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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暗香經典小說(情絲繞暗香疏影)

2023-06-04 22: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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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暗香經典小說

情絲繞:暗香疏影

1、

洛城有一座聞名遐邇的青樓,名叫聞香閣。

青樓裡有極富盛名的四大花魁——梅、蘭、竹、菊。

我是老大梅雪,聞香閣的臺柱子。

許多達官貴人為我一擲千金,我聲名遠播,許多人都慕名而來。

不過,這都是表象。

我的真實身份,是個刺客。

聞香閣背後真正的老闆,是我的主子。

十年前,他在人牙子手裡花了十兩銀子將我買走,悉心培養我成為一名絕色舞姬,人前幫他收集情報,人後幫他殺人滅口。

誰也想不到,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我,殺起人來眼都不眨。

當然,蘭苕、竹韻和菊香都是他安插在聞香閣的情報專員。唯一與我不同的是,她們膽子比我小,殺人時會害怕。

而我此刻,正在用布巾慢慢擦拭著匕首,一想到一會要出去殺人,我就興奮!

梁瑞說我是天生的殺手。

哦,梁瑞就是我的主子。

自從我為他殺了第一個人起,他便開始對我另眼相待。

我心甘情願成為梁瑞手裡的一把刀。

因為從買下我的那刻起,他就是我心中的光,是這麼多年支撐我在暗影中活下去的動力。

梁瑞按下我手中的匕首,輕輕抬起我的臉,手指描摹著我的五官。

「小雪兒長大了,眉眼越來越嫵媚。」

我順勢倒在他懷中,聞著他身上好聞的皂角香,撒嬌似的問:「主上可喜歡?」

他的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我的長髮,聲音波瀾不驚:「當然喜歡。」

別誤會,這只不過是他逢場作戲的說辭罷了。

我在梁瑞身邊十年,他對每一個人都是這般態度,一碗水端得相當平,絕不厚此薄彼。

可竹韻總說梁瑞偏疼我,可我不信。

比如現在,某些人上一秒還說著喜歡我,下一秒就要我去以色侍人。

「景王明日便到洛城,小雪兒,我要知道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梁瑞的組織為天子培養密探和殺手,專門負責「清君側」。

有傳聞景王不服太子,欲暗中籌劃篡位一事。但景王是貴妃的兒子,貴妃一脈根基龐大,牽一髮而動全身。

皇上不能明面上調查貴妃,只能把任務派給梁瑞。

可我知道,景王是只笑面虎,看上去人畜無害,實則心狠手辣。

萬一栽在他手裡,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要是讓我殺個人,也就是手起刀落的事。但讓我去一隻笑面虎身邊當臥底……

怎麼看都是一道送命題。

我坐直了身子,將匕首收回鞘中,道:「好。」

既然能為梁瑞殺人,那為他送命又有什麼呢?況且,我這條命,本就是他撿回來的。

「鬧脾氣了?」

「梅雪不敢。」

一陣低笑聲傳來,梁瑞無奈地說:「好啦,聽翠屏說你又編了一支舞,跳給我看看可好?」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蠱惑,如同伸出了無數隻觸角,輕輕地撥動著我心尖最柔軟的地方。

我像是對他著了魔,但凡他說的,我必照做。

「主上隨我來。」

為了彰顯我臺柱子的身份,聞香閣裡單獨為我闢了間院子。除了有獨立的臥房外,還有一處溫泉可供沐浴。

我讓婢女帶著梁瑞先去石階落座,我則去換了新制的紗裙。

不多時,樂聲響,我在溫泉蒸騰的熱氣裡緩緩走入水中。

起初,我在淺水處踩著水花起舞,時不時濺起一些水滴在梁瑞身上。他笑著看我,容我小小的調皮。

而後,樂聲漸急,我走入更深的水中。紅色的紗裙浮在水面上,像一朵盛開的花。

樂聲戛然而止時,我整個身子沒進水中。

梁瑞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子,向我走近。

我看準了時機,從水中一躍而出,伸出潔白如藕的雙臂勾住他的脖子。

溫熱的水珠從我臉上滑落,身上的紗裙已然溼透,緊緊貼著身體。

梁瑞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他聲音沙啞:「梅雪……」

我踮起腳,一個溼漉漉的吻輕輕落在他的唇上。

2、

「若此番我能全身而退,主上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

梁瑞眸光閃了閃,低垂著睫,情緒不明。

「你想要什麼?」

笨蛋,當然是想要你啊。

「想要自由。」

其實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為當今聖上做事,知道了太多天家的秘密。我們的一生都在為天家而活。

想要自由,除非死。

梁瑞脫下外衣罩在我身上,如同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對我說:「別胡思亂想,好好完成任務。」

他走後,我心中煩悶,便去找竹韻。

推開門,看見她正捏著一枚棋子與自己對弈。聽見響動,並沒有抬頭。

「方才我可看見了,這舞跳得不賴。」

我瞥了一眼棋盤,黑白棋子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像我此刻的心情一樣凌亂。

「梅香,你我皆是棋子,別愛上執棋的人,否則沒有好下場。」

竹韻是我們四人中最拎得清的。她知道自己的價值和存在的意義,從來不打感情牌。

「可你說過,他對我不一樣。」

她抬起眼皮像看傻子一樣看我。

「又如何?不過是一枚很特別的棋子罷了。」

竹韻總是能一語道破我的心事,她知道我愛慕梁瑞,也知道梁瑞不會愛我。

我嘆口氣,在竹韻這裡尋了片刻安寧,便離開了。

這一夜,我睡得極不安穩。夢境中,總是當年在林中廝殺的模樣。我是最後的勝者之一,但那些濺在我臉上的血跡,都曾溫熱地流淌過。

醒來時,聞香閣的老鴇翠屏差人送來一件新的舞裙。

孔雀藍的鮫綃紗泛著粼粼的光芒,上面綴著純金打造的飾品,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我捻起金色的面紗,心下瞭然,這是要我跳胡旋舞。

看來他們已經安排妥當,景王今晚會準時出現在聞香樓。

起床、沐浴、梳妝,我將自己仔仔細細打扮一番後,前院已經開始熱鬧起來。

蘭苕的評彈開始了。

她來自姑蘇,生著白白淨淨的鵝蛋臉,柳葉彎眉,笑起來一對梨渦若隱若現。講起話來,是軟糯又甜蜜的吳儂軟語,婉轉動聽。

可誰能想到,這樣一位如同白玉糰子一樣綿柔的女子,手裡的琵琶竟會攝人心魄?

今晚,便是她為我伴曲。

蘭苕的表演結束後,有人來報,景王已經坐進了二樓的雅間。

我戴上面紗,赤腳走上了舞臺,站在一張小小的圓毯中央。

琵琶聲響,我如一隻歡快的小鳥,應聲而舞。腰上和腕間的鈴鐺,隨著我的動作叮噹作響。

樂聲漸漸急促,我單腳點地,飛快地旋轉起來。

樂聲減弱,我的動作慢下來,面紗適時滑落,露出一張美豔的臉,噙著笑。

一舞畢,不知是誰帶頭叫了一聲「好」,而後掌聲雷動。看客們如同滾沸的水,歡呼的聲浪一波接著一波。

我走下舞臺,翠屏眉開眼笑地說:「景王有請。」

得,這第一步,算是成了。

3、

接近景王,比我想像中容易太多。

翠屏敲開他雅間的門,還不等開口,他便笑著問:「這位姑娘,贖金多少?」

我想過無數種可能,但從沒想過景王會為我贖身。

據我所知,景王妃是驃騎大將軍的嫡女,性子剛烈。她與景王成婚兩年,王府裡從沒進過其他女人。

這是要把我放在火上烤,烤熟了為止。

翠屏拿著銀票,乾巴巴地笑著,估計她也沒想到景王會來這手。

「翠屏是嫌本王給少了?」

被點名的翠屏嚇得一個激靈,忙退了出去。

她走後,景王衝我招招手,道:「過來,陪本王喝酒。」

要說喝酒,那我可不怕了。

我大手一揮,豪氣萬丈:「骰子還是牌九?」

景王愣了一下,而後一雙狐狸似的眼睛看著我。

「骰子。」

我自認為整個聞香樓,乃至洛城,沒有一個人能在玩骰子這個遊戲裡贏我。

然而,驕傲使人自滿,自滿就會打臉。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洛城外還有景王。

連輸了十三把,我擺擺手:「我認輸。」

一壺醉花釀讓我喝了個精光,桌上的菜倒是一口沒吃著。

反觀對面坐著的景王,顯然已經吃飽喝足。

「光認輸可不行。」

我抬起頭,看向他,趁著靈臺還算清明,問道:「王爺想如何?」

景王起身繞過桌子走到我身旁,彎下腰在我耳邊說:「我要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雞皮疙瘩「嗖」的一下爬滿我的後背。

我強裝鎮定,歪過頭,單手至起下巴,視線與他齊平,我們的鼻尖幾乎碰在一起。

「是王爺贖了奴家,若要問……該是奴家問王爺才是。「

「哦?」

景王伸手攬住我的腰,將我往他懷中一帶。

這下我們不僅鼻尖碰在一起,整個上半身都貼在一起。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砰砰跳個不停。

「色令智昏,本王貪圖美色。」

鬼才信你的色令智昏。

誰發昏你都不會發昏!

我正想著如何打破著微妙的氣氛,便聽見菊香輕輕叩門。

景王鬆開我,又坐回原來的位置。

門開,菊香抱著琴,應聲而入。

我心裡將菊香謝了千遍萬遍,謝謝她如此及時地出現,救我於水火。

琴聲悠悠,景王聽得沉醉。我執起酒壺,又將那醉花釀倒出一杯,推向景王。

「聞香閣的四大花魁,本王見了三位,果真名不虛傳。」

景王饜足地閉了閉眼,仿佛在享受此刻聽曲飲酒的歡愉。

菊香抬頭,似不經意地瞥我一眼,微微頷首。

這是梁瑞在給我傳達暗號,表示一切都在掌握中。

我猜他並未算計到景王會為我贖身。贖身後,沒有聞香閣魚龍混雜的人群掩人耳目,我與梁瑞再碰面就很困難。

他讓菊香來傳暗號,是想我將計就計,跟著景王離開。

我心中冷笑一聲,不知梁瑞是過分相信我的實力,還是真覺得傷我一顆棋子沒什麼所謂。

景王如此大張旗鼓為我贖身,我才不信他是對我一見鍾情,把我樹成活靶子倒有可能。

一根冰涼的手指勾起我的下巴,我回過神,看向手指的主人。

「小美人兒在想什麼呢?說與本王聽聽?」

我嬌柔地笑開,道:「在想王爺……喜歡奴家什麼呢?」

4、

景王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也沒指望他能答出什麼,畢竟這個問題看起來愚蠢至極。青樓女子怎配和皇族貴胄談情愛?

那日後,景王日日將我帶在身邊,陪他去赴宴、陪他去玩樂。

唯獨一點,他從不讓我在宴上跳舞。

但是呢,回到他的住處,又偏要我日日舞給他看。

外面的人都說,我迷了景王的心,他喜歡我喜歡得不能自拔。

呵!這愚蠢的吃瓜群眾。

誰能知道,我竟然爬不上景王的床呢?

他是待我千好萬好,在人前摟摟抱抱也是常事。

可是,熄了蠟燭,我倆共處一室,他睡他的大床,我睡我的竹榻。再沒有比我們還冰清玉潔的男女了。

這人可真是壞透了,裡外裡兩張面孔!

我甚至一度懷疑他是不是不行。

從贖身那日算起,已經是第五天了。我一丁點有用的情報都沒得著,簡直堪稱從業以來的奇恥大辱。

他每天跟著洛城的官員、商賈、文人雅士吃喝玩樂,有邀必應,但絕口不提一絲政事。

要不是這麼多年,梁瑞的情報從未失誤,我真的很難相信,景王來洛城目的不純。

可景王日日把我帶在身邊,我又沒有機會聯絡梁瑞。

思前想後,我決定鋌而走險。既然聯繫不到外面,就先把裡面搞定。

翠屏曾對我說過,世上最溫柔、最致命的,便是枕邊風。

我決定用點小小的手段,試試景王是生理不行,還是心理不行。

趁著夜黑風高,我在屋裡的蠟燭上動了手腳,靜候景王。

但是……

兩個時辰過去了,漆黑的屋子裡,只有孤獨的我。

這是這麼多天來,我第一次獲得的獨處時光。

我氣得想哭。

景王推門進來時,我正紅著眼,咬著嘴唇,泫然欲泣。

他有些驚訝,問道:「這是怎麼了?」

丫鬟們點燃蠟燭,我吸了吸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委屈巴巴地說:「王爺可是嫌棄奴家?」

景王想了一會,反應過來我在說什麼,無奈地笑笑。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他上前拉住我的手,將我帶離了那間我做過手腳的屋子。

房門關上的時候,我有點失落,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職業素養,我還是個合格的刺客嗎?

景王帶我來到馬廄,挑了一匹馬翻身而上,而後將我拉上馬背,圈在懷中。

機會來了!

其實我會騎馬,但我反手抱住了景王的腰,嬌滴滴地說:「王爺,奴家好怕!」

低沉又隱忍的笑聲自我頭上傳來,景王勒緊韁繩,一夾馬腹,馬便動了起來。

馬蹄在熱鬧的街市中走過,漸漸向人煙稀少處跑去。獵獵的風自我耳畔吹過,景王將我又護緊了些。

終於,馬在一處湖泊前停下。

他將我抱下馬,指著前方的湖水,說:「你看。」

溫柔的月光灑在湖面,像晶瑩的琉璃。湖水被風吹動,譁啦譁啦地響著。夏夜的蟬鳴響徹黑夜,我聞見潮溼的空氣,帶著淡淡的青草香。

「王爺特意帶我來?」我小心翼翼地問。

景王點點頭,負手而立,看著天空的月亮,唇角帶著熟悉的微笑。

「白日裡見這邊景色不錯,想著帶你來看看。」

他語氣中的真誠讓我不知所措,一時竟不知他是不是在演戲。

景王走到我身後,伸出手臂將我圈在懷中,頭埋在我的頸間,溫熱的呼吸讓我覺得脖子痒痒的。

「梅雪,你也許不信,初次見你,我便覺得似曾相識。在我眼中,你與那些青樓女子不同,你很特別。」

「王爺……」

他的手臂又緊了一分,充滿魅惑的低音在我耳邊響起:「這裡沒外人,叫我名字。」

縱使我混跡風月場這麼多年,還是無法抵擋這樣曖昧又酥麻的氛圍。

我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顫聲說:「這,於禮……」

沒等說完,景王扮過我的身子,冰涼的唇貼在我的唇上,堵住了所有未出口的話語。

5、

我睜大了眼睛,他卻伸出寬大的手掌覆在我的眼睛上。

他將嘴唇離開一點,沙啞著嗓子說:「乖,閉眼。」

這誰扛得住啊?

我被他吻得天旋地轉,四肢無力,整個癱軟在他懷中。

他的呼吸微亂,擁著我。

我輕聲喚:「趙軒。」

趙軒應了一聲。

湖面上蕩起的波浪一聲聲傳來,我聽著他的心跳,一聲聲沉穩有力。

我悟了。

趙軒既沒有生理上的問題,也沒有心理上的問題,他還是個情場老手!

翠屏說過,一般對付這樣的男人,就要給足他新鮮感,這樣他就會像探索謎題一樣,對你欲罷不能。

但我覺得,趙軒不是一般人。

現在是他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很想知道他到底圖我什麼?

我勾起他腰間的玉佩,放在手中摩挲著。

「王爺,您覺得洛城好嗎?」

趙軒認真想了想,說:「很好。」

我在他懷中仰起臉,努力在眼中蓄些淚水,問:「那……王爺回京之後,還會再來洛城嗎?」

趙軒在我唇上小雞似的啄了一口,又望向湖面,說:「或許會吧。」

「不過,本王既贖了你,便不會把你獨自扔在這裡。三日後,我們便啟程回京。」

說罷,他扶起我的身子,像來時一樣,回去了。

我在心中默默盤算,只剩下三日的時間。

第二日,洛城富商李忠德邀請景王遊湖。

到了畫舫,李忠德恭著腰迎上來,越過他彎下的腰,我看見梁瑞站在李忠德身後,打扮成掌柜的模樣。

他的目光淡淡掃過我,又低下去。

趙軒握著我的手,從他們身邊走過。

「李老闆盛情邀請,本王卻之不恭。況且這湖光山色甚美,當不負美景才是!」

李忠德聽了這話,連連稱是。

待都坐定,李忠德低聲吩咐身邊的小廝。

蘭苕抱著琵琶走進來,畫舫隨著她彈唱的吳儂軟語,搖搖晃晃地往湖心蕩去。

琵琶聲響,我覺得耳中一陣嗡鳴。

梁瑞見我這邊沒有收穫,想藉此機會用蘭苕的琵琶擾亂趙軒的心智。

我忍著不適,為趙軒倒了一杯酒。

「王爺,這青提酒味道不錯,您嘗嘗。」

趙軒就著我的手飲下杯中酒,咂摸了一下,又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梅雪在側,什麼酒都索然無味。」

情話張嘴就來,心智絲毫不亂。看樣子,蘭苕的琵琶對趙軒不怎麼靈。

聽出我對趙軒的試探,蘭苕收了內力。我嗡嗡作響的耳朵,終於恢復了平靜。

一曲畢,蘭苕正要告退,卻被趙軒叫住。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算了,本也無事。平白惹我家梅雪不高興,不值當。」

趙軒揮揮手,蘭苕便退了出去。

緊接著,他又攬過我的肩膀,語氣中儘是寵溺:「本王還沒說什麼,瞧你的臉都要結冰了,放心,本王心裡只有你。」

合著他以為我吃醋了?

那我便借坡下驢,偎在他身上,一隻手搭在他胸前,嬌聲道:「王爺這麼說,奴家可當真了。」

趙軒朗聲大笑,握住我的手,說:「本王說得都是真心話。「

6、

酒過三巡,趙軒似乎興致很好。

他站起身,對李忠德說:「坊間都傳,本王與太子殿下不合。那都是有心之人的杜撰,想讓我與太子生分。「

李忠德也跟著站起來,唯唯諾諾地說:「都是小人讒言,不足為信。「

「當然不足為信,太子是本王的兄長!本王不能瞎了心,去做那見不得人的勾當!「

趙軒好像醉了,聲音大了許多。

我起身扶著他,他回頭衝我笑笑,又繼續說:「本王此番長途跋涉到洛城,一是替父皇查看邊防兵力如何,二呢,就是想看看洛城商會對太子殿下的誠意。」

趙軒將拇指和食指指尖相對,搓了搓。

李忠德立刻領悟。

「只要朝廷有需要,李某義不容辭。「

我替李忠德的腰包疼,這麼一答應,不知道要散出去多少金銀。

趙軒越過桌子,走到李忠德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本王就知道李老闆義薄雲天!況且,支持太子殿下,就是支持朝廷。父王都看在眼裡呢。「

說這,他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眼睛的位置。

李忠德尷尬卻不失禮貌地笑著。

「景王殿下如此,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梁瑞不緊不慢的聲音自後方響起,李忠德立刻笑不出來了。

「哦?「

趙軒轉過身,眯著眼睛看向梁瑞。

梁瑞端起酒杯,遙遙一舉。

「這位老闆,此言可謂……大、逆、不、道。」趙軒語氣不善。

「商會本就是民間組織,是獨立的。按照規矩,商會會長可以支持太子,也可以支持別人,這沒什麼好避諱的。「

我佩服梁瑞的勇氣。

在趙軒此刻無比強大的氣場壓迫下,他還能從容不迫地說這些足可以掉腦袋的話,當真是個英雄。

他說的沒錯,但這話誰也不敢明說。

趙軒走過去,雙手支在梁瑞的桌上,道:「按照你的意思,洛城商會不支持太子?」

「我的意思,是要看景王的意思。」

你倆可真有意思。

都火燒眉毛了。還在這打啞謎。再掰扯下去,李忠德都快尿褲子了。

趙軒一甩手,對李忠德說:「據本王所知,洛城如今的商會會長還是李老闆。今日之事,本王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不追究。但本王希望你管教好手底下的人,別來日捅了什麼簍子連累李老闆。」

李忠德擦了擦額上的汗,恭著腰,連聲說:「是是是,王爺大人大量。」

趙軒被掃了興致,便不搭理李忠德和梁瑞。

畫舫回去的路上,他旁若無人地和我聊起了天。

「本王今早瞧見一對簪花美得很,等會回去買了送給你。」

似是想到什麼,他曖昧地附在我耳邊,說:「今晚戴上給本王瞧瞧。」

「啪」的一聲,梁瑞手中的白瓷杯裂了。

趙軒像沒聽見一般,繼續說:「有梅雪相伴,回京的路上可有趣多了。」

我心中腹誹,今日趙軒當著梁瑞的面,說出了此行洛城的目的。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恐怕沒機會和他一起回京城。

可俗話怎麼說來著?

不是自己親自完成的任務,就不算完成任務。

在我終於得到了一絲空隙,與梁瑞在夜黑風高的夜晚,偷偷摸摸相會……啊不,見面時,他告訴我,我必須要隨景王回京城。

7、

「為什麼?」

梁瑞和我為了不引人注目,都穿著夜行衣,還蒙著面。

此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景王待你……不同,你應該能套出他的真心話。貴妃籌謀多年,怎麼看也不想要為太子鞏固勢力。」

我冷笑一聲。

「待我不同?難道不是更有問題嗎?景王他一定知道點什麼,關於我,關於你,關於整個組織。」

梁瑞默了半晌,忽然岔開話題,問道:「景王,待你不好嗎?」

聽著他有些傷感的語氣,我的心像沉進了剛釀的青梅酒,又酸又澀。

「你在意這些嗎?」

梁瑞轉過身去,不語。

我上前掰開他緊握的手,裡面有一個小瓷瓶和一支紙捲筒。

紙捲筒裡面裝了少量的火藥,危機關頭點燃便是信號彈,可以聯絡梁瑞。

至於小瓷瓶……

裡面裝著一顆見血封喉的毒藥,也是用在危急關頭,若逃脫不開,便只能自我了結。

我將兩樣東西收好,轉身沒入夜色裡。

這是我早就註定的命運,身為一顆棋子、一個殺手,我不配擁有愛情。

收拾好情緒,我在街角買了一些糖糕,裝成貪玩忘了時間的樣子,回到趙軒的住處。

一進門,便看見趙軒坐在榻上看書。

他看見我,將書放在一邊,隨意問道:「去哪了?」

我舉起手中的糖糕,晃了晃。

「我最愛吃這家的糖糕,想到以後可能沒機會再吃,便買了一些,耽誤了時辰。」

說罷,我將糖糕放在桌上。

趙軒拆開油紙,捻起一塊放入口中。

「嗯……是不錯。你喜歡,本王便將做糖糕的師傅一同帶走。」

我連忙擺了擺手,道:「謝王爺好意,不過徐伯年紀大了,經不起長途跋涉。」

趙軒湊過來看著我,問:「還沒離開洛城,就開始想家了?」

大概是我臉上的傷感之意太過明顯,讓他誤以為我捨不得離開洛城。

捨不得是有的,但不是思鄉。

「梅雪早就沒有家了。」我道。

趙軒摸摸我的頭,像安撫小貓似的,說:「跟了本王,景王府就是你的家。」

雖然明知道他在哄我,可我的心還是小小地熨帖了一下。

這麼多年,「家」對我來說早已變得陌生。記憶中,家是一間破舊的草屋,是泥巴砌成的灶臺,是破了口的水缸和裡面渾濁的雨水。

那時,破舊的草屋裡,還有一個把我抱在懷裡的娘。

可我記不清她的樣子了。

一瞬間,委屈衝破心中的防線,像決堤的河水洶湧而出。

我撲進趙軒懷裡,他毫無防備,被我撞得狠狠向後一仰。

淚水不受控制流出,我趴在趙軒懷中小聲啜泣。

趙軒從驚訝中回過神,將我抱坐在腿上,一手抱著我,另一隻手輕輕拍著我的後背。

「小野貓也會哭呢。」

我決定今晚就這樣放縱自己的情緒,什麼都不管,盡情大哭一場。

趙軒格外有耐心,他就這樣任我抱著,鼻涕眼淚都蹭在他的衣襟上,也不生氣。

半個時辰後,我抽噠著抬起頭,一雙眼腫得像核桃。

趙軒拿過帕子,幫我擦乾眼淚和鼻涕,語氣中儘是寵溺:「哭好了?本王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能哭的人。」

我還在抽噠,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趙軒又將茶盞遞給我,說:「補點水。」

我被他逗得一下子笑出來,但我知道這是我這輩子最醜的笑容。

不得不說,趙軒挺會哄女人開心的。

晚上,我終於爬上了趙軒的床。

在我對他伸出魔爪時,他一把抓過我的手臂,側身擁將我圈在懷裡。

「累了。睡覺。」

行吧,大哭過後的臉,的確讓人提不起興致。

況且,哭這麼一下,確實挺累。

我閉上眼,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8、

進京的路上,大部分時間,趙軒都與我在一起。

離開洛城,我不再是聞香樓的舞女。

隨從們都喚我梅姨娘,在外人看來,我只是個隨夫君出行的普通婦人。

遇見美麗的風景,趙軒還會停下來,與我一同欣賞。

我們在河邊烤過魚,看過絢麗的晚霞,等過清晨的日出。下雨時,還曾坐在廊下烹茶,聊天。

路程漫漫,卻是我一生中難得的時光。

有時候,我竟希望馬車走得再慢一些。我像冬日裡貪戀火光的小孩,總想伸出手留住這絲溫暖。

可惜,我知道,這些美好都是曇花一現。

趙軒見客時從不避諱我,我發現他在洛城的確是扮豬吃老虎。他們真正想要見的人,都在往來洛城與京城之間的路上。

開始我還堂而皇之地坐在那裡聽趙軒與人議事,聽他們如何布防,聽他們又收攏了哪位官員,聽他們又得到了多少兵力。

他們以為西北一帶是太子觸及不到的勢力,因為西北一帶的版圖,是貴妃的父兄打下的,這邊的兵將多數是貴妃父兄的舊部。

此番派趙軒來,是想讓他說服西北的商會為軍隊提供財力和物力支持。

也想打探商會到地站太子還是站景王。

貴妃一手算盤打得好,可她不知道皇帝早就對她母家生了防範之心。

梁瑞被安插在洛城這麼多年,就證明太子的手早就伸到了西北。

後來,趙軒再與人議事時,我便找個藉口躲出去。

如此又過了大半路程,我找了個機會,將整理好的信息傳了出去。

結果,距離京城還有三十裡的路程時,我們遇到了刺客。

趙軒護著我一路退到山腳下,刺客仍舊緊追不捨。我看得出,這些是死士,並且功夫不錯。

五個人圍追趙軒,他因為要保護我,變得束手束腳,身上已經掛了彩。

不知道這批人是皇上派來,還是梁瑞派來的,但我肯定他們的目標就是要趙軒的命。

趙軒握了握我的手,指尖冰涼。

「別怕。他們不會為難你。」

我心中觸動,仿佛冰山融了一角,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當那五個人圍攏過來時,我抽出匕首,劃斷了其中一人的脖頸。溫熱的血濺在我臉上,仿佛多年前的林中之戰。

有了我的幫助,趙軒贏了。

五名刺客都死了。

他收起長劍,站在我對面。如同初見那般,笑著看我。

「你果然會武功。」

鮮紅的血液順著匕首鋒利的刀刃滑至刀尖,嘀嗒一下落在塵土裡,留下一圈暗紅色的印記。

「王爺不惜以身犯險,就想逼我亮出底牌不是嗎?」

趙軒讚賞地點頭,說:「怎麼看,本王這場賭都不輸。」

他說的沒錯,賭輸的是我。

情報是他故意說給我聽,故意讓我放出去的。殺手是梁瑞派來的,他們本也不是為了要趙軒的命,大概是想擒住趙軒威脅貴妃吧。

趙軒想利用我,牽出我背後的組織。

可惜,這批殺手並不是梁瑞的手下,而是他花錢僱來的江湖人士。

唯一對趙軒還算有用的人,是我。

我猜他們或許會對我嚴刑逼供,或許會用我威脅梁瑞。

可,趙軒什麼都沒做,還將我帶回了景王府。

他安排我住進了一間空置的屋子,將我身上所有的利器和那兩樣東西都搜了去,便消失了。

每日有丫鬟負責我的一日三餐,我不缺吃不少喝,唯獨沒有自由。

直到第七日,景王妃帶著她的人,擺足了架勢,一腳踢開了我的房門。

我知道,我的好日子徹底結束了。

9、

前面說過,景王妃是驃騎大將軍的女兒。

她折磨人可太有一手了。

縱使我經歷過許多折磨人的手段,也不得不嘆一聲高手在民間。

景王妃坐在我不遠處,不緊不慢地晃著二郎腿。

我被吊在架子上,渾身是傷。溼答答的頭髮貼著臉頰,滑落的水珠滴在傷口上,又癢又疼。

這水裡不知混了什麼,她們將我扔在水中,我身上的傷口便一直不癒合,黏膩的血液混著膿水,發出陣陣難聞的味道。

「下賤胚子,這麼搓磨你,還捨不得死。」

老媽子啐了一口,帶著對我的嫌棄和憎惡,又狠狠抽了一鞭子。那鞭子上帶著倒刺,抽得我一個激靈。

我也希望早死早託生,可是我這副身子骨被搓磨了太久,太皮實了。況且,看景王妃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她可不想我痛痛快死掉呢。

「我還道什麼妖魔鬼怪能迷了王爺的心,原來是個下賤的奸細。可惜啊……」

景王妃擺弄著自己纖長的手指,唇邊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可惜你對王爺動了情啊……」

她忽然面目猙獰,衝過來掐住我的脖子,惡狠狠地說:「你也配!」

沒想到她的手勁這麼大,我感覺脖子都快被她掐斷了。

在我被掐得眼冒金星時,聽見外面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我的視線一片模糊,耳朵嗡嗡作響,看不見又聽不清。

身邊的老媽子拿了個東西飛快向我走來,還沒接近我就被一腳踹得老遠。寒光一閃,一把刀掉在地上。

緊接著,有人來解我的鎖鏈。

那人將我打橫抱起,我嗡嗡作響的耳朵,似乎聽見景王妃歇斯底裡的吼叫聲。

趙軒抱著我,急切地說:「醒醒,別睡,本王不準你睡!」

又來了,他又開始演戲。

他抱著我一路小跑,又是傳太醫,又是吩咐下人準備熱水。

可我沒空感動,喉嚨疼、傷口疼、頭暈腦脹,身體上的不適強烈撕扯著我。

「梅雪,你要是敢睡,我就殺了梁瑞!」趙軒紅著眼,咬牙切齒地威脅我。

行啊,殺了他,黃泉路上我也有個伴。

我笑笑,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支離破碎的夢,一會兒是樹林裡的廝殺、一會是洛城外的漫天黃沙、一會兒竹韻的臉又出現在我面前。

她說:「別因為一句話愛上誰,也別因為一件事恨上誰,這世間本不是非黑即白,放過自己就是放過別人。」

夢中,我站在聞香閣的舞臺上,正在跳一曲霓裳羽衣舞。

突然,一隻燈籠落下,蠟燭點燃了地面的波斯毯,火光熊熊而起。我逃不掉,也躲不開。火星濺在我的皮膚上,火辣辣地疼。

「不要!」

我驚呼一聲,坐了起來。

眼前是我在景王府的住處,屋子裡漫著淡淡的藥草味。

一雙手覆上我的額頭。

「醒了?」趙軒問。

他坐到我身邊,繼續問:「夢魘了?」

身上又傳來灼熱的刺痛,我低頭擼起袖子,潔白的手臂上鞭痕交錯,每一條傷口上都敷著草綠色的藥膏,灼痛感便是來於此。

趙軒小心地拉下我的袖子,心疼地說:「放心,不會留疤的。」

「王爺…… 」

聲音沙啞如同撕裂的布帛,把我自己嚇了一跳。

我緩緩神,繼續用這奇怪的嗓音說道:「王爺要殺要剮,不如給個痛快吧?」

趙軒為我掖被角的動作一頓,低垂著眼說:「本王從未想過殺你。」

好看的皮囊萬裡挑一,哄人的謊話千篇一律。

「可你問我什麼,我都不會說的。」我說。

趙軒看了看我,眼神中帶著明顯的探究。

過了許久,他才說:「梁瑞夜闖景王府,被本王擒了。」

10、

再見梁瑞時,我們倆都有些狼狽。

他坐在刑部牢房裡的板凳上,腳上帶著沉重的腳鐐。

我瘦了一大圈,不僅身上有傷,脖子上青紫的掐痕更是觸目驚心。

他看了我許久,道了一聲:「受苦了。」

「本想還你一命,可我命太硬了,怎麼也死不掉。」

我苦笑,一行眼淚滑過臉頰。

說到底,梁瑞被擒是因為我。

因為,那時趙軒搜走了我的信號彈。

「傻丫頭,說什麼還不還的。你為我背上那麼多性命,我又該如何還?」

梁瑞咳了幾聲,又繼續說:「這麼多年,我懂你的心意。可你知道,咱們的命,從來不由自己。我給不了你安定的生活,也給不了你幸福。」

「但是,你想要的自由,或許很快就能得到了……」

看著眼前的人,我心中酸澀不已。他說這些的時候,並沒有看我,可目光中滿是掙扎與痛苦。

「小雪兒……我坐在這個位置十六年,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秘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腦中有些東西一閃而過,下意識地開口:「你是說……」

梁瑞點點頭。

「死前能見你一面,我已很知足。」

他停了停,看向我身後——趙軒的侍衛,輕聲說:「景王待你很好。」

之後,便不再言語,轉過身背對著我。

我渾渾噩噩走出大牢,想到此別便是天人永隔,心中一片荒涼。

趙軒在不遠處等我。

回府的路上,他將一切和盤託出。

這些年貴妃的籌謀讓皇帝產生了忌憚,為保母親性命,趙軒答應幫皇帝削弱母家勢力,一心扶持太子。

洛城之行後,趙軒將所有布兵圖、城防圖以及商會的情況,都整理詳細交給了皇帝。

至此,貴妃的籌謀付諸東流。她雖保住了性命,卻一道懿旨斷絕了和趙軒的母子關係。

皇帝已至暮年,他最大的心願,便是替太子掃清所有障礙,保他順利登基。

新帝即位,所有的陳年舊事都要隨先帝入土。

包括曾經為先帝鞏固江山的我們。

可梁瑞向皇帝求了一道聖旨——以他的命換我的命。

於是,我安然無恙,他卻進了大牢。

趙軒執起我的手,認真地看著我,說:「我對你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從開始,到現在,我的初心不變。」

我低垂著眼,看向我們的手,低聲道:「趙軒,謝謝你曾給過我溫暖的時光。」

那天后,我努力將養身子,按時吃藥擦藥。終於一個月後,又恢復了曾經的樣貌。

趙軒有空就來陪我,看著我一天天好起來,他似乎鬆了口氣。

用過晚膳後,我換上了曾經最喜歡的霓裳羽衣,站在他面前。

「我為王爺再舞一曲可好?」

趙軒眉頭微皺,又舒展開,緩聲道:「好啊。」

沒有音樂,屋子裡只有我和趙軒。我翩翩起舞,眼神一直粘在他身上,溫柔又飽含情意。

我將輕薄的舞衣一件件脫下,輕踩蓮步一點點走到趙軒面前。

身後是霓裳羽衣鋪成的路,我抬起一條腿,借力將身子貼在趙軒身上,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頸。

溫熱的氣息撲在我的臉上,我仰頭望著他,一雙眼秋水盈盈。

趙軒翻身將我放在軟榻上,眼裡滿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小野貓又藏著什麼壞心思呢?」他顫抖著聲音問道。

我繼續勾著他的脖子,將唇貼在他的唇上,並不辯解。

趙軒愣了一下,繼而狠狠抱住了我,加深了這個吻。

燭光搖曳,滿室春光,潔白的床單上開出了一朵鮮豔的紅蓮。

這一夜我放了一把燒不盡的火焰,差點把自己都燃了個灰飛煙滅。

11、

除夕時,我與竹韻坐在一起,賞煙花。

我看著她手裡的酒杯,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竹韻瞧瞧我隆起的小腹,撇撇嘴:「真有你的。」

對,那晚之後,我逃了。

回到洛城,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聞香閣早已關門大吉,蘭苕回了姑蘇,菊香被一位西域商人娶走了。

竹韻本想浪跡江湖,做一位瀟灑的俠女。但看我未婚先孕,又放心不下,只得留下陪我。

我們在西域一座偏僻小城裡買了間院子,一轉眼已經住了四個月。

這幾個月發生了許多事情,梁瑞死了,皇帝也死了。

太子登基,大赦天下。

一個時代結束,新的篇章開啟。

我撫著隆起的肚皮,看向窗外漫天的煙火。

「景王都快把洛城翻過來了,洛城百姓苦不堪言吶。」竹韻一邊剝花生,一邊用眼斜我。

她想讓我回到趙軒身邊,安安穩穩生下孩子。

可我不敢。

我與他的身份,是一道跨不過去的鴻溝。

我在等,等他厭了、膩了,便會忘了我。

「過些日子,就太平了。」

可我還沒等到太平日子,先等來了趙軒。

一日,我正挺著肚子在院子裡散步,趙軒毫無徵兆地出現在我家門口。

我們四目相對,彼此眼裡都是驚濤駭浪。

趙軒指著我的肚子,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我維持著雙手扶腰的姿勢,呆楞地看著他,也說不出一個字。

到底是竹韻聽見動靜,走到院子裡說了第一句話。

「喲,終於見著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趙軒仰起頭,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然後大步走到我面前,二話不說牽起我就往外走。

一邊走一邊咬牙切齒地說:「長能耐了,你可真是長能耐了。」

我轉頭向竹韻投去求助的眼神,竹韻咧開嘴露出一排小白牙,然後重重地關上了大門。

算、你、狠!

趙軒緊緊拉著我,卻放慢了腳步,迎合著我的步子,讓我能跟上。

我思來想去,還是拉住了他的手,迫使他停下。

他回過頭看我,眼刀子恨不得直接在我身上捅個窟窿。視線向下時,又臉紅著扭過頭去。

「王爺……我不能跟你走……」

話沒說完,趙軒就急了。

「你不跟我走,還想和誰走?你是我的女人,肚裡是我的孩子,你說說,你還要跟誰走?」

說著說著,他竟紅了眼,像個受委屈的小孩。

哎……

我就吃他這套。

什麼身份之別、什麼前塵舊事,全部被我拋到了腦後。

所有的憂慮,都抵不過面前的人。

「你別哭啊……我不跑就是了。」

沒出息的我,就這樣又跟著他回了京城。

三月初九,我幾乎拼了半條命,生下了一個兒子。

這次趙軒真哭了。

既心疼,又高興地哭了。

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求皇帝為我們賜婚。

皇帝允了,但不允許他大操大辦。

前王妃的父親因罪入獄,據說貴妃的事,他也曾參與其中,還曾幻想自己能做國丈。

他以為這事十拿九穩,便在私下裡收受賄賂,答應為別人辦事。

新帝大赦天下,免了他們一家的死罪。

可前王妃因為這事日夜擔憂,寢食難安,患了一場大病,在去年年底時撒手人寰。

她或許真的愛過趙軒,可她的父親眼中只有權利。

趙軒答應為她保存最後的體面,為此還曾愧疚於我。

我不在意這些形式,能安安穩穩留在趙軒身邊,已是最大的幸運。

哄睡了兒子,我卸下釵環,坐在妝檯前梳頭。趙軒走到我身後,將一張紅紙遞給我,又拿起梳子,輕輕梳起我的長髮。

我展開紅紙,是一張合婚庚帖,上書:

欲得須臾之歡,願承永世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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