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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戀8年的小說(分別太久了的婚姻)

2023-06-15 21:13:36 1

第一章

  盛夏夜裡暴雨如注,閃電撕扯開層層烏雲,悶雷緊隨其後,轟隆作響。

  平城油畫院,中世紀教堂風格的玻璃彩色花窗氤氳出內裡的通明燈火,《零度》今晚要在這裡舉辦一場紀念創刊十周年的時尚慈善晚宴。

  晚宴前有一場談話會,來賓或在展板前籤名擺拍,或在閒聊。

  這樣的場合,若是不和相熟的人呆在一塊說笑些什麼,難免顯得尷尬又格格不入,不過季明舒從來沒有這種煩惱。

  「蔣純今晚不來?」

  「應該是不來了。」

  「也是,花那麼多錢訂了堆破爛,想做慈善暫時也怕有心無力。」

  幾道女聲溫溫柔柔,不仔細聽還真以為是關心惋惜。話題也點到即止,大小姐們交換眼神,又不約而同笑了下。

  被簇擁在中心的季明舒一直沒出聲,雖然跟著輕輕彎唇,卻不難看出她興致缺缺,甚至有幾分心不在焉。

  見狀,有人不著痕跡跳開話題,笑盈盈地看向季明舒,「親愛的,你這裙子是不是前兩天去巴黎試的那條?真好看。」

  季明舒: 「不是,前兩天試的那條才做了個初樣,這條是去年秋冬高定周那會兒定的。」

  高定大家都做過,有個幾件不是稀罕事,但禮服裙動輒百萬還不好重複多穿,像季明舒這樣當普通晚宴裙穿出來也太過奢侈。幾人都沒有掩飾歆羨的神情,如往常般,順著話頭附和誇讚。

  季明舒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神色平淡。末了倒還算給她們面子,喝了小半杯紅酒,又留下句「好好玩」,才和《零度》即將走馬上任的副主編谷開陽一起離開。

  季明舒一走,大小姐們都暗自鬆了口氣。今晚季明舒顯然不在狀態,說蔣純笑話不感興趣,誇她裙子也沒反應,再不走可真不知道還要吹捧些什麼了。

  「想什麼呢你,還有功夫聽那幾朵塑料花兒拍馬屁,快幫我去看著宴會廳,今晚可是你姐們兒的大日子,要是石青敢在宴會廳搞事,你給我撕了她!」

  谷開陽面上帶笑,往宴會廳走時還頻頻點頭朝來賓打招呼。聲音從上揚的唇間飄出來,被壓低的同時也被壓扁了三分。

  季明舒挑眉,沒等她接話,後頭忽地一陣騷動,兩人相繼回頭。

  不知是哪位大牌駕到,門口閃光燈的咔嚓聲變得急促起來,原本還在做採訪的記者都麻溜地放棄手頭對象,爭相湧到紅毯盡頭的展板周邊,擠挨成一團。

  谷開陽半眯起眼辨認,「好像是蘇程到了,你幫我看著這邊,我先過去。」

  她反應快,話說到一半,步子就已邁開。

  季明舒遠遠望著人頭攢動的外間,本來沒太在意,可忽然從縫隙間瞥見蘇程身邊那抹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背脊瞬間繃直。

  像是有感應般,立在蘇程身側的那抹身影也往她的方向望了眼,目光穿過重重人群和陣陣白光,仿佛沾染了夏日雨夜的絲縷涼意,冷冽又遙遠。

  -

  一刻鐘後,展板前的紅毯拍攝採訪全部結束,來賓被引入宴會廳,按早就安排好的位置一一入座。

  今晚宴會廳的布置設計出自季明舒之手。廳中燈光如瀑,樂隊現場演奏莫扎特的《G小調第四十號交響曲》。

每桌中央都放有今早才空運抵達的暖玉白玫瑰,玫瑰花瓣新鮮飽滿,邊緣處還泛著溫潤的淺粉。穿馬甲打領結的侍應單手託起圓盤,在這一室鬢影衣香間來回穿梭。浮華聲色,不過如此。

  谷開陽先前的擔心有些多餘,得知晚宴現場由季明舒親自操刀,本想作妖的人早八百年就歇了心思,直至集團總裁上臺發言,宴會廳內都沒出現絲毫差錯。

  總裁發言完畢,又到《零度》主編枚姐上臺。枚姐最愛聊過期雞湯,大約是想致敬「女魔頭」米蘭達的運籌帷幄,這回雞湯裡冷不丁還裹挾了雜誌內部的地震性變動。

  現場個個都是人精,在她提到「新任副主編」時,大家都下意識將目光投向了谷開陽。

  谷開陽像只旗開得勝的小白天鵝,矜持起身,眼角眉梢都是壓不住的喜悅。

  也有人只掃她一眼,便看向坐在她身邊的季明舒,比如蘇程。

  蘇程今年四十有二,手握影后獎盃無數,又先後三嫁大佬,不論在演藝圈時尚圈還是在現如今的名流圈子,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她稍稍偏頭,湊近身側男人,以一種探聽小輩八卦的語氣打趣道:「怎麼沒陪明舒?鬧彆扭了?」

  男人抬眼,望向不遠處的季明舒,指尖輕輕敲著杯壁,過了半晌,都沒接話。

  蘇程只當他是默認,又悄聲向他傳授哄女孩子的辦法。

  他點頭,目光卻並未收回。

  兩年沒見,季明舒倒還和以前一樣,即便是冷著沒表情,那張臉蛋也明豔得不可方物,半分不輸今夜各展神通的滿室星光。

  -

  晚宴過後的after party被安排成了一場慈善拍賣會,留下來參加的賓客移步至另一側的小廳當中。

  「029號拍品大溪地天然黑珍珠鑽石項鍊,由蘇程女士捐贈……」

  臺上拍賣師正在介紹拍品,季明舒卻先一步掃完了名冊上的拍品資料。她心底輕哂,估摸著今晚有人要豪擲千金,博影后一笑了。

  這念頭剛在腦海中打了個旋兒,拍賣師便報:「起拍價,八十萬!」

  「八十五萬!」

  「九十萬!」

  「一百萬!」

  話音甫落,價格迅速刷新。

  當競價來到三百萬時,不少人都側目望向季明舒的右後方,甚至有人忍不住在這種場合竊竊私語。

  季明舒沒動,不用回頭,她也能想像出那人頻頻舉牌時氣定神閒的模樣。

  「五百萬,現在已經五百萬了。」

  「五百萬一次,五百萬兩次,五百萬三次!」

  「咚!」

  成交槌落下沉悶聲響。

  「這項鍊,五百萬……?那男人是誰呀?」

  陪坐在末席的小明星張寶姝也看出這項鍊成交價過分虛高,忍不住向身側經紀人輕聲打探。

  「岑森……」經紀人若有所思地喃喃著,「他怎麼突然回來了。」

  張寶姝這小姑娘初入名利場,看什麼聽什麼都覺得新鮮,捕捉到關鍵詞又追問:「那男人叫岑森?他很厲害嗎?」

  小新人暫時搭不上岑森,今天帶出來也就見見世面,經紀人懶得和她多作解釋,只低著頭,噼裡啪啦在桌下按手機,給手下其他幾位資歷深點兒的女星傳遞一手消息。

  現場和這位經紀人一樣四處通風報信的不在少數。

  岑氏集團少東家遠赴澳洲開拓海外市場,已有兩年未在國內露面。毫無預兆出現在今晚這樣的場合,行事還一反常態地高調,這仿佛是一種訊號——

  岑氏長達數年的內部爭鬥,結束了。

  若無意外,今夜之後,平城又將多出一位讓人津津樂道的風雲人物。

  -

  事實上,參加這場慈善晚宴原本不在岑森的計劃之內。可他行事向來滴水不漏,臨時受人所託陪蘇程出席,不僅拿出了早年陪家中長輩出席各類活動時的耐心,還拍下蘇程所捐、號稱是多年心愛之物的珍珠項鍊。

  這種時尚雜誌舉辦的小型拍賣會本就是捐個心意拍個心意,岑森這般抬價,可以說是給蘇程做足了裡子面子。

  蘇程笑意吟吟,慢道:「改天老裴有空,你和明舒來家裡吃飯。」

  這便算是受了。

  拍賣結束時,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岑森身上。

  他仍坐在燈光暗處,鬆了松領口的溫莎結,雙腿交疊,往後靠。

  今夜賓客眾多,他和蘇程到得又比較晚,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來了。這會兒知道了,認識的自然都上前招呼攀談,不認識的創造條件也要湊上去混個眼熟。

  季明舒坐在自己座位上巋然不動,目光直直望向已然空無一物的展臺,神情冷若冰霜。

  谷開陽看得心驚膽戰,鬥敗職場死敵升職加薪的那點兒興奮,早在岑森為蘇程的珍珠項鍊多番舉牌叫價時褪得一乾二淨。

  她小聲問:「你老公什麼時候回的?你倆吵架了?」

  「沒。」

  季明舒只回答了後一個問題,因為前一個問題,她也不知道答案。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一雙黑色皮鞋緩緩步入她的視線。

  鞋款眼熟,系帶方式獨一無二,幾乎在視線觸到鞋面的那一瞬間,季明舒腦海中就浮現出了它主人的模樣。

  「明舒,回家了。」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平淡尋常,讓季明舒產生了一種他們是正常夫妻、每天都會見面的錯覺。

  -

  「我開車來了…我真的……」谷開陽踩著十釐米的細高跟,被季明舒暗暗往外拽,有些站不穩,「你們回家就回家,幹嘛拉上我,我不用送……」

  「你要送。」

  季明舒冷冷覷過去,將她剩餘的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裡。

  油畫院外暴雨初歇,夜色濃稠得沒有一絲光亮,風吹過來,一半涼,一半帶著夏夜溼熱。

  司機恭敬地拉開了副駕車門。

  見岑森沒有坐上去的跡象,季明舒下意識就往前邁步,可岑森忽然抬手擋了擋,然後不著痕跡地看向谷開陽。

  谷開陽打了個激靈,小碎步往前趕,特別自覺地坐上副駕,給小夫妻倆騰出後排寬敞空間。

  「那個,送我到星港國際就行了,謝謝。」

  谷開陽給司機報完地址,又從後視鏡偷瞄了眼後座的冷漠夫妻二人組。

  ——兩人目視前方,互不搭理,座位中間的距離大概能坐下一個兩百斤大胖子。

  賓利駛入主路,整整三分鐘,車廂內都沒發出半點聲響,谷開陽感覺再這麼安靜下去,一車四個人可能都會活活憋死。

  她正醞釀著話題想要打破車內靜默,岑森忽然出聲,「谷小姐升職了,恭喜。」

  谷開陽遵從本能幹笑兩聲,「謝謝,謝謝。」順便商業互吹了句,「岑總好久不見,今晚也爆了。」

  季明舒從後視鏡裏白了她一眼。

  「爆了?」岑森對新新詞彙比較陌生。

  沒等谷開陽解釋,季明舒便順口接道:「你覺得自己爆了也行。」

第二章

  季明舒這一開口,車廂內再次陷入死寂,後座氣氛也更加微妙。

  司機大氣都不敢出,眼睛直視前方,將谷開陽送回星港國際,又掉頭駛向城北的明水公館。

  今夜夜空被雨水衝洗過,墨黑得分外純粹。賓利在高架橋上飛馳,一路上,季明舒和岑森誰也沒再多說一句。

  明水公館第十三棟是季明舒和岑森的婚房,婚後兩人也一直住這兒。

  推開門,入目家具整潔,吊頂燈光明亮,玄關處的木質隔斷上都沒有半點灰塵。

  岑森掃了眼,「最近沒住家裡?」雖然在問,但已然是陳述語調。

  「對啊,出去找小鮮肉了。」

  季明舒靠著牆,雙手環抱,聲音閒閒的,有些輕飄。

  岑森目光很靜。

  季明舒也得趣地翹起一側唇角,腦袋偏了偏,揚眼望他,不避不讓。

  有些人就愛裝樣,明明她在國內吃根草都有人向他匯報,還明知故問她住沒住家。兩年沒見,他也不嫌這樣的客套問候多餘又可笑。

  兩人對視數秒,最後還是岑森先移開目光,他一向不喜歡在無意義的話題上多做糾纏,尤其和他這位腦子被鑽石閃到短路的太太。

  屋子裡可能是太久沒有人氣,開著自動恆溫也冷。

  岑森邊解衣扣邊上二樓,季明舒遠遠看著,踢下高跟鞋,輕哂了聲。

  兩人雖然夫妻感情一般,但婚後並未分房。二樓主臥寬敞,裡頭還有一扇門,通往更為寬敞的衣帽間。

  季明舒進臥室時,岑森正好推開衣帽間的門——

  衣櫥四面貼牆,中央是表臺和珠寶臺,探照射燈亮起,玻璃櫃裡一片流光溢彩。

  岑森立在衣帽間門口,插兜,半晌沒動。

  季明舒也沒往他那邊去,就站在臥室的全身鏡前解禮服綁帶。

  岑森忽然喊:「明舒。」

  「嗯?」她從鏡子裡看了眼。

  「收拾一下。」

  岑森身體半側,讓出門口大半空間。領帶從一邊扯下來,扯得領口稍皺,他的眉頭也跟著皺了下。

  季明舒這才看見,衣帽間裡擺了滿地的禮袋禮盒,根本沒地兒下腳。

  她有點意外,上前拎起近門的袋子翻了翻,終於想起來,「應該是品牌方送的禮物吧,都這麼多了。」

  岑森去澳洲後,她大多時候都在國外旅行,回平城也是住在市區公寓。

  各大品牌登記的地址是明水公館,她懶得改,禮物就一直往這邊寄。

  管家阿姨倒是打電話問過她這些東西該如何處置,她當時在忙別的事,隨口說放在衣帽間就好,沒成想,就這麼堆滿了。

  「這也太多了,不好意思啊,我收一下。」

  季明舒嘴上說著不好意思,但從頭髮絲到腳趾尖兒都看不出半分抱歉,更看不出有收拾的意思。

  她甚至還饒有興致地拆開一條披肩,邊打量邊思索,說:「這條披肩也太厚了,什麼時候去南極倒是可以帶著,給企鵝披上。」

  多年克制讓岑森已經忘記白眼,他面無表情,聲音從最初極具耐心的溫和變得冷而寡淡,「把你的東西收拾下,我要拿睡衣。」

  季明舒動作稍頓,抬頭盯了他幾秒,忽地一笑,「三句話不到就不耐煩了,岑總耐心可真不怎麼樣。」

  她的手落下來。

  岑森深深看了她一眼,話鋒忽轉,「你如果連洗澡都等不及的話,可以直說。」

  她唇角笑意迅速消失,轉身踢開衣帽間的滿地禮物,從衣櫃裡扯出套男士睡衣,揉巴成一團扔進岑森懷裡,像是扔什麼不可回收的垃圾。

  岑森接了衣服,倒不急著去洗澡了。

  他沉吟片刻,開口問道:「明舒,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不滿?我們談談。」

  不過眨眼功夫,他又恢復成平靜溫和模樣。今天沒戴眼鏡,不然更像善心大發要普渡後進生的年輕教授。

  季明舒嘲弄,「看不出岑總這麼尊重我的意見。」

  三天前,季明舒看到趙洋發了一條朋友圈。

  那條朋友圈只有四個字——接風洗塵,底下帶了張會所包廂的圖,拍的是江徹和舒揚,但角落昏暗處,岑森腕上的鉑金表也不小心入了鏡。

  那支鉑金表是岑家長輩送給他倆的新婚禮物,岑森那支的錶盤是小王子,她那支是玫瑰花,某品牌的私人訂製,說一句全世界獨一無二也不為過。

  也就是說,他回國至少三天了。

  三天,一個電話沒打,一條信息沒發,徑直去了星城和狐朋狗友一起花天酒地。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感情史以及在床上什麼德行,她覺得自己真得好好琢磨下,是不是一不小心上了騙婚死的當,一夜之間喜成同妻。

  聽完季明舒小嘴叭叭一通控訴,岑森終於明白今晚她為何對自己處處挑剔。

  他想了想,說:「我以為以我們的關係,你對我的行程並沒有任何興趣。不過你有興趣的話,以後我可以讓助理每天給你報備一份。」

  「……」

  誰要你行程,四海之內皆你媽得看著你獨立行走會不會迷路?而且這話聽起來怎麼就這麼刺耳,還有點施捨的感覺?

  季明舒整個人都不太好了,指著他鼻子飆髒話的衝動到了嘴邊,又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一邊在心裡默念不生氣不生氣,一邊逼迫自己閉眼冷靜。

  季明舒天生貌美膚白,參加晚宴底妝也上得輕薄,此刻站在廊燈下,紅豔豔的唇抿成一條直線,整張臉顯得明豔又清透。

  和她認識近二十年,岑森從來看不上她大小姐的作派,但也從不否認,她從小就是明眸皓齒,一眼驚豔的美人。

  美人總是容易惹人心軟,見她氣得頭頂即將冒煙,岑森破天荒地主動退讓了一步,「好了,這次算我不對。」

  「算?算什麼算,本來就是!」

  季明舒剛剛壓制下去的火氣又被「我懶得和你計較」的直男式讓步撩了起來。

  兩人婚姻本就是雙方家庭利益最大化的選擇,雖然對他倆來說,結婚對象都不是那麼稱心如意。

但這種家庭出生的小孩,自懂事起便有婚姻難以自主的自覺,畢竟也沒有端起碗吃飯,放下碗就要追求愛情追求自由的道理。

  在結婚一事上,季明舒和岑森都表現得分外配合,且在「人前恩愛」這一點上早早便達成了共識。

  「你一聲不吭回國,陪蘇程參加有我在場的宴會,給蘇程拍項鍊,還不提前知會我,你想打誰的臉?想告訴全世界我和你不熟嗎?!」

  季明舒一聲比一聲揚得高,頗有幾分|身高不夠,聲音來湊的意思。

  岑森揉了下眉心,好像嫌她吵,解釋也淡,「下午和裴董吃飯,他不方便,幫個忙而已。蘇程都四十多了,應該沒有人會覺得,我陪她參加是在打你的臉。還有,我並不知道你也會參加這個宴會。」

  季明舒簡單翻譯了一下——哦,誰知道你也在,我又不關注你,who are you?

  這大概就是季明舒最討厭岑森的一點,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裡,總是理智冷靜,或者說,總是冷漠。

  她是花團錦簇眾星捧月的鮮活,本就最難忍受不以她為世界中心的漠視。

  話題無疾而終,洗澡的時候,季明舒還閉眼在想:如果能結束這種喪偶式婚姻,她願意五年之內沒有性生活。

  在浴室耗了兩個小時,季明舒才慢騰騰出來。

  精緻如她,每日的保養工序必是早中晚一道不落。

  沒去澳洲之前,岑森和她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對她的習性也有所了解。毋庸置疑,她就是那種貧血暈倒前都要強撐著給自己化個全妝的極端精緻分子,美麗且膚淺。

  這會兒季明舒換了條霧霾藍的綢質吊帶睡裙,手臂和小腿都裸露在外,骨肉亭勻,纖穠得度。

  長而黑亮的捲髮吹乾後蓬鬆柔軟,光腳往前走時,隨意垂落的發梢和裙擺一起晃動,還裹挾了浴室帶出的嫋嫋水霧,純真中又顯出稍許風情。

  岑森看了眼。大約是這隻花瓶太過賞心悅目,沒過兩秒,他又看了一眼。

  「看什麼看?」

  岑森輕笑,沒接話。

  季明舒也不知道在警惕什麼,不錯眼地盯著他,沿著邊邊坐下,又一條腿一條腿地往上搭,見他沒動作,這才拉高軟被躺了下去,整個人蓋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顆漂亮又可愛的腦袋。

  季明舒:「關燈,我要睡覺了。」

  岑森也沒多話,依言關了落地燈。

  黑暗中兩人的呼吸一前一後,沒多久,又被同化成一樣的頻率,安靜整齊。

  兩年都沒和人同床共枕,季明舒有點不習慣,左邊翻翻右邊翻翻,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岑森倒很規矩,平躺下來就沒再動。

  空氣中有清淡的木質香,大約是冷杉,陰天的冷杉味道。

  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季明舒忽然感知到一種離得很近的侵略。等她睜眼,岑森已經覆了過來,手臂撐在她的身側。

  夜裡光線黯淡,身前又一片陰影,她隱約看見岑森深雋的下頜線條,往下,喉結不甚明顯地滾動。往上,沉靜墨黑的眼瞳裡,情緒翻滾。

  久不經事,季明舒反應略顯遲鈍,待到肩帶滑落才上來些感覺。

  窗外月色如水,清凌凌地晃蕩,睡前的不愉快也暫時被擱淺在這水邊。

第三章

  次日一早,豔陽高照,光線穿過別墅區繁茂綠植,帶著雨後初霽的明淨。

  季明舒睜眼,往上仰了不到兩公分,又重新倒了回去。

  她不得動彈。不過這會兒她也不是很想動彈,渾身酸疼。

  他這樣的在現實生活中應該算那方面厲害吧?季明舒也不太確定,畢竟她也沒有經歷過其他的對比素材。

  她胡思亂想了會兒,又伸手在床頭柜上摸索。摸到遙控,她按了下窗簾開關。

  可窗簾才開小半,岑森便半眯起眼皺眉,從她手裡奪了遙控重新關上,緊接著手臂又搭回她的身上。

  「你把手拿……」

  「開」字還沒說出口,岑森先一步將手收了回去,還拉了拉被子,不耐地低啞道:「別吵,睡覺。」

  ——打了褶的眉頭透露出,他是真情實感在嫌棄她的聒噪。

  無情,是他本人了。

  好在季明舒也不急著起床,不輕不重踹他一腳,又側臥向另一邊,撈起手機。

  昨晚那場宴會今早還在熱議,不過話題都是圍繞明星。

  蘇程手握多座影后,又是合照時的絕對C位,自是頻頻被人提及,還有時尚博主將蘇程評為昨晚的最佳著裝,評論也多是溢美之詞,基本圍繞「影后一出手,野雞靠邊走」這一主題展開。

  季明舒翻了翻,所有拍到蘇程的圖不是缺了一半,就是做了遠景模糊處理,連《零度》官博發布的視頻也是如此。

  這倒不算稀奇,畢竟岑森在大眾視線裡一向隱身。

  不過經了昨晚一遭,該知道的也基本都已經對他這位岑氏少東家的回歸瞭然於心。

  岑氏雖然是家族企業,但發展多年,集團內部派系也有些複雜,明爭暗鬥一直不斷。

  到現如今,岑遠朝一系一支獨大,把控著集團的大部分核心項目還有負責營收的君逸酒店集團,擁有絕對話事權。

  可岑遠朝近年來身體狀態不大樂觀,急救室就明裡暗裡送了幾次。

  他這一病,西風漸起,雖不至於壓倒東風,但上躥下跳地撲騰,也著實在岑氏內部掀起了不少波瀾。

  身為岑遠朝獨子,岑森肩上責任重大,他的能力倒也與責任相匹,看著斯文俊朗,謙遜溫和,出手卻是出了名的凌厲乾淨。年輕一輩裡,鮮少有人敢直攖其鋒。

  而且岑森向來是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為了聯合季家打壓南岑旁支,季明舒這種在平城赫赫有名的驕縱大小姐也是眼都不眨說娶就娶。

  當初岑季聯姻的消息一出,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甚至不少人都覺得宣布聯姻不過是權宜之計,婚禮並不會真正到來。

  但隨著訂婚宴如期舉行,岑森從君逸旗下的華章控股被調回集團總部擔任開發部總監,這位岑氏少東家要借姻親助力入主東宮之勢也愈發明顯。

  婚訊宣布至婚後回門那段時間,圍繞岑森和季明舒的話題從不曾斷。

  直到新婚半年過後,兩人八卦才從茶餘飯後的談資中逐漸淡出。

  可就在這時,岑森忽然主動提出調任君逸海外部,說是要遠駐澳洲,開拓海外市場。這自然又引起了一片譁然。

  岑森剛剛調回君逸總部的時候,便力排眾議推出主打「溫泉度假」概念的子品牌「水雲間」。

  那會兒看好「水雲間」這項目的人很少,他強行推動項目又無法短時間內收到成效,難免在其他方面受到集團高層掣肘。

  可他也不曾讓步,只白刃肅清旁支宵小。雷霆手段下,項目總算得以進行。

  就這麼一路扛壓扛到了酒店落成,百尺竿頭,本應藉此更進一步,岑森卻忽然來了調任海外這麼一出,的確是令人費解。

  眨眼兩年過去了,現如今提起溫泉酒店,住不住得起的都會下意識想起君逸水雲間。

  品牌印象如此深入人心,這便是無聲卻最直接的肯定。

  而岑森也不聲不響在這時候悄然回歸,大家沉寂多時的好奇心不免被勾起,昨夜到今早,私下議論得厲害。

  季明舒也收到了一大波狂轟濫炸,微信裡,紅色未讀消息密密麻麻,只看預覽便知,都是在變著法兒問她岑森的相關消息。

  谷開陽倒沒打探岑森的心思,一大早發來語音調侃:

  「還沒起?」

  「岑總厲害啊。」

  季明舒只點開了第一句,可沒等她放到耳邊聽,下面一句也順著外放功能自動播了出來。

  她下意識想要暫停,手速卻沒跟上語速,按上去的時候語音剛好播完,暫停也變成了重播。

  四下寂靜,夾雜微弱電流聲的戲謔重複兩遍,有點像是聽者意猶未盡的確認和肯定。

  季明舒緊張地豎起耳朵——

  身後原本均勻的呼吸,好像斷了。

  她僵了僵,將手機慢動作塞至枕頭下方,身體繃得直直的,腳趾也不自覺蜷縮起來。

  岑森已經醒了。

  他睡在床的左側,掃了眼季明舒側得筆挺的薄瘦背脊,無聲一哂。

  沒一會兒,他掀被起床。

  季明舒聽到腳步聲從床的另一邊漸趨漸近,立馬閉上了眼,只是睫毛還不聽控制地上下顫動。

  很快,腳步聲逼至近前,她沒由來地屏住呼吸,短短一瞬,腦海中便模擬了好幾種不輸氣勢的對嗆。

  五秒。

  十秒。

  三十秒。

  那腳步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直到浴室傳來譁譁水聲,季明舒才反應過來——岑森根本就懶得揭穿她在假睡。

  不知怎地,她心裡升起一股悶氣,睜眼盯著浴室方向看了幾秒,忽然掀開被子,撒氣似的重重靠在床頭。

  餘光瞥見岑森那邊的柜子上放了沓資料,她傾身,費力往前伸手,夠了半天才勉強夠上。

  《君逸集團設計師酒店開發企劃書》。

  季明舒原本只是單純扯來撒撒氣,可看到封皮標題,眼神不自覺有了變化。

  岑森從浴室出來時,就見季明舒靠在床頭認真翻閱資料。

  季明舒注意到他的響動,眼睛卻還不捨得從資料上移開,只邊看邊問:「君逸要建設計師酒店?」

  岑森「嗯」了聲,稍稍抬起下頜。

  季明舒沒再說話,繼續翻頁。

  她是季家這一輩唯一的女孩子,雖然父母早亡,但姑伯長輩對她都是出了名的千寵萬愛。大學畢業後嫁入岑家,過得更是高枕無憂順心遂意。

  她的日常就是受邀參加各類party,沒事兒打個飛的滿世界度假,人生輕鬆模式下人人稱羨。

  大概也沒人記得,她其實是薩凡納室設專業的高材生,不是大腦當擺設只會買買買的草包花瓶。

  「我記得你以前是在薩凡納念室內設計,有興趣?」岑森忽然問。

  季明舒抬頭,盯著他看了幾秒,壓根就沒想到這塑料老公還記得這事兒。

  好半晌,季明舒才回過神來。她悄悄掩住正合心意的竊喜,在腦海中醞釀拿喬的說辭。就像是小公主屈尊降貴般,賞他一個臉面。

  可沒等公主殿下親開金口,岑森又說:「過段時間酒店落成,我讓人帶你過去提前參觀。」

  ……?

  「參觀?」

  「難不成你還打算參與設計?」他想都沒想,「不行,酒店不是給你練手的地方。」

  季明舒忍不住說:「昨天的晚宴現場就是我設計的。」

  岑森頓了頓,回頭看她,「原來是你設計的。」

  恍然大悟,又意味深長。

  季明舒:「你什麼意思?」

  「就是更不能讓你參與的意思。」

  他慢條斯理戴好腕錶,半垂下眼,瞭然定音。

  季明舒本來就有點心虛,聽到這話,耳根泛紅,人也瞬間就坐得筆直。

  「其實昨晚不是我的真實水準!」

  她聲音一下揚了八個度,精準示範了什麼叫做沒理只能聲高。

  岑森要笑不笑的,眉峰很輕地挑了下,耐心等她解釋。

  這事說來話長,其實昨天的晚宴早早就定下了「圓桌派」的主題,與十年前的《零度》創刊號遙相呼應。

  可季明舒這邊剛剛畫好圖紙,集團總部和贊助商那邊突然產生分歧,經費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時尚最不能缺的就是經費,《零度》這邊不肯簡辦,集團總部又不願多撥費用,扯皮將近一周,雙方才勉強達成一致,將創刊十周年的時尚晚宴和原定於下一季度的慈善晚宴合在一起,提前舉辦。

  和慈善晚宴合辦,再玩弄什麼概念和主題顯然不太合適,這便意味著先前的晚宴現場設計方案需要全盤推翻。

  季明舒最厭變故,架子大脾氣臭,上一次出手還是兩年前為ChrisChou首參米蘭時裝周做早春秀場設計,這回若非賣谷開陽面子,她根本就不會搭理《零度》,臨了他們居然還提出全盤推翻設計稿,她聽到這事兒就完全沒在客氣地直接撂了主編電話。

  季明舒的本意是甩手走人,誰愛幹誰幹,但沒經住好閨蜜谷開陽軟磨硬泡,最後還是心軟,重新做了方案。

  只不過時間緊迫,又要重頭再來,新方案多少有點敷衍的意思,也不如之前上心。最終呈現出來的現場中規中矩,檔次不缺,但毫無辨識度。

  季明舒自己對昨夜的現場也不滿意,但辯解的話到了嘴邊,又覺得自己也不佔理,嘴唇張合幾次,什麼都沒說出來,就喪氣地跪坐在床上。

  岑森已經穿好衣服準備出門,見她沒說出朵花兒,也並不意外,只目光淡了淡,「跪我有什麼用,你不如三拜九叩跪去布達拉宮,也許還能感天動地。

第四章

  岑森不過隨口一說,實際並未對自己說出的話有多在意。他工作繁忙,從明水出來,家事私事都被拋諸腦後,更別提反思自己的言行還有照顧那位大小姐的心情了。

  下午兩點,平城金融中心附近車流如織。午時的風吹來陣陣熱氣,太陽明晃晃高懸,熾熱灼人。

  午休過後的上班時分,白領大多端著附近咖啡店的外帶紙杯,三兩成群往公司回走。

  今天是周五,大家說說笑笑地聊些工作八卦,狀態放鬆。只有兩個在君逸上班的女孩子收到群通知,原本還談笑的神色瞬間收攏,急匆匆往公司回趕。

  一個女孩子鞋跟太高,有點走不動,氣喘籲籲問:「怎麼這麼快,不是說今天可能不來了嗎?」

  另外一個女孩子走得快一點兒,停下來回身等她,還不停做招攬手勢,「你也說了只是可能,我要能看懂這些人心思,那我直接去盲買股票了。行了,快點快點。」

  -

  君逸總部在金融中心附近有兩棟相連的大樓,呈幾何錯層結構,高高聳立,分外惹眼。

  靠東面那棟是君逸旗下最具代表性的高檔型酒店君逸華章,另外一棟則是集團總部的辦公大樓。

  兩點十五分,辦公大樓內平日空曠的一樓大廳站滿了公司管理層,級別由低到高、從外到內排成整整齊齊的兩列,站在最外邊的都是會務組組長。

  兩點二十分,三輛黑色轎車依次駛入大樓門廊。

  前頭凱迪拉克開路,停在右側羅馬柱前方,中間那輛賓利十分霸道,徑直剎在中央。

  賓利副駕上下來了一位戴眼鏡的年輕男子,他邊扣西裝邊往後走,稍稍彎腰,頗為恭敬地拉開後座車門。

  眾人屏息,目光聚焦在車門上,沒由來地從腳底升起股緊張情緒。

  午後陽光分外熾烈,馬路發燙,樹葉綠得透光,夏日的燥熱喧囂中,又好像有種長焦鏡頭慢速推遠的遙遠沉靜。

  岑森從車裡出來,慢慢站直。

  他是劍眉星目又乾淨清冽的長相,配合修長挺拔的身形,站在那就有一種天然冷感。遠遠看著,年輕,矜貴。

  沒等大家回神,前後兩車的車門也齊唰唰打開,從裡下來三男三女六位助理,他們都穿職業套裝,手提公文包,十分規矩地跟在岑森身後,保持約莫半米距離。

  今日過來迎接岑森的集團高管很多,但也有那麼幾棵老菜幫子刻意沒露面,想給年輕人瞧瞧這世道的赤橙黃綠青藍紫。

  一行人面無表情地往裡走,進電梯時,突然有人幫忙按了樓層。

  「岑總,我是黃總的秘書,姓於,您叫我小於就行了。黃總最近身體不舒服,一直在家休養,所以今天沒能來接您。」於秘書陪著笑臉,看似周到殷勤,身體卻站得很直。

語氣軟和,可也透著股不難察覺的高高在上,用的還是東道主口吻,「黃總還特地交代了,讓我務必好好招待您,您有什麼想看的想要的,知會我一聲就行。」

  空氣一瞬靜默。

  周佳恆站在電梯側邊,身體微低,伸出右手為岑森開路。

  等岑森進了電梯,周佳恆才轉身,對於秘書說:「黃總年紀大了,身體不舒服也是正常現象。

於秘,麻煩你轉告黃總,請他老人家安心養病,以後有時間可以在家多養養花種種草,集團的事情,他老人家就不用操心了。」

  「岑總這次回來,會全面接管君逸,像黃總這樣在集團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功臣,岑總會盡全力為其提供最優質的退休生活。」

  最優質的退休生活?

  於秘書怔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只不過周佳恆說完,也沒什麼等他接話的意思,整了整衣襟徑直走進電梯,站到岑森側後方,將樓層改為了第六十八層。

  電梯門慢慢關合,岑森站在正中,神情溫和又淡漠,至始至終都沒給這打先鋒的於秘書半個眼神。

  -

  一行人到達第六十八層被閒置已久的董事長辦公室。

  助理之一動作利落地在門上貼好臨時銘牌;

  另有兩名助理分工配合,在辦公室內測量並記錄各項數據,以便布置岑森用慣的桌椅用具;

  總助周佳恆打開手提電腦,通過公司內網,向全體員工下達了一份早早擬好的通知——

  「經集團領導研究決定,自今日起,岑森先生將由原海外開發部總監兼君逸澳洲集團總裁調任為君逸集團總裁,請各部門積極配合岑森先生調任的各項工作,望在岑森先生帶領下,君逸集團能夠邁上一個嶄新的臺階。」

  落款籤名是董事長岑遠朝。

  與此同時,辦公區域內的電腦接連傳出新郵件的提示聲響——

  收到這封通知,整個公司都炸了。

  -

  「岑董身體是不是真不行了?那位才二十七吧,二十七還是二十八?太年輕了也。」

  傍晚下班,君逸市場部某小組組織部門聚會。

  本來每至周末,大家都很默契地希望回歸私人生活,同事路上相遇也最好裝陌生人,招呼都不要打。

  可今天因為岑森的現身,君逸內部顯得特別躁動,下班後還不少人約著喝點小酒,聚眾八卦。

  「年輕怎麼了,人家哈佛畢業,二十二歲就主持了思康的併購案,當時那併購案把劉副董都弄得特別上火,可人三下五除二就給解決了,那叫一個利索。」

  「我知道他厲害,水雲間不也是他做起來的嘛,就是……直接接管集團,有點太年輕了總感覺。」

  另一女同事插話道:「我覺得不是太年輕的問題,是太帥的問題,長得和明星似的,總覺著不靠譜。」

  有人樂了,「帥還不好啊,難不成你樂意天天看餘總那臉?」

  餘總是他們市場部經理,長相是出了名的意識流,大家私底下時不時就開玩笑調侃。

  此刻包廂內也因這句話哄堂大笑,氣氛陡然變得輕鬆起來。

  「那他有女朋友了沒?長這麼帥不搞辦公室戀情多可惜。」有女同事順勢調侃。

  男同事輕嗤,開口便毫不留情戳破了剛剛升騰的粉紅泡泡,「還女朋友,人早結婚了。」

  「結婚了?」

  「不是吧怎麼沒聽說過。」

  「他老婆是誰?」

  「這麼年輕就結婚,不可能吧。」

  眾人七嘴八舌。

  八卦達人貢獻真料,「他老婆是季家千金。」

  「什麼季家?」

  「就季氏的那個季家,最早是做華禾電子,TI老品牌了,也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季氏現在業務範圍擴張得蠻大的,房產啊網際網路啊的都有涉足,明禾地產你們總知道吧。」

  提到明禾地產,眾人恍然大悟。

  -

  「……你知道嗎?他竟然讓我三跪九叩跪去布達拉宮,你敢相信這是一個男人說出來的話?

我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見過這種男人,你竟然還誇他,你簡直是對他這人的刻薄一無所知!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咳!咳咳……」

  水雲間的人參私湯內,被君逸員工們議論的季明舒正裹著浴巾瘋狂吐槽,她語速太快,被嗆了下,下意識按住池邊石塊不停咳嗽。

  谷開陽足足聽她辱罵了一刻鐘,肚子都笑疼了,給她遞紙巾的同時,自己也扯了一張擦眼淚花兒。

  湯池水溫剛好四十度,不算很熱,可季明舒情緒激動,泡了沒一會兒就覺得喘不上氣,「不行了,不泡了。」

  她起身,換了條幹浴巾包裹身體,邊挽長發邊往池邊走。

  這眼季明舒專屬的人參私湯在水雲間湯池園的最深處,依池建造了小巧的亭閣,簷角掛有雕花宮燈,四周古意屏風環繞。白日可見綠樹花草,夜裡則是朦朧水霧與暖黃燈光交錯,兩番景致,各有意趣。

  守在屏風外的服務人員聽到動靜,取浴袍的取浴袍,遞茶的遞茶。

  沒過多久,谷開陽也跟著出來了。兩人一起去衝了淋浴,而後又聊著天往SPA中心晃蕩。

  路過VIP休息室時,谷開陽忽然停步,屈起手肘撞了下季明舒,揚起下巴示意,「蔣純。」

  季明舒稍頓,順著谷開陽的目光望了過去。

  服務員正在給蔣純上水果沙拉,微屈的身體阻隔了大半視線。

  饒是這般,蔣純也眼尖地從間隙裡看到了她倆,還很不怕死地主動喊了她倆名字,「季明舒,谷開陽!」

  季明舒笑,和谷開陽默契交換眼神,邁開長腿,閒閒地往裡走。

  「蔣小姐,稀客啊。」

  季明舒大大方方坐到蔣純身邊,雙腿側著交疊,毫不見外地拿起小銀叉,在水果沙拉裡挑揀出一小塊青瓜。

  蔣純上下打量季明舒和谷開陽的打扮,忽然想起件事,難怪剛才她拿VIP私湯年卡和君逸黑金卡都不能在園裡暢行無阻,原來那眼湯池,是季明舒的。

  她也叉起一塊水果,皮笑肉不笑道:「好久不見,聽說你老公回國了,昨晚陪蘇程去零度的晚宴,還拍了條項鍊?那項鍊一百二十萬頂天了吧,你老公抬了四倍還不止,真是大方。」

  季明舒雲淡風輕,「沒辦法,我們家阿森一向比較熱心公益事業。」

  我們家阿森……

  谷開陽和蔣純都被麻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季明舒又衝蔣純遺憾假笑,「你昨晚沒去真是太可惜了,哦對了,你昨晚怎麼沒去?」

  蔣純剛冒出來的雞皮疙瘩都縮了回去,表情也瞬間凝固。

  前不久蔣純為了坐某品牌國內首秀前排,眼都不眨下了四百多萬的訂單,還處處顯擺和品牌方的友好關係,想在那群看不起她的名媛淑女裡揚眉吐氣。

  可秀還沒辦,品牌就因嚴重抄襲問題被數位時尚界泰鬥聯合抵制。

  品牌方態度還很傲慢,間接扯出一片瓜田,事情擴散發酵,鬧得沸沸揚揚路人皆知,最後名聲臭了,秀也沒辦。

  其實時尚圈很少給人扣抄襲帽子,大多只解釋為流行、經典、類似創意,這品牌能把自己作到與「抄襲」二字緊緊鎖死也是十分不易。

  蔣純氣瘋了,接連三天打電話瘋狂辱罵品牌方,可怎麼也退不回已經下過的訂單。

  因為這事,她鬧了好大笑話,近來也只好低調,鮮少在人前露面。

  這會兒冷不丁被戳到痛處,蔣純將新學的禮儀忘得一乾二淨,水果咬得嘎嘣嘎嘣響,還面無表情蹦出一句,「沒空。」

  好在這時,她未婚夫嚴彧發來消息問她在哪,說要來接她一起吃晚飯。

  她面色多雲轉晴,朝季明舒晃了晃手機,聲音中帶點幼稚的優越,「嚴彧要來接我用晚餐,我就不奉陪了。對了,岑總今天怎麼沒陪你?」

  季明舒什麼秀恩愛的女人沒見過,她不以為然地撩撩長發,恰到好處露出脖頸側邊的紅痕,手託下巴甜蜜道:「他工作忙。」順便給蔣純拋了個曖昧的wink。

  蔣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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