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少年巴比倫是表達什麼意思(少年巴比倫這般好電影的無聲沉沒)
2023-06-10 00:17:36 1
《少年巴比倫》是我2017年最期待的一部青春片,雖然這部電影兩年前就已經拍出來了,並且在2015年就獲得了包括金馬獎在內的幾次最佳(新)導演、最佳影片的提名。幕後輾轉糾結的故事我們無從得知,就影片本身而言,也的確存在一些瑕疵,但它的鮮活、可愛、生猛、純粹,混合著那個時代的激情和失落也著實打動了我。
《少年巴比倫》的故事背景在上世紀90年代,主人公路小路(董子健飾)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少年,進入戴城糖精廠做學徒。他漫無目的,吊兒郎當,沒什麼理想,跟著師傅混生活。在這所縣城最大的工廠中他遇見了形形色色的工人,也做著擰螺絲,修水管,換燈泡等形形色色的工作。直到遇見了廠醫白藍(李夢飾),路小路多了一份苦澀的少年心事。影片講述了兩個年輕人的愛情故事,並以小見大,折射出那個時代獨特的工人階級與工廠記憶。
小鎮工廠少年的粗糲青春
《少年巴比倫》遠不同於近幾年同質化嚴重,模式刻板又矯情的青春片。它沒有帥氣逼人的男生,沒有呼天搶地的愛情,沒有墮胎、出國、車禍的狗血橋段,沒有鋪墊很多懷舊歌曲以引起共鳴,與我們印象中毫無新鮮感的青春故事不同,它的故事不再是我們共享的校園記憶,而是落腳到了煤炭、大煙囪、化工廠、車間、老澡堂子上,關注的是一個對當下大部分年輕觀眾而言很有距離感的年代,描摹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小城鎮的頹廢和衰敗,瀰漫著濃濃的重金屬味道。
從影像上說,導演相國強把工廠拍出了一種別樣的美感。糖精廠門口的路很長,又被拍得特別長,長焦鏡頭調過去,壓縮了縱向空間,大門、人物與工廠之間的擠壓感出來了。對工業小鎮的大煙囪,汙染,白汽,泥路,油膩膩的工廠車間的偏愛,又用手持攝影長鏡頭增加了自由的動感,影片整體的視覺基調也出來了,使這部電影與其他青春片(前期攝影對畫面的處理不夠,美術、燈光缺乏設計)一貫用唯美逆光的畫面隔離開來。
我們一直看到騎著自行車的路小路,在那條路上,在擁擠的工人中,或飛馳,或靜止,因為白藍。白藍有非常精心設計的出場,她一身藍白相間的衣服,逆人流而動,淡漠的表情,有種遺世獨立的疏離感。路小路與白藍的愛情,是那個年代工廠子弟百無聊賴的一種激情,它充實了那個缺衣少食、物質匱乏、娛樂手段更匱乏的年代的青春生活,點亮了一片藍灰工作服所壓迫的體制化世界,也完成了少年的成長與靈魂覺醒。
從本質上說,這部所謂的青春片,與年代差不多的《黑處有什麼》恰恰相反,《黑處有什麼》藉助一個大的時代背景去講述一個少女性啟蒙的個體成長,而《少年巴比倫》卻藉由少年個體成長,去關懷大時代背後的眾生相。工廠少年的沒心沒肺,映襯的是工人階級毫無來由的愛恨、痞氣、粗糲,既熱血生猛,又樸素動人,那個年代人們的精氣神立住了。
魔幻現實主義色彩
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我一樣,一開始會疑惑原著和電影的名字,把少年與巴比倫勾連起來。古巴比倫是人類文明的搖籃,是西方文明的源頭,而電影中我們看到的卻是一個三線小鎮工廠少年的平凡生活。像八竿子打不著的少年和巴比倫一樣,整部影片的風格也有一些荒誕的魔幻色彩。
從影片的開頭,路小路後來的師傅「牛魔王」就被炸上了天,趴著大鍋蓋又落到了河裡,後來依然毫髮無傷地談笑風生。路小路就是在這樣的荒誕氛圍裡開始了工人生涯,他參與了不同的工種,進入廠區各個車間,不斷接觸各種不同的人,像打遊戲闖關一樣。
路小路在甲醛車間被燻暈送醫後,卻夢遊一般,神不知鬼不覺地坐到了婦科檢查的手術臺上,撐著兩條腿,迷糊地看著白色的布條隨風飄動,很有意味。
其他很多人物和場景,也都被進行了戲劇化的誇張和戲謔。有像上海老妓女一般的女工房間,還設計了像抽水煙、吊床、貴妃躺等很多誇張的造型細節。路小路和同事換燈泡的過程中,圍觀了工廠女工的胸罩,像降落傘一樣大。喝醉酒的路小路闖進了白藍房間,被拍得亦真亦幻。
當然,這些大膽的處理,戲謔的風格,都還是建立在現實主義之上的。《少年巴比倫》中的戴城工廠,基本就是那個年代所有工廠的縮影,工廠的生態,全國各地都沒差。工廠中的不同工種,不同層級的勞動工人,老師傅、老阿姨、小青年們,與之匹配的小心思、小手段,廠花白藍,性感的阿騷,不擇手段往上爬的科員畢國強,傻拉吧唧的管道工大腳,像路小路般逞英雄的少年,都能在現實生活中找到原型。
除了人物,場景和道具等,影片中的很多細節,都很講究,路小路每一次換工作,最明顯的區別都首先體現在工裝上;很多人也會發現影片中白藍的內衣輪廓幾乎清晰可見,因為那個年代都穿的確良的衣服,透明度很高。那時的現實生活被儘可能生動、鮮活地還原了。
一段激情與失落交織的工人階級橫切面
其實,《少年巴比倫》存在很多不足之處,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於碎片化的敘事上,很多段落與路小路的青春愛情主線都很游離,牛魔王、畢公子、長腳、王明等工廠裡奇形怪狀的人物和故事甚至都可以獨立成篇。主線的故事不夠凝練有力,導致根本上,既沒達到《陽光燦爛的日子》那種青春的美好與創痛,也沒有《鋼的琴》那種工人階級重拾尊嚴而產生的噴薄力量。不過對一個新導演的處女作來說,這樣的要求太高了,至少影片的整體水平,和關懷的角度都是值得肯定的。
《少年巴比倫》中工人們嬉笑怒罵的生活,是工人階級苦中作樂的凝練寫照,是上世紀國有企業最有趣的生態。戲謔的風格,魔幻的意味,都難掩調侃背後的心酸,或者說,打動我們的正是那些微末細節背後的時代悲哀。
在關懷工人階級的層面和那個歷史轉承的年代上,《少年巴比倫》與《鋼的琴》的情懷和焦慮並無二致,體察的都是在轉折變化時期、馬上要被摒棄的傳統工業時代中工人階級的一種精神狀態,勞動的原始激情與終將落寞的命運交織在一起。工人階級是社會主義建設的主人翁、老大哥,但在那個他們最應該飽受榮光的年代,他們對國家付出了每一顆螺絲釘應盡的責任,卻沒有得到應該有的待遇,並被湮沒在了時代洪流中。
《少年巴比倫》中兢兢業業一輩子的老鉗工牛魔王暈倒了,廠裡唯一的車子被領導拿去送娃,導致他差點死掉,退休後,工廠送了一面鏡子給他;女工「小撅嘴」在廠裡被大面積燙傷後,工廠的工傷賠償是去拆一臺空調;工人長腳在澡堂泡到全身發皺,在樓頂打手電筒,只是為了偷偷看書參加高考改變命運;工人王明,泡澡要更高的水溫,只為證明自己是坦克兵出身的驕傲;路小路爸爸為了兒子在工廠的工作輾轉送禮,後來被買斷工齡後哀嘆早知道該讓兒子去販香菸……
那個拿無縫鋼管給毛主席祝壽的年代轉瞬即逝,螺絲釘被晶片替代,這些落魄的昔日英雄應該如何處理個體的困境?時代的焦慮,現實的殘酷,遠遠不該只用黑色幽默來衝淡。官方的價值體系告訴我們,「在現階段,淡化階級概念更符合社會實際,有利於和諧社會的構建」(《八十年代訪談錄》),按照本雅明的說法,歷史是勝利者自帶的,是當權者的書寫。即使被歷史書寫所閹割,但那些生動鮮活的人民的記憶都無法磨滅,這是我們父輩、祖輩曾經溫熱的本土性的生活經驗,更是值得轉化成動人的影像的素材。
講真,我們本不該只看滿屏的虛構的美好和飛來飛去的特效,只講求速度、效率、顏值,只讀什麼睡前暖心故事。在這樣一個無比繁華的時代,銀幕上充斥著各種矯揉造作、胡編亂造的故事,圈著與本身價值遠不匹配的錢,那些講述真切鮮活的生命體驗的電影,卻連路演、宣發的錢都沒有,上映14天只有300萬票房,真不知道該從何悲起。
【文/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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