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人
2023-10-13 05:41:04
私奔秦小姐失蹤一個月後,穆捕頭終於等到消息,說有捕快在四百裡外的大麗鎮,找到了秦小姐秦玉蓮落腳的客棧。
得到這個消息,穆捕頭忙通知秦玉蓮的父親、歸州府玉器古玩珠寶店「映瑞祥」的老闆:「秦小姐的行蹤有下落了。」秦老闆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女兒,從小奉若掌上明珠,疼愛有加,這秦玉蓮也就養成了桀驁不馴的性格。按道理,秦玉蓮乃大家閨秀,不應當和一個戲子私奔的,但事情卻偏偏發生了。
一個月前,有個戲班來到歸州府。戲班裡有個演旦角的男人,藝名曲芳菲。這曲芳菲舉手投足,顧盼生輝,唱起戲來,燕啼鶯鳴。曲芳菲的扮相,不僅讓男人想入非非,也迷倒了秦老闆的女兒秦玉蓮。每有曲芳菲的戲,秦玉蓮總會前來捧場。開始,秦老闆只覺得女兒久待閨房,看戲是為了解悶,就沒有在意。後來,聽見歸州城裡風言風語,說秦玉蓮喜歡上了戲子,就不再讓秦玉蓮上戲院了。可偏在這時,秦玉蓮卻失蹤了,一同失蹤的,還有戲班的曲芳菲。
事情明擺著,兩個人一起私奔了。秦老闆在家裡一清點,和女兒一起失蹤的,還有幾件珠寶玉器,件件價值連城。秦老闆一怒之下,把戲班告到府衙。知府大人把戲班老闆抓來,了解案情。戲班老闆大呼冤枉,說那個曲芳菲只是他們幾個月前在路上巧遇的,因見他生得英俊,唱功有底蘊,才收留了他。對於他的底細,誰也不清楚。
知府把戲班上下拷問了一番,方知戲班老闆說的是實話,就把這個案子交給穆捕頭去辦理。穆捕頭號稱「歸州第一神捕」,許多怪案奇案都被他所破。
秦老闆得知女兒有了下落,見女心切,就對穆捕頭說:「請捕頭帶上我一同前去。」穆捕頭見秦老闆又奉上白花花的銀子,忙答應道:「好說,好說。」
失蹤
一行人快馬加鞭,來到大麗鎮。穆捕頭見大麗鎮山清水秀,靜幽僻寂,人跡罕至,果然是藏身的好去處。早有暗探把穆捕頭帶到秦玉蓮藏身的客棧,客棧掌柜姓魯,是個本分的生意人,現在見捕快來到自家客棧,嚇得瑟瑟發抖。
穆捕頭見魯掌柜這個樣子,和顏悅色地對他說:「你只需講清在你家客棧住宿男女的事,我便不會為難你。」
魯掌柜這才定下心,娓娓道來。大約一個月前,客棧來了一對男女,男的長相英俊,女的也很漂亮,自稱夫婦,來到客棧,說要長期住宿。那男的對掌柜說:「有沒有僻靜的地方?我們喜歡安靜。」魯掌柜就把他們領到了後院。
說完,魯掌柜就領著穆捕頭一行,穿過客棧的後門,來到一座院子前。這座院子是獨立的,用圍牆和前面的客棧隔開。
魯掌柜從腰裡取出鑰匙,把門打開,領著穆捕頭和秦老闆走進後院。穆捕頭進了院子,只覺得院子裡一片爛漫,原來,院子裡有兩間房子,房前一大塊空地上,種滿了大麗菊,恰好是六月的天氣,花朵大如碗口,或紅或紫,正開得鮮豔。魯掌柜說:「這是小女的閨房,小女出嫁後,就一直空著。那天,那對男女說想要清靜之地,我便讓他們住了進來。」
穆捕頭問魯掌柜:「那後來,他們是怎麼生活的?」
魯掌柜說:「剛來的時候,那男女待在屋裡,不聲不響。白天,除了取一日三餐,把後院的門打開外,從不和外人接觸。到午夜時分,那男的和女的就開始唱戲解悶,一個小生,一個女旦,唱的不是《西廂記》,就是《牡丹亭》。」
魯掌柜說,他本以為,這對夫妻會和和美美地在這裡住上一陣子,但就在二十天前,這對男女開始爭吵,好像是男的找女的要什麼東西,女的不給他。有一天夜裡,男的和女的吵得很激烈,接著聽見什麼東西摔碎了。第二天一早,那男的疲憊不堪地走出院子,問魯掌柜:「這兒哪裡有藥房,我妻子病了。」過了一個時辰,男人拎著一包藥回來,又找魯掌柜借了一個火爐,拎進院子,給女人熬藥。
魯掌柜說:「從那以後,男人每天早上出門,給女人買藥,然後回家慢慢地熬。那段時間,不光是院子裡,就是整個客棧,也都是藥味。就在前天早上,男的說要走了,他先去縣城租一輛馬車,再回來接女人。誰知,男人走了後,就沒有回來。女的等了一天,見男的沒有回來,就在第二天早上,把鑰匙交還給我,說她找男的去了,還另外給了我五兩銀子的小費。」
命案
穆捕頭走進後院的正房,只見正房布置得很淡雅,除了一張床和桌几坐椅外,沒有什麼擺設。穆捕頭問魯掌柜:「他們走後,你進過房間嗎?」
魯掌柜搖搖頭,說沒有。穆捕頭又問魯掌柜:「那你看看,房間裡少了些什麼東西?」
魯掌柜四下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在床上,說:「少了個瓷枕。」
穆捕頭聽說後,就讓幾個手下在房間裡搜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最後,有個捕快在床下發現了一塊碎瓷,上面還沾著紅色的東西。穆捕頭拿過瓷片,遞給魯掌柜。魯掌柜看了看,說:「對,這就是瓷枕上的瓷片。」
穆捕頭聽了,神色有些嚴峻,他又來到正房旁的一個小房間,裡面堆滿了農具。魯掌柜忙對穆捕頭說:「小女愛種花,這些大麗菊就是小女種的,這裡堆放的全是種花的工具。」
穆捕頭仔細查看鋤頭,上面還有泥土,就問魯掌柜:「這些泥土,好像是剛沾在上面的。」魯掌柜說奇怪,這些鋤頭,他每次用過後,就會用水洗乾淨,至於上面為何沾滿泥土,他也不清楚。
穆捕頭聽了,臉上更是肅穆,他衝出房門,來到院子,環視了一周,最後把目光盯在大麗菊上。他發現在那片盛開的大麗菊的裡側,有一塊大麗菊已經凋謝。穆捕頭走近仔細查看後,招呼手下幾個捕快說:「你們把這裡挖開。」
見秦老闆一臉驚愕,穆捕頭嘆了口氣,說:「令愛有難了。」
穆捕頭說,秦老闆報案時,他就知道秦小姐性命堪憂。這幾年,朝廷一直在通緝一名誘騙良家女子的要犯,這名要犯自幼習京劇,演旦角,扮相英俊,很得富家女子的青睞。他以此為資本,色誘富家女子,讓她們心甘情願地帶著錢財和他私奔。在路上,他便會殺了那女子,把錢財佔為己有。因為他是演旦角出身,扮相忽男忽女,人們就叫他「雙面人」。衙門裡的人,從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左腳上有六根腳趾。
這一次,「雙面人」騙走秦玉蓮,等風聲過後,就起了殺心。那天,他和秦玉蓮爭吵後,用瓷枕砸死了秦玉蓮。為了不讓別人發現,他在栽植大麗菊的地方挖了個坑,把秦玉蓮的屍體就地掩埋。因為是六月的天氣,為了掩飾氣味,他假意說秦玉蓮得病,每天在院子裡熬藥,用藥味遮住屍臭。等屍體腐爛後,「雙面人」就說去縣城找馬車,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又折身返回後院。第二天早上,他化身女裝,扮成秦玉蓮,說去找男人,帶著珠寶玉器離開。這樣,就給魯掌柜一個錯覺,男人和女人先後都走了。
穆捕頭剛講完,就有捕快高聲叫道:「挖到了,挖到了,這裡果然有一具屍體。」
穆捕頭忙跑上前去,見屍體已經完全腐爛,幾乎只剩下一副骨架,但男性特徵依然明顯,他不由得失聲叫道:「怎麼是具男屍?」他仔細檢查,屍體的腳上有六根腳趾,正是「雙面人」的特徵。
穆捕頭有些想不通,如果死的是「雙面人」,那麼後來的那個男人是誰?難道,還有另外一個男人參與其中?還有,秦玉蓮到哪兒去了呢?
其實,穆捕頭的推理完全正確,只是他不知道,秦玉蓮自幼喜愛京劇,尤愛反串小生,就是武生的武戲,也很是了得。秦玉蓮早就看出「雙面人」的陰謀,兩個人在廝打過程中,秦玉蓮用瓷枕打死「雙面人」。然後,她把「雙面人」埋了,扮成男人的樣子,佯稱女人有病,買藥來熬,遮掩了屍體的臭味。後來,她又假扮成男人的樣子,說是去縣城找馬車,再趁人不注意折身回來。第二天早上,她才以真面目示人,從容離開。
秦老闆心裡很高興,女兒比他想像的要聰明得多。但此刻,他只好假裝很悲傷,畢竟女兒身上還有條命案,而且,以後還要嫁人。
回到歸州府不久,秦老闆賣了「映瑞祥」,一家人就此消失了。
五年後,有人在揚州見到秦老闆,手裡牽著一個蹣跚學步的小孩,據說是他的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