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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公主和親姐姐的小說(小說公主和親我當喜娘送親)

2023-06-18 15:10:58 1

冷宮公主和親姐姐的小說?我和封崢在貝加城住了有五日,也不能再住下去了一來兩人都休養好了,二來公主的隊伍也走得有點遠了,再不追就怕追不上了,我來為大家講解一下關於冷宮公主和親姐姐的小說?跟著小編一起來看一看吧!

冷宮公主和親姐姐的小說

我和封崢在貝加城住了有五日,也不能再住下去了。一來兩人都休養好了,二來公主的隊伍也走得有點遠了,再不追就怕追不上了。

我這五天過得倒很是悠閒,每日逗逗貓,練一下劍,很快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我倒很想去城裡逛逛,領略一下風土人情,可惜身份有限制,不敢太猖狂。

還有就是,手帕繡了不少,可惜沒一張能看的,還把指頭扎得滿是窟窿。那些染血的帕子便被我隨便一塞,被丫鬟收去丟了。

後來有一次,封崢忽然對我說:「我總聽你叫這家小姐作丫兒,你不是不喜歡她嗎,怎麼還叫得那麼親切?」

我莫名其妙道:「她就叫這個名字,我不這麼叫,又該怎麼叫?」

封崢露出一臉無奈的表情,「人家姑娘名叫瓜佳爾多·文雅。」

「原來如此啊!」我噗地一聲笑出來,「還真是叫什麼不像什麼!文雅姑娘成日說話做事都風風火火的,嗓門和她娘一樣大。她都文雅了,那我也可以改名叫嫻淑了。」

封崢努力板著臉,可到後來也笑了,低聲訓斥我道:「當著別人的面可別這麼沒禮貌。」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他老愛把我當小孩子,也就隨他去好了。

等到要走那日,文雅姑娘兩眼淚水地送我們倆走,還硬塞了個香包給封崢。封崢勉強收了。瓜佳爾多大人特意準備了一輛馬車、一匹馬和兩個衙役,一個駕車,一個跑腿。

他本來還很熱情地要送我一個丫鬟路上伺候的,給我婉言謝絕了。其實我也想騎馬的,快得多,但是封崢非常反對,我只好作罷。

這一路都在趕路,我又成天呆在馬車裡,十分枯燥無聊。倒是封崢,傷也才剛收口就騎馬,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身體。

我叫封崢和我一起乘馬車,他還古板地要死,說:「男女有別,和你擠一個馬車裡,成何體統?」

我便不再自討沒趣,乾脆過著上車睡覺,下車吃飯,沿途的一切都交給幾個男人去打點了。

後來偶然聽那兩個衙役談起我,居然感嘆道:「這東齊的女子就是婉約得多,這麼多日,天天呆馬車裡,硬是不讓男人見一面。」

另一個說:「你小子想得倒美。那姑娘也是官家的千金,能是尋常男子能隨便看的嗎?」

我和封崢到了北遼第三大城洪升後,洪升的官府接待了我們,那兩個貝加的衙役完成了任務,和我們道別後就回去了。

封崢收到了蒙旭寫來的信,同我說:「公主已經到達上陽,還有三天即可抵達京城了。我們接下來怕是要趕路,儘量在入京前和他們匯合。」

我眼睛一亮,「那我可以騎馬了?」

封崢很不情願地點了點頭,「我叫他們給你準備一套男裝。你先同我發誓,一路老老實實跟著,不要又走散了。」

我心裡毛躁得很,心想你幹嘛不拿根繩子栓我腰上,把我牽著走。又想這封崢雖然不是我爹的親兒子,可他這愛操心、愛管閒事的德性真和我爹如出一轍。

不過接下來我們兩人,一人一匹馬,一把長劍,白日趕路,夜晚借宿民家,倒頗有點行走江湖的味道。

要知道我這人也沒啥大追求,又兼小時候聽我師父說江湖故事聽多了,成日不想發財,也不想嫁人,卻希望能做一代女俠。有那麼幾個仰慕者,事跡能被編進說書人的故事裡,倒也不枉此生了。

我和封崢這一路假扮兄妹,號稱去京城走親戚。我們往東走來,牧場是越來越小,到處都是大片的麥田,又值春耕時節,田裡隨處可見忙碌著的農民。

我同封崢說:「只看這景象,還真像回了東齊一樣了。」

封崢眼神深沉,「北遼這些年來,農耕大為發達,也難怪他們國力昌盛了許多了。」

「明明都是草原牧民,怎麼想到種田的?收益好嗎?」

「不清楚了。」封崢也有不知道的時候。

北遼百姓也十分純樸好客,並不介意我們倆是南人,招待得十分周到。

我吃飽喝足,便和那家大媽拉家常,問:「你們是種田還是放牧呀?」

大媽一邊補衣服,一邊用不甚流利的漢話說:「主要是種田啦。我爹娘那輩都還是放牧為生的,後來人漸漸多了,牧場不夠,人也吃不飽。咱們國師出了主意,不知道怎麼地弄來了可以產很多麥子的種子,秋天大豐收,即使種田也就不會餓肚子了。」

我和封崢對視了一眼。我又說:「那你們這國師可厲害了。」

「可不是嗎?」大媽顯得十分得意,「大國師那可是神仙之子啊,是可以和上天的神說話的。託他的福呀,我們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你看我們家西廂的那三間房,就是後來新蓋的,到時候給我兒娶媳婦的。」

大媽又同我們說了些他們國師的奇人異事,什麼往地上一指,挖出來就有水呀,什麼醫術絕世,能活死人肉白骨啊,總之是越來越玄乎。

我本來還一本正經地,聽到後面便把她的話當笑話了,又問:「你們國師這麼能幹,不知道能否娶親。怕是全北遼的姑娘都想嫁他吧。」

大媽哈哈一笑,道:「姑娘,我們國師是女的。」

「女的?」我大吃一驚。

大媽笑道:「雖然模樣都沒見過,但聽說可是個絕世美人呢。成親自然是可以的,所以不知道多少男兒上門求親呢。」

「她還沒嫁人?還很年輕咯?」

「上任國師已經去世,繼任的是她女兒,也就二十多歲一個大姑娘。咱們小老百姓是沒這福分得見她模樣的了,倒是聽說皇帝喜歡她的緊呀。」

後來趕路的時候我就和封崢說:「這事還真麻煩。北遼皇帝本來的老婆孩子就夠多了,現在還喜歡這個天仙般的國師。嘉月入了宮,日子還真不好過。」

封崢倒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發愁的,「這本就是一場政治聯姻。像我們這樣的人,嫁娶首先要看家世是否相當,又要聽從長輩調遣,又有幾個能和自己心愛之人結為夫妻的呢?痴心妄想罷了。」

我看著他英俊的側臉,心跳有點快。

痴心妄想,是嗎?

大概真的是不過如此。

我換了話題,說:「年紀輕輕就有這麼大成就。聽起來似乎真是神人。可惜我們的前國師英年早逝。我聽我師父說,那也是個能呼風喚雨的能人。我師父一直以未能和他見一面為憾。」

封崢眼角帶著笑意,「你跟著你師父修行了十年,可學會了點呼風喚雨的本事?」

我自嘲般哈哈大笑起來,「呼風喚雨不行,算命看風水還湊合。怎麼樣,要我為你算一卦不?」

封崢不理我,一抽鞭子跑到前面去了。

我追上去,逗他道:「我早看出你此生情路坎坷,命中有大劫,十分兇險哦。你最好跟著我回山裡拜我師父為師,潛心修行,必成大果......喂,跑那麼快做什麼?你做不做道士呀?很好玩的......」

我和封崢時間算得準,三天後,果真就在上陽城郊趕上了正準備進城的公主。

嘉月見了我,顯得十分的歡喜,眼睛都還有情真意切的淚水。她雖然嬌縱了點,但是人很單純。我對她好,捨身救了她性命,她便也對我好。過去種種糾葛,便讓它們如過眼雲煙了。

嘉月拉著我的手,擔驚受怕地說:「那夜你突圍之後,突襲我們的賊子也跟著走了。我本以為你們會繞一圈就回來,哪裡想到你和大隊走失了。蒙統領他們後來碰上了趕回來的侍衛和你的侍女,卻沒見著你,大家都嚇壞了。」

我回想起那夜的情形,也覺得後怕。好在看到夏荷沒有事,我也放心了。

夏荷說,那晚我和他們走散後,他們被賊人追上,雙方廝殺了起來。她和幾個侍衛快馬一步繞到了賊人身後,見他們沒發覺,又趕緊回了營。

蒙旭他們把我被擄的事封鎖得相當嚴密,只對外說走散了一個宮女,又找回來了。我不在的幾日裡,夏荷就穿著我的衣服假扮我,天天坐在車裡不出來。關外風大,女子戴著紗帽,別人也認不出來。

我如今回來了,嘉月放心了,夏荷也不用繼續扮我了,蒙旭也免責了,大家都高興。於是為了表示慶祝,當晚我們幾個有頭有面的人做一起聚餐,一人一個小鍋,吃涮羊肉。

嘉月經歷了這麼一次大事,似乎長大了點,說話做事裡少了一些扭捏。表現在吃飯上,就是她這回自己知道動筷子夾肉,也不嫌棄羊肉的臊味了。

我們一邊吃肉喝酒,一邊說了一下我被擄後發生的一些事。說到莫桑,我心情立刻低落了下來。

我逃脫有八、九日了,這一路我也刻意在客棧和茶館裡打聽,卻沒有聽到半點和富查爾有關的消息。莫桑究竟是被抓回去了,還是被他哥徇私殺了,我真是無從得知。

只是有時候閉上眼睛,我就又回憶起分別的那幕。他瀟灑地站在水邊,朝我笑著,一身不羈,然後被身後湧上來的火光吞沒。

我在心裡已把他當成了朋友,舍下朋友逃走,非君子所為。雖然那情形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可我沒辦法放下不去想。

有人碰了一下我的杯子。我轉頭看,是蒙旭。

他低聲問:「你是見到了富查爾的大汗了?」

我點點頭。

「他看上去怎麼樣?」

我撇嘴,「快要斷氣的樣子。」

蒙旭皺了皺眉,「線人說,這老賊重病也有半年了。次次都以為他要斷氣了,偏偏他又能及時吸一口氣回來。」

我笑,「老賊嘛,老而不死是為賊。」

蒙旭看了看我,說:「他只有兩個兒子成年的兒子還活著,就是阿穆罕和莫桑。阿穆罕生性殘暴,你或許見識過了。莫桑這人如何?」

我想他或許會轉達給北遼皇帝,應該對莫桑有益,我自然撿了好話說:「這人豪爽仗義,頭腦清醒。最開始對我挺兇的,卻幫助封崢救我走了。他和他大哥關係不好。」

「哦,難怪。放你走後,聽說他受了罰。」

啊呀!我雖然也估計到他回家後沒好果子吃,可親耳聽到了,還是覺得十分難過愧疚的。

蒙旭又說:「你或許也知道,富查爾領地廣袤,西邊有一大片鐵礦。他們開採了,卻不想上貢,於是和陛下鬧得不愉快。」

我說:「這也不怪他們呀。我地裡種出的瓜,你要我平白給你幾個,我也不高興。」

「上貢這事,是個慣例。他們幾個酋長部落多年來受我們北遼照顧,前年雪災送了多少糧。我們做的不是慈善事,付出是要回報的。他們卻和離國勾結了起來,危害我國邊防。」

「這次截公主,不就是為了引起兩國內亂嘛。」

「好在你假扮的公主。」

我想了想,道:「你們國家的政事,我也不好干涉。我只想問問,倘若陛下震怒,何不大軍壓陣?」

「我正要和你說這個。」蒙旭眼裡激動的光芒閃爍,「你在他們營中,看到他們兵器如何?」

我努力回想,「還算精良,也沒什麼出眾之處。」

蒙旭忽然不說話了,只是笑嘻嘻地,像是知道了什麼好事情一樣。

我還想追問,封崢忽然叫了我一聲,說:「我們已經和京城裡的接待官員說好,明日一早我們就動身,加快速度,傍晚就可以抵達京城了。到時候肯定有點禮節過場要走,你要記得穿命服。」

我無語。這人都快趕上我奶娘了。

連嘉月都笑道:「封大人對瑞雲真是關心得緊呀。瑞雲,那天你走丟了,封大人當時的臉色,你是沒看到呀,大半夜的就難看得像鬼一樣,立刻就想帶人去找你。後來還是蒙統領勸住了他,說危險還沒解除,怕中埋伏,還是天亮再找的好。封大人一宿沒睡,天一亮就帶人去找你了。」

我聽她說完,只覺得心裡被什麼東西狠狠撓了一下,不由向封崢望了過去。他正低頭喝酒,仿佛剛才的話一個字都沒聽到一樣,連謙虛話都不說一句。

我想他冒著危險隻身潛入去救我,也不廢話,帶著我就走。辛苦不辛苦,傷口痛不痛,害怕過沒有?問了他大概也是不答的。

有種男人,沉默寡言,永遠只留給你一個堅實的背影。

我只記得他控訴我推了晚晴,卻是忘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多大,不過八歲,他也才十歲,都是孩子,又懂得什麼?

或許是慚愧,我臉上有點發燙,只好把頭低了下來,也喝酒,大口地喝。

呵,今朝有酒今朝醉,這般自在的日子,明日入了京後,就享受不到了。

蒙旭哎了一聲,「別喝太多了。這酒喝著甜,後勁足得很。」

可他說晚了,十多碗都已經下肚了。好在我這人酒品非常好,醉了就倒頭睡,不發癲不打架,胡話都不說一句。只是次日起來,頭痛欲裂,簡直想撞牆死了算了。

夏荷她們給我穿上厚重繁瑣的命服,又在我沉重無比的腦袋上戴上了一個沉重無比的金冠。我搖搖晃晃地走出去,只覺得脖子上頂的不是腦袋,是磨盤。

走到馬車邊,正見封崢在給公主請安。他穿著那武官命服,紗冠玉帶,腰配寶劍,整個人看著英武不凡。

大概是感受到我的視線,封崢上馬前轉頭朝我望過來。不出意外的,他那眉頭又皺了起來,嘴皮子掀了掀。如果不是蒙旭過來找他說話,他大概又要跑我跟前把我數落一番了。

我上了馬車,幾乎癱軟在椅子裡。這天行路速度也比以往快很多,車搖晃得有點厲害。我的頭越來越重,越來越暈,感覺腦子裡有個人拿著錐子在一下一下地敲著。

後來馬車壓過一塊石頭,車身猛地顛了一下,我肚子裡也瞬間翻江倒海。

我手忙腳亂地爬到車外,張開嘴就哇地吐了一地,早上吃的飯全部混合著酸水奔騰而去了。旁邊騎著馬的小親兵們紛紛拉馬躲開,臉上都露出噁心又惶恐的表情來。

吐完了,感覺倒好了很多。娟子和夏荷七手八腳地把我扶回了馬車裡,給我擦臉漱口。我還是有點頭暈,心想我這副樣子,一下見了北遼的官員,怕是要丟臉。

外面有人敲了敲車門,娟子出去了,回來的時候拿著一個香囊。也不知道裝的什麼藥,氣息刺鼻,但是卻十分醒神。我聞了一陣,頭也不疼了,那天旋地轉的噁心感也消退了許多。

娟子見我臉色好了起來,開心地說:「封大人的這個香囊果真管用。郡主你再多聞聞吧。」

我一聽是封崢拿來的,留了個心眼,捏著那個香囊看了看。這玩意兒做工很是一般,像是在藥店裡常賣的那種。確定了不是那個什麼瓜佳什麼文雅姑娘送給封崢的那個繡囊,我才心安理得地繼續聞了聞。

後來中午下車吃飯,我已經好了很多,便去找封崢道個謝。

封崢正同胡倫老頭他們幾個北遼官員說話,我一走過去,大家都安靜了,弄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只好和他們隨便聊了一下明天的天氣會不會好,大家一路都辛苦了等廢話。

封崢從始至終都很沉默,站在旁邊,目光也不落在我身上。待到要上車繼續趕路的時候,我找了個空檔,朝他笑了笑,想和他道謝,他卻把臉一轉,翻身上馬而去。

我覺得莫名其妙,而後才想到,或許是就要到京城了,他身為和親使,覺得壓力大也是可以理解的。

下午日頭偏西的時候,我們的車速終於放慢了下來,親兵們開始整理隊形,旌旗全部都豎立了起來,禮隊又開始吹響了樂曲。

夏荷她們給我整了衣冠,再給我臉上補了粉。兩人都覺得我血色不好,還硬給我上了點胭脂。我一身香噴噴的,小金在我身邊嗅了嗅,連打了幾個噴嚏。

大隊就這樣慢悠悠地走了半個時辰,忽然聽到車外的士兵們腳步逐漸整齊了起來,我便知道,大概是看到了迎親的官員了。

再走了一陣,禮樂歇息片刻,然後換了一首莊嚴肅穆的曲子奏了起來。我們的車馬也就在這聽著像要出殯的樂曲裡停了下來。

女眷在車裡不必出來,封崢、蒙旭等人則是要和北遼官員做個交接的。然後北遼的禮部官員在公主車駕外磕頭請安,傳達聖意,公主聽完了,說幾句勉勵的話,再是發賞。

等禮官謝了賞賜,又有唱官高聲念了一段歌頌之詞,我們的車才再度啟動,進了城門。

我從車窗的小縫裡往外望去,只見北遼京都城牆宏偉雄壯,竟然是我們東齊京都城牆的兩倍還有餘。過了城門,進入城裡,只見街道是青石板鋪就,寬敞筆直,兩邊樓宇林立,規整潔淨。京城百姓擁擠在路兩邊,熙熙攘攘地看著熱鬧。

我們並不能進宮,馬車直接去了迎賓館。公主沐浴更衣,皇帝和皇后派來的太監和女官前來請安,送來了賞賜。等宮人走了,在北遼的東齊使節官員過來拜見公主。

這些使節常年在北遼,可謂人在屋簷下,偏偏自己祖國又戰敗,想必日子不好過。這下見了來和親的公主,就像見了親人一般,幾個年紀大點的都兩眼熱淚。

只聽下人把這些官員一一介紹,這位是張大人,那位是李大人。我對這些官員都不熟悉,我爹只叫我向那領頭的使節張大人帶了幾句慰問的話。

那張大人一聽我是魏王的女兒,頓時露出那種我再熟悉不過的疏離冷漠之色來。

我不以為意,把頭轉向一邊。忽然眼角掃到一張臉,有點眼熟。

那是個年輕男子,個子高挑,面色白淨,五官輪廓分明,一雙桃花眼,笑眯眯地,俊秀地驚人。我們倆的視線對上,他眉毛一挑,衝我露出一個狐狸般的笑來。

我差點當場張口叫出來。

這這,這個人怎麼在北遼?他不是在山裡幫著師父煉丹的嗎?

他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還大模大樣地混在一群官員之中。

張大人見我神色有異,也看了那男子一眼,問道:「郡主和夏公子是舊識?」

我怔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那個......他是......」

「小民是郡主師兄。」夏庭秋倒是爽快地替我說了,「小民和郡主都拜在雲虛道長座下,做過幾年俗家弟子。」

「對,是我師兄!」我忙笑。

張大人略有點驚訝,重新打量了我一眼,「想不到南海夏家的仲公子竟然還是玄門弟子。郡主也讓下官大吃一驚。」

我看他也不見哪裡有大吃一驚的跡象,只笑道:「學藝不精,不值一提。能在這裡見到二師兄,我心中也歡喜。」

夏庭秋也笑,「見到小師妹,我心中也歡喜。」

我尷尬地傻笑著,眼睛朝他放刀子。夏庭秋穩穩地接住了,笑得是愈發不正經,滿屋子飛桃花。

嘉月累了,也就沒留這些官員吃晚飯。我代替她送那幾位大人出門。

這幾位官員都與我爹不是一派的,與我客氣歸客氣,並不見得多尊重我。我耐著性子禮貌微笑著目送那幾個老頭遠走,然後一把拉著夏庭秋轉進了旁邊的花園。

「哎喲!」夏庭秋被我拉著一路小跑,「我知道你見了我很激動,可也不至於這麼暴力嘛......」

我把他甩到到院子裡一處灌木圍起來的隱蔽地。夏庭秋看似狼狽,卻是精巧地一個轉身,穩住了腳步。然後站直身子,理了理被我拉皺的衣服。

「說罷。」我瞪他,「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夏庭秋揚手就在我額頭敲了一下,「能用這口氣和你師兄我說話嗎?不孝!」

我摸了摸額頭,撇嘴道:「你沒看我夠亂的了,還跑過來添亂子。師父知道你來找我了嗎?」

夏庭秋低頭衝我溫柔一笑,那張俊秀的臉猛地靠近,我來不及退步,已經被他的黑影籠罩住了。

只見他飛速伸手,揪住我兩邊臉皮,使勁往兩旁扯。

「你不說還好,一說我就來氣。就是因為你這沒出息的傢伙,居然在草原失蹤了,害的師父還把我好一頓數落,怪我當初怎麼沒一直跟著你。你說你當初信誓旦旦拍胸脯的保證到哪裡去了?說啊,小雨兒......」

我被他捏得哇哇大叫,抬腿踢他,他這才鬆了手。

我捂著臉,怒道:「你當我想被擄走嗎?又不是請我去做客。我們逃出來的時候差點連命都沒了。你就知道欺負我,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回頭我找師父告狀去!」

「隨便,只要你有命回去。」夏庭秋無所謂,抬手摺了一枝花,用他那修長的手指拈著。

「別忙著裝風雅了。」我看不下去,「難道是師父派你來的?」

夏庭秋點頭,「師父不放心你,恰好我家在北遼有點生意,就派我過來了。」

「你家的生意怎麼都做到北邊內陸來了?」

夏庭秋淡淡說:「北朝這兩年興起南珠,商人大量進貨。我家的養珠場打量往這邊供貨,再採購些藥材回去。我就當來視察店鋪,走一趟也是應該的。」

「難怪那張大人對你這麼客氣,還帶你過來覲見公主。」

「還不是因為我出手大方,孝敬了一千兩銀子給使館。」夏庭秋說著還很心疼。

我笑,「都說我爹貪,我看我爹比他們可清廉多了。我這一路北上,要送我珠寶的官員富賈不計其數,我看著眼紅卻都沒敢要。現在想起來,才後悔死了。」

「送你珍寶,不是明珠暗投嗎?」夏庭秋壞笑,「你打小就那師父煉的丹藥當彈子耍。送你銀票,怕是要拿來墊桌子腳,送你珠寶,估計用來填池子吧。」

「別說了。」我坐在石凳上,拍了拍衣擺,悄聲嘆了口氣,「終於走到這裡了。」

夏庭秋在我身邊坐下,也嘆了口氣,「好了,有我在,你愁什麼。」

他知道我說的是偷國寶的事。這事不管貼了多少層金皮,本質還是那麼不堪。我還真不好意思提。

我認真地對他說:「我的事,你別插手。我已經夠麻煩了,不想把你再卷進來。」

夏庭秋不屑地笑笑,「我既然已經來了,就斷然沒有看著你忙碌而袖手旁觀的。」

我瞥他一眼,「你這時候倒講手足之情了。」

「喲,丫頭,我什麼時候不和你講手足之情了?」夏庭秋擺弄著手裡那枝花,笑了笑。俊美公子拈花一笑,色若春曉,倒比那花還奪目幾分。

只是我也最清楚,我這二師兄,生了一張潘安般的好皮,肚子裡卻全是黑心腸。

想我當初第一次被我爹送去拜我師父為徒,那時候我還很小。到了山裡,我被下人抱下車,還穿著綾羅綢緞。

師父身邊站著一個漂亮的小道士,穿著松松垮垮的道袍,卻是一臉不羈,反而更像一個小混混。他見了我,噗地吐了叼在嘴巴裡的草,然後被我少年穩重的大師兄在腦袋後面拍了一巴掌。

師父和顏悅色,說:「這是你大師兄和二師兄。」

我卻小聲地說:「我想解手......」

師父和大師兄面面相覷,後來我大師兄帶著我去了茅廁。

我大為驚奇,這輩子第一次見到搭在豬圈旁邊的茅廁。以前在家裡出恭可都有下人準備著鋪了香灰的木桶的。

我哆哆嗦嗦地解褲子,就聽到隔壁的豬在哼哼。茅廁裡臭氣燻天,我蹲在那兩快石板上用力,底下就傳來噗通噗通的聲音,黃湯濺了起來。

那一刻我覺得很奇妙,原來拉屎竟然還可以如此有聲有色。

我出來後,百思不得其解,終於忍不住問二師兄:「為什麼茅廁要修在豬圈旁邊?」

我問錯了人,我二師兄雖然生得眉清目秀,卻有著一肚子壞水。他嘿嘿一笑,告訴我道:「因為拉的屎要給豬吃啊。」

我大驚,結結巴巴地問:「那,那麼,我們吃的豬,其,其實吃的是人屎?」

「是呀!」二師兄一本正經地誆騙我,「你原來不知道嗎?」

我當然不知道。我一個王公貴族的千金,怎麼說也是嬌生慣養地長大,只知道吃,卻從來不知道食物是怎麼來的。現在被人告訴我這個消息,我第一個反應就是衝到路邊吐。

我吐得昏天黑地,我二師兄在旁邊沒良心地哈哈大笑。我一邊吐一邊哭,隱約知道自己被他戲弄了,又惱又羞。那口氣一衝上來,沒緩過來,我就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床上。床邊有一個方臉、皮膚黝黑的少年在照顧我。

這個男孩子敦厚老實,照顧我很細心。他給我擦臉,餵我蜂蜜水,動作輕柔,比我娘都要做得好。

我覺得餓了,他又給我拿來兩個大包子。

我嚇怕了,問:「是肉包子嗎?」

男孩子點了點頭。

「豬肉的?」我聲音顫抖。

男孩子似乎知道先前發生的事,笑道:「二師兄騙你,豬是吃雜糧的。茅廁和豬圈修一處,是為了方便取糞澆田而已。」

我這才放心了,抓過包子大口吃。

這包子也不知道用什麼法子做的,面軟餡香,我一口氣吃了兩個還不夠,那個男孩子還給我倒了一大碗粥。

這個粥也是我從來沒喝過的,裡面加了黃色的米,吃起來特別香。

男孩子告訴我:「這黃色的是玉米粒。」

我長見識了,我知道了豬圈是和茅廁修在一起的,知道了豬吃雜糧,還知道了玉米粥好喝。而這個好心的男孩子就是我三師兄。

師父過來看我。他見我吃飽了,氣色也不錯,放下心來。

「你二師兄最頑皮了,說話也是信口胡謅。我已經教訓過他了,罰了他抄經文。」師父摸摸我的頭,「這幾個孩子打小就跟著我在山裡長大,沒和女孩子相處過,不懂的禮數。以後他要再欺負你,你只管告訴我或者你大師兄。」

大師兄做事嚴謹認真,十分細緻,天冷加衣,過節辦席,接待客人,督促師弟師妹們的學業什麼的,全都是他在操持。師父平日若不是修煉,就是在南瓜架下睡覺,十分清閒。

玉龍山風景秀麗,植被茂密,山中多鳥獸,更有不少奇珍異果。師兄們帶著我上樹摘果、下河摸魚,教我在後院種菜,教我做陷阱捕獵。我們在山林裡穿梭挖人參,採集各種珍貴藥材,然後下山去換取米麵。

我很快就適應了老百姓簡樸的生活。我學會了燒火做飯,我會去餵豬餵雞,早上起來也要打掃庭院,還要跟著師父修煉。不過我一沒慧根,二不勤奮,道學很差,好在師父也不勉強我。

我娘時不時派人給我送衣服用具過來,但是在上裡用不了那麼好的東西。比如綢緞衣服,穿著爬樹,兩下就壞了。三師兄後來給我縫了小道袍,粗棉布做的,還在衣邊上繡了幾朵小花。順便提一句,我三師兄家原來就是裁縫。

我在上裡的日子過得很逍遙,原先那一點點離家的憂傷轉眼就被我丟在了腦後。。

我對夏庭秋抱怨,「說真的,二師兄。我覺得我大概天生不是富貴命。在山裡過得好好的,一帆風順,一回京城做回郡主,就什麼烏七八糟的事都找上門來了。」

夏庭秋笑,「人各有命,現下這事,也不過是個考驗。你當初還跟我自信滿滿的,現在只差臨門一腳了,倒緊張起來了。」

「沒做過嘛。」我嘟囔,「我以前行為多光明正大的呀。」

夏庭秋斜睨我,「偷偷在我床上倒水,栽贓我尿床,這很光明正大嗎?」

我嘿嘿笑,「可不是沒栽贓成嗎?」

「說了你還得意了。」夏庭秋哼了哼。

我沉默片刻,嚴肅道:「二師兄,你非要摻和進來,我也攔不住。不過,將來情況有變,我叫你抽身,你一定要即使抽身,好不好?」

夏庭秋丟了花,笑著揉了揉我的頭髮,「傻丫頭,我有把握得很,為你自己擔心吧。」

送走了二師兄,我給公主請過安,回了自己的院子。

夏荷正在教一個小姑娘規矩。見我回來了,夏荷便領著著那個姑娘給我見禮。

「郡主,今天使館又給您和公主送來了幾名侍女。這孩子叫草兒,婢子安排她日後給您奉茶可好?」

我一個人,哪裡用得了那麼多人伺候,只是使館的盛情難卻。

那個叫草兒的女孩子看上去才十四、五歲,模樣乖巧機靈,聽說是某使官的家奴,十分可靠。我隨意問了幾句話,便把她收下來了。

晚上沐浴過後,我坐在窗下,一邊擺弄著一個九連環,時不時看幾眼窗外皎潔的月亮。

忽然發覺,我雖然沒有活多少年,卻一直東奔西跑,過著半流浪的生活。每次都是家裡住不長,又要去山裡。山裡住一陣,我娘想我了,又要把我叫回去。

現在更好,一口氣跑到異國他鄉來了。

這異國的月亮,也和家鄉的一般圓。也不知道今夜的玉龍山是否也月色皎潔。師父和大師兄一家坐在院子,抬頭望著同一輪月亮。

「郡主。」草兒端著冰鎮過的酸乳酪走進來,「您是現在用嗎?」

「現在用吧。」這北遼特有的吃食,我十分喜歡,每天都要吃一兩碗。

草兒乖順地站在我旁邊。我一邊吃,一邊問:「將來我若回南邊了,你是跟我走,還是留下來?」

草兒說:「郡主若喜歡婢子,那就帶著婢子走好了。若是不方便,草兒也可以回原來的李府。李大人對我們下人是極好的。」

我吃完了乳酪,朝她遞了過去。

草兒接了碗,行禮告退,臨走之前,似乎是無心地說了一句:「金月若琉璃,光華滿天下。」

我猛然轉過頭去,瞠目結舌。

草兒朝我點頭微笑,退出屋子,關上了門。

我猶豫了一下,沒有追過去。

「金月若琉璃,光華滿天下。」這句是我爹當初在我臨行前,反覆叮囑、耳提面命過的,「到時候我們的探子會主動找到你,和你說這兩句詩。你記住別忘了!到時候不論對方是誰,都聽令行事!」

在我的想像中,那會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個蒙面黑衣俠客悄悄來拜訪我。我們倆都神秘兮兮地對暗號。夜風吹拂著我們的頭髮和衣服,一派蕭索的江湖風度。然後那黑衣俠客由悄無聲息地翻牆離去,我背手站立在月色下,形象高大。

再不濟,也得是白日裡見過的某個官員,來私下拜訪我,和顏悅色地說,郡主,咱們倆合作愉快,一起把寶來尋找。

如今卻蹦出這麼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我的江湖憧憬譁啦一聲碎成千萬片。心裡又不明白,如此重要的任務,怎麼派了一個還一臉稚氣女孩子來?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糊裡糊塗地睡下,在夢裡還在嘀咕。

第二天一早,草兒跟著夏荷服侍我起床更衣。

我悄悄打量她,見她一臉平靜淡然,十分沉得住氣,就好像昨天的事並沒有發生一般。我看著心裡也佩服。

既然我爹吩咐我在和他們接上頭後,聽從對方的指揮行事,現在她不表露半點,那我也假裝一無所知。我不會裝聰明,裝笨一直很在行的。

宮裡的皇后派來女官,給我們講解婚禮上的諸項禮節和宮裡的規矩。那女官穿著窄袖衫,細褶裙,四十多歲了,神情嚴肅,說話做事一絲不苟,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好應付的人。

那女官行完了禮,直著脖子,神情冷漠地盯著嘉月,說:「婢子乃是中宮大姑姑,公主可喚婢子明安。皇后娘娘特遣婢子過來給公主請安,娘娘說,公主一路車馬勞頓,應當好好休息才是。無奈大婚吉時已定,所以還請公主多多諒解。而且此樁婚事略有倉促,宮中抓緊應對,也難免又不周之處,屆時也請公主體諒了。」

嘉月的臉色立刻發白,但她還忍著一口氣,客客氣氣地回道:「皇后娘娘體恤我,讓我好生感激。他日進宮,我自噹噹面向娘娘致謝。我初來乍到,諸事不熟,還需要姑姑多多指點。」

我鬆了口氣。這一路歷練,嘉月也比以往要懂事了許多。我們東齊戰敗和親,北遼肯按照正規程序辦理這樁婚事,已是很給面子了。聽說當年別國戰敗,送來公主,那是直接抬進後宮,當天就侍寢的。

後面學習諸項宮廷禮節,明安雖然嚴厲,卻也沒可以為難嘉月。只是女醫官檢查身體的時候,嘉月覺得受辱,又嚶嚶哭泣了起來。

我看著實在難受。覺得堂堂一個公主,到了這個份上,真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作踐。別說嘉月了,若換成我都受不了。

皇后女官走了後,嘉月一直哭到睡著為止。我等她睡下了,才悄悄從她房裡退了出來。

北遼京都的夜,很安靜。空氣冷冽,天空明淨,繁星似海。

我站在院子裡,深深聞了一口夜花的芬芳,捶著酸軟的胳膊,嘆了口氣。

「郡主。」草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迴廊角落裡。

我點了點頭,她無聲地走了過來。

「郡主,有幾位大人,需要您見一面。還請隨婢子來。」

我左右望了望。

「郡主放心,四下婢子都打點過了。」

我接過她手裡的黑色披風披上,跟著她從僻靜的小路繞過了僕從和侍衛,走到了後院側門。一個灰衣僕人悄悄開了門,放我們出去。

草兒低聲道:「那地方並不遠,勞煩郡主隨我走一陣。」

我跟著她在巷子裡走了一刻多鐘,繞了好幾個圈子,才停在一個普通的紅漆門前。這似乎是戶小戶人家的院子。

草兒同裡面的人對上了暗號,門開了,我們走了進去。

堂屋裡亮著燈,似乎有不少人,我一走進去,眾人紛紛站了起來。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白衣翩翩的俊秀公子,驚呼聲脫口而出:「二師兄!」

夏庭秋笑著挑了挑眉毛,欠身道:「郡主。」

張大人走到我跟前,抬了抬手,「郡主,深夜勞您前來會晤,實在是辛苦您了。」

「不敢!」我忙客氣道,「張大人,劉大人,你們這是......」

張大人開門見山到:「郡主,正如您所猜測的,今日會面,正是為了金印一事。」

果真如我所料,「可是師兄怎麼也在這裡?」

張大人搶了夏庭秋的話,說:「夏公子雖未有功名在身,卻忠心愛國,捐助重金以支持我等事業。況且夏公子走南闖北,結交廣闊,在北遼有許多路子。所以這次也請了夏公子在場,一同商計。」

說白了,人不說話錢說話。

我瞟了夏庭秋一眼,他笑得狡猾黠奸詐,怎麼看都不像個忠心愛國的傢伙。

我正要發話,有人推門進來,道:「抱歉,在下來遲了。」

這聲音我更是熟悉了。

「封崢?」

封崢幽黑的眸子對上我的,露出明顯的驚訝之色。原來他也不知道。

「郡主?」他微微抬高了聲音,「原來張大人所說的特使,竟然是你!」

我靦腆地笑了笑,「什麼特使不特使的。不過是盡忠君之能事罷了。你看看,今天一來,居然全是熟人。這也好,話也好說多了。」

「郡主說的甚是。」張大人把手一延,「郡主請上座,我們開始議事吧。」

我依他的話,坐了下來。

張大人將手一抬,道:「郡主,臣和下屬官員經過數年探訪,後又在夏公子的幫助之下,今日終於探出了寶物的下落。」

我心想就一個小印章,你們卻花了數年的時間才搞清楚在哪裡,皇帝養他們真是浪費糧食。可惜這話不能說,我只是笑著點頭,作出大為欣慰的模樣。

「張大人辛苦了。那麼,寶物究竟在哪裡呢?」

張大人把手一背,頗為得意道:「這方寶印被叛軍帶到北遼後,曾一度輾轉於各位皇室成員之間,後一度流落到民間,最後於十三年前被北遼帝從民間尋了回來。這可謂一路艱辛複雜呀。」

我繼續笑,「那麼,寶物究竟在哪裡呢?」

「北遼帝得到了寶物,圍著如何好生安置,也是想盡了辦法。最開始是收藏於佛法寺的寶塔之內,然後又藏在宗廟的祭壇之下。可是他依舊不放心。」

我耐著性子,「哦,那他究竟把寶物放在哪裡呢?」

「放在當今國師處。」還是夏庭秋沒了耐心,搶先說了。

張大人不悅地看了夏庭秋一眼,轉頭對我道:「郡主,正如夏公子所言,那寶物,此刻正在國師手裡。」

「可是那位極受民眾愛戴,又美麗出眾的國師大人?」

張大人看我的眼神,似乎寫著「到底是女人,就知道關心人家美不美」這句話,嘴裡倒恭敬地答道:「回郡主,正是這位國師。」

我問:「那國師將寶物藏在哪裡?」

張大人面露難色,「國師她......似乎將寶物隨身收藏著。」

喲,這可麻煩了。放柜子、箱子裡,還可以去翻,收藏在身上,那就只有去搜身了。

我看了看這幾個男人,問:「那你們可想出了什麼法子接近國師?」

劉大人上前道:「下官們想了許多法子,可是都接近不了國師啊。我們派出的人花了那麼多時間,如今廚房打雜的升做了廚師,後院餵豬的升做了採購,洗衣服的那個姑娘更倒黴,好不容易升成了前堂奉茶的,卻被來做客的一個王爺世子看中了,要討去做小妾。她只好連夜逃跑了。這真是......」

我咬緊牙關憋著笑,揩了下眼角的淚水,「聽說這國師可還是個厲害角色呢。手一指天上就要下雨,腳一跺大地就要開裂,這可怎麼辦喲?」

幾個官員都露出為難之色,議論紛紛。我二師兄夏庭秋事不關己地坐在一旁,咔嚓咔嚓地吃著瓜子,顯然把這幕當成演戲般看了。

我藉機轉向封崢,低笑道:「真想不到,你居然也摻和進來了。我們一路北上,我竟然都沒看出來。」

看得出封崢還在驚訝中,他低聲說:「我也沒看出郡主你也參與其中了。」

「那這事,你有什麼看法?」

封崢輕輕皺眉,搖了搖頭,「若國師是男子,還有幾個辦法。可惜是女子......」

「切不可小瞧了女子呀。」夏庭秋丟了手裡的瓜子,湊了過來,「這國師不但主持祭祀,舉國上下都是信徒,而且深受北遼帝信任,可參與朝政。絕對不是尋常女子。」

我聽得有點慚愧。「她功夫如何?如果把寶物貼身收藏,近她身可容易?」

「傻丫頭。」夏庭秋笑著,親暱地點了點我的額頭,「人家是國師,多的是招數防身。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

「我才沒想親自去她身上掏東西呢。」我翻了個白眼。

草兒匆匆進來,「諸位大人,就快到宵禁了,屆時走動不方便,還請早點散了吧。」

「也好。」張大人對我說,「郡主還請早點回去歇息。有什麼消息,下官叫草兒傳達於你。她完全可以值得信任。」

我要不信她,我今天也就不會跟著她來這裡了。

我同眾人告辭。封崢與我通路,一道送我回去。

我們出了院子,草兒在前面引路,我們倆在後面跟著。

我邊走邊說:「公主七日之後進宮。我們時間已經不多了。」

封崢嗯了一聲,說:「沒想到你二師兄竟然也在北遼。」

「是呀。」我莞爾,「他是來做生意的,本來應該袖手事外的。我看他還是不放心我。」

封崢沉默了半晌,說:「似乎很關心你的樣子。」

我不禁望了他一眼。

月光從路邊矮牆的瓦頂上流瀉下來,偶爾照在他的臉上。他低垂著眼帘,顯得十分安詳沉靜。我見多了冷漠的他,這樣溫柔的表情,讓我一時移不開眼。

像封崢這麼好看的人,連憂愁都是動人的。這種男人的憂愁,又是最能直達女人的心扉,像一把利劍,譁地一下就捅出一個大窟窿。

娘說,男人越好看,就越能傷人。她又說對了。

我下意識地抬手想捂胸,好在神智恢復得快,才沒有丟這個臉。

我喃喃道:「他是我師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他當然關心我了。」

封崢表情淡淡的,說:「那天你和我說,我們認識了這麼久,我卻一點都不了解你。我後來總想起這句話,發覺你說得果真是對的。」

若換平時,我肯定一句「和你無關」就頂回去了。可今夜大概是月色光太好,我難得萌生了一點小女兒情懷,低聲細語地說:「我也只是隨口說說。你一個大好男兒,該關係的是國家大事,我的一點喜好,不足掛齒。」

封崢淡淡地笑,似乎對我的話不以為意。

我問:「你想家了嗎?」

封家似乎挺和睦的,封崢又是他爹的愛子,待遇肯定是比我好的。

封崢沒回答,反問我:「你呢?」

我實話實說:「不怎麼想。只想回師父那裡。」

「山裡的日子真的那麼快樂?那你將來總要嫁人的,到時候怎麼辦?」

我莞爾道:「我才不想嫁人。我爹到時候要逼我嫁人,我就逃去師父那裡。」

「為什麼不想嫁人?」

「我這身份,我爹肯讓我嫁個去江湖人家嗎?嫁個王公貴族,我不喜歡他,他肯定也不喜歡我。他倒可以娶七、八個小妾,我卻不能另嫁一個丈夫。太不划算了!」

封崢歪歪嘴,笑了起來,卻是有點勉強的。

到了公館,那個灰衣僕人又開了門,放我們進去。院子裡和來時一樣,靜悄悄的,沒人知道我們離開過。

第二日,明安姑姑繼續來迎賓館給嘉月講解宮裡的規矩和人士。使館又派人給公主送來瓜果茶點,跑腿的那個人居然是夏庭秋。

夏公子錦衣玉冠,風流倜儻,衝著給他倒茶的侍女微微一笑。那小姑娘手一逗,茶水就潑到了桌子上。

我在旁邊看著冷笑,虛情假意道:「今天怠慢了夏公子了。公主正跟著宮裡的姑姑學習禮節,抽不開身。您送來的這些點心,回頭我一定轉交給公主的。」

夏庭秋掛著和善地笑臉,道:「那就有勞郡主了。而且,在下這裡還有一份禮物,是特意送給郡主您的。」

「我?」

夏庭秋叫小廝捧上一個紅漆木盒子到我跟前。我揭開來看,倒也不是金銀珠寶,而是七樣精緻的糯米點心。有霜糖的,薑糖的,紅豆沙的,還有果餡的,看著十分可口。

我喜歡吃糯米制的甜點,這個知道的人並不多。夏庭秋同我一起生活那麼多年,當然知道我這點小喜好了。

「在下知道郡主喜歡糯制點心,便找了個有名的糕點師傅做了這盒吃食。郡主您千裡送親,奔波勞苦,在下這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我笑著把食盒收了下來,對夏庭秋說:「二師兄有心了。這份禮雖小,卻甚得我心,我很喜歡。」

我又說:「二師兄,你看窗外院子裡那株開黃花的樹,叫什麼名字?我看它開得好看,卻沒在東齊看到過。」

夏庭秋順著我的視線望過去,「哦,回郡主,那樹叫黃梅,卻和我們知道的梅樹不同種。這樹春天開花,花朵大,有細微香氣。」

「有香氣?我怎麼沒聞到?」

夏庭秋說:「您要走近了聞。」

我點頭笑道:「春色正好,二師兄陪我在院子裡散散步吧。」

夏庭秋站起來,把手一抬,「能陪小師妹散步,可是師兄我的榮幸呢。」

我忍著在他這張狐狸臉上踩一腳的衝動,站起來轉身就往外走。夏庭秋笑嘻嘻地緊跟過來。

我有心創造和他光明地私下說話的條件,才選了在院子裡散步,然後又打發侍女們遠遠跟著。那幾個侍女眼珠一轉,也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竊笑著應下,果真拖在我們後面二十來步左右。

我一邊慢慢走,一邊低聲問:「你怎麼都成了使館裡的雜役了?」

夏庭秋落後我半步,聲音依舊吊兒郎當的,「還不是為了見你罷了。不然我是庶民,你是郡主,來往過密,惹人注意。」

我瞅了他一眼,「想好怎麼去那個國師大美人那裡取東西了嗎?」

夏庭秋不正經道:「什麼絕世美人?小師妹,這天下有誰能比得過您的美貌?」

我關心正事,忍著噁心追問:「那這下怎麼辦?」

「怎麼辦喲?」夏庭秋苦惱地重複我的話。

「不如這樣!」我興奮道,「看你還有幾分姿色,去勾引她好了。國師常年清修,想必深閨裡也是寂寞得緊。呆她信任了你,你就趁虛而入,摘下那朵花來。」

夏庭秋也哈哈大笑,撫掌道:「妙!妙!全天下只有小雨兒你才說得出這樣的話了!」

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啊?

我說風涼話:「雖然欺騙女人感情,特別還是一個絕世大美人的感情,估計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但是二師兄您為國犧牲,師父肯定以你為榮,我回去也定當稟報陛下,保你家族榮華富貴,你也哀榮無限。」

夏庭秋笑著聽我說完了,點頭附和,「雨兒,你說的是個好法子!那我這就去勾引美人了,告辭,告辭。」

我笑嘻嘻地同他揮手告別,「好走,好走。祝你馬到成功。」

其實要他去勾引國師,也不過是說笑話。我是不大樂意看到他被纏進這件事中來的。雖然是為了關照我,可是朝廷秘辛這種事,知道的越少越好。我怕牽連了他。

不料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封崢就來砰砰敲我的門,我好夢正酣被他吵醒過來。

我一邊穿衣服一邊心想,我這二師兄雖然桃花拿手,可這效率也太高了點,這麼快就把那國師勾引到手了?

結果封崢劈頭就說了一句:「富查爾的巴哈圖大汗歿了。」

我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是,原來那老頭叫巴哈圖啊,然後才想到,哦,終於死啦?

我問:「怎麼死的?」

封崢說:「老死?病死?總之是死了。你趕快收拾一下,宮裡來旨,召你我二人去面聖。」

我叫:「怎麼好端端地要進宮面聖?」

封崢道:「現在富查爾一片混亂,莫桑和阿穆罕分成兩派,爭奪汗位。北遼帝知道你走失遇到莫桑一事,所以要傳你我去問話。」

我聽到莫桑和他大哥打起來了更是驚訝。前幾天才聽說他抓回去被關起來,這下就能厲兵秣馬和阿穆罕掐架,我還真小瞧了他。

封崢催促得急,我立刻換了衣服和他出門。外面已經有禮部的車馬在等著我了,我坐上去,馬車立刻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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