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秦朝到底為何而亡)
2023-06-29 05:04:47 1
「大秦粉」一直有一個「神邏輯」,就是商鞅的好經,被秦二世念歪了,完全沒有考慮秦二世真正執政的太平日子連2年都不到。
而秦二世的「歪經」,請看《史記·秦始皇本紀》:
四月,二世還至鹹陽,曰:「先帝為鹹陽朝廷小,故營阿房宮為室堂。未就,會上崩,罷其作者,復土酈山。酈山事大畢,今釋阿房宮弗就,則是章先帝舉事過也。」復作阿房宮。
外撫四夷,如始皇計。
盡徵其材士五萬人為屯衛鹹陽,令教射狗馬禽獸。
當食者多,度不足,下調郡縣轉輸菽粟芻藁,皆令自齎糧食,鹹陽三百裡內不得食其穀。用法益刻深。
總結起來有如下幾件「大事」:
1,建酈山陵,從秦始皇時開始;
2,修阿房宮,從秦始皇時開始;
3,南北遠戍,從秦始皇時開始;
4,徵五萬射士屯衛鹹陽,秦二世首創;
5,命轉輸糧食芻(乾草)藁(秸稈)的服役者命自備糧食,秦二世首創;
6,鹹陽三百裡內農民不得把出產作為口糧,秦二世首創。
可見,這二世自創的,也就後面仨,當然確實足夠缺德,可對於天下人而言,他的這點創新,可能傳導的速度還不夠快。
事實的真相很清楚,秦帝國崩潰的所有要素,都是在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秦始皇時代湊齊的,甚至連反叛的舉措,也早已經在祖龍在世時,即已發生:
(秦始皇三十六年,公元前211年)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聞之,遣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因燔銷其石。(《史記·秦始皇本紀》)
其實這種手法,與元末韓山童、劉福通編造「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如出一轍,只是秦始皇反應迅速,手段不分青紅皂白地殘酷屠殺,堵上這個火山口,也不過就是壓住了2年罷了。
這麼看來,李斯所謂的「善政」,還真沒人領情,更不存在什麼「萬民戴主,死而不忘」,或許改個字,「萬民恨主,死而不忘」才是真的。
具體看看當時人的造反動員,就可以知道他們到底恨的是誰:
武臣等從白馬渡河,至諸縣,說其豪桀曰:
「秦為亂政虐刑以殘賊天下,數十年矣。北有長城之役,南有五嶺之戍,外內騷動,百姓罷敝,頭會箕斂,以供軍費,財匱力盡,民不聊生。重之以苛法峻刑,使天下父子不相安。
陳王奮臂為天下倡始,王楚之地,方二千裡,莫不響應,家自為怒,人自為鬥,各報其怨而攻其讎,縣殺其令丞,郡殺其守尉。今已張大楚,王陳,使吳廣、周文將卒百萬西擊秦。
於此時而不成封侯之業者,非人豪也。諸君試相與計之!夫天下同心而苦秦久矣。因天下之力而攻無道之君,報父兄之怨而成割地有土之業,此士之一時也。」
豪桀皆然其言。乃行收兵,得數萬人,號武臣為武信君。下趙十城,餘皆城守,莫肯下。(《史記·張耳陳餘列傳》)
這段話很長,卻是當時人有代表性的言論,三解就全引了,不喜歡文言文的可以不看,直接看下面的乾貨,也就是這段記載的幾個要點:
1,秦朝有多差:亂政虐刑以殘賊天下,幾十年了,舉例說明就是,北戍長城,南守百越,都是離鄉背井的遠戍,百姓疲憊不堪,同時還搞「頭會箕斂」,也就是人頭稅供應軍費,民窮財盡,還用嚴刑苛法,讓父子不相安,這裡應該說的就是連坐和告奸,父子互相監視;
2,革命形勢好:陳勝稱王振臂一呼,楚國2000裡地的豪傑百姓都來響應,縣殺縣令、丞,郡殺郡守、郡尉,現在已經光復楚國,派吳廣、周文百萬大軍攻秦,你們的風險已經不大了;
3,官爵誘惑之:這好時機還不趕緊建立封侯的功業,還算是豪傑之士嗎?趕緊上啊,反秦大形勢這麼好,又能報仇雪恨,還能建立封侯的功業,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武臣是帶著3000人北渡黃河,這段忽悠的效果非常好,豪傑都覺得他說的對,就拉起了幾萬人的隊伍,要說他這一大段靠著胡說八道的抹黑引來幾萬人一起提著腦袋造反,實在說不過去,更重要的是,他敘述的秦朝「殘賊」的具體內容,全是秦始皇時候就開始的,二世獨創的那些,一點沒提。
不過相對關東地區,關中地區的腹心地帶,應該被秦二世的高招兒搞得很受傷。
根據《史記·平準書》的記載:
漕轉山東粟,以給中都官,歲不過數十萬石。
所謂中都官,就是首都的朝廷了,哪怕是司馬遷讚賞的「清靜」的呂后、惠帝朝,一年也要轉運幾十萬石的關東糧食到長安,那麼,脫產人口遠超長安的秦朝鹹陽,又有多大的糧食缺口呢?
司馬遷在記錄秦二世登基後的這段「大折騰」時,把糧食問題放在了徵五萬材官屯鹹陽之後,似乎關中缺糧與這個制度安排有明確的因果關係,其實如果我們粗略考量鹹陽的人口,就能發現,最多也就是雪上加霜。
只看《史記·秦始皇本紀》的一鱗半爪:
徙天下豪富於鹹陽十二萬戶。
諸廟及章臺、上林皆在渭南。秦每破諸侯,寫放其宮室,作之鹹陽北阪上,南臨渭,自雍門以東至涇、渭,殿屋複道周閣相屬。所得諸侯美人鐘鼓,以充入之。
美人的數目,見《史記正義》引《三輔舊事》:
始皇表河以為秦東門,表汧以為秦西門,表中外殿觀百四十五,後宮列女萬餘人,氣上衝於天。
僅以上部分,鹹陽周邊脫產人口就已經近100萬了,再加上驪山的70萬刑徒,約200萬人要吃飯,關中地區糧食供應絕不輕鬆,一個典型案例是:
始皇為微行鹹陽,與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盜蘭池,見窘,武士擊殺盜,關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
而秦國官府的官價,見睡虎地秦墓竹簡《司空律》:
(繫)城旦舂,公食當責者,石卅錢。
也就是說,1石米官定價格為30錢,而「關中大索」,也就是戒嚴搜捕20天,米價即躍升到了1石1600錢的高位,可見在「商品糧」受限的情況下,鹹陽這個消費城市的物價平衡何其脆弱。
在這樣的消費背景下,所謂「當食者多,度不足,下調郡縣轉輸菽粟芻藁,皆令自齎糧食」就不能視為秦二世的倒行逆施,而是為了養活鹹陽周邊人口的必然之舉,而「郡縣」轉輸,也就意味著是「都」外,即「內史」轄地之外的設郡之縣。換句話說,這實際上是國家督導的「首都菜籃子工程」,把消耗甩到「內史」轄地之外。
而「鹹陽三百裡內不得食其谷」,如果理解為政令就太不可思議,不吃「其谷」吃什麼?吃草能活嗎?而且租稅再重,總有個數,不能直接搞餘糧收集制搶光全部收成吧?
司馬遷的這句話,實際上是一個現象描述,「不得」不是「禁止」的意思,而是「撈不著」的意思,正因為鹹陽是超大規模消費城市,鹹陽三百裡內,大體相當於內史轄地的範圍,即漢代的「三輔」地區,完全被拉進了鹹陽消費圈,所有農業產出全部投入鹹陽市場供應,還是不夠,而他們捲入商業化系統,更會加劇區域市場對輸入糧食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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