煙波浩渺、碧浪滔天的羅布大澤；這裡，曾是商賈雲集、僧侶眾多的樓蘭古國。如今，湖水乾涸，黃沙漫漫，羅布泊早已淪為「生命禁區」，一度繁華熱鬧的樓蘭古國也已消失近千年。然而，就是在這樣一片「死亡之地」的周邊區域，卻生長著一種並不強壯的野生植物。一年一年，它發芽抽枝、長葉開花，不知存活了多少年。它就是看上去柔弱纖細、實則頑強堅毅的羅布麻。

配圖來自網絡，下同

羅布麻，是一種枝條修長、葉片橢圓、花朵粉紅的直立半灌木。由於它具有超強的生命力，因此，在天山南麓、塔裡木盆地東北緣的鹽鹼地、沙漠邊緣、戈壁荒灘、河流兩岸以及溝壑山坡等地方都遍布它的身影。每年5月，它會綻放出一朵朵狀如鈴鐺的粉色小花，6至7月，更是進入盛花期。屆時，枝頭上那一串串一簇簇的小鈴鐺，把又名「羅布淖爾」的尉犁縣境域裝扮得搖曳生姿，也讓這裡的夏天靚麗成一道迷人的風景。

「羅布淖爾」一名，源於「羅布泊」，意為「水草豐腴的湖泊」。至於羅布麻，是不是也因羅布泊而得來這麼個好聽的稱謂，就不太清楚了。不過，是與不是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每年的夏季，那160多萬畝競相開放的羅布麻花，便會絢爛成一片無邊無際、洶湧澎湃的粉色花海，吸引著眾多的目光，激蕩著眾人的心房。一時間，尉犁成為許多人追逐嚮往的詩和遠方。近處的遠處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嗅著花香，翩然而至。

遁入花海的人們，面對一叢叢細密修長的羅布麻植株，面對小巧玲瓏、秀美可愛的羅布麻花，一個個喜笑顏開，歡呼雀躍。它們像蜜蜂一樣俯身親吻那些花朵，像蝴蝶似的在花叢中翩躚起舞，無數個快樂的瞬間被定格在了無數人的手機和鏡框裡。在庫爾勒這個浩瀚的「後花園」裡，在芳香盈懷、繁星點點的美妙中，一波又一波的賞花人，徜徉陶醉，流連忘返，樂不思蜀。

望著一根根泛紅的莖稈和枝條，凝目花瓣上那3條清晰的紫紅色紋理，我的記憶之門一下子給打開了。這不就是我們小時候見過的野麻嗎？是的，它不光被人們稱作野麻，還被喚作紅麻、茶葉花、紅柳子等。羅布麻是它在植物界的學名。就像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乳名和學名一樣，它也被標註上了不同的稱呼，只是比我們更多一些。

記得在孔雀河畔生活的那些年，每到草木繁盛的夏天，我們就可以在每周往返於學校和家的那片廣袤的戈壁灘上，在那條又深又寬卻只能趟水而過的渠道兩邊，看到幾處開得正旺的野麻花。一群結伴而行的少男少女，在渺無人煙的荒漠深處，在漫長寂寥的路途中，猛然見到洋溢著青春色彩的一團團一簇簇的粉色花朵時，一路的艱辛和疲憊瞬間化作天邊的那縷雲煙，一下子消散得無影無蹤。不多時，每個人的手中都擁有了一束野麻花，每個人的臉上都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回到家，顧不得擦去額頭臉頰滾落的汗珠，先找出幾個玻璃瓶，倒入清水，將野麻分插其中，置於窗臺。窗外的陽光清澈明亮，一縷縷潑灑進來。再看那些枝條，那些紋理，像注入了血液似的，更加生動，更加鮮豔。伴隨著幽幽淡淡的花香，整個房間也好似籠罩在了溫馨與柔美織就的氛圍裡。

那個時候，在我們眼裡，滿目皆是羅布麻別樣的美麗和獨特的韻致。尤其那一個個粉色的小鈴鐺，不知勾去了我多少少女的情懷。然而，對於世代生活在羅布泊地區的土著們來說，羅布麻的價值就不僅僅是停留在觀賞的層面上了。

曾經，「不種五穀，不牧牲畜，唯小舟捕魚為食，或採野麻，或捕哈什鳥剝皮為衣」的羅布人，長年輾轉在羅布泊大大小小的海子間，過著與世隔絕的原始生活。每年，當羅布麻蓓蕾初放，他們就會趕在第一場暴雨來臨之前，去採摘那些鮮嫩的花瓣，並小心收藏起來，一旦有人生病，便用熱水給予衝服。他們相信，羅布麻花有很好的藥用價值。他們還把羅布麻枝條的外皮剝開，將裡面的白色絮狀物（羅布麻纖維，一種上等的紡織原料）放入鍋中煮上大約一個小時，之後再用紡車加工成或粗或細的羅布麻線，用於製衣、織毯、編織漁網等。可以說，羅布麻伴隨羅布人，走過了幾千年的艱苦歲月。如今，羅布人的後裔們不再以漁獵為生，但提起羅布麻時，內心的那份感激，那份愛戀，絲毫沒有減輕一分一釐。

行走在尉犁縣的戈壁荒野上，可以看到一處處的養蜂場。這些逐花者們，每到羅布麻花開之時，便會帶上他們的一個個木製蜂箱，帶上他們的一群群小蜜蜂，來到這片花海間。從花開到花落，幾個月的時間裡，蜜蜂們在羅布麻無邊無際的花海間飛進飛出，採花釀蜜。而它們的主人，則忙著取蜜板、割蜂蠟、搖蜜、濾蜜，收穫著一重重的喜悅。由於野生羅布麻花沒有遭受農藥等物質的侵襲，因此這裡釀造出的羅布麻蜂蜜天然優質，芳香醇正，實屬大自然難得的饋贈。

都說新疆羊肉味美鮮香，等品嘗過用尉犁縣的羅布羊烹飪的菜餚後，你才知道什麼是羊肉中的上上品。羅布羊以放養為主，無論嚴冬還是盛夏，都能在塔裡木河及孔雀河流域的天然胡楊林和荒漠草場上，看到被牧羊人趕著的一群群羅布羊在悠然地啃食地上的蘆葦、甘草、駱駝刺、羅布麻和胡楊樹葉。因為放養，也因為這些植物富含鹽鹼，具有天然的排酸能力和藥用價值，使得羅布羊的肉質緊實，香味濃鬱，口感極佳。即便是最簡單最原始的做法，只把羊肉剁成塊放入清水中燉煮，出鍋後澆上鹽水，撒上洋蔥，那鮮香軟爛、不膩不羶的味道，也堪稱一絕。如果想吃的再講究一點，那麼就用紅柳當炭火做烤肉。這樣烤制後的羊肉，色澤紅亮，外酥裡嫩，別有一番風味。

飽餐了羅布羊的美味後，最想要的就是一杯羅布麻茶。打開精美的包裝盒，取出一個綠色的小包，將裡面一粒粒捲曲的茶葉放入透明的玻璃杯中，倒入開水。不一會兒，茶粒慢慢舒展，杯中漂浮起一枚枚黃綠色的葉片。那過程，就像花朵綻放一樣美妙。繼而，清清亮亮的茶水滲透出一層色澤，有黃，也有綠。輕輕啜一口，淡淡的茶香，如同飄蕩在原野上的羅布麻花的氣息，清雅而芬芳。

羅布麻的葉子可以制茶，也可以入藥。具有調節血壓、延緩衰老等功效。曾聽人說，漢武帝劉徹因服用了樓蘭國王獻給他的羅布麻長壽藥丸，活到了71歲高齡，成為我國歷史上第一位壽命超過70歲的皇帝。是真是假，不好評說，更不好鑑別。但在尉犁縣的羅布人村寨，在這個全國著名的長壽村裡，現有的20多戶村民中百歲老人就有五六人，年過九旬者也多達十餘人。這不僅歸功於他們遠離城市汙染和長期的漁獵生活，還要歸功於他們常年飲用羅布麻花、羅布麻葉子浸泡的那一杯杯茶水。

羅布麻渾身是寶，因此很早就被國人譽為「仙草」。有了仙草的滋養，有了仙氣的靈動，尉犁縣成為人們趨之若鶩的美麗之所。

正當我沉浸在羅布麻帶來的思緒中時，手機響起了一陣清脆的鈴聲。點開來，原來是朋友作詞的一首《羅布麻》歌曲。看著那遼遠壯闊的茂密花海，聽著那優美深情的動人旋律，我的心已按捺不住，仿佛幻化成窗外那一隻撲稜著翅膀的小鳥，先於雙腳抵達了那片神往已久的土地。（作者單位：農發行新疆分行，原文刊登於2022年8月20日糧油市場報A0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