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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健演過的古裝劇(呂健的風流事風流出了格)

2023-06-20 05:15:11

秋天,雲淡風輕,氣候舒適,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豐收的氣息。尤其是康樂村的秋天,是一個異常豐盈的季節。由於雨水充足,陽光明媚,地裡的莊稼比著賽地往上竄,那長勢歷年來最好。康樂村的村民們高興得合不攏嘴,他們老早就盤算著自家的地裡今年能多打多少糧食,那多打的糧食能多賣多少錢,那多賣的錢可以添置心儀已久的彩色電視機或洗衣機。

無論是那飽滿的玉米棒子,金黃的大豆還是粘著零星泥土的馬鈴薯,哪一樣都是他們的最愛,哪一樣都能換回一張張捏在手裡扎紮實實,抖起來刷刷響的鈔票。

天剛蒙蒙亮,呂健就從炕上爬起來了,他穿衣服的動作很小心,儘量不弄出聲音來。他擔心吵醒熟睡的老伴。臨出門前,他輕輕給老伴掖了一下被角,然後拎著鞋子緩緩挪到門前,出了屋子,他才把鞋穿到腳上。他要用半小時的時間趕到鎮子上,再從鎮子上坐車到縣城裡,他去縣城的大醫院給老伴桂蘭抓藥。老伴都病了好幾個月了,藥也吃了差不多一籮筐了,卻始終未能徹底痊癒,那病就像個淘氣的孩子,你若是看緊些,他就好了,你若是稍一放鬆,沒按時吃藥,它就又犯了。就為這病,老伴的脾氣愈發的不好了,她總是有事沒事地亂找茬,她總是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衝著呂鍵甩臉子。

呂健的心緒也同樣不佳,很多時候,他的心裡都像踹著只小兔子,蹦蹦跳跳地不消停,攪得他不安生。但他每天都得穩住心裡的小兔子,滿臉笑容地去哄老伴。他知道,只有把她哄好了,他的日子才會好過。不然,家就不像個家了。

康樂村很小,只有一百多戶人家;康樂村也很偏僻,據說緊鄰村外的山上還有野熊和野豬的蹤跡。但康樂村的村民們都是有見解有思想的人,他們最善於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討論,他們討論的話題很龐雜,但他們最喜歡討論的還是發生在自己村裡的事兒。康樂村就是發生屁大點兒小事也能被掀起層層波浪,他們居然能從屁那麼一點小事裡咂摸出個一二三來,末了加以精闢的總結。

在這個秋天到來之前,康樂村已經很久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了,連個屁那麼大點的小事也沒有發生。為此,康樂村的男女老少頗感無聊,但在他們心裡卻裝滿了期待與憧憬。這期待與憧憬把他們的日子打扮得格外精彩。他們的心裡甚至暗藏了喜悅的成分。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們知道平靜的時間越長,將要發生的事情就越精彩越值得回味。

比如前年,老張家的二小子考上了京城的大學。康樂村的村民那段時間的話題就是這二小子從小到大是如何成長起來的,如何的因為學習不努力被他父親用木板把屁股打腫了的事情。若不是他父親的木板子,說不定二小子就考不上那麼好的大學,就會和村裡的年輕人一樣要麼在家種地,要麼外出去打工,要麼遊手好閒,吃啥啥不剩,幹啥啥不行。也有人持不同觀點說,張家二小子天生是個讀大書的料,全村的孩子只有老張家的二小子長了個裝學問的大腦袋。那大腦袋可不是白長的,就是沒有他父親的木板子敲打,他依然有出息。

若是任何一個當父母的都用木板子打自己孩子的屁股,打幾回就能考取名牌大學,那倒簡單了,家家準備幾個木板子就行了。問題是,有些孩子,你就是打死他,他也考不上大學。從這個觀點上看,老張家的二小子就是讀大書的料,這和挨不挨板子沒什麼必然聯繫。

這件事情過後,康樂村很長時間都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一直到轉過年,發生了一件事,卻不是屁大的小事而是康樂村幾十年都不曾發生過的大事件。那就是李家的兒媳婦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把褲腰帶掛在自家廚房的門框上,上吊自殺了。等李家的兒子連喊帶叫,跟頭把式地趕回來時,那女人已經氣息全無。

人們就此事件整整議論了小半年。李家媳婦究竟為何上吊自殺,康樂村人設想了千萬種理由。有的人說是受了婆婆的氣,可她的婆婆是村裡性格最好的女人,婆婆和兒媳說話時總是輕聲細語的,洗衣、煮飯等家務活也都是婆婆幹的。顯然,這條不成立。有人說那就是受了公公的氣,沒準背地裡,公公還為老不尊,調戲了兒媳婦。

可知情人說,這事絕不可能,一千個不可能,一萬個不可能。因為,李家兒媳的老公公在她未嫁到李家時,就已經去世了。還有人說,那就是李家兒子虐待媳婦,可這條同樣無憑無據。因為李家小兩口相親相愛是有目共睹的,虐待這個詞在他們夫妻之間真的沒有立足之地。討論到最後也沒個合理的理由。村裡人最終總結出,人的命本是天註定,那女人天生是個短命鬼,是個討債鬼。債討完了,閻王就把她招回去了,只是苦了李家的兒子整天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還動不動就掉幾滴傷心的淚水。

走在鄉間小路上的呂健還不曾意識到在這個秋天裡將有件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這件事情的性質遠比張家二小子考取北京的大學,李家兒媳婦上吊自殺莫測多了。此刻的呂鍵只顧著匆匆的趕路,他的整顆心都系在老伴桂蘭的身上。他意識不到秋天裡發生在他身上的那件事,是正常的。除了神仙,誰又能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呢?

呂健如他的名字一樣是個健康的人,健康到六十來歲的人了看上去剛剛五十出頭,健康到好幾年沒得過感冒沒曾吃過一片藥。扛起鋤頭下地,甩開膀子幹活,絲毫不遜色於年輕的小夥子。坐在飯桌前端起酒杯,半斤八兩白酒下肚,依然神態自如,面不改色心不跳,該幹啥幹啥。村裡人都說呂健這身板,年輕的小夥子也趕不上呢。呂健是個樂觀的人,他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閒時還喜歡和村裡的某些半老徐娘嘮點葷話,逗得他們捧腹大笑。

但那都是從前了,自從老伴桂蘭病了以後,呂健的生活多了許多煩惱。其實,桂蘭得的也不是什麼大病。醫生說她得了陰道炎,屬婦科的一種常見病。服用幾個療程的藥就能好。問題是自從桂蘭得了這種病以後,經常找茬衝他發火,聲稱自己得了婦科病都怨他,要不是他老不正經,總與她辦晚上那點破事,她能得這個病嗎?弄得呂鍵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有幾次,他想和老伴理論幾句,又怕她上火,加重病情。可不和她理論,自己心裡又不舒服。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得了病就治病唄,老埋怨他有什麼用。天底下的夫妻誰能不辦晚上那點事,為什麼別人不得病,你偏偏就得了病呢?這些都是呂鍵心裡的想法,從來沒說出來過。他是男人,男人不能和女人一般見識。再說,老伴桂蘭現在是病人,更需要他多擔待了。

桂蘭的模樣俊俏,年輕時是村子裡數一數二的美人兒。就是如今五十開外的人了,看上去也比實際年齡年輕多了,她臉上的皮膚依然光光滑滑的。村裡這個年齡的女人早已滿臉皺紋或滿臉雀斑了。桂蘭人長得水靈,性格卻不是很好,在家裡呂健幾乎是每件事都依著她。呂健為此不但不生氣還覺得頗為受用,用他的話說女人嘛,就是男人的孩子,得好好寵著。而且,男人不能和女人計較,那樣會被人看不起,更何況桂蘭還給他養了一個有出息的兒子。一想起兒子,呂健的眼角眉梢就掛滿了笑意,那小子在城裡的報社當記者呢,每次回來都和他講許多新鮮事,聽得呂健一愣一愣的,長了不少的見識。兒子走後,他就將那些新鮮事講給村民聽。時間久了,他在村民眼裡儼然成了文化人。

村裡人都說,呂健兩口子是前世積了德,行了善,做了天大的好事,感動了天地,才養了這麼一個有出息的兒子。

康樂村的人們對呂健的印象很好。原因有三個,一是呂健是個嘴巧的人,哪家的兩口子打架了,哪家的哥兄弟姐和妹鬧矛盾了,吵得不可開交或是動了手腳時,他都及時趕到。少則三言五語,多則三十句五十句,就能化解一場矛盾。他去時,屋子裡還是激烈的戰場,他出來時屋子裡已經煙消雲散了。為此,老伴桂蘭曾多次埋怨他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有那工夫歇會多好,人家吵架,哪顯著你了,就是人腦袋打出狗腦袋和你有一毛錢關係嗎?你不去勸架,人家吵過了照樣關起門來過日子,你去勸架了就能保證他們下次不吵了嗎?

每當這時,呂建都嘿嘿一笑。拉住老伴的手興致勃勃地聊上一段,說什麼鄉裡鄉親的怎能眼瞅著不管,人家吵不吵是和他沒關係,但他還是到場更好一些,有助於在大家的心目中樹立他的形象。直到老伴煩了,甩了他的手,他才住口。再有就是呂健有個在城裡當記者的兒子,總能提前透漏一些對康樂村人有價值的信息。比如,糧食的行情,啥時出手賣糧最合算。比如啥時的豆油麵粉要漲價,要及時買進等等。

為此,康樂村人沾了許多小便宜。他們為此很感謝呂健,誇他是《三國演義》裡的諸葛亮能掐會算。還有最重要的第三條,呂建的手巧,尤其擅長盤炕。他盤的炕平整,熱度均勻,不管刮東南風還是西北風都不往屋子裡串煙。康樂村一大半人家都請他去盤過炕。盤完了炕,主家必留他吃頓飯,煮個豬頭炒幾個像樣的小菜,喝瓶小燒酒。臨走,再塞給他兩盒煙或是一條豬頭肉。因此,呂建充分掌握了村子裡誰家婆娘的飯菜燒得可口,誰家婆娘的飯菜燒得糟糕。

呂健幹活實在,從不拈輕怕重。盤炕時的黃泥他都親自動手和好,炕洞裡沉積的黑灰,也是他一把一把掏出來的。就連第一遍火也是他給燒的。有的主家見他忙得滿頭大汗,臉上抹得黃一道黑一道的很過意不去,死活要自己燒炕,要他坐下歇歇,喘口氣。他卻把眼一瞪,梗著脖子說:「可不能小瞧了這頭一遍火,燒不好要出大簍子。火苗小了,炕洞裡幹不透會發黴。那樣,每次點火煮飯時,炕洞裡都有難聞的黴味返出來。火苗大了,炕面就會裂出大口子,還得重新煳炕面子。」說完,他又忙上了。主家便舔著臉不知說什麼好了,只好由著他蹲在那不緊不慢地往炕洞裡添柴禾,不一會炕面子上就冒出了渺渺的氣體,一股淡淡地稻草混合著黃泥的氣味飄散開來。

一晃,很多年過去了。呂健不知為康樂村的村民拆搭了多少次這樣的火炕。這些火炕陪著康樂村的村民度過了許多個寒冬。就這樣,他從一個愣頭小夥子熬成了如今的花甲老者。因為他的年紀大了,村裡很多人家已經不好意思再來請他去自家盤炕了。特別是那些年輕人,他們的炕都是用磚頭和水泥砌成的,上面蓋一片角鐵。那炕就一勞永逸再不用拆不用搭了,只需在年頭歲尾時,清理一下炕洞裡沉積的炭灰就完事大吉了。為此,呂建很感慨,歲月不饒人呀,還沒覺得怎麼過呢,自己居然扔下五十奔六十了,沒有年輕人的機靈勁了,用磚頭水泥砌的炕他是不喜歡的,他總是對泥土盤的炕更親切些,那是他的手藝,那之中的門道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些年他都陶醉在那份獨屬於他的喜悅中。

呂健始終對盤炕這個活兒樂此不疲。他就是喜歡盤炕的那種感覺,每當想到在他盤好的炕上鋪上漂亮的炕單,再鋪上暖和的被褥,一家人365個夜晚都睡在那上面,特別是新結婚的小兩口躺在他給盤的炕上孕育新生命,他的心中就會湧起許多自豪感。自家的炕他每年必須拆兩次,盤兩次。其實,一年一次足矣,兩年拆搭一次也可以。但他偏要一年拆搭兩次。一方面他想讓桂蘭常年住在暖和舒適的炕上,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紀念他們的往昔。年輕時,桂蘭的父母就是看中了呂健盤炕的手藝和他勤勞善良的品質,才把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了他。他呢,自然沒有辜負嶽父嶽母的希望,全心全意地心疼桂蘭,家裡家外他能幹的活他都包了。他是個熱愛勞動的人,不管幹多少活都沒有累的感覺。他把勞動當成了某種享受。

桂蘭呢,哪樣都好,就是性格過於強勢。生起氣來,十天八天也不和他說一句話,除非她自己轉過彎來。不然,任憑呂健磨破了嘴皮子怎麼哄也哄不好。呂健的巧嘴在桂蘭面前一點也派不上用場。但呂健依然是幸福的,特別是他們的兒子小虎出生後,他的幸福變得格外生動起來。他總喜歡抱著小虎和村裡人炫耀,我這兒子不一般呢,長大了是個人物呢,瞧他的眼睛多機靈,還有這大腦門裝得許多學問呢。村裡人便笑著敷衍幾句。

孩子都是自家的好,沒有哪個當父母的不盼望孩子有出息,但真正有出息的並不多,尤其是在這樣偏僻的小村子裡更是稀少得如鳳毛麟角。直到小虎長大當上了城裡報社的記者,村裡人才不得不佩服呂健的眼光有多英明。常有人閒聊時說:「你看看人家呂健,就知道兒子長大有出息,小虎還果真就出息了,呂建這人不一般呢,有先見之明呢,趕上諸葛亮神通了!」

村民們當時還不知道就是這樣一個不一般的呂鍵居然能辦那樣的一件事情,有辱祖宗呢。那件事情就發生在這個秋天,當然在發生那件事情之前,在呂健家裡就發生了一件小事,這件小事的發生惹惱了桂蘭,她已經好幾天沒理睬呂健了,要不是兒子要回來,她還不會搭理呂健。

那天,桂蘭去鄰村的妹妹家串門了。從心裡說呂健是不喜歡那個妖精一般的小姨子的,四十多歲的人了穿得還像個花蝴蝶一樣,袒胸露背的。小姨子長得也很漂亮,漂亮的小姨子把丈夫打發到縣城去打工,自己卻在家裡和養魚的趙大勾搭在一起。這點他很看不慣,桂蘭也不贊成,經常為這事和妹妹發生口角,口角過後姐倆該咋樣還咋樣。每次,桂蘭從妹妹家回來還能拎回點活魚鮮蝦給他下酒呢。對那魚或蝦,他一開始是鄙視的,心想什麼糟爛東西,看著就噁心。可等它們被燉熟了,香噴噴地端上桌時,他就把持不住自己了,他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心想管它呢,吃了再說,是小姨子送的,又不是從趙大那兒偷的。

後來小姨子的丈夫知道了自己媳婦和趙大的醜事,氣得火冒三丈,拎起斧子將趙大砍傷了,他自己也因此被關進了監獄,判了刑。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呂健心裡很難過,他總覺得欠著小姨子兩口子點什麼東西,他吃了不少桂蘭帶回的魚蝦,他明知那魚蝦是怎麼來的,可他還是吃了。他吃了那些東西,卻從來沒有勸說過小姨子收斂自己的行為,也沒對趙大說過這種事越早結束越好。自古以來,這種事都是沒有好結果的,弄不好會出人命的。可那時,他也真張不開嘴說那些話,不管是對小姨子還是對趙大,他都張不開嘴。他的頭腦中總是浮現出那樣一句俗話「勸賭不勸嫖,勸嫖兩不交」。在這件事上,他的巧嘴沒發揮出他的作用。

因此,他總是勸說桂蘭沒事的時候去看看她的妹妹,她那裡要是缺啥少啥了,從家裡給拿些過去。

呂健一個人在家吃飯,有點孤單。他吃的是東北地方菜,血腸豬肉燉酸菜。他從廚房的碗櫃裡拿出一瓶白酒,倒了一滿杯,哼著小曲打開了電視的開關,呂健忙完就上炕了,炕桌上除了那盤血腸酸菜還有一盤家常涼菜,綠油油的黃瓜,淡黃色的幹豆腐還有金黃色的胡蘿蔔絲混著瘦肉絲攪拌均勻再淋上點白醋,別提多好吃了,是下酒的好菜呢。

喝著小酒吃著可口的小菜看著電視裡的精彩節目,呂健不覺得孤單了,他想傳說中的神仙的日子也只不過如此吧。酒喝到一半時,呂健盯著電視的眼睛就直了,嘴巴半張著,忘了嚼了,一整塊血腸被他囫圇吞下去了,噎得他好半天才喘勻氣。原來電視裡演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懷孕生出娃娃的新鮮事,老太太的家人一開始嚇得夠嗆,以為老人的肚子裡長了腫瘤,到醫院仔細檢查後才知道是懷孕了。這可真是件新鮮事,呂健想活了這一大把年紀還沒聽說過這樣的事呢,六十多歲的人居然還能生養,真是稀奇,那老太太真是個「能人呢」。

這時,桂蘭推門進來了。她的臉色不是很好,氣喘籲籲的。

「這麼早就回來了,是不是又和你妹妹吵架了?」呂健看著桂蘭。

「別提了,那小婊子可把我氣死了。男人都進監獄了,她可倒好,不知悔改,又和那個狗屁趙大勾搭到一起去了,你說這不得活活把人氣死嗎?」

「消消氣,別生那沒用的氣。自己的夢讓他們自己去圓吧。」呂健說著下地去廚房給老伴拿來了碗筷。

「圓你個頭,要是能圓明白,還能出事,我那妹夫還能進監獄?」桂蘭說著瞪了他一眼,伸手在他的臉上扭了一把。呂健便高興得有點找不到北了,這是桂蘭給他的暗號,每逢桂蘭扭他的臉時都表明晚上有節目,這節目是由他們倆個人在炕上表演的。自從她得了婦科病以後,她已經很久沒給過他這樣的暗號了。不但不給他暗號,還動不動就住到兒子房間的小炕上去,把呂健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到大屋的炕上。

人一興奮了就容易得意忘形,一得意忘形了就容易犯錯誤。呂健就犯錯誤了,當他腆著臉,故作神秘,扎扎呼呼地把剛才看到的電視節目講給桂蘭聽的時候,桂蘭的眼睛不錯眼珠的盯在了他的臉上,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呂健就知道自己可能說錯話了。果然,桂蘭的話刀子一樣地甩了過來:「什麼德行,多大歲數了,還竟想著那點破事。騙鬼去吧,六十多歲的老太太還能懷孕生孩子,你編瞎話臉都不紅。真是老不正經。」

「這不是我瞎編的,是真事,電視裡剛演完。」呂健趕緊爭辯「你再早回來一會兒,就能看見。」

「放屁也得找準地方,不然就連屁都不是。」桂蘭說著扔下剛拿起的筷子回兒子的小屋去了。「哎,你不吃飯了。」呂鍵喊了一句,桂蘭沒理他。他舉起杯,一口乾掉了那半杯白酒。呂健當時沮喪極了,他知道晚上的好事又沒戲了。他在心裡叫著自己的名字,呂健呀呂健你可真夠賤的,你這不是個老傻冒嗎,你哪那麼多廢話呀,挺好點事就這樣讓自己攪合黃了。

兒子小虎今晚就到家了,呂健兩口子在廚房裡忙了一小天,做的都是兒子愛吃的菜,土雞燉蘑菇,幹土豆片燉大鵝,醬燒活泥鰍,豬耳朵拍黃瓜等十幾道菜擺滿了廚房的案板。桂蘭主廚,呂健給她打下手,廚房裡熱氣騰騰的將桂蘭的臉燻得白裡透紅,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呂健忍不住在老伴的臉上摸了幾把。「又想啥了,老不正經,大把年紀了還像猴子一樣,真是的。」桂蘭虎著臉嗔怪他。

聽了老伴的話,呂健知道她還沒緩過勁兒呢,還在為六十歲的老太太懷孕生孩子那件事生他的氣呢。但沒關係,他呂健才不計較呢。他想,今天兒子回家,你願不願意都得回大炕和我去睡,我一宿都纏著你,看你還能繃得住?他想著壞笑了一下開始懷念他們的從前,那時候他們真的很恩愛,幾天沒辦那件事,桂蘭就會把滑溜溜的身子貼在他的胸前,軟綿綿的小手這裡抓一把那裡抓一下。他的骨頭就酥了,接下來,就是一陣狂風暴雨的折騰,把身上的被子都甩到地上去了。想到這,呂健吧嗒一下嘴,咽了口唾液。

「又瞎想啥呢,去菜地拔幾棵蔥。」桂蘭說著,把他推出了廚房。

兒子小虎已經有大半年沒回來了,兒子工作忙,這點呂健很理解,兒子什麼時候回來,他都高興。很久不回來,他也不惱。這次回來,兒子明顯比從前更胖了,原本結實的身材也更加魁梧了。呂健看著就高興,我兒子就是有出息呢,瞧這塊頭多像鄉長。我看更像縣長,鄉長官太小。桂蘭說完,抿著嘴看著他。他趕緊點頭說:「對,對,你說的對,是像縣長。」

桂蘭有點累,和兒子嘮了一會兒,就先去睡覺了。剩下父子倆對飲,一杯接一杯喝得別提多痛快了。兒子像他很健談,喝點酒,話就更多了,他從神州飛船上天說到奧運會又從奧運會拐到豔照門事件,話題龐雜又混亂,但呂健喜歡聽,村子裡有哪個年輕人能說出這些,這是什麼,是學問是智慧是見識,把兒子說的話記下來那就是一本大書呢,比什麼《西遊記》《三國》《水滸》的不差啥呢!

「老爹,您還想知道什麼?讓兒子說給您聽。」小虎醉眼朦朧地看著呂健,仰起頭,週了杯啤酒。

「兒子,你說的那些事新鮮到是新鮮但離得有點遠。有沒有離你生活更近一點的,要是有發生在你身邊的事兒,和我說說。」呂健隨意問了一句。

小虎思索了一會兒,就呵呵笑了,邊笑邊說:「爹,你別說還真有。這事呀就發生在我們單位小王的身上,小王兩口子兩地分居。一天晚上,小王的老婆突然來了,看見小王的被窩裡摟著一個女人,當時就撒起潑來,幾把下去差點把小王的臉給撓成蘿蔔絲。」

呂健想兒子是有點喝高了,這算啥新鮮事呀。這不就是男女間搞破鞋的那點事嗎?

「你猜後來的結果怎樣?」兒子似乎看穿了呂健的心思,喝了口酒看著老爹。

「能咋樣,兩口子鬧翻了唄。」呂鍵說著,也週了杯啤酒。

「你猜錯了!」兒子依然笑著說:「早晨,兩口子親親熱熱地去小吃部裡用早餐,小王的媳婦還一個勁地給小王賠不是,她還買了藥膏抹在他的臉上。吃完早餐,回寢室時,她又把那個女人放進了小王的被窩。」

「你說什麼,又把那女人放小王被窩了?」呂健看著兒子眼睛瞪得老大。

「是呀,放她被窩了。」兒子看著呂健神情很怪異。

「我聽明白了,這兩口子不是小王有病就是他媳婦有病,要不就是他媳婦被氣瘋癲了。」呂健說著,拿了根牙籤開始漫不經心地剔牙。

「小王媳婦後來知道小王摟的是個仿真女人了。所以,他們就和好了。」兒子端起酒杯抿了口酒,得意地看著呂鍵。

「啥是仿真女人?」呂健頓時來了精神,眼睛瞪得如牛眼那般大。

「仿真女人也叫,簡單點說就是放在那薄薄的一層,疊起來也就手絹大小,充上氣就和真人一樣要哪有哪,還有體溫。睡覺時摟在懷裡想幹啥就幹啥。」兒子邊說邊打哈欠,很顯然,他困了。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寶貝?你沒騙我吧?」呂健聽後,心跳得特別快,臉也漲得通紅,他咽了幾口唾液。此刻,他一點困意也沒有了。他覺得自己比喝酒前更有精神頭兒了。

「小王媳婦不生氣小王摟著仿真女人睡覺嗎?」呂健說話的腔調都變了。

「當然不生氣了,不但不生氣還鼓勵小王呢,說這樣最好了。比找那種女人安全多了,還省錢。小王媳婦還說這樣能解決小王的生理需要。」

醉眼迷濛的呂健此刻感覺心裡呼拉打開了一扇窗,窗外站著一個仿真的塑料女人,和自己的老伴桂蘭一模一樣,她正衝著他閃著曖昧的眼神。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要飛出胸膛了。

一個獨特的想法瞬間在呂健的腦海中形成。他一點點挨到兒子跟前,趴在兒子的耳朵邊低聲嘀咕了幾句話,嘀咕完了,他像做了錯事的孩子,低著頭,臉和耳朵都紅了。兒子聽完他說的話,睡意全無。好一會,嘴巴張著卻沒說出話來。但最終,他答應了父親,不但答應了父親,還很贊成父親的想法。

日子和以前沒啥兩樣,十月份馬上要過去了,天氣也轉涼了。特別是一早一晚,出門時一定要披上外衣。不然,涼颼颼的風直往骨頭裡鑽呢。桂蘭這段日子,心裡很不舒服,他的老頭子呂健好像和從前不一樣了,他整天紅光滿面,精神抖擻的,嘴裡還時不時的哼些小曲,仔細一聽是二人轉《王二姐思夫》的詞,呂健對她的態度比從前疏淡了很多。更反常的是呂健已經很久沒有纏著她辦晚上那點事了,以前他腆著臉求她時,她很反感,現在他不求她了。她心裡反倒不自在了,覺得特沒趣。自從兒子走後,她一直住在兒子房間的小炕上,以前沒住幾天,呂健就會來求她回大屋去睡。現在,呂健仿佛忘了這件事,一直沒和她提這個話題。

桂蘭是個倔強的女人,心想你不求我,我就不回大屋去,看誰能熬得過誰。桂蘭去鄰村看妹妹時,隨口就把這件事和妹妹說了。妹妹當時特別吃驚,再三告誡姐姐千萬看住呂健,根據她的經驗,姐夫呂健現在有了另外的女人了。外邊有了女人的男人就不再專一了,他光想著和外邊的女人相好,圖新鮮呢,自然不待見自己的媳婦了。

好在呂健是初期還有挽回的餘地,等到了中期和晚期就走火入魔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了,男人變心就在一時呢。妹妹的這些話說得桂蘭的心忽悠忽悠的不消停,這老不正經的,還能真有這事?不可能吧,死老頭子不是那號人呀。和他過了幾十年的日子了,他除了纏著她,從沒發現他對哪個女人動過心思呀。「我姐夫最近是不是總換內褲,是不是總刮鬍子,是不是經常對著鏡子端詳自己。」桂蘭疑惑地看著妹妹,嘴裡嘟囔著:「我沒注意呀,我哪有閒心盯著他這些呀?」我的傻姐姐,以後你就得注意了,看他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

那晚,桂蘭回家後怎麼也睡不著覺,睡不著覺的她想了很多事兒。這些日子都是她不好,她對呂健的態度太惡劣了。細想想,呂健其實挺好的,能幹活,會說話,對她也好。想到這,她甚至想到那屋去,陪陪老頭子,和他嘮嘮嗑,聊聊家常。可她就是抹不下臉來。想到這些年呂健對她真的很好,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難道這一大把年紀了還能出那事,她不相信。其實,她不是不想和呂健辦晚上的那點事,天數多了不辦,自己心裡也痒痒。是醫生告訴她的減少房事對她的婦科病有好處,等那個病徹底好了,就幹什麼都方便了。所以,她才動不動就和呂健鬧那麼一出。

目的就是惹他不高興,沒那個心情辦那件事了,等她完全好轉時,他們就又能和從前一樣了,想啥時辦事就啥時辦。桂蘭想著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睡著的她做了一個悠長且幸福的夢,她夢見了她和呂鍵年輕時的那些事,夢見平頭光臉的呂鍵將她娶進門,夢見他們提著籃子去地裡幹活,夢見幹活累了,歇氣時,他們將口袋裡的乾糧餵進彼此的嘴裡,她總是小口咬,細細嚼。呂鍵總是大口咬,快快嚼,好像有人和他搶一樣。他們正吃著,從不遠處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那聲音是從一個人的嘴裡發出來的,那聲音在桂蘭聽來是那般熟悉。

悠忽間,桂蘭忽然從夢中驚醒過來,醒來的她依然聽得見那個聲音。桂蘭屏住呼吸,仔細一聽聲音是從大屋傳來的,再仔細一聽,那聲音是從呂健嘴裡發出來的。她先是驚奇而後是憤怒再後來是傷心,其實也沒多長時間,但桂蘭卻感覺過了很久,她嘴裡反覆罵著「這老不正經的。」沒想到妹妹說的竟然是真事,這老鬼的居然把女人帶到家裡來了,太欺負人了,太藐視我了,太不尊敬我了。桂蘭氣得眼前冒花,昏頭脹腦,心裡像是燒著了火,烤的五臟六腑生疼。

於是,在那個原本寂靜的深夜,康樂村上演了一場由桂蘭帶領村裡人捉姦的一齣戲。更為精彩的是當事者呂健摟在懷裡的妙齡女子居然是個充氣的假人。當呂鍵和那個假女人赤身裸體的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大傢伙最初都傻了。當然,最傻的還是桂蘭,當她一把扯起那女人拽下炕的時候,她就感覺不對勁了,那女人竟然是沒有體重的。在那一瞬間,桂蘭仿佛明白了什麼,明白過來的她滿臉淚水,衝著呂鍵喊了句「天殺的」就栽倒了。

這下,康樂村沸騰起來了,村民們把手頭該幹的活都撂下了,豬圈不修了,被褥也不拆洗了;饅頭不蒸了,餃子也不包了。每天一大早,吃過了早飯,村民們就開始忙開了,他們紛紛走出家門三五成群或是七八人湊在一起,自發的形成若干個小團體,他們在一起討論的話題只有一個,那就是呂健摟著假女人睡覺的事情。

這個呂健可真是的,他竟是這樣一個不知羞恥的老色鬼。他竟然披著偽裝的外衣欺騙了大家這麼多年,他怎麼對得起大家對他的友好和信任呢!他的心思埋得怎麼那麼深呢,他究竟是怎麼想的,他怎麼做得出那般骯髒的事情呢,他都趕上敵方的特務了,居然潛伏了那麼多年。在那麼多年裡,全村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識破他。憤怒呀,悲哀呀。那桂蘭是多俊俏的一個女人呀,想當初多少人惦記著她呀。你呂健不知自己娶個寶貝嗎?到老了居然做出了這樣傷風敗俗的事兒,你要走歪道了,找個真人也行,也好有個理論的對象,也好和她談談仁義道德,講講禮義廉恥,好好說叨一下做人的道理。可你偏偏弄個假人抱懷裡了,不但抱懷裡了,還把那事也做了。這呂健呀,他的腸子上長了花花了。

最初的一段時間,呂健並不是很痛苦。雖然當時自己赤身裸體的暴露在眾人面前,覺得很難堪。可事情過去後,他就坦然了。他想這件事雖然不光彩但也談不上丟人現眼。城裡人都能摟著仿真女人睡覺,他呂健怎麼就不能呢。話又說回來要不是桂蘭得了婦科病總也不和他辦晚上那點事,他也不能和這個假女人辦那事呀!

「過了大半輩子了,我咋就沒看出你是這樣的一個人呢?」桂蘭看他的眼神一天天嫌棄起來。

「我是咋樣的一個人呢?」呂健不解,心想,我不就是摟個假女人睡了幾覺嗎,至於這麼上綱上線的嗎?

「我當初咋就沒看出你這個人下三濫呢?你還不服氣咋的,你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咋的,你還要你那張老臉不?」桂蘭說完這些話,眼裡閃出了淚花。

呂健低下頭,腦袋有點疼。自從上次那件事後,桂蘭的婦科病突然好徹底了,遺憾的是呂健的那東西卻不好使了,像個軟柿子一樣耷拉在胯間。呂健曾用手去逗弄那東西,可無論他怎樣的努力,那東西都不爭氣地垂著,絲毫沒有硬起來的動向。作為男人那東西不中用了,人就老了許多。

呂健走出家門時正是上午十點鐘,秋天的陽光很溫暖,照在身上特別舒服。呂健原本想找人嘮嗑的。但當他走進人群時,正說到興頭的話題戛然而止了,人也散去了,竟無人看他一眼。就連平日裡經常說葷話的女人見了他也躲避瘟疫一樣地逃開了。呂健心裡像是掛了個秤砣,沉沉甸甸的墜在那很不舒服。

從自家的門口走到村頭終於有個人肯和他說話了,呂健很激動。那就是村裡輩分最高的李爺,他今年都快八十歲了,是村裡人最尊敬的長輩。他笑呵呵地和呂健打招呼:「呂健哪,閒著呢,來我屋喝兩盅吧。」

呂健坐在李爺的炕上,這炕是幾年前他動手盤的,也應該拆了,坐上去,炕面已經不那麼平整了。

「哪天,我來給你盤炕吧。」呂健笑呵呵的說。

「好啊。」李爺也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勉強。「呂健,你的手是真巧,可你的心也花花呢。花得太離譜了。你真是個風流人兒呀!你沒事時,常來逛逛,我得好好和你嘮嘮。咱村子小呀,可村裡的人也要活人呢,也都有自己的臉面呢。你那事做得對不起祖宗呢。若是傳揚出去,村裡人抬不起頭呢。」李爺看著他繼續說:「別怪我嘴冷,人活臉,樹活皮。人沒臉了,活著和死了一個樣,樹沒皮了,挺不了幾天的。」

呂鍵坐在那,臉上的神情很複雜,臉色也一會紅一會白的。他聽了李爺說的那些話,什麼也沒說就走了,他覺得自己吞食了大量黃蓮,從嘴裡一直苦到心裡。

從李爺家出來時,呂建走路都不利落了,腦袋裡嗡嗡直叫。其實,他並沒喝多少酒,是李爺的話擊中了他的要害。他現在明白村裡人為啥都不理睬他了,是他的行為給村裡人帶來了不好的影響。可他就是想不明白自己的行為好也罷壞也罷,礙著別人什麼事了。他想,村裡人不知道在城市裡這樣的事根本不算什麼事嗎,根本影響不到別人。要是那仿真女人真是什麼犯忌的東西,兒子能支持他嗎?

想到這,呂健的心裡亮堂起來,他想到了一個人。朱二家的,朱二在城裡是個小老闆,常年不回家。朱二家的炕是他給盤的,不但是炕,朱二家的豬圈和雞窩啥的都是呂健給蓋的。朱二家的很開朗,笑起來嘎嘎的有點像鴨子。朱二家的一定理解他摟著假女人睡覺這件事。一來是朱二家的是個爽快的人不會和他小肚雞腸的計較;二來,朱二家的一定受朱二的影響,知道城裡的一些事情。想著,呂健就來到了朱二家的門口。他小心翼翼地推開院門,朱二家的正在關雞窩門。看見他進院了,她的手一哆嗦,雞窩門沒關嚴,一隻半大母雞從那門縫裡擠出來。

「瘟死的雞,出來幹啥?等哪天看我不一刀宰了你,剁了你,燉了你。」朱二家的抄起地上的柳條朝那雞揮去,一邊打嘴裡還一邊罵。表面是在罵雞,其實是在罵呂健,呂鍵聽得明明白白。

呂健站在那,臉脹得通紅,呆了一會才鼓起勇氣說話。「朱二家的,你是個開朗人,我有句話和你說,那件事,你能理解吧。朱二在城裡那麼多年,你問問他我這事是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呂健說這話時已經後悔自己到這來了,可既然來了就得把話說出來吧。

朱二家的乜斜著眼看他。「我問鬼去呀,朱二那死鬼在城裡嫖娼,而且嫖了好幾個。交了大把罰款,人還沒放出來呢,我問什麼問,男人都一個德行,平日裡看你老呂大哥是個本分的人兒,沒想到你也幹那事,還弄個假人,真磕磣呀。」朱二家的邊說邊把那隻雞圈進雞窩,關嚴了雞窩門。「我現在都鬧死心了,煩著呢。」朱二家的在沒看他一眼。

呂健知道他該走了,朱二家的竟然不願意跟她說話,他心裡很不是滋味,從前朱二家的可不是這個態度對待他,從前她總是離得老遠就熱情的和他打招呼,趕上她煮玉米,炒黃豆什麼的,還硬塞給他一些,不拿著都不行。可如今,她見了他竟像見了瘟神一樣的反感。他剛邁出她家的大門,她就「砰」地一聲關死了院門。那聲音把呂健的心砸了一個大坑。他想,還是回家去吧。也許,過些日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有句話不是說,歲月是療傷的良藥嗎?這麼想著的時候,他的鼻子竟有些酸楚,心中湧起從未有過的孤獨痛苦的感覺。

呂健後來知道自己的想法過於簡單了。他和假女人睡覺這件事一直是村裡人議論的話題。呂健如同一個外星怪物不小心落在了地球上,大家對他既關注又排斥且充滿神秘感,久了就嫌他多餘嫌他另類,卻不知如何處置他。

老伴桂蘭從表面上看已經平靜了。她對他的態度倒是沒什麼太大的變化,有一天她甚至和他說出了這樣的話題。她說都怪她,她要是不領著人捉他的奸,能出這事嗎?呂健心裡便充滿了感動,還是老夫老妻好呀,知道心疼他。這樣想著,他便想和老伴好好辦一回炕上的那件事。可無論他的心裡多麼渴望,行動上卻總是不能如願。為此,他很看不起自己,他這是怎麼了,忽然變成太監了。那物件有和沒有已經沒啥區別了,已經發揮不了它的作用了。呂健這麼想著無意中瞥見了桂蘭譏笑的目光,雖然那目光只是一閃即逝,但還是深深傷害了呂健。

當然傷害呂健的不單是桂蘭還有村裡的人。他們看呂健的目光就像看一條另類的狗,鄙視,嘲笑。到後來那目光中竟然伸出了一個個小拳頭照著他的臉左右開弓,打得他頭昏眼花,暈頭轉向,滿身傷痕。

每當這時候,呂健心裡就特別不痛快,甚至有些生氣。自己和仿真女人睡覺,與他們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犯得著這樣對待他嗎?他特想找個人傾訴,但他找不到就連那個最有威信的李爺也不想對他費什麼唇舌了,他懶得指教他了。他曾和村裡人說,呂健這人執迷不悟呢,從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出悔過的意思,這人沒廉恥呢。呂健這時便想到了兒子,他相信他會理解他的,可打過幾次電話,話還沒說上幾句,兒子那邊就有事了,兒子工作幹的好,近期可能要被提拔,要忙的事情多著呢。呂健只好戀戀不捨的放下電話,兒子幹大事業呢,自己這點破事還是別和兒子說了。他想兒子絕不會想到就是因為他給他這個當爹的講了仿真女人的事,還給他郵來了一個仿真女人給他帶來的大麻煩。細想,這事怎麼能怪著兒子呢,要不是他自己腆著臉和兒子要求,兒子怎能送他這個東西呢。

此時的呂健特別懷念從前幫人盤炕的那些日子,那時他面對的都是笑臉聽到的都是感激的話語;還有村裡兩口子打架,他去勸架的情景。那時,他真的風光又有面子。一想起這些,呂健就苦惱,苦惱了就想喝酒。只有喝得暈暈乎乎的,才能睡個踏實覺,夢裡全是村裡人從前的樣子,他們的笑容是那麼可愛,他們的樣子是那麼可親,他們的話語是那麼樸實。

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照進屋子,呂健喝了幾杯酒。除了喝酒,他已經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了。他的世界孤獨得可怕,村裡人投給他冷漠鄙視的目光如一把把鋒利的刀子,扎進他的心裡。喝點酒,頭腦就麻木了,心裡也會好受些。老伴桂蘭去妹妹家了。自從那件事發生後,老伴去妹妹家的次數越來越多,在妹妹家逗留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呂鍵對此什麼也不敢說,他已經沒有資格要求桂蘭什麼了,他只盼著她不嫌棄他就可以了。喝完酒的呂鍵很快睡著了。

沉浸在夢中的呂健突然被一陣尖銳的爭吵聲驚醒,是隔壁的兩口子打起來了。呂健「忽」地從炕上坐了起來。要在從前,他早衝出去拉架了。可如今他有顧慮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從前不一樣了,他現在是個被人看不起的花了腸子的風流老頭,他還有資格去別人家勸架嗎?呂健正想著,忽然聽見「譁啦」一聲,有什麼東西被砸了,像是暖瓶或碗盤摔在地上發出的聲音。接著是女人「哇」地一聲大嚎起來。那哭聲沒個音調卻異常尖利,它們正穿過牆壁猛灌進呂健的耳朵裡。可別出啥事呀,呂健不再猶豫,蹬上炕下的布鞋奔向隔壁鄰居家。

呂健闖進屋子時,所有的聲音都戛然而止。剛剛還吵得你死我活的小兩口瞬間化敵為友,接著劈頭蓋臉的咒罵如一陣颱風襲向了他,要不是扶住了門框,他就被颳倒了。不一會,屋子裡院子裡就站滿了人,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有鹹有淡,有諷刺有挖苦,有嘲笑有蔑視,針對的都是他呂健,與那打架的兩口子沒有絲毫關係。呂健站在那裡看著那兩口子沒事人一樣掃去地上被摔碎的暖水瓶,和那些人一樣瞧怪物一樣的盯著他看,他的心就「撲通,撲通」地跳開了,腦袋裡向鑽進了無數個蜜蜂,嗡嗡叫個不停,他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的腦袋很快就會炸裂,像深秋季節熟透的西瓜,一旦炸裂,便是粉身碎骨,生命也會在那一刻終結。

後來,呂建膽戰心驚,胳膊腿都軟了。他異常恐懼,在他面前有幾個人的臉變成了驢臉和馬臉還有的變成了狗臉,他們的身後還長出了毛茸茸的尾巴。呂健嚇得臉色煞白,頭上冷汗直冒。

「還不回家去,在這丟人現眼!」一個矮小的身影發出的是妻子桂蘭的聲音,但卻是一張黑乎乎的貓臉,黑乎乎的貓臉上閃著一雙綠瑩瑩的眼睛。呂健被這貓臉摔摔打打的拉回了家。

「你,你,你怎麼變成了貓臉?」呂健嘴唇抖動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抽什麼邪風?什麼貓臉狗臉的,你還嫌丟人丟的不夠嗎。我前世到底做了什麼孽,今生嫁給你這樣的冤家。」桂蘭罵完,舉起手狠狠扇了他一個嘴巴,呂建睜大雙眼,終於看清了他面前的桂蘭。

轉過天,呂健在家收拾倉房,他想把倉房裡的東西歸攏利索。這些活兒早晚都是他的,早幹完早利索。歸攏這個,收拾那個,忙了一上午,終於幹完了。他手上忙著幹活,腦袋卻不是很清醒,他又想起了村裡人毛茸茸的動物臉和長尾巴,想起了桂蘭黑乎乎的貓臉。一想起這些,他的胳膊腿又軟了,他靠在牆上,想他們怎麼變成那樣了,自己是否也變了呢,他們都說自己的腸子上長了花了。花是長在土裡的,長在腸子上豈不是錯了地方,長錯地方是要出大亂子的?

呂健一邊想著一邊往外走,差點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低頭一看是個農藥瓶子。呂鍵彎下腰,撿起地上的農藥瓶,貼在耳朵邊晃了幾下,瓶子裡傳出「譁啦,譁啦「的聲音,裡面最起碼還有半瓶農藥。呂鍵想起來了,農藥是春天用剩的,農藥瓶口有點鬆了,散發出淡淡的古怪氣味。呂健把鼻子湊進瓶口仔細聞了聞,感覺和他喝的白酒的味道差不多,有點香味還有點辣味。呂健的眼前閃現出春天的玉米地裡生了蟲子,蟲子把玉米葉都咬出洞的一幕。當時就是噴了這種農藥才把蟲子殺死的,殺死了蟲子,玉米秧苗就健康的成長起來了。

在那個已經開始刮涼風的深秋的日子,呂健的腦海裡突然閃現出一個古怪的念頭,這念頭令他激動令他興奮,令他想痛快的喊叫或者大聲歌唱。他想,玉米喝了這種藥,得救了。自己若是也喝了這種藥是否也能得救呢,得救後是否能換回從前自己在村裡人心中的形象呢?那樣村裡人又能尊敬他了,又能把陽光一樣的笑臉送給他了。他太渴望看到那些笑臉,太需要聽見那些親切的話語了。他想如果那時,他是生活在天堂裡。那麼,現在他就是生活在地獄裡,他不想生活在地獄裡,他想回到天堂。呂健想著很幸福地擰掉農藥瓶蓋,他把嘴湊到瓶口上去,就像喝一杯酒那樣自如,那樣享受,他感覺那乳白色的液體有點甜有點苦還有點酸。

刊發2013年7期《當代小說》雜誌

(圖片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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