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經電影通天塔（通天塔從聖經歷史到藝術電影）

2023-06-13 06:34:01 5

編者按：2022年7月23日下午，作為西洽會墨西哥主賓國系列活動之一的《透過電影看世界——墨西哥影展》，在CFG重影兩江影城舉行開幕式。本屆墨西哥影展是由墨西哥駐華大使館、重慶廣播電視集團（總臺）、重慶兩江新區置業發展有限公司、重慶電影集團有限公司、重慶莉莉周觀影團等單位共同策劃。

莉莉周觀影團組織了墨西哥影展開幕電影《通天塔》的映後交流會，世界文化與比較文化學者楊濟餘教授簡談了影片跨國跨語言布局情節中的哲學要義，並將巴別塔歷史典故與多元文化的現狀相連結，闡釋了影片編導通過文化衝突、溝通障礙，強調生命拯救與文化拯救的緊迫性和重要性。這裡刊發楊教授撰寫的影評，供影迷朋友參考。

墨西哥電影《通天塔》（2006）本名《巴別塔》（BABEL），取自《聖經•創世紀》歷史。除聖經記載的兩河流域通天塔以外，很多民族都有類似巴別塔的歷史傳說，比如墨西哥就有「卓魯拉通天塔」。通天塔典故，可作三個向度解讀：

第一，人類追尋終極理想之夢；

第二，人類妄自尊大、僭越神意的徒勞工程；

第三，關係溝通的努力——拆毀——障礙——重建。

影片《通天塔》（2006）創意靈感集中表達第三個揭示主題的關鍵詞：溝通。

上帝以兩種方式管理人類：「愛與律法」，反對人類自作主張建造巴別塔這樣勞民傷財、大而無當的工程，所以上帝阻撓建塔並遣散了聚集的工程隊。我們要特別注意上帝幹預建塔的不流血的溫和方式——「變亂語言」，巴別（babel）即「變亂」。從此以後，原先統一的「神人共通語」，變成了多元雜亂、互相隔膜的語言。上帝關了一扇門，又給人類開了一扇窗：「翻譯」。溝通雖有障礙，但通過翻譯尚存可能，關鍵在於溝通的目的和手段。

一、人際關係的溝通本質

人的職分必須從神人盟約的關係中理解，而不能孤立地就事論事才不致偏失。現代猶太精神領袖馬丁•布伯在名著《我與你》（1923）中很有創意地提出人的本質存在於「你-我-他（它）」的多重際遇關係之中，其最高價值呈現為永恆之你（神）與此在之我（人）的互愛關係。惟有聖約關係能把人牽引入神界。

人神關係的演進過程無需任何概念作中介，唯一的親密紐帶是愛——從神傾注而來的聖愛。永在獨一的「你」（和「我」相遇者）註定要演變出多樣化的「他、它」，而每一個別的「他、它」皆是對永恆之「你」的洞見：皆向「你」稱述原初詞「你-我」。歷史在神的暗中牽引下塑造人，使人類由沉淪向至善飛升。從人看，這是皈依；從神看，則是救贖。我們必須先破除主客衝突、物我對立、靈肉兩分的二元思維模式，才能從「父-子-靈」、「神-人-物」、「你-我-他它」、「靈-魂-體」三維角度理解人的位格和職分。

人類長期痴迷於虛空之名，倚仗弄巧成拙的技術興建各種有形無形的巴別塔，非但沒能眾志成城，反而離心離德，各人畫地為牢、暗藏機關，走向紛爭毀滅。各種光怪陸離的意識形態在語言牢籠中你死我活、其樂無窮地窩裡鬥，世界所有戰爭都從語言之爭（口水仗）開始，非此即彼的語言大戰未有窮期，烏託邦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空想。

上帝讓語言由一變多，是對人的豐富性、可塑性的成長期待。變亂語言既體現了上帝對人類自主偏行的管教和懲戒，也包含了對人類失足犯罪的寬恕和拯救，為人類悔改得救預留了時空和盼望。其實，人類始祖所犯原罪就與語言有關：亞當夏娃懷疑上帝的話而聽信魔鬼的話。因此，神變亂人的語言，是治本之舉，它體現了真正屬天的智慧。其良苦用心在於彰顯話語的權柄和能量：神的話語有創造和審判的權柄大能，人的話語也有犯上作亂、法不治眾的負能量。從社會學看，語言變亂打破了社群團體的自足性，因為自足的社群容易結黨營私、阻礙全方位的對話交流。法西斯主義和軍國主義就起源於社群狂妄症。

上帝深知語言的兩面性：「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巴別塔寓言還隱喻著人類建造共同家園的唯一道路：不同種族在變亂語言和奇異思維中相互包容，求同存異。德國哲學家本雅明提倡純語言，體現了今人重建語言巴別塔的強烈意願。

巴別塔事故是無限者（上帝）通過實在者（物質）對有限者（人類）的「普遍啟示」，隱含著「神-人-物」立體多元關係，表明上帝反感人類建立自足的大一統體系。

來世永恆天家的觀念已悄然進入並改變著世俗暫住的小家庭家族觀念，天父取代家父的新型家庭，是為了預防血親家族群體墮落犯罪。

二、《通天塔》：藝術電影

墨西哥鬼才導演亞歷桑德羅•岡薩雷斯•伊納裡多的「溝通三部曲」：《愛情是狗娘》、《通天塔》、《21克》奠定了他國際大導演地位。2006年，他根據聖經巴別塔寓言導演了轟動世界的電影《通天塔》，一舉奪得坎城最佳導演獎。

影片通過四個國家、三個大洲、三種膚色、四個年齡段人物、五種不同語言，探討了全球性人際隔閡與溝通的重大主題。把所有這些元素串連起完整故事情節的道具是武器的批判（槍）而非批判的武器（話語）。

影片深刻揭示了關係溝通的三種錯謬：

現現實世界中，每個人都樂意「有話好好說」，但不經意間就出口傷人，其根源就在於語言（靈魂）溝通障礙。影片精心設置了跨國場景：

美洲的美國（新教）、墨西哥（天主教）代表西方話語；

非洲的摩洛哥（伊斯蘭中性文化）代表東方話語；

亞洲的日本代表居間話語（但日本未能成功整合東西方文化，所以日本主角被編導設置為「失語」聾啞人）。

其實，關係溝通和諧的唯一高效能源是聖愛。沒有什麼鴻溝隔閡不可以用超驗性的聖愛來化解——比如巴以兩千多年的第一次握手。神先愛人，人回應而愛神，並將神愛的源頭活水輸送給他人——愛人如己。

可惜，影片中本可避免的一系列悲劇都跟溝通方式錯誤有關。影片結尾獻辭表達了導演重建良序國際關係和人際關係的美好願望：「獻給我的孩子：最暗的夜，最亮的光」。正如顧城的名詩《一代人》所言：「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巴別塔事件後，人類從沒有停止尋找共同話語進行跨語種無障礙交流的訴求。這種永無止息的努力譜寫出一部幾千年未了的悲壯崇高的語言發展史和社會交往史。人類不斷重建通天塔，均以失敗告終。歷史留下的最大教訓就是人類永遠學不會吸取教訓。所以，各種各樣、有形無形的通天塔今天依然還在樂此不疲地修建。現實世界中，每個人都樂意「有話好好說」，但不經意間就出口傷人，其根源就在於語言（靈魂）溝通障礙。人與人溝通都如此艱難，何況人與神交通？自從語言變亂以後，不再是人支配使用語言，而是語言掌控奴役人，人被話語書寫。詞不達意、言過飾非已成常態，言不由衷總是讓人際關係處於戰爭狀態。

其其實靈魂溝通的根本在於溝通目的和溝通對象：人與人都自我中心，很難無障礙溝通（除非人在神啟中實現位格交通）。以愛為宗旨的溝通才能破除壁壘森嚴的「我執」。人不認識神，做什麼事都難成。因為每一個體都有「盲人摸象」的意圖謬誤和視界局限，萬眾一心的事在後伊甸園時代就像通天一樣困難；神與人出於慈愛，才能心有靈犀——神啟人應。所謂大同，應該同於神而不是同於人。真正的溝通無需建塔，塔內在於心靈中；溝通的關鍵也不在語言本身，而在於愛心——言為心聲。

作為交流思想情感工具的語言，在訴說與傾聽之間必須翻譯（哪怕是同一種語言的交際也須翻譯——再創作），任何翻譯都難以還原話語；但作為情思的愛心傳遞，無需符號工具翻譯，因同感一靈而能引發靈魂共鳴。但現實社會中每種語言都強勢傳遞出各自不同的世界觀或意識形態，複數語言日益組合成狂歡話語，當今社會依然處在充滿猜忌、隔膜、紛爭的多元化時代。

藝術電影《通天塔》含蓄表達了語言和秩序從混亂多元回歸有序一元的終極盼望，影片探討了自閉單邊話語只會加劇人類分離，唯有愛與寬容才能使人類和諧的主題。所以，片尾獻辭是：「獻給我的孩子。最暗的夜，最亮的光」。人類及其文化始於一元受造，變異為多元紛爭。多元論問題就是他者問題。他者一旦被主體認知，就不可能被同化為主觀的「我」，或者還原為與我無關的客觀地「它」。他者如果變身為近似的「你」，就與「我」拉近了直面對話的關係。若把他者兼併入某個超級體系，就等於消解了多元的合法性。

從伊甸（安居）到巴別（變亂），上帝創設的樂園蛻變成災區。巴別塔事件是人類文化擴散分布並加速多元化的標誌，此前，人種、語言和文化差異並不明顯，巴別塔成為文化裂變的裡程碑。此後，上帝第三次與人類立約，並呼召亞伯蘭前往應許之地。可見上帝對巴別塔的幹預意圖就像對人類的愛那樣長闊高深，永遠是積極主動的、先破後立的、收放自如的、深謀遠慮的。

人類治理世界，可從巴別塔事件領悟上帝治理人類的屬天智慧，從中獲得重要的啟示並活在盼望中。為此，我願意做一個希望的末世論者。仔細尋思，人類每一種文明創造都隱含著類似巴別塔的理念，每個人一生都在致力於建築有形無形的巴別塔，只不過建築動機、樣式、方法不同而已。

愛的絮語是關係隔閡的破冰船。人際關係如此，國際關係也如此。早已喪失愛的能力、完全不會正確傾聽和訴說的人類，現在應該像小學生那樣培養愛意，學習三商合一地聆聽，三商合一地訴說：聆聽優先於訴說；靈魂交往優先於肢體觸摸；批判的武器優先於武器的批判。這就是影片期望引起的共鳴、達成的共識——跨越民族、國家、語言、時空的障礙——愛人如己。正如莫泊桑引自《聖經》的長篇小說書名「愛比死更堅強」。

莉莉周觀影團是2017年7月成立的非盈利電影及藝術組織。莉莉周通過藝術電影點映、影迷交流、導演主創見面會以及線上線下的交流互動活動成為重慶眾多藝術電影愛好者、專業電影人及高校師生的棲居之所，切實搭建了全方位、多領域、高層次的觀影和電影交流及外地來渝影片的宣傳及推廣平臺。同時也搭建了中外電影文化交流平臺，與多國領事館合作，協助法國、匈牙利、西班牙、烏拉圭、義大利、荷蘭、巴西等外國電影展，組織多部電影專場放映及映後深度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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