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犬搬救兵
2023-06-24 11:45:12 2
下山採蘑菇遇風雷
1966年,我剛出校門便來到阿爾卑斯山l號雷達站當兵。第二年9月中旬的一天,炊事班長謝利諾瓦帶著我一起下山採蘑菇。為防意外,我們各自帶了一把廚房用的剔骨刀。我們炊事班唯一的一條狗—獵豹也加入了我們的隊伍。獵豹是一條公狗,還不到三歲。謝利諾瓦到雷達站不久曾在山下救過一個獵人,那獵人為答謝謝利諾瓦的救命之恩,便將一隻獵狗的後代作為禮物送給了謝利諾瓦。謝利諾瓦給狗起名叫「獵豹」,一日三餐和衛生都由他親自管理,他們倆總是形影相隨。
9月份在海拔2000多米高的阿爾卑斯山雷達站已算是冬天了,山下雖仍是綠色蒼茫,但還是感覺得到寒氣襲人。謝利諾瓦估算一下走出10多公裡路了,我們便拋開小路一頭向原始林海深處扎了進去。這個季節的蘑菇已經很少了,因為潮溼的雨季已過,我們採的大部分都是秋後沒有腐爛的幹蘑菇。那年月沒有手錶,也不知是幾點了,在暗無天日的密林裡走走停停,完全不知山外的世界。當我們越來越感覺到林中發黑時,已經天晚了,北風夾著豆粒大的雨點下了起來,打得密林裡沙沙直響。謝利諾瓦說聲:「不好,趕緊撤!」兩人慌不擇路在林中左衝右突,糟糕的是,我們找不到來時的路了。謝利諾瓦領著我冒雨疾走,天色漸暗,氣溫驟降,雨也慢慢變成了雪。
誤入黑熊洞穴
我們胡亂走進一個山溝,不遠處的山坡上有一株很粗的枯樹,不知是哪年哪月枯死的,樹下好像還有一個黑乎乎的洞。我說我們先到那避避風雪再說吧,這一陣疾走慌不擇路,我有點力不從心了。
此時,獵豹突然不安地狂叫起來,我們隨著獵豹狂叫的方向看去。不好,一隻阿爾卑斯山黑熊從樹洞中鑽了出來。原來那個枯樹洞是熊冬眠的巢穴。
跑是來不及了,我們都抽出了剔骨刀,準備應戰。獵豹見我們沒有逃走的意思,就迎上去大聲狂叫,想給黑熊來個下馬威。
來的是只母熊,與獵豹僵持了幾分鐘後,它認為自己從個頭的優勢上就能戰勝獵豹,所以主動發起進攻向獵豹撲來。獵豹閃身避開後,回頭咬住了黑熊的尾巴。黑熊用盡全身的力量向後一坐,這是熊制服對方的殺手鐧,一撲二坐三撕咬。獵豹可能知道危險,鬆開口向外一跳,逃出了這致命的一擊。母熊突然轉頭撲向我,謝利諾瓦見狀拼命將我推倒,黑熊咬住了謝利諾瓦的雨衣。謝利諾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身,脫掉雨衣向黑熊頭上蒙去。我倒地一個翻滾,抬頭見黑熊的肛門完全暴露在外邊,靈機一動半跪著舉起剔骨刀向黑熊的肛門捅了進去。謝利諾瓦見我得手,雙臂用力將熊頭翻轉向上,單手持刀一刀向黑熊脖子扎了下去。儘管隔著厚厚的皮毛,但那一刀可謂「穩準狠」。要知道,他在炊事班殺豬宰羊是個行家。母熊前後受重傷,身子一軟便倒地不動了。
編外烈士
我和班長謝利諾瓦還有獵豹倒在雪地上,渾身像散了架似的一點力氣也沒有。謝利諾瓦說:「我們得趕緊走,爭取在天黑前走出森林,找到回山的路,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謝利諾瓦站起身,可剛邁出一步便一個踉蹌摔倒了,他不但腿上有傷,雙肩也被抓傷,渾身不停地發抖。我咬了咬牙,背起他,走走歇歇,等我們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路時,天已經黑透了。
班長讓我放下他,讓我上山回雷達站搬兵。我說那是下策,你會凍死,或者叫野獸吃了,我才不幹呢!我用力搖搖班長,說能不能讓獵豹獨自回去叫人,謝利諾瓦用微弱的聲音說那就試試吧。我取下班長的筆又在班長身上摸出一張紙,飛快地寫上:「站長:謝利諾瓦身受重傷,地點:雷達站下山正西,五號線上。」我撕下內衣一角,將紙條包好,用鞋帶綁在獵豹的腿上。獵豹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臨走前還用嘴親了一下班長的臉。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發現遠處山上有手電的光亮,並聽有人喊我和謝利諾瓦的名字,我一激靈站起來高聲回答說:「我們在這兒呢!」然後興奮地搖著謝利諾瓦:「班長,快醒醒,站長他們來了。」當我再次站起身來時,感覺有一團黑影向我們奔來,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一躲,原來是獵豹像一陣風似的撲到班長跟前。我掙扎著大叫獵豹的名字,可它還是一動不動地趴在原地,就像沒聽見一樣。我強忍著身上的劇痛,從地上爬起跑過去抱起獵豹,發現它的體溫越來越涼了……我瘋了一樣大叫:「獵豹,獵豹,你醒醒啊!」可是獵豹再也沒有醒來,它在與黑熊搏鬥時受了傷,失血過多,又玩命地狂奔回去送信,就像一盞燈燃盡了最後一滴油,終於熄滅了。
謝利諾瓦班長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起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獵豹,我默默地將他領到後山坡上,那裡有一個土包,裡邊葬著獵豹,謝利諾瓦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我和班長用了兩天工夫,親手為獵豹精心刻制了一塊石碑。豎碑那天,我倆並沒有打算驚動其他人,可當我們豎完碑後,不知啥時候,站長帶著雷達站所有沒在值班的官兵齊刷刷地在我們身後站著,面對著石碑上「編外烈士獵豹之墓」這幾個大字,哨所的人都摘下了軍帽,立正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