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諜戰榜單前十名(諜戰影視原著面具)
2023-06-12 14:25:49
電視劇諜戰榜單前十名?第20章公安局的停屍間,一股陰冷的氣息讓人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今天小編就來說說關於電視劇諜戰榜單前十名?下面更多詳細答案一起來看看吧!
電視劇諜戰榜單前十名
第20章
公安局的停屍間,一股陰冷的氣息讓人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青白色的燈光下,一具屍體仰面躺在一張推拉床上,這具屍體不是別人,正是陳彬。
他大睜著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狀態。
晨光照耀進一間乾乾淨淨的臥室,這間臥室床頭牆上的相框裡,李春秋和姚蘭緊緊貼在一起,笑得一臉甜蜜。
李春秋有些木然地坐在床邊,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他直愣愣地看著地板,像是沒睡醒,可他分明已經穿戴整齊了。
臥室門外,傳來了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頃刻,姚蘭出現在門口,她看上去也很憔悴。很明顯,她也沒睡好。不過,她強打著精神語調平靜地對李春秋說:「吃飯了。」
「這就來。」李春秋答應一聲,然後站起來走了出去。
一家三口安安靜靜地圍坐在客廳桌邊吃飯。
經過前一天的撞車事件,李唐和李春秋二人達成了瞞著母親不讓她擔心的共識,關係也破冰了。
李春秋剝了個雞蛋遞給李唐,李唐不再像之前那麼牴觸了,他將雞蛋接了過去,不過他自己沒吃,而是轉手遞給了姚蘭。
「你自己吃。」姚蘭看著他遞過來的雞蛋,心下一暖。
「我會剝。」李唐又拿了一顆雞蛋在桌邊輕輕敲。啪,他一失手,雞蛋不小心掉到了地上,他馬上撿起來跑向廚房,「我去衝衝。」
李春秋和姚蘭沒說話,對視了一眼。
不一會兒,廚房裡就傳來流水的聲音。
「昨天,你和他說了?」姚蘭看了看廚房,然後聲音不大地問李春秋。
「沒有。只是帶他吃了個飯。」
「他有心事瞞著我。」
「他已經不小了,我們什麼都騙不了他。」
「他很聰明,他可能已經知道了。」
「是啊。遲早會知道的。」
姚蘭調整了一下情緒,說:「過完年再和他說吧。」
李春秋神情有些黯然地說:「他要是問,就跟他說,我出遠門了。」
姚蘭沒說話,默默地點了點頭。
氣氛有些沉悶,李春秋看看眼前分外憔悴的妻子,心裡滿是愧疚,他微蹙著眉頭說:「對不起,姚蘭。」
姚蘭不敢說話,她生怕自己一開口,淚水就會流下來。於是,她只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知道,從今以後,在別人眼裡我就是陳世美了。」
廚房裡,水龍頭開著,水流涔涔而下。
李唐握著那顆洗好了的煮雞蛋,直直地站在門口。李春秋說的最後那句話,他一字不差地聽進了耳朵裡。
不同於以往,今天的李春秋和姚蘭沒有兵分兩路,而是一起送李唐去學校。
早晨清爽的街道上,李春秋推著自行車,李唐坐在車子的後架上,姚蘭跟在旁邊,和他們並排走著。遠遠地看過去,他們一家三口很溫馨。
李春秋推著自行車,問李唐:「爸爸媽媽今天一起送你。」
「高興嗎?」走在一旁的姚蘭也笑盈盈地看著李唐。
「高興。」李唐點了點頭,然而他的臉上並沒有笑容。
快到學校門口時,李唐從自行車上爬下來,獨自向學校走去,夫妻倆站在原地目送李唐那小小的身影離開。
李唐一步三回頭,就在快要走進學校大門的時候,他突然回頭看了李春秋好一會兒,才使勁兒地喊了一句:「爸爸,你晚上記得回家吃飯!」
聽到這句話,姚蘭的心裡防線一下就垮了,眼圈唰的一下紅了。
李春秋什麼也沒說,朝兒子揮了揮手。
等李唐進了學校,李春秋蹬上了自行車,載著姚蘭往社會局的方向騎去。
自行車的車輪向前不斷滾動著,帶著些許悲涼。
馬路對面,無論是騎車的還是步行的路人,紛紛向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李春秋知道,坐在後車架上的姚蘭捂著臉,已經淚如雨下。
背對著她的李春秋,臉上已滿是哀愁,他不知道對她說什麼,只能輕聲安慰:「別哭了。」
姚蘭哽咽著說:「停車,我想走走。」
走進一條繁華的街道後,姚蘭已經調整好情緒,止住了眼淚。
她和李春秋並肩走著,誰也沒有再說話,沉默的兩個人在這條有些喧鬧的街道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良久,李春秋看著前方,淡淡地說:「下午,我回去搬點兒東西。」
姚蘭沒搭腔,她出神地看著路邊的一個麵館,說:「還記得嗎,領結婚證那天,你帶著我就在那家店裡吃的飯。」
李春秋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沒有說話。
「那時候還是家餃子館。進去的時候還有個醉鬼,你和他打起來,手見了紅,還告訴我這叫出門見喜。」她自己絮絮叨叨地說,「後來還來過一次。還是這家店,生意不好,拉麵變成了削麵,滷裡加了肉,價錢也便宜了,可人還是不多。你說他們不會做買賣,哪有人敢在憲兵隊附近吃飯的?」
李春秋低頭默默走著,仍舊沒有吭聲。
姚蘭仍然自顧自地說著:「那陣子我剛懷上李唐。特別愛吃酸的,你說這家店的陳醋是正宗的山西窖,牙都能酸倒。我爹媽說酸兒辣女,我問你想要什麼,你說男女都喜歡。可我心裡知道,你想要個兒子。」
李春秋的步伐開始變得有些艱難,他努力忍著,繼續艱難地往前走。
姚蘭越說越投入,她已經徹底回到了過去:「我還記著,生孩子那天特別順。咱們坐著計程車去醫院。我疼得受不了,你扶著我說:『姚蘭,你睜開眼看看,我數著呢。咱們這一路過的六個十字路口,全是綠燈。你別想肚子,你看看,看看我,看看紅綠燈,看看我數得對不對。別想自己,就不疼了。』」
李春秋臉上依然掛著無動於衷的表情,但是沒人知道,他的心已經徹底碎了。他抬眼看看,不遠處,已經能看見社會局的大門了。
姚蘭還在自說自話:「……兒子早產,剛出生的時候又瘦又小,像個猴子。小孫那時候還在產科,把李唐抱出來讓你看。你不敢抱他,伸出手又縮回去,伸出來又縮回去,還是不敢。小孫還笑話你像個女人。」
她看著李春秋,淺淺地笑了笑:「她不知道,你的心其實挺硬的。」
李春秋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言語間,兩個人停住了腳步,他們已經走到了社會局門口。
姚蘭站在那裡,深深地凝望著李春秋。
李春秋只看了她一眼,就避開了她的目光,他怕自己再多看她一秒,就會忍不住再帶給她希望。
他抬起頭,大門上方「哈爾濱市社會局」的牌子赫然掛在那裡。
市社會局婚姻登記科,一張落款為哈爾濱市政府社會局的離婚證明書,冷冷地擺在桌上。
衣裳扣子一直繫到最上面一顆的中年女科員筆直地坐在桌子後面,她還戴著一副耷拉下來的眼鏡,一雙眼睛從眼鏡上方看著李春秋,嚴肅地問:「根據政府程序,我再問一次,這婚必須離嗎?」
李春秋點了點頭。
「說話,用語言告訴我。」
「是的。」
女科員很認真地問:「是什麼?」
「是的,必須離婚。」
女科員扶了扶眼鏡,又看向姚蘭,她還沒有開口,眼神空洞的姚蘭就馬上說:「必須離婚,您給辦吧。」
女科員看看她,又看了看李春秋,沒再說話。她用手握著公章,在印泥上蘸了蘸。
「嘭——」一顆紅豔豔的章決絕地扣在了離婚證明書上。
牆上的鐘表嘀嗒嘀嗒地走著,坐在辦公室裡的高陽,手裡捏著一支筆,輕輕地轉動著。
此刻,丁戰國站在他面前,正向他匯報著前夜發生的事情。
「詳細的記錄已經在檔案科做過了,出事前後的時間很短,細節我全都記得。當時的情況有些亂,我如果不開槍,也許他會傷更多的人。」丁戰國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一副很正式的樣子。
高陽像是在琢磨著什麼,等他全說完以後,頓了頓才說:「嗯,知道了。當機立斷,我覺得沒什麼問題。」
「好不容易握在手裡的一條線,就這麼斷了,可惜了!」丁戰國的情緒看上去並不高。
高陽點點頭:「更可惜的是小胡。他是怎麼被這個護法引誘到身邊的,這是個關鍵的問題。」
「馬桶就在床邊,鐵鏈子絕對是夠長的。手銬和腳鐐我離開的時候也親手檢查過,都沒什麼問題。」
高陽輕輕地搓著手裡的筆,低吟道:「都沒問題,還出了事,這才是最要命的問題。」
「早知道這樣,我們就一起看著他了。」丁戰國嘆了口氣,「怕什麼來什麼,邪了門了。」
高陽若有所思道:「當時在那間屋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呢?這是個讓人好奇的謎啊。」
從社會局出來後,李春秋來到了局裡。他情緒極度低落地在走廊裡走著,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
敞亮的走廊裡,一個年輕公安和他迎面走過,衝他打了聲招呼。他像沒聽見一樣,失魂落魄地和對方擦肩而過。
他孤獨地走向法醫科,打開門,低著頭走了進去。他脫下大衣將它掛好,往裡走了兩步,才看見坐在辦公桌後面的小李。他的眼圈有些發紅,顯然是剛剛流過眼淚。
「怎麼了?」李春秋不明所以地問他。
小李突然就哽咽了。
「出什麼事了?」
「小胡犧牲了。」
「小胡?預審室那個?」李春秋有些震驚。
小李哽咽著點頭:「小唐、我、他,都是從依蘭縣一批考進來的。我倆是一個村的,還沾點兒親。」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件事情著實讓李春秋感到意外。
「這幾天夜裡他跟著出任務,在城東邊一個廠子裡守夜班,看一個特務。昨天晚上輪到他值班,半夜被那個特務給殺了。」
「特務呢?」
「被丁科長擊斃了。」
李春秋更加意外了,問道:「這事怎麼沒人通知我?」
小李還陷在深深的難過裡:「丁科長說事實很清楚,沒必要再驚動你。早晨他帶我去驗過屍了,小胡是被人勒住脖子,死因就是窒息。」
「兇手呢?他的屍體在哪兒?」李春秋飛快地想著。
「停屍房。」
李春秋穿上白大褂,和小李一同前往停屍房。
他站在停屍房裡,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眼前這張水泥砌成的工作檯上,蒙著白布的陳彬靜靜地躺著。李春秋譁的一下揭開那張白布,瞬間,陳彬胸口上的一個血洞出現在眼前。
李春秋看著陳彬的屍體沉思著,他想起了關於陳彬的種種,以及魏一平最後下達的那道殺了陳彬的命令。
他慢慢俯下身子,伸出一雙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查看著屍體。先是頭,然後是口鼻面,接下來是手腕。他看見陳彬的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青紫色的痕跡,於是又把陳彬的褲腿拉起來,腳腕處的青紫色傷痕也隨即呈現在眼前。
小李在一旁看著,一聲不吭。
查看了會兒,李春秋抬頭對小李說:「去一趟偵查科,請丁戰國過來。」
沒多久,停屍房的門再次打開了。小唐跟在小李身後從門外走了進來,他走到李春秋面前說:「李大夫,丁科長不在,有什麼話您和我說吧。」
「這幾天,你和丁戰國在一起審過他?」李春秋指了指陳彬的屍體。
「是。」
「他手上和腳上是不是一直戴著重鐐銬?」
「對。」
「摘下來過嗎?」
小唐搖了搖頭,說:「從沒有。睡覺的時候都給他戴著。」
李春秋有些疑惑:「小胡我知道,個頭比我也不矮,身強力壯的,怎麼會被一個戴著手銬腳鐐的人勒死?」
「這個我們也想不明白。當時是半夜,大家都睡死了,只有小胡一個人看著他。」小唐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環境?」
小唐回憶著庫房的景象:「是間庫房,和這個屋子差不多大小,牆角有一根從上面垂下來的鐵管子。犯人的床鋪就挨著這根鐵管,除了手銬和腳鐐,還有一根鐵鏈子把他鎖在管子上。」
「小胡呢?他在什麼地方?」
「坐在桌子後頭。」
「犯人夠得著他嗎?」
小唐搖了搖頭:「不可能!距離不夠。而且丁科長也強調過,只管守人,不能接近。」
李春秋把他說的內容大致在腦子裡過了過,然後對小唐說:「我知道了。辛苦你來跑一趟。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找你。」
小唐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李春秋扭過頭又看了看陳彬的屍體,然後再次走到屍體旁邊轉了一圈,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檢查著。
忽然,他好像看到了什麼。他往後退了幾步,歪著腦袋,換了一個角度細緻地觀察著。他伸手抬起陳彬的一隻胳膊,燈光的照射下,陳彬衣服的袖口上,有一片平視角度無法發現的漬跡,微微地泛著光。
小李也好奇地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李春秋從旁邊拿了一根棉花裹好的小木棍,在陳彬的袖口上擦了擦,然後拿著它放到一旁桌子上的顯微鏡下認真觀察著。
「什麼東西?」小李在旁邊問。
李春秋觀察了會兒,然後從顯微鏡上抬起頭來:「肥皂水。」
小李有些意外:「肥皂?會不會是特務在洗臉的時候,濺到衣服上的?」
「不是濺,是蹭上去的。」
小李看看他:「需要寫到報告裡嗎?」
「當然。不管重不重要,都不能漏掉。有時候,特別細小的一件東西,往往會成為破案的關鍵。」
早上,正準備出門的趙冬梅在推門出來的一瞬間怔住了。她沒想到,陸傑會站在她家門前。
陸傑穿得很厚,眉毛上還掛著白霜,顯然,他在門口站了不止一會兒。看見推門出來的趙冬梅,他的眼神馬上熱烈起來。
「你什麼時候來的?」趙冬梅看了看他眉毛上的白霜,問道。
「天剛亮。」
「一直等到現在?」
陸傑笑著點了點頭。
「你就不嫌冷?」趙冬梅挑了挑兩道好看的眉。
陸傑傻乎乎地搖了搖頭。
見他搖頭,趙冬梅一臉的不可思議。她沒說話,鎖好門,而後一個轉身從他身邊走過,腳步匆匆地走在雪地上。
陸傑見她轉身走了,趕忙緊緊地跟了上去,一直跟在她身後。
就這樣一前一後走了一陣子,趙冬梅終於耐不住了,她猛地站住,陸傑也跟著一下子站住了。
趙冬梅回頭看著他,面無表情地說:「別跟著我了!」
陸傑有些膽怯地看著她,想說什麼,但什麼都沒有說。
「對不起,我喜歡的人不是你,咱們沒法在一起。謝謝你之前對我的照顧,去找個好姑娘吧。」
說完,趙冬梅轉身離開了,留下陸傑一個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靜靜地看著趙冬梅漸行漸遠的背影,目光裡滿是落寞。
趙冬梅快速地走在街上,她一反剛才對陸傑決絕的態度,眼底滿是喜悅。走到一家通兌銀行門口,她停了下來。
這家小銀行的環境有些類似郵局,她徑直走到一個出納窗口前,將一張存摺遞了進去。
女出納員接過去,問:「要多少?」
趙冬梅笑容滿面地說:「全取出來。」
回到法醫科,李春秋出神地站在窗邊,他還在琢磨陳彬的死因。小李伏在辦公桌上補充著一份屍檢報告。
這時,門開了,丁戰國走了進來。他看著李春秋,說:「剛才你找我?」
李春秋回過神,朝他點點頭:「我把那個特務的屍體又驗了一遍。」
「有新發現?」
「一個小細節,或許無關緊要吧,已經加到報告裡了。小李。」
正叫著,小李剛好寫完了,他把補充過的報告遞給了丁戰國。丁戰國接過去,仔細看著。
「這麼大的事,你也不通知我一聲。」李春秋的語氣裡有些許埋怨。
「我自己開的槍,案子本身也沒有什麼問題。大半夜的,就沒去敲你家的門。」丁戰國的眼睛一直在報告上,輕描淡寫地說道。看著看著,他的眉毛突然微微地挑了一下。
「肥皂?」他若有所思地說,「要不是你查得細,我還真沒注意。我再去看看。」說完,他把報告捲起來捏在手裡,轉身走了。
李春秋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丁戰國臉色鐵青地朝前走著,並沒有發現身後的李春秋,直到李春秋叫他等等,他才回過頭看見他。
李春秋幾步跟了上來,走到他面前,說:「你這幾天是不是特別忙?」
「怎麼了?」
李春秋看著他,似乎有句話要說,卻又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丁戰國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說:「有什麼話,都可以說。」
半晌,李春秋才說:「最近你要是不忙,早點兒下班,多去接接兩個孩子。」
「就這事?」
李春秋點頭:「就這事。」
丁戰國有些沒想到似的,輕聲笑了下:「整這麼神秘,我以為天塌下來了。你別管了,下午我接。」
他朝前走了幾步,好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突然站住了,然後回頭望向李春秋,問道:「老李,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
丁戰國又走回他跟前:「告訴我。」
「這幾天我可能沒時間去接送兩個孩子,你多費心吧。」
「你要去哪兒?」
李春秋看了看他,猶豫了許久,才說:「我離婚了。」
丁戰國嗡的一下,愣住了。
回到辦公室後,丁戰國把法醫科重新補充過的、關於陳彬的那份屍檢報告放在了桌子上。
他死死地盯著這份報告,像是在望著一顆定時炸彈。
趙冬梅那個面積不大的家,一張嶄新的雙人大床醒目地擺在地上。和之前那張看起來又小又窄的鐵絲床相比,這張床有厚厚的沙發床墊,以及皮革包裹的床頭。
李春秋站在床前看著,腦袋有些發蒙。
「好看嗎?」趙冬梅挽著他的胳膊,滿臉喜悅。
李春秋點了點頭。
「我進了家具店,一眼就看上它了,沒跟你商量就買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李春秋想說句什麼,卻一時間沒有開口。
因為高興,趙冬梅的話又快又多:「我和他們說好了,你要是不喜歡,咱們可以隨時去換。還有個藍的和暗紅的,不過我覺得你肯定更喜歡這個。以前那個床太小了,這個是裡面最寬的一個。還有,我把隔壁劉嬸的那間房子也租下來了,我和她都說好了,打通後給你做書房。要不這地方太小了,你住著不習慣,我怕你憋屈。劉嬸起初不同意,我就跟她說,反正這牆也是後砌的,原來聽說還是一排倉庫,將來不租的時候再給她們砌上就行了。她家她做主,就這麼說定了。這幾天不好找工人,過了年咱們就拆牆。」
「你哪兒來這麼多錢?」李春秋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話。
「我把所有的錢都取出來了。」趙冬梅得意地揚著臉,像個熱戀中的小姑娘。
李春秋看著趙冬梅,張了張嘴,一句話也沒說出來。他不曾料到,趙冬梅為他幾乎傾盡了所有。可是,他並不是真的和她結婚。
半晌,他從錢包裡掏出一沓鈔票放在桌上。
趙冬梅有些不解地看看這些錢,又看看李春秋。
「菸酒肉魚,對聯鞭炮,誰家的年貨都得用錢吧。」
趙冬梅沒動。
李春秋看看她,說:「李唐剛剛交了學費,還給他補了個課,我手頭暫時就這麼多。等下月發了錢……」
趙冬梅飛快地接著這句話說:「發多少你都自己拿著。」
她把錢拿起來,塞到李春秋的手裡:「我跟你,不為這個。一分錢我也不要你的。我自己有錢,一間屋子、兩個人的飯,足夠花了。」
李春秋想說什麼,趙冬梅卻搶先一步說:「那邊帶著孩子,比這邊難。你多接濟她們,我一個字都不多說。」
這話說出來,李春秋也不好再說什麼了,他只好把錢放進錢包。
「我不是那種在錢上把男人管得喘不了氣的人。我數學不好,算不好帳,咱倆結婚以後,你管錢。沒錢了我再朝你要。」
李春秋順著她的話說:「好,那就聽你的。不管怎麼樣,先過年。過了年,咱們就辦。」
聽見這話,趙冬梅微微一怔,她潛意識裡覺得,和她結婚這件事李春秋有些反悔了,於是她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你又不想結婚了?」
「你看,再這麼敏感,我什麼話都不敢說了。我是說,事兒到了今天,咱們誰也別藏話。我是個二婚,可你不一樣,你是頭一次。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覺著應該,我們可以隆重一些。」
聽他這麼說,趙冬梅心裡鬆了口氣。
李春秋接著道:「借著過年的熱鬧,咱們年初一就結。還喜慶,你看呢?」
笑容又浮現在趙冬梅的臉上,她羞澀地低頭小聲說:「哪有大年初一結婚的,怎麼也過了初六吧?初六,就初六。」
李春秋微笑地看著她,寵溺地說:「行,聽你的。」
從趙冬梅家出來,李春秋出神地往前走著。就在快要拐過前面的彎時,他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轉身回望了趙冬梅家一眼。
北風裡,他眼神裡的悲哀愈加濃厚。
他滿腦子都是初六的婚約,這個善意的謊言。
那個現在應該還在屋子裡滿臉喜悅的趙冬梅還不知道,年三十的晚上,他就會永遠地離開這座城市了。為了順理成章地離婚,他再一次欺騙了她。
他知道,這份情債,自己怕是永遠都沒有機會償還了。
陳彬被捕之後,魏一平便連夜更換了住處,如今搬到了一個頗為高級的公寓。此時,他正坐在主位沙發上,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著拿在手裡的一封信。
交給他這封信的人,是來自長春的騰達飛。他安靜地坐在魏一平對面,端起了茶几上擺著的一盞茶。
魏一平看完信,把它放到一邊,沒有說話。
「魏站長好像有些躊躇。」騰達飛把手裡的茶盞放下,衝他說道。
「有上司的命令,我怎麼敢怠慢。」
「我也知道,是有些困難。」
「這麼短的時間要一百個人,還得是精幹的隊伍,太難了!」魏一平面露難色。
「再難的路咱們也得走下去。好在是你,要是別人,我還真不敢託付合作。」
「總指揮就別給我戴高帽子了。」
騰達飛很真誠地說:「肺腑之言。說句關起門來的話,黨國裡外,上上下下,姓後面帶長字的人,有幾個沒爛透,你我心裡都清楚。要不是還有你這樣的人在前線拼命,大後方的炕早塌了。」
他說得很誠懇,魏一平也沒再說什麼虛偽的客氣話。
「有你在哈爾濱,黑虎計劃就成功了一半。」騰達飛很有信心地看著魏一平,「相信我,這件事會書寫在我們百年之後的棺材板上。我準備了一年,就為了這幾天。現在,就差你了。」
魏一平說得也很誠懇:「我一定盡力。除了人,還有炸彈的製造問題。有個問題我始終搞不明白,為什麼在炸彈的外形上,要附加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條件?國防部什麼時候開始關注起審美,不關心爆炸本身了?」
騰達飛喝了口茶,沒說話。
魏一平明白是自己問得太多了,他看看牆上的日曆牌:「離除夕還剩十一天,時間太緊了。」
「再緊也得擠出來。這幾聲響動,是咱們給中共哈爾濱拜年的禮物。」
李春秋一路來到魏一平的新公寓樓門口。
樓下,剛和魏一平聊完的騰達飛,戴著墨鏡和呢帽從樓裡走了出來,朝一側匆匆走去。
李春秋回身望了他一眼,覺得他的身影看上去有些似曾相識,但想了想,還是沒認出來。
他收回了目光,走進樓裡。
一進公寓,他就將陳彬的死訊告訴了魏一平。魏一平一臉急切地問:「怎麼死的?」
「越獄失敗,被丁戰國一槍打死了。」
「能確認嗎?」
「我給他做的屍檢。」
確認了消息可靠,魏一平的神色寬慰了許多,他這幾天緊繃的弦終於鬆了:「一切都結束了。這件事就像一頂鉛帽子,壓得我連氣都喘不過來。我甚至在懷疑這件事和那個神秘的陳立業有沒有關係,現在好了。」
他有些遺憾地說:「我曾答應過陳彬,過了年去長春述職,會帶著他。沒想到……都過去了。」
李春秋幽幽地說:「他沒有出賣我們。」
「是啊,陳彬是條硬漢子。我會向上峰為他申請撫恤金,爭取年前就發下去。」
李春秋一直看著他。
魏一平察覺到他似乎還有事,直白地問:「還有別的事?」
「我離婚了。」
「我知道。」
「你知道?」李春秋非常詫異,他完全沒料到魏一平是這樣平靜的反應,「你怎麼會知道?」
魏一平答非所問:「大丈夫就應該要有這種決斷。事不宜遲,你今天就和新太太見見吧。」
他一邊往電話機那邊走,一邊說:「晚上就入洞房,越快越好,我們沒時間了。」
「站長,不行,這太快了。這完全說不過去……」李春秋沒料到魏一平的安排這麼急,一下子愣住了。
魏一平沒回答他,走過去拿起電話聽筒撥打了一個電話,對裡面說:「告訴李太太,她丈夫來了。到我這裡來拿喜糖吧,他們可以歡聚了。」
李春秋有些慌了,這樣跟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女人立刻結婚,不僅很容易暴露,而且他怎麼跟趙冬梅交代?
魏一平掛了電話,徑直走到沙發前坐下,慢條斯理地喝著燙嘴的茶。
李春秋在一邊急切地說:「情理上和邏輯上,從哪個角度都說不通,也說不過去。上午我才和老婆離了婚,晚上就和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躺在一張床上,就算我自己能接受,別人會怎麼想?站長,這有暴露的危險!」
魏一平把茶杯放下,解釋道:「長春剛剛的命令,炸彈的事,今天晚上就得開始。陳彬也上天堂了,我只有你一個可以信賴的技術員。再說,這也是讓你離開陳立業視線範圍的最好機會。至於對你新太太的熟悉程度……」
他看看手錶,說道:「人和人沒有永遠的陌生。想了解一個女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在床上,你覺得呢?」
李春秋張著嘴正要說什麼,叮咚一聲,門鈴響了。
他慌張地站了起來。
魏一平隨口道:「進。」
話音一落,門打開了,李春秋一臉震驚地看著此時站在門外的女人,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長。」一個熟悉的女聲在門口響起。
是趙冬梅,她站在門口,正笑吟吟地看著李春秋。
丁戰國開著一輛吉普車,來到了哈爾濱道裡公安分局。這是一處平房大院,院裡的牆上刷著各類標語。
解放初,哈爾濱各個公安分局的辦公環境各有不同,道裡分局比較儉樸。這裡的辦公室基本上都是雜亂狹小,每間辦公室的地上都生著一個火爐子,火爐子上的煙囪從窗戶裡一直延伸出窗外。
丁戰國來到鑑定科辦公室,他坐在爐子前面的一張小木凳上烤著手。
一個看上去和丁戰國很熟的中年男子正端個臉盆,往地上撩水:「抬腳。你別逼我了,真是給你調不回來。都是人命案子,你這兒著急,齊齊哈爾那邊也著急。」這個中年男子姓王,是鑑定科的科長。
「高局長給我下了死命令。今天不把人帶回去,我就不走了。」
王科長把臉盆放到一邊,搬了張小木凳坐過來說:「不走你就住著。那邊有水有杯子,自己倒。晚上睡我的床,我給你挪窩。」
丁戰國見他這麼說,沒招了:「一個鑑定筆跡的,怎麼這麼受人待見?哪哪兒都找他?」
「人才寶貴。公安局不只是需要咱們這種打打殺殺的。」
「有那麼神嗎?」
「天生就是幹筆跡鑑定的料兒,經他手的案子,十拿十穩。到現在為止,沒出過一回錯。」
丁戰國哦了一聲。
王科長的話多,絮絮叨叨的:「眼瞅著就過年了,人家家裡還一個七十多的老娘,還沒個兒媳婦伺候,我都不好意思往外派他。不派又不行,你們這個電話那個電報,都是要命的事。哎,你那是什麼大案子啊,還用你自己過來跑?」
「是不小。等案子辦完了,我給你發通報。」丁戰國沒有正面回答,他回想著王科長方才絮絮叨叨的那些話,仔細琢磨著。
從魏一平的住處出來,李春秋和趙冬梅來到了伊力西餐廳,這裡是他們曾先後幾次來過的西餐廳。每次,他們都坐在同樣的位置,但每次的心情都不一樣。
他們叫了兩份牛排。李春秋低著頭,默默地切著他盤子裡的那份。
趙冬梅切得明顯比他快,她抬頭看了看他,說:「前幾次來,我們也坐在這兒,也是這張桌子。」
李春秋把一塊牛肉放進嘴裡,慢慢嚼著:「味道也沒變。」
和以往相比,趙冬梅的話明顯變多了:「我還說,如果你願意,咱們可以經常來這兒。」
「當時我拒絕了。」李春秋看看她,「有必要嗎?讓我費那麼多周折,偷偷摸摸地跑到自己人的床底下,去取什麼秘密文件。」
趙冬梅笑道:「站長說,這麼做可以讓我們的關係水到渠成,在外人眼裡,一切都順其自然。事情往後走,也可以讓你順理成章地搬出來。」
「還能讓你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趙冬梅聳聳肩:「他沒這麼說。」
「你是什麼時候搬到那裡去住的?」李春秋問。
「第一次見到你一個星期以前。」
「原來住哪兒啊?」
「前進街。日本人在的時候,把那兒叫櫻花路。」
「那一片都是鋪著地毯的公寓,家家的桌上都是紅酒。在那兒住久了,還能在平房裡住習慣,很不容易。」
「別的都好,就是受不了屋裡有老鼠。前兩天晚上都是睜著眼睡的。」
「子彈都不怕,怕老鼠。」
「在訓練班的時候,他們說女人就該像個女人,該怕的要怕。要是連老鼠和蟲子都不在意,就容易讓人看出來。」
兩個人就這麼一問一答地聊著,彼此都很坦誠,他們二人聲音很輕,神色自然,像熟識多年的朋友。
李春秋接著問:「啤酒廠那份工作呢?也是現找的嗎?」
「那是我的公開身份,兩年前就開始了。」
「一個住在櫻花路上的女人,在啤酒廠上班,不奇怪嗎?」李春秋有些疑惑。
趙冬梅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內向,這讓她說話的時候看上去有幾分不好意思,她頓了頓才說:「那時候,有另外一個男人養著我。他給我錢,說得過去的。」
李春秋抬頭看了看她,他的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他回憶著從認識趙冬梅開始,她所有的一切,初識、了解、拒絕、接受、不舍、苦情……她把每一場戲演得都足夠逼真到位。
李春秋喝完了湯,把小勺放到碗裡,說:「高明。一步一步,都在牽著我的鼻子。痴情是假的,眼淚是假的,吃藥也是假的,吃完了藥專門到姚蘭所在的醫院去急救,弄得那邊盡人皆知,再去公安局,讓每個認識我的人都看在眼裡。這樣一來,從我的婚變開始,一直到離婚和再婚,每一步都合情合理,順理成章。」
「每一步都不能錯,錯一步,就會有人懷疑。」
李春秋用餐布擦了擦嘴,說:「你的演技挺不錯的。」
「我受的一直是這方面的訓練。」她又補充了一句,「站長叫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李春秋想到了陸傑,問:「那個追求你的小夥子,叫陸傑的,也是我們的人?」
趙冬梅搖頭:「不。他沒身份,是局外人。他和我在一個廠,什麼都不知道。」
「看來他是真喜歡你。」
「你呢?」趙冬梅問。
李春秋微微一愣,沒說話。
趙冬梅見他沒說話,又問:「我是說,如果沒有命令,你會喜歡我嗎?我就是覺得好奇。」
「也許吧。」
「還記得咱們上次在這裡聊過什麼嗎?」
李春秋搖了搖頭。
「你要給我算命。說你懂這個。」她看著李春秋,「你那麼會算,算出來你會真的和我結婚了嗎?」
李春秋沒什麼興趣回答,趙冬梅的興致卻頗高,繼續追問:「那都是編的,還是真的?」
「都是假的。和你一樣,都是不得不說的話。我不能讓你離開這兒,就必須找到一個又一個的話題。每次進這個門之前,我都會花幾個小時的時間來想好要和你說什麼。見完以後,我再去分析,你對哪些話題感興趣。等下次再見面時,我會多說這些,避免再提那些令你反感的東西。和你跟我說的每句話一樣,都是假的。」
趙冬梅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她望著他,望了好一會兒,忽然大笑起來。
李春秋看著她,也跟著笑了起來,越笑聲音越大,那大笑的聲音裡滿含悲涼。
餐館裡的食客聽見他倆哈哈大笑的聲音,都向這邊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李春秋現在才明白,原來一直以來,自己才是那個一無所知的人。這麼多天以來,他所有的愧疚、所有的苦心,原來全都只是笑話。
而他,也許原本不用離婚……
吃完飯,李春秋和趙冬梅來到了社會局婚姻登記科。
那個早上才處理過李春秋離婚事宜的中年女科員,看見李春秋和另一個女人再次出現時,十分吃驚。
她冷冷地看著趙冬梅,問:「根據政府程序,我要再問一次,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
女科員看都不看坐在一邊的李春秋,好心提醒趙冬梅道:「今天上午他才辦了離婚,下午就來做婚姻登記,你確定要嫁給這樣的人?」
趙冬梅大大方方地說:「嫁。他離婚,就是為了我。」
女科員愣住了。
辦好了結婚證明書,趙冬梅親暱地挽著李春秋的胳膊。從社會局裡走出來後,李春秋卻輕輕地掙脫了她的手。
兩個人來到路邊,李春秋向一輛計程車招了招手,此刻他需要回家收拾行李。
趙冬梅看看他,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
「那我去買點菜,晚上陪你喝一杯。」
李春秋面無表情地看看她,問道:「這也是命令的一部分嗎?」
趙冬梅愣住了,沒說話。
這時,計程車開了過來。李春秋拉開門坐了上去,和司機說了一個地址後,計程車開走了。
趙冬梅孤零零地站在路邊,呆呆地目送計程車遠去。
奮鬥小學的教室裡,陳立業正站在講臺上,手捧課本念道:「在秦張良椎……」
下面的學生齊聲跟著他朗讀:「在秦張良椎……」
「在漢蘇武節。」
「在漢蘇武節。」
所有學生都在認真地跟著朗讀,除了李唐。他眼睛發直地盯著前方,目光有些渙散。
忽然,丁美兮在一旁拉了拉李唐的袖子,李唐這才回過神來。他一抬頭,發現陳立業就站在他的面前。
陳立業把臉湊到他面前,問道:「李唐同學,叫了這麼多聲都聽不見,你在想什麼,還是睡著了?夢到文天祥了嗎?」
頓時,同學們哄堂大笑。
李唐沒有說話,他突然站起身,在陳立業和全班同學詫異的眼神中往外跑去。
「李唐!」丁美兮在他身後大喊了一聲,他卻頭也不回地跑遠了。
回到家裡的李春秋已經收拾好了衣物。他坐在沙發上靜默了片刻,然後起身走進了臥室。
臥室牆上的結婚照下面,是他與姚蘭一同睡了十餘年的雙人床。他站在這裡,仿佛看見了自己正靠在床頭看書,身著性感內衣的姚蘭妖嬈地走過來,一把搶走了他手中的書本,然後向他展示自己的新內衣。
李春秋從臥室出來,又輕輕地推開李唐臥室的門走了進去。模糊中,他好像看見李唐躺在床上,而自己趴在他的枕邊一邊揉著他的頭,一邊給他講故事。
李春秋退了出來,走進廚房。這一次,他似乎看見姚蘭從廚房端起一個砂鍋走到了客廳,她揭開砂鍋的蓋子,裡面是一鍋熱氣騰騰的燉肉,自己和李唐歡呼著……
李春秋站在客廳裡,呆呆地望著那歡樂的一家人,眼裡滿是不舍和悲涼。
他知道,這裡的一切,從今天開始,都將不再屬於他……
他走到門邊,拎起已經整理好的兩個皮箱,然後站在門口,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溫暖的家,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走去。
出了家門,李春秋提著箱子,走到等候他的一輛計程車後面。他把後備廂打開,然後將兩個皮箱先後放了進去,又往車門邊走去。
正要拉開車門的一瞬間,李唐的聲音突然從他身後不遠處傳來:「爸爸——爸爸——」
李春秋轉過身猛地抬頭一看,離他不遠的小街拐角,李唐小小的身影正氣喘籲籲地向他跑來。
李春秋一臉震驚地看向他,只見李唐奮力地向前奔跑著,突然一個不小心,身子摔在了地上。
見李唐摔倒在地,李春秋下意識地向李唐的方向走了幾步,但走了幾步後他就站住了。
「爸爸,你別走,你別走!」李唐爬起來,繼續向前跑。
李春秋竭力忍著,他站在原地猶豫著。
李唐拼命地叫著他。
正在這時,另一輛計程車從李唐的身後駛過來,在離李唐不遠的地方停住了。從車裡跳下來的人是姚蘭,原來她接到陳立業的電話後,慌忙趕了回來。
她跑了幾步,一把抱住李唐,安慰道:「李唐,爸爸是去出差的,他還會回來的。」
李唐在姚蘭懷裡拼了命地掙扎著:「你騙我,爸爸不要我們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李唐又哭又喊:「爸爸,別走。你和我拉過鉤,你說永遠都不走,你說不會不要我和媽媽的!」
李春秋死死地咬著嘴唇,他狠了狠心,最終還是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坐在車裡,他依舊還能聽見李唐在車外面拼命地哭喊:「我以後會好好念書,我再也不要好吃的了!爸爸,你別走!我再也不淘氣了,我會聽你的話,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爸爸……」
李春秋低著頭努力控制著眼眶的淚水,連回頭看最後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計程車開動了。
後視鏡裡,李唐還在姚蘭的懷抱中掙扎哭喊著,一聲接一聲地叫著「爸爸」。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遠,卻聽著那麼撕心裂肺。
他們的身影在後視鏡裡越來越小,直到他再也看不見。
李春秋坐在車後座上,渾身顫抖著,早已淚流滿面。他再也忍不住了,失聲痛哭起來。
黃昏時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個拄著拐棍的老太太提著一籃子菜走在便道上。由於年齡的關係,她的腿腳不太靈便,因此走得很慢。她的身邊不斷有行人經過。
這時,一個戴著皮棉帽子的男人從後面匆匆走過來,路過她身邊的時候,突然伸腳鉤了一下老太太的拐杖。
老太太一個重心不穩,「啪」的一聲摔倒在地。
戴著皮棉帽子的男人像沒這回事一樣,頭也不回地迅速走遠了。
市醫院門診樓大門口,一輛吉普車速度很快地開過來停在了門口。道裡公安分局的王科長從車裡跨出來,和司機匆匆走進了醫院,來到了急診病房。
摔倒在路邊的老太太此時正躺在病床上。
王科長守在老太太的病床邊,有些想不明白:「那人把您的拐棍鉤倒,又不搶錢,他這是什麼意思?」
老太太虛弱地躺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骨頭怎麼樣?」王科長轉頭問大夫。
「剛拍了片子,還在等結果。像她這麼大歲數,骨折怕是跑不了了。」
王科長想了想,對司機說:「拍電報吧,告訴許振同志,他母親摔傷了腿,叫他連夜從齊齊哈爾趕回來。」
原來,這位摔倒的老太太,正是筆跡鑑定專家許振的母親。
已入夜。
暗夜中,丁戰國開著吉普車,再次來到了自來水公司第三處理站。
此刻,他停在大門口,衝大門裡面摁了兩聲喇叭。
車頭前的兩束雪白車燈大亮著,大門打開一條縫,門房老頭裹著他的羊皮襖出來,用手擋著車燈的強光,問:「誰呀?」
「我。」丁戰國從車窗裡探出頭回答。
老頭看了看,說道:「丁科長?等著等著,這就給你開門。」
丁戰國把車開了進來,停好車後,門房老頭招呼著他來到門房。老頭將棉門帘子掀開,把夾著一個布包的丁戰國讓了進來。
屋內,一燈如豆。
炕上擺著一張小桌子,桌上放著一壺酒、一個酒燙子,還有一小盆冒著熱氣兒的酸菜豬肉燉粉條。
丁戰國看了看桌子上的擺設,說:「嚯,這是正喝著呢?」
老頭把門關上,招呼道:「剛剛把酒燙上。上炕,來,咱倆兒喝一壺。」
「那就暖和暖和。」丁戰國饒有興致地笑道。
老頭趕忙給他添了雙碗筷,高興地問:「今天怎麼想著來這兒了?又有案子了?」
丁戰國把手裡的布包打開,裡面是一塊緞子。他把緞子往炕上一放:「你閨女不是要塊緞子縫襖嗎,瞅瞅行不行。」
「不不不。燒酒、醬肉我能要,這個不能拿。太貴了!」
「買都買了,不要我就扔爐子裡燒了。花的也不是我的錢,公家的。叨擾了你好幾天,多少就這麼點兒意思了。」
門房老頭完全沒想到,他拿起那塊緞子摸著,發自肺腑地感動:「這也太瞧得起老漢了。」
丁戰國笑了笑,端起酒盅,爽快地一口喝乾了。
幾番推杯換盞後,老頭的臉都喝紅了。他拎出了丁戰國前一天送給他的那瓶酒,用牙把瓶蓋咬開,添到酒燙子裡面的酒壺裡。
「還喝哪?」丁戰國有些詫異。
「再喝點兒,喝美了算。」老頭明顯沒喝夠,樂和地說著。
「有沒有什麼下酒的豆子?」丁戰國問。
老頭立馬下了炕,來到柜子前頭,打開小櫃門找著:「花生行嗎?有花生。我找找啊,不行我去宰只雞。你專門來一趟也不容易,咱多喝點兒。這地方夜太長,喝酒最美。你要是不嫌棄,別回了,就擱這兒睡。」
他把頭埋在柜子裡,一直背對著丁戰國,只管自己絮絮叨叨地說著話,絲毫沒注意到丁戰國已經把自己的那副碗筷收好下了地,走到了他的背後。
等他說完最後一句話,站在他身後的丁戰國說:「好啊,睡吧。」
說完這話,丁戰國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了。他飛快地伸出右臂,從身後勒住了老頭的脖子。
他用右手繞過老頭的脖子,並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的左臂,左手則託住了老頭的後脖頸向前壓。他逐漸地用力,老頭拼命掙扎的雙手慢慢消停了下來,直至軟塌塌地垂了下去。
老頭的褲子洇溼了一片,他的尿液順著褲管流到了地上。
丁戰國慢慢地放開他,老頭的屍體啪的一聲摔倒在地。
解決了老頭,丁戰國看見了牆上掛著的那盞馬燈。他拿起馬燈,朝曾經看押過陳彬的那間庫房走去。
狹長幽暗的走廊內,馬燈發出昏暗的光,馬燈下面,丁戰國的面孔顯得格外陰森。
他走到庫房門前,推開門,黑漆漆的庫房瞬間被馬燈照亮。他仔細打量著這個房間的布局,思緒飄回到陳彬被殺的那一晚。
那晚,屋裡只有丁戰國和陳彬兩個人。
「還要動手嗎?」陳彬看著走過來的丁戰國,問道。
丁戰國伸手幫他調整了一下椅子,使他僵硬的腿腳能舒服一些,然後慢悠悠地說:「動刑這種事,要麼一次就夠了,要麼十次也不行。」
陳彬看著他忙活著,說:「所以改懷柔了?」
「感動嗎?」
「當然了,我爹對我都沒這麼好。」陳彬突然說,「出於報答,我也會替你保密的。」
丁戰國停頓了一下,看著他。
「我什麼都不說。你問我我不說,別人問我我也不說。」
「說什麼?」丁戰國不明白他的意思。
「什麼都不說。你知道的,我知道的,別人不知道的。誰問也不說,所以您也別問了。楚河漢界,能留在自己的棋盤上最好。江湖留一線,日後也好相見,對吧丁科長。」
丁戰國湊到距離陳彬很近的地方,深深地望著他,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跟蹤過你女兒。」
丁戰國心下一緊,眼睛瞬間睜大,他一把揪住了陳彬的衣領。
兩個人離得很近。陳彬笑吟吟地看著他:「她和你長得一點兒都不像。」
丁戰國咬著牙盯著他。
「別誤會,我跟蹤她不為別的,是為了她掛在脖子上的門鑰匙。」
「你在找什麼?」丁戰國略微鬆了口氣。
「什麼都不找。就是想去你家裡坐坐,看看你到底什麼來路。」
一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丁戰國蹙著眉頭,死死地盯著陳彬。
「十年前,哈爾濱火車站對面的酒樓裡,咱們就打過照面。那時候我還是個小角色,沒入了您的法眼。那時候您比現在年輕,不用槍,只用刀片就能殺人不見血。」
丁戰國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看門口。
「別怕,沒人聽見。」陳彬輕輕地說。
丁戰國死死地盯著他,他的眼神默認了這一切。
「我早就感覺你像那個人。不過,那天我沒看見你的臉,我就是覺著像。直到剛才,我還不敢確定你的身份。對不起丁科長,願賭服輸,這把我押中了。」陳彬笑了,他看著丁戰國說,「十年前,幹掉趙秉義的真是你。你不是共產黨,你到底是誰?」
丁戰國慢慢鬆開抓著陳彬的手,他把椅子拉過來,坐到了陳彬的對面,頓了頓,說:「你很聰明,也有絕境逢生的勇氣,了不起!還是那句話,要不是身份不一樣,我還真願意交你這個朋友。」
他已經徹底地恢復了平靜:「剛才我在腦子裡把這事過了一遍。鍋漏了,水還沒灑出去。就算我把你帶到公安局局長的辦公室,讓你把剛才的話重複一次,你覺得他相信我,還是相信你?」
陳彬看看他,說:「我就是好奇,你不是共產黨,就應該是我們的人。大家都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你為什麼一直跟我們玩真的?搜捕、逮捕、開槍,從沒含糊過。你爬那麼高,想幹什麼?」
丁戰國沒有說話。
陳彬見他沒有回答,接著說:「想什麼呢?幹掉我?然後說這是個意外?對嗎?你們不把我帶回去,冒著雪把我帶到這兒來,不就是想查內奸嗎?我要是死在這兒,這個故事怎麼圓呢?那你不是披上內奸的嫌疑了嗎?」
「你在和我賭。」丁戰國笑了。
陳彬咧著嘴也笑了:「沒辦法。不這樣,我就真見不著我侄子了。」
丁戰國想了想,說:「說說吧,你的條件。」
「逃跑,越獄。我會連夜離開哈爾濱,我的上級也不會知道。我會當個逃兵,這輩子你們都見不著我。放心,還是你那句話,就算我嚷嚷,誰也不會相信。我離你遠點兒,夜裡你也會睡得更好。國民黨的大樓要塌了,天要變了,丁科長。咱倆都在冰上走路,在這種關口,誰也不想摔倒,對吧?」
丁戰國一直看著他,細細琢磨著。
「你可以找個理由離開這兒,證明越獄和你沒有關係,但是我建議你在。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你越不在場,越容易被人懷疑。反過來,我要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跑了,頂多就是臉上無光。對嗎?」
丁戰國看著他,說:「怎麼個跑法?」
「這個不用你管。給我找點兒肥皂,一小塊就行。」
丁戰國的臉色甚是凝重,他出了庫房,來到了門房,在門外敲了兩聲,見沒人便推門走了進去。他走到牆角一個臉盆架子旁邊,拿起肥皂掰下了一個小角,不料因為太滑,手裡的肥皂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丁戰國彎腰去撿的工夫,棉門帘子突然被掀開了,門房老頭拎著一桶煤球,站在門口。他看到了地上的肥皂。
丁戰國平靜地把它撿起來,說:「來的時候太急,連塊洗手的肥皂都沒帶。回頭我還您。」
門房老頭嫌他客氣,頓時急了:「一塊破肥皂,你這不是罵我嗎!」
拿了肥皂後,丁戰國回到了庫房。他看見牆角的陳彬把自己裹在一床棉被裡,調整著姿勢,看樣子準備睡覺了。預審員小胡正坐在離他不遠的一把椅子上,看著他。
丁戰國故意裝作不放心,走過去拉開了陳彬的被子檢查了一番,也就是在那個瞬間,他將一塊肥皂放在了枕頭下。然後,他起身往外走,邊走邊對預審員說:「別睡得太死。」
丁戰國回到隔壁屋子,壓根兒就沒有睡覺。他穿戴整齊,一直坐在床上等著。他猜到了陳彬是想將肥皂放在嘴裡嚼出泡沫,然後用裝羊角風的伎倆騙小胡來到身邊,進而殺了小胡越獄。
不多會兒,外面走廊裡傳來了輕微的響動,他知道陳彬得手了。
他面無表情地把枕邊的一把手槍握在手裡,然後拎著手槍走到門口,輕輕推門出來。
一路走到走廊裡,他看著不遠處的陳彬穿過走廊,走到了走廊盡頭的大門口。
就在陳彬輕輕推開大門正要邁步出去的瞬間,他冷冷地朝他扣動了扳機。
靜謐的夜晚,趙冬梅家亮著燈,透過燈光可以看見她家的窗戶上,貼著一對「囍」字。
屋內的餐桌上熱氣騰騰,有酒有菜,還有一罐醋泡的臘八蒜,看上去很豐盛。
只是,李春秋臉上並沒有笑容,他安靜地坐在餐桌前一動不動。
穿著紅色新衣的趙冬梅端著一盤餃子從廚房裡走出來,她把餃子放在了桌上,李春秋卻仍然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趙冬梅見他不動,自己坐了下來,給兩個酒盅裡滿上酒,把一盅放到他面前,說:「來,喝一杯吧。」
說完,趙冬梅碰了碰李春秋面前的杯子,自己喝了一盅。
李春秋仍然沉默著。
趙冬梅有些不樂意了,看看他,說:「嫌我做的菜不如你太太做的好吃嗎?」
「你不就是我太太嗎?」
「要是還想著她,你就不該來。」趙冬梅將酒盅放下。
李春秋深深吸了口氣,慢慢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此時,李春秋家,姚蘭安靜地靠在臥室的床頭上,李唐依偎在她身邊已經睡著了,他溫暖的小手還一直緊緊地拉著她。
這裡,本來是李春秋的位置。現在他不在了,李唐睡在了這裡,他代替爸爸陪著媽媽。
李唐的眼角還殘留著一行眼淚,顯然他是哭著睡著的。
姚蘭就這麼一直靠在床頭,目光渙散地望著前方。
吃完飯,趙冬梅仰面躺在那張新買的雙人床上,身邊的李春秋側臥著。他留給新婚妻子的,是一個沉默的脊背。
趙冬梅瞟了一眼李春秋,然後順著李春秋的方向側過身子,看著他的後背。
良久,她把手從嶄新的紅色緞面被子裡伸出來,然後用手指在李春秋的背上輕輕地畫著一個個圓圈。
「麻煩你,把燈關了吧。有光我睡不著。」李春秋突然頭也沒回地悶聲悶氣地說了一句。
霎時間,趙冬梅的手指僵住了。
她起身,「啪」地把燈熄了,而後背對著李春秋睡下了。
「謝謝。」
黑暗裡,李春秋睜著雙眼,趙冬梅同樣睜著雙眼。
一個特別的洞房花燭夜,兩個人都各懷心事,一夜無眠。
離自來水公司第三處理站不遠的一處荒郊野地裡,一輛吉普車開了過來,兩束車燈照射著車前面白茫茫的野地。
吉普車在顛簸中行駛著,行駛到野地中的一口廢棄已久的枯井旁停了下來。
丁戰國從車上走下來,打開後車門,把門房老頭的屍體費勁地拖了出來,一直拖到枯井旁邊,然後將屍體推了進去。
隨後,他從車裡取下一把短短的工兵鍬,開始從周圍鏟雪,掩埋著枯井。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於是回到車上拿來一頂皮棉帽子,看了看。
這兩天發生的一幕幕隨即閃現在他的腦子裡:
辦公室裡,丁戰國問道:「如果筆跡符合我們身邊的某一個人……,」高陽堅定地回答:「就地逮捕」;他看著陳彬的屍檢報告,聽著李春秋說:「死者右臂的袖口上發現了液體漬跡,經檢驗,為肥皂液」;道裡公安分局的王科長絮絮叨叨地說:「眼瞅著就過年了,人家家裡還一個七十多的老娘,還沒個兒媳婦伺候,我都不好意思往外派他」;街道上,他戴著皮棉帽子,鉤倒了許老太太的拐杖,然後匆匆離開,走到無人的地方後,他把皮棉帽子摘下來,塞進了大衣的口袋……
回過神來,丁戰國把這頂皮棉帽子一同扔進了枯井裡。
在兩束車燈的照射下,丁戰國鏟雪掩埋,他一邊鏟雪一邊自言自語:「比比吧李春秋,看看誰更快。」
夜裡十點,丁戰國趕回了家,丁美兮在床上睡得正香。
他推開了她屋裡的房門,客廳的光亮瞬間投射了進來。他站在門口,看了看丁美兮,然後又輕輕把門關上。
來到自己的臥室裡,丁戰國把門關好窗簾拉緊,然後坐到桌前,打開桌上的一臺收音機,調節著收音機的調頻旋鈕。
不多會兒,收音機裡,一個女播音員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北平今日糧食價格。大米,金圓券十四萬三千七百二十元一袋。玉米,金圓券九萬九千二百六十元一袋。豆油,金圓券十一萬七千五百四十元一桶……」
他拿出一支鉛筆,在一張紙上開始記載各項數據。
記載完畢,他從桌邊的一摞書裡抽出最下面的一本,攤開,對應著剛剛在紙上記錄好的阿拉伯數字,逐一翻找著相應的頁碼。
之後,他在紙上寫下了一串文字:密令,設法挖出保密局長春站的中共間諜,立即。
檯燈下,丁戰國的臉色有些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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