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陽光照進現實的小說(小說四年了你尊貴依舊)
2023-06-10 02:56:54
「233號,有人來看你了!」
那人似乎是知道蘇若若耳朵不好使,連拉帶喊的將人帶到會見室。
打開門後,毫不客氣地把人推了進去。
當看見隔窗外的男人後,蘇若若呼吸一滯。
是顧斯年——親手把她送進牢獄的人!
蘇若若遲疑了會兒,還是走過去坐下,一手收拾著自己的亂發,一手拿起電話。
可半天聽不見對方說話,低頭才發現自己將電話放在了失聰的左耳上。
蘇若若把電話挪到右耳上,一句冰冷問候直刺耳膜。
「好久不見,殺人犯。」
顧斯年彎著唇,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
蘇若若眼神毫無波瀾,心卻像被撕扯著痛了起來。
「四年了,的確挺久。」她木訥回了句。
四年的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個人,有些人尊貴依舊,而有些人滿身汙穢。
顧斯年看了眼自己的金表,似乎不想在這個地方浪費一分一秒。
「沒想到你還活著,真是命大。」顧斯年頓了頓,語氣多了分憎惡,「只是庭舟,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面對這個歹毒心腸的女人,他只覺幾年牢獄之災太便宜她了。
聽見「庭舟」這個名字,蘇若若眸光才亮了亮:「我說過了,四年前你弟弟墜樓時,天台上的女人不是我,更不是我把他推下去的。」
無力的辯駁惹來顧斯年一聲嗤笑:「你們一向不和,除了你,還有誰。」
蘇若若不言,攥著電話的手不斷收緊。
面對她的沉默,顧斯年目光驟冷:「即便你出獄,我也會讓你生不如死。」
惡魔般的低語讓蘇若若心狠狠一揪。
現在的顧斯年早就不是深愛她的男人,他不相信她,更不會在乎他們的兒子曉曉。
曉曉是她千辛萬苦在牢獄裡生下來的,剛出生就被獄長送到一戶人家裡養著。
如果曉曉的事被顧斯年知道……
想到這裡,蘇若若臉色一白:「顧斯年……」
她剛開口,顧斯年便不耐起身離去。
望著那冷漠的背影,蘇若若眼眶不覺泛酸。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和顧斯年走到這一步。
蘇若若被帶回監舍沒多久,獄長謝潔來了。
她從口袋拿出張照片,從窗口遞了進去:「上個月那曉曉生日,我要了張照片。」
蘇若若連忙接過,小心地捧在手心。
照片中,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坐在滑梯上,笑容可愛天真。
看著孩子酷似顧斯年的眉眼,蘇若若紅了眼。
謝潔嘆了口氣:「你趕緊的,拿著照片在角落裡貓著看吧。」
「謝謝,謝謝。」蘇若若不住地道謝,面對謝潔的照顧,她始終銘記於心。
監舍裡,蘇若若一直拿著照片。
陽光照在曉曉燦爛的笑臉上,她溫柔地撫摸著照片上兒子的臉,心裡滿是慰藉。
回想起顧斯年那冷漠的話語,蘇若若鬆了口氣,還好他不知道曉曉的事,等到出獄後,她就去找曉曉。
「曉曉,你一定要等著媽媽。」
轉眼盛夏。
監舍中沉悶地猶如蒸籠。
蘇若若靠著角落,手中摩挲著曉曉的照片。
這時,舍門滑動的聲音響起。
她抬起頭,陽光照在她灰撲撲的臉以及照片上。
工作人員站在門口,看著一臉怔愣的蘇若若。
「233號,你可以出獄了。」
第二章
「吱呀!」
牢獄的鐵門緩緩打開,換了身衣服的蘇若若跨了出去。
感受著手腕的輕鬆,蘇若若才覺得自己真的重獲新生。
謝潔將行李包遞給蘇若若,又給她一張紙條和零錢:「這是那家人地址的電話,以後好好生活,別再回來了。」
蘇若若目露感激:「謝謝……」
謝潔欲言又止,最後也只是嘆了口氣。
蘇若若把紙條小心收起,正要離開,卻見一輛邁巴赫停在路邊。
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她心頭。
車窗下降,顧斯年寒冰般的臉在瞬間淹沒盛夏的熱浪。
蘇若若臉色一白,下意識要跑,卻被兩個保鏢抓住,直接拖進車裡。
隨著顧斯年一句「開車」,車向市中心駛去。
半小時後,車停在了一棟大樓的門口。
陌生又熟悉的場景讓蘇若若瞳孔一緊。
這是顧庭舟當年墜樓的地方!
保鏢一左一右架著蘇若若,將她帶到頂樓後才鬆開手。
陽光下,顧斯年的面容猶如冰霜:「當年庭舟死後,我就把這棟樓買了下來,而今天,它等來了真正的罪人。」
聞言,蘇若若心一頓,沒有辯解。
顧斯年抬了抬手,保鏢便將一條橫幅和喇叭丟到她面前。
白布紅字明晃晃寫著:我是殺人犯!
顧斯年睨著她:「跪下,對下面所有人說你是殺人犯。」
聞言,蘇若若眸光一震。
她望著眼前的男人,心肺猶如火燒。
他已經向全世界宣告了她的罪,卻依舊不肯留給她一絲尊嚴。
蘇若若攥緊拳:「我不說,我也不是殺人犯。」
話音剛落,一隻手便嵌住她的下顎。
顧斯年看著眼前透著不甘眸子:「謊言說久了,自己也就信了。」
蘇若若抑著呼吸,單薄的雙肩顫抖著。
瘦弱的模樣非但沒讓顧斯年不忍,反而越加冷冽:「你知道嗎?把你從這裡推下去的夢,我已經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
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扎在蘇若若心裡。
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顧斯年對自己入骨的怨恨。
蘇若若嚅動著泛白的唇:「那麼,你現在可以實現那個夢了。」
顧斯年怔了瞬,重重鬆開手。
保鏢遞上紙巾,他嫌惡地擦著:「我怕髒了自己的手。」
蘇若若眼眶發酸,仍倔強地不肯低頭。
烈日照著她發黃的頭髮,蒼白的臉上掛著滴滴汗水,整個人沒有一絲生氣。
顧斯年感到報復的暢快,卻又莫名升起許不忍。
他很快斂去不該有的情緒,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聽著遠去的腳步聲,蘇若若仰起頭,努力壓抑淚水。
半晌,她才拖著無力的身體離開。
蘇若若摸出兜裡的紙條,找到報亭,按照上面的號碼打了過去。
幾聲嘟後,一道溫柔的女聲傳來,「您好?」
「你好,我是曉曉的媽媽,我想見見曉曉。」蘇若若急切的問候並沒有換來回應。
對方沉默了幾秒,語氣突然冷漠:「我們把曉曉照顧得很好,希望你不要來打擾,我想你也不想讓別人嘲笑曉曉,說他有個殺人犯媽媽。」
一席話猶如冷水澆在了蘇若若的頭上,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通話已被掛斷。
夜晚,她躺在公園的長椅上,一遍遍看著曉曉的照片。
曉曉,曉曉……
兒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她絕對不能放棄!
蘇若若咬咬牙,下定決心要把曉曉接回來。
次日,蘇若若去了家酒店應聘服務員,可經理看完她的資料,直接搖頭。
「不好意思,顧總吩咐過,我們不能用你。」
第三章
蘇若若僵在原地,儼然沒想到顧斯年會做這麼絕。
眼看經理要走,她立刻懇求道:「能不能通融通融,我真的需要這份工作……」
主管正要趕人,可看見角落的掃把,話鋒一轉:「工作崗位倒是有,就看你願不願意。」
蘇若若眸光漸亮,直點頭。
只要有份工作,讓她賺夠錢去接曉曉,她做什麼都願意。
最後,經理給她的工作是大堂清潔工,工資也只有兩千塊。
但對蘇若若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幾天後。
蘇若若提著髒水桶往洗手間去,卻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嘭」的一聲,水撒了一地。
來不及站起來,蘇若若的第一反應是道歉:「對不起,對不……」
但當她抬頭後,臉瞬間白了。
顧斯年!
他一身深色西裝,挺拔冷峻。
經理聽到動靜,上來就把蘇若若罵了一頓,後又給顧斯年賠笑臉:「顧總,真是對不住,她是新來的不懂事,您放心,我馬上就辭退她。」
聽到要被辭退,蘇若若心猛地一沉:「經理,我……」
沒等她說完,顧斯年突然開口:「辭退到不必,但我覺得一定有更適合她的地方。」
經理愣了幾秒,立馬反應過來。
他轉頭瞪了眼蘇若若:「還傻站著,去把樓層裡的洗手間打掃乾淨。」
看著顧斯年帶著嘲弄的眼神,蘇若若緊握的手陡然一松:「知道了。」
他是故意的。
他現在只希望她在夾縫中苟且偷生。
他恨不得把她所剩不多的尊嚴踩進泥裡……
等蘇若若打掃完已經是深夜,漆黑的天飄起了雨。
她正準備去換衣服,卻看見門口站著兩個保鏢。
沒等蘇若若反應,兩人就把她架起帶走。
二樓會所。
VIP包間內,瀰漫著菸酒的氣息。
蘇若若被推了進去,一眼就看見沙發上舉著酒杯的顧斯年。
昏暗中,他的側顏如同冰雕,精緻卻沒有任何感情。
而他的身邊,坐著兩鬢斑白的蘇父。
蘇若若喉間一哽:「爸?」
然而蘇父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反而緊張地看著顧斯年。
顧斯年語氣帶著絲戲謔:「蘇董,你女兒叫你呢。」
蘇父無視蘇若若僵硬的表情,開始對顧斯年獻殷勤:「顧總說笑了,她不是我女兒,別讓一個罪人影響咱們兩家生意的。」
聽到這話,蘇若若心底狠狠一抽。
即便蘇父四年不曾看望過她,她依舊對他抱有一絲幻想。
畢竟除了曉曉,她是唯一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
「爸,連你也不信我?」蘇若若哽聲問。
顧斯年靠著椅背,慵懶如看客,欣賞著一場好戲。
蘇父似是被問煩了,盛怒的目光砸向蘇若若:「住口,我可沒有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兒!」
蘇若若眸色一震,渾身血液好像都被凝固。
沒等她回神,一張薄紙突然被甩了過來,蘇父冷漠的聲音在包廂內迴蕩。
「你媽手段倒高明,讓我替別人養了二十八年的女兒。」
蘇若若低頭看去,鬥大的「親子鑑定書」五字刺進她的雙眼。
而最後一行字猶如四年前的宣判,剝奪她殘餘的信念。
——經鑑定,血緣關係為0.1%,父女關係不成立!
第四章
看著那幾個字,蘇若若如墜深淵,連呼吸都覺冰冷。
在這一刻,她一直堅守的親情就被這張紙全盤否定……
顧斯年嗤笑:「你們蘇家的事還真是精彩。」
蘇父謹慎地看著他「那資金的事?」
「既然蘇董家門乾淨,我也不會不給面子。」顧斯年冷眼睨著面色慘白的蘇若若。
蘇父卸下重擔似的舒了口氣,又給他倒了杯酒後才呵斥蘇若若:「沒看見我要和顧總談生意嗎,還不快出去。」
蘇若若唇瓣顫了顫,那聲「爸」卡在了嘴裡。
她看著目帶嘲弄的顧斯年,壓下湧上心的酸苦,轉身離開。
這就是他對自己的報復嗎?
一點點剝離她的牽念,一步步把她推向孤獨……
一連幾天,那份鑑定書如同夢魘一樣在蘇若若腦子裡揮之不去。
原本就單薄的身體更加瘦弱,工作的時候幾度暈厥。
直到這天,經理找到正在拖地的蘇若若:「先別幹了,顧總找你。」
聽見「顧總」二字,蘇若若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顧斯年又想幹什麼?
烏雲壓頂,細雨拍打著車窗。
行駛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停在了私人陵園前。
黑壓壓的保鏢圍在蘇若若身邊,把她帶到一座墓碑前。
蘇若若定睛一看,上面寫著:顧庭舟之墓。
「看來某人已經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聽見顧斯年的聲音,蘇若若轉過身去。
顧斯年站在幾步外,身邊跟著撐傘的的女人。
她眼底划過抹陌生,半天才認出那是顧庭舟最愛的葉菁菁。
葉菁菁語帶厭惡,「庭深,今天可是庭舟的忌日,你帶她來幹什麼?」
顧斯年沒有回答,而是一步步走到蘇若若面前。
看著那雙毫無愧疚的眼睛,他怒從心起:「庭舟的死在你面前就這麼一文不值嗎,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冰冷的質問刺進蘇若若心底:「四年前我已經哭夠了。」
顧斯年冷哼一聲:「鱷魚的眼淚,只有你自己相信。」
說著,他看向顧庭舟的墓碑:「如果庭舟沒死,今年應該二十七歲了。」
話音剛落,保鏢就把蘇若若按在墓碑前。
鈍痛霎時在她膝蓋間炸開,疼的她倒吸口涼氣。
「磕二十七個響頭,還是跪二十七個小時,自己選。」
顧斯年理著袖口,自認悲憫地丟出個抉擇。
蘇若若抬起頭,顧庭舟的遺照離自己不過半米,這個生前沒給過她好臉色的人,死了以後倒有一張笑臉對著自己……
在顧斯年和葉菁菁詫異的目光下,蘇若若站了起來。
雨水划過她通紅的眼角:「如果那天我和顧庭舟一起死了,你還會這麼恨我嗎?」
顧斯年怔住,似乎沒想到蘇若若會這麼問。
葉菁菁見顧斯年沉默,眼底划過抹警惕:「蘇若若,到現在你還在打感情牌,有什麼意義。」
蘇若若沒有理會,只是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男人。
良久,顧斯年才回答:「那要等你死了才知道。」
短短一句話,像把燒紅的刀子捅進蘇若若的心臟。
她看向顧庭舟的遺照,顫抖的雙拳慢慢握緊。
沒等顧斯年反應,眼前的人用盡全力撞向墓碑。
「嘭」的一聲悶響,刺眼的鮮血瞬間漫過蘇若若的臉頰……
第五章
「蘇若若!」
顧斯年一把將癱倒的蘇若若拉起來,怒不可遏:「你瘋了!?」
葉菁菁看著顧斯年眼底微不可察的緊張,心裡湧起抹不快。
難道他還在意這個女人?
蘇若若強忍著痛,堪堪開口:「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聞言,顧斯年神色微凝,眼神深邃的難以捉摸。
氣氛僵凝時,葉菁菁嗤了一聲:「苦肉計用的不錯,撞不死還得了面子。」
聽到這話,顧斯年表情驟冷。
他放開手,又恢復了以往的疏離模樣:「哪天你真的想死,記得通知我親眼看看。」
說完,顧斯年轉身離去。
葉菁菁見人走遠,才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走到蘇若若面前:「活成這副鬼樣子,換做是我,還真不如死在牢裡。」
雨水混著血從蘇若若發梢滴落,她垂著頭一聲不吭。
見她這樣,葉菁菁也沒了繼續打擊她的興致,扭頭離開。
上了車,顧斯年透過車窗,看著那依舊坐在墓前的身影,緊擰起眉。
半晌,他收回視線:「開車。」
車子的動靜慢慢被雨聲掩蓋。
蘇若若凝著顧庭舟的遺照,苦澀一笑:「沒想到你為了葉菁菁,寧願用命換她和顧斯年在一起的機會……」
曾幾何時,她和顧斯年也愛到過可以互相犧牲的地步。
從校服到婚紗,從悸動到深愛,顧斯年的一句句誓言讓她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那時,即便有再多的男生在她眼前晃,她眼裡都只容得下一個顧斯年。
可她的義無反顧,終是成了飛蛾撲火。
一場血案擊碎了他們之間所有的美好。
曾經期待的一切隨著審判的那一錘,徹底埋葬。
蘇若若望向顧斯年離開的方向,眼眶泛紅。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若若才強撐起身體,迎著雨徒步回了酒店。
經理絲毫不在乎她額頭的傷,劈頭蓋臉罵了她一頓。
蘇若若默默忍受著,草草處理完傷口繼續工作。
沒想到在下班時,竟看見蘇父摟著個穿著性感的女人從電梯裡出來。
蘇若若愣住,下意識地叫了聲「爸」。
看見她,蘇父頓時黑了臉:「四年前我就跟你斷絕關係了,更何況你也不是我的種。」
女人上下打量著她,眉梢眼角都帶著輕蔑:「這就是你那女兒,還真像你老婆。」
蘇父冷嗤:「幸好她死的早,給我留了點體面。」
一句句薄涼的話刺的蘇若若右耳膜發疼。
她捏著拖把,骨節都泛了白。
直到現在,她也不能完全相信自己和蘇父毫無血緣關係。
蘇父不再多言,攬著女人越過蘇若若離開。
蘇若若僵在原地,淚意漫上雙眼。
天漸黑。
蘇若若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絲毫沒注意同事警惕的眼神。
就在她剛躺下的時候,對床的李靜突然問:「蘇若若,你是不是因為殺人坐過牢?」
蘇若若臉色一變,下意識反駁:「沒有。」
李靜立刻把手機湊到她面前:「這不是你?」
蘇若若看去,界面是四年前她被捕的新聞:顧氏二公子墜亡,兇手系蘇氏千金蘇若若!
沒等她解釋,幾個人硬生生把她推搡了出去。
「你不要臉,我們還要命呢!」
「跟你這種人住在一起,連睡覺都不踏實。」
「嘭!」
房門被關上,只留下了幾句模糊的咒罵。
樓梯口,燈光昏暗。
蘇若若蜷縮在角落,手裡捏著曉曉的照片。
夜風颳著她模糊的意識,在閉上眼的最後幾秒,她忽然聽見腳步聲,
朦朧中,一個挺拔的身影走了過來。
蘇若若奮力抬著眼皮,望著那熟悉的臉龐:「斯年……」
下一秒,她猛地陷入無盡黑暗中。
第六章
「若若,這輩子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恍惚間,顧斯年溫柔的聲音在蘇若若耳畔環繞。
可下一瞬,寒風迎面撲來。
她猛然發現自己在高樓上,幾步外的天台邊緣站著顧庭舟。
他沒有回頭,毫不猶豫縱身一躍。
蘇若若瞳孔緊縮:「顧庭舟!」
她撲過去,樓下的血色如刀片划過雙眼。
周遭的一切開始扭曲,各種咒罵和指責鋪天蓋地襲來。
「你這個殺人犯,就該下十八層地獄!」
「蛇蠍心腸的女人,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蘇若若臉色慘白,捂著耳朵拼命搖頭:「不……我沒有……」
突然,顧斯年站在他面前,曾經噙滿深情的雙眸只剩冷酷:「蘇若若,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不是我!」
蘇若若驚坐而起,心臟伴隨著恐慌狂跳著。
她還沒緩過神,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過來:「若若,你沒事吧?」
蘇若若抬眸,面色微怔:「許麟?」
許麟拿過紙,細細擦著她臉上的汗:「別怕,這裡是我家。」
蘇若若轉過臉,迴避著對方的好意。
許麟目光一沉。
他和蘇若若是高中同學,但自從國外留學,兩人就斷了聯繫,前幾天回國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
作蘇若若同學及追求者,他寧可相信是顧庭舟自己跳下去的,也不相信是她推下去的。
蘇若若平復著情緒,可見天色大亮,趕忙下床穿鞋。
許麟還想說什麼,她只丟下一句:「謝謝,我還有工作,先走了。」
說完,蘇若若頭也不回地走了。
望著那消瘦的背影,許麟不覺擰起眉。
回到酒店,蘇若若被經理痛罵一頓才開始幹活。
才晴朗不久的天又烏雲密布,一輛邁巴赫緩緩停在酒店門口。
車窗下降,想開車門的迎賓員被顧斯年冷厲的眼神嚇退。
他看著大堂中忙碌的蘇若若,目光幽暗。
她額頭的紗布被劉海蓋住,淡藍色的工作服早已溼透,連發梢都在滴著汗。
顧斯年繃著唇線,眸中並未有報復的快意。
突然,手機響了起來。
是葉菁菁。
他斂去煩躁,按下接聽鍵:「什麼事?」
「斯年,你不是說要陪我吃飯嗎?我都已經到了。」
聽著葉菁菁甜膩的聲音,顧斯年蹙眉:「我還有事,你餓了先吃。」
他也不等葉菁菁回答,直接掛斷了電話。
司機從後視鏡看著顧斯年難看的臉色,小心發問:「顧總,要走嗎?」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極具壓迫感的沉默。
大堂內,蘇若若拖完地後,坐到角落休息。
沒想到許麟拿著保溫盒來了。
見蘇若若一臉疲倦,心疼不已:「我給你燉了雞湯,喝點吧。」
蘇若若愣了瞬,立刻感受到同事鄙夷的目光。
她站起身,聲音嘶啞:「去外面坐吧。」
天色陰沉。
蘇若若坐在花壇邊,有些急切地喝著雞湯。
從出獄到今天,她還沒真正吃過一頓飽飯。
看著原本明媚陽光的女孩變成這樣,許麟心如刀絞:「若若,跟我回家吧。」
聞言,蘇若若面色一滯。
許麟對她的心意,她很早就明白。
可現在的自己和他早已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唯一的願望,就是帶曉曉去一個新的地方重新生活。
蘇若若抬眸,扯出個勉強的笑容:「謝謝你,我現在挺好的。」
即便再倔強,她眼尾還是凝起了委屈的淚水。
許麟眼底划過抹不忍,不由自主地抬手扶住那張蒼白的臉,幫她擦去眼淚。
蘇若若還沒來得及迴避,手上的碗突然被掀翻。
滾燙的雞湯潑在手背,火辣辣的痛頓時炸開。
她錯愕抬頭,不偏不倚撞上顧斯年冰刃般的眼神……
第七章
顧斯年抓住蘇若若的手腕,毫不客氣地將人往車上拽。
捻碎骨肉的力道讓蘇若若面露痛色,開始掙扎:「你放開我……」
「站住!」許麟一把攔住顧斯年的手,怒從心起,「你想幹什麼?」
顧斯年狹眸一眯:「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說著,寒凜的視線掃向蘇若若被許麟碰過的左臉。
許麟被氣的面紅耳赤:「你冤枉若若這麼多年,到現在還不肯放過她嗎?」
「若若?」顧斯年眸中多了分陰鷙,「怎麼,你們開始舊情復燃了?」
聽到這話,蘇若若心一顫。
他為什麼總是要這樣咄咄逼人……
許麟絲毫不懼,俊朗的面龐下是絕不退讓的倔強:「顧斯年,既然你照顧不好她,那麼從現在開始,就由我來照顧她。」
顧斯年沒有理會,硬生生把蘇若若拉上車。
「醫院。」
他丟出兩個字,司機也不敢說什麼,發動車子朝醫院駛去。
一路上,車內沉寂的只剩下呼吸聲。
蘇若若靠著車門,緊張的氣氛壓的她喘不過氣。
即便不去看,她也能感受到身邊男人的怒意。
二十分鐘後,車停在醫院門口。
蘇若若再次被攥住手,直接被帶進門診大樓。
急診科。
顧斯年鬆開手,看向呆住的護士:「處理傷口。」
蘇若若摸著腕處紫紅的痕跡,不解地看著他。
礙於顧斯年的身份,護士也只能幫蘇若若處理額頭和手上的傷。
蘇若若低著頭,緊攥著衣角。
顧斯年的目光就像刀尖,在她身上一寸寸遊走。
「可以了……」護士收起被換下的紗布。
沒想到下一秒,顧斯年突然捏住蘇若若的下巴,用沾有酒精的棉花狠狠擦著她的左臉。
刺痛感讓蘇若若下意識閃躲:「你幹什麼?住手……」
顧斯年看著那片皮膚變成紅色,才停下:「你不要以為許麟說你冤枉,我就會信,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要在我這兒贖罪!」
咬牙切齒的語氣猶如冰錐,深深扎進蘇若若心臟。
她望著眼前滿眼憤恨的男人,尾音發顫:「從你把我送進牢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祈盼你信我了。」
聞言,顧斯年眸光微微一滯,心底也隨之湧上股沉悶。
他重重鬆開手:「你有自知之明最好。」
說完,顧斯年轉身離去。
聽著遠去的腳步聲,蘇若若眼眶湧上了淚。
她看過太多次顧斯年的背影,也被丟下過很多次,可這一次的痛苦好像翻了倍,讓她難以承受。
護士好心地給她倒了杯水:「沒事吧?」
蘇若若逼回淚水:「沒事,謝謝。」
她深吸口氣,準備回酒店繼續工作,沒想到在大廳看見了謝潔。
不知道為什麼,蘇若若心裡莫名有些不安。
「謝姐。」她走過去打招呼。
看到蘇若若,謝潔臉上划過抹詫異:「若若?你受傷了?」
蘇若若捂著傷口,目光閃躲:「不小心磕了一下,你怎麼會在這兒?」
聽到她這麼問,謝潔目露難色,半天才回答:「有件事我一直都沒告訴你……」
她頓了頓,接著說:「曉曉被查出患有法洛四聯症,正在接受治療。」
蘇若若瞳孔一緊:「你說什麼?」
謝潔嘆了口氣,帶著她走向住院樓。
一路上,蘇若若就像被抽走的意識,只知道跟著謝潔的腳步。
最後,謝潔停在一間兒童病房外,朝裡面看去。
順著她的目光,蘇若若看見一個病床上躺著個瘦小的男孩。
「曉曉?」
這一秒,她所有的堅強都土崩瓦解,無數思念都湧了出來。
蘇若若邁著沉重的步伐,含淚走到床邊:「曉曉,我是媽媽……」
曉曉轉頭看去,稚嫩的臉龐怔愣了瞬後露出恐慌和嫌惡。
「巫婆……你是壞巫婆!」
第八章
「曉…曉曉……」
蘇若若伸出去的手懸在空中,這明明是她在監獄裡艱難生下的孩子,為什麼卻用看仇人的目光看著自己。
她心如刀割,曉曉推開的不只是手,還有她作為一個母親的心。
蘇若若紅著眼解釋:「曉曉,你好好看看我,我是媽媽……」
誰知道曉曉開始哭起來,蒼白的小臉被咳的通紅:「你不是媽媽,是要把曉曉帶走的巫婆!」
他胡亂揮著手,輸液管也歪了,脹痛疼的他無助嗚咽:「媽媽……我要媽媽……」
曉曉的哭鬧立刻引養母陳麗。
她一把推開蘇若若,將孩子抱在懷裡安慰道:「曉曉不怕,媽媽在這兒。」
曉曉很快停止了哭泣,但紅紅的眼睛卻瞪著蘇若若:「媽媽,咳咳……壞巫婆從照片裡出來了……我不喜歡她,不要看見她……」
不喜歡,不要看見。
稚嫩的話語像把尖刀,刮的蘇若若的鮮血淋漓。
陳麗看了眼臉色慘白的蘇若若,擦去曉曉的淚水:「好,媽媽把她帶走。」
與此同時,醫生進來了。
陳麗將蘇若若拽出了病房,審視的目光帶著分敵意:「蘇若若,你給不了曉曉好的生活就別在他面前出現,請你記住,我才是曉曉的媽媽。」
聞言,蘇若若心頭一緊:「不,那是我的孩子!」
可陳麗毫不在意,嫌棄的用紙擦了下手後回病房關上了門。
蘇若若正要進去,卻被謝潔拉住:「孩子太小,你別勉強。」
無奈的勸慰讓蘇若若險些落淚。
她望著走道盡頭的陽光,只覺自己像根浮萍,隨波逐流。
所有的牽絆,似乎都在一點點崩潰。
不知過了多久,蘇若若才緩過神。
她拿出口袋裡的照片,含著淚細細撫摸著:「曉曉,媽媽一定會接你回來的……」
她明白,只有早點讓曉曉回到自己身邊,他才能慢慢接受自己。
也許是被顧斯年打過招呼,蘇若若的工作比之前更多了。
不僅要負責大堂清潔,還要打掃總統套房。
已經是下班時間,但蘇若若還是推著清理車來到需要打掃的VIP套房外。
她推開門,一股菸草味撲面而來。
蘇若若只當是客人留下的,可走進去聽見減弱的水聲時,才意識到客人還沒走。
她正準備走,浴室的門就被推開。
水霧繚繞間,一個腰間圍著浴巾的男人走了出來。
他黑髮滴著水,冷眸如霜,即便沒穿正裝,也散發著讓人望而生畏的臣服感。
蘇若若僵在原地,呼吸好像都忘了。
顧斯年看著她,微眯的雙眼透出絲陰鷙:「開始玩投懷送抱的把戲了?」
聞言,蘇若若喉間一哽:「對不起,我現在就走。」
說完,她低下頭就往外走。
可下一秒,手腕就被攥住,緊接著被狠狠推到沙發上。
蘇若若心瞬間提到嗓子眼,還沒等她起身,高大的身軀便壓了過來。
顧斯年看著她滿是惶恐的眸子,勾起嘴角:「是因為許麟滿足不了你,所以你又不要臉的回來了?」。
說著,他的手慢慢滑到她的腰間,發間的水順著頸間,滴到她的臉頰。
身體和精神的羞辱讓蘇若若心一顫,連同聲音都發啞:「我只是在工作。」。
「工作?」顧斯年嗤笑,手在她的腰間狠狠掐了幾下,「是工作,還是別有所圖?」
腰間的力道讓蘇若若咬緊嘴唇,逃避地閉上了眼:「我需要錢。」
顧斯年眸光暗了暗,話鋒一轉:「你這麼缺錢,那不如跟我睡一晚,得到的可是你一輩子也賺不來的報酬。」
這話像無數根針刺進蘇若若胸口,痛的她難以呼吸。
沒等她反應,領口被粗魯撕開,灼熱的氣息席捲而來,燙的她渾身發顫。
雪白的肌膚大片的暴露,陣陣涼意刺激著蘇若若的神經。
她看著男人眼裡濃濃的欲望,突然就紅了眼。
沉重呼吸間,顧斯年聽見身下的人哽咽問道:「顧斯年,我殺了你弟弟,你這樣對我,不覺得噁心嗎?」
第九章
房內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顧斯年抬起頭,繃緊的臉色翻滾著戾氣:「你終於承認了。」
篤的一下,蘇若若的心抽痛難忍。
對顧斯年而言,她承不承認都無關緊要,他要的只是讓她生不如死。
蘇若若轉過頭,強忍淚意。
看著她發紅的雙眼,顧斯年心裡頓覺煩躁。
他抽身離開,坐在沙發拿起根煙點上。
感受到重量的消失,蘇若若再也待不下去,站起來就要走。
可剛邁出兩步,顧斯年冷不丁出聲:「工作還沒做完就想走,不想幹了?」
晗帶威脅的話語一下捏著蘇若若的痛處。
最終,她硬著頭皮拿起工具,認真打掃起來。
顧斯年眸光微暗,突然將桌上的紅酒盡數倒在地板上,滴滴答答流到蘇若若的腳下。
蘇若若怔了瞬,一言不發地將猩紅的液體擦去。
見她逆來順受的模樣,顧斯年眉目一擰:「行了,快滾出去!」
蘇若若抑著心尖的苦澀,收拾好東西離開。
出來後,她推著清理車準備去另一個房間,迎面走來兩個穿著性感的女人。
兩人看了她一眼,目光多了分探究。
「這不是蘇氏的千金嗎?怎麼在這兒做清潔工啊?」
「千金,就是個殺人犯。」
「聽說她是個私生女,說不定就等她媽一樣,喜歡亂搞。」
聽著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蘇若若的手慢慢收緊。
她依舊不能去反駁,因為一旦失去這份工作,她就更加難見到曉曉。
「嘭!」
水桶突然被踢翻,黑裙女人對蘇若若輕蔑的喊道:「殺人犯,這還沒拖乾淨呢。」。
「還有這呢,」另一個女人又使勁踩了兩腳,凌亂的腳印印在瓷磚上。
蘇若若拿起拖把,卻又被打翻在地,腳邊踢來一塊抹布。
「用抹布擦,這樣才擦得乾淨。」
她們笑著走到她身邊,看蘇若若彎下腰在地上擦拭,還不忘補上幾腳。
嘲笑聲瀰漫在走廊裡,顧斯年站在房門外,面無表情看著。
見蘇若若蹲在地上,滿手汙水地擦著地板,而旁邊的兩個女人還在不斷嘲笑著。
半晌,他什麼也沒說地轉身關上門。
直到凌晨,蘇若若才打掃完所有地方,在宿舍隔壁的雜物間沉沉睡去。
兩個星期後。
蘇若若拿到第一份工資,她顫抖著接過錢,捧著錢一張張的數,兩千三。
雖然不多,但卻離她接回曉曉又近了一步。
她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笑顏,小心翼翼地把錢和曉曉的照片放在兜裡。
為了見到曉曉,蘇若若把這個月僅剩的一天假用了。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蘇若若眸底划過抹恍惚。
她才二十八歲,可蒼老憔悴的眼神卻像五十歲的老人。
隱約間,她都能看見黑髮中的銀絲。
蘇若若摸著臉,鼻尖泛酸。
那天曉曉一定是看見了自己這副樣子,才不喜歡自己的吧……
她四處翻找,終於找到一件還算新的衣服,又打扮的乾乾淨淨才去醫院。
瀰漫著消毒水味的走廊,安靜的只有腳步聲。
病房外,蘇若若用紙擦掉額間的汗,忐忑地推開病房門。
然病床上空無一人,只有一個正在鋪床的護士。
她愣了瞬,心頭突然湧上一種不詳的預感:「請問,這間病房的孩子去哪了?」
護士看了她一眼,嘆口氣:「前天突然發病,連搶救室都沒來得及進就去世了。」
轉載自公眾號:簡愛文學
主角:蘇若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