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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畫傳奇

2023-10-06 05:50:34 6

  重金訂畫

  京城天橋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不知何時起在拐角處多了一個畫攤子,攤主書生打扮,畫攤上掛了一個橫幅,上書四個大字:過目不忘。

  這天書生又如常支起攤子,六月正午的陽光曬得他昏昏欲睡,突然有人哀嚎一聲跪到他的面前。只見來人頭上頂著麻布,腰上繫著白布,一身孝子打扮,對著書生哭訴起來。

  原來此人的父親昨天曾到天橋閒逛,跟書生說過要畫個像留給後人,可是當時有急事要趕回家,原本說好次日再來,不想路上遇到驚馬被撞,送回家時人已奄奄一息。父親留下遺言,讓兒子一定取回畫像。

  此時,畫攤前已經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有人就說了:「人都不在了還怎麼畫?難不成書生還真是過目不忘?」

  有好心的人給書生出主意說:「你也不用較真兒,只撿那有福氣的臉畫一個,他們家沒有不認的。」原來當地人有個習俗,先人過世,後人為了留念想兒多找畫師畫個像,像不像是不能認真的,主要是看著吉祥就成。

  書生眉頭緊鎖,並不說話,閉目向天半晌,這才鋪紙研墨畫了起來。寥寥幾筆下去,一個中年男子的形象躍然紙上,那孝子早驚得合不上嘴,一個勁說:「像,真像!」書生從此就有了名氣,找他畫像的人越來越多。

  這書生名叫柳正直,租住在京城的一處舊屋裡。這天入夜,他忽聽門外有些動靜,走到門口沒等細看,就覺得眼前一黑,一個布袋從上套到下,不等他喊救命,頭上一疼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柳正直才睜開眼睛,只見自己身處一間大屋子,燭光微明,隱約可辨屋裡的擺設十分氣派。他正疑惑,聽那邊有人開口道:「驚嚇到先生了,抱歉。」

  柳正直循聲看去,有個穿黑衫的男子坐在椅子上,看不清面目。他想起身往前走,兩個蒙面的家丁過來一把將他攔下。柳正直不由得有些氣惱,沒好氣地說:「這是官府?難道俺是犯了什麼大案?」

  黑衫男子笑道:「非也非也,這是家宅,請先生到此一敘。」

  柳正直提了提聲音說道:「這是請?怎麼像拿犯人一般!」

  黑衫男子一揮手,有人捧個託盤走到柳正直面前,把盤子上蒙著的紅綢一掀,竟是滿滿一盤白亮亮的銀子。黑衫男子這才說:「我有一事相求,如果先生願意幫忙,這些銀子是定金,如果先生不願意,就當這是送先生壓驚的,絕不糾纏。」

  柳正直一聽這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說道:「有什麼事,說說看。」黑衫男子這才慢慢講起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黑衫男子姓黃,人稱黃五爺,祖上一直從商,到他這輩就是坐著吃都吃不完。他也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歡獵奇,只要是聽說有稀罕物,千萬百計也要淘弄到手。最近他聽說有一個鬼屋,有時牆上會出現發光的男人像,想拿來看看,可是找了幾個畫師,都沒辦法把畫像畫下來。聽說柳正直過目不忘,所以找他來幫忙。

  柳正直沉吟了一下,黃五爺又一揮手,手下馬上又端來一個託盤,這次盤中放著的是黃燦燦的金子。柳正直哈哈一笑,說道:「在下本是讀書人,平時也愛看個山村野話,什麼鬼不鬼的,既然五爺開口了,再難也要畫來。」黃五爺大喜,忙命人準備一下,送柳正直過去。

  鬼屋奇遇

  第二天一早,柳正直在黃府直接上了馬車,一路上門帘緊閉,看不到外面的景物,初時還有人聲,後來漸漸安靜下來,似乎到了僻靜之處。

  車停了下來,柳正直跳下車,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置身一個院落。此時已經是下午,山雨欲來,陰雲壓頂,只見周圍很多建築,肅然而立,不見人煙。黃五爺的人叫過一個管家打扮的老頭,交代幾句就離開了。老管家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一下柳正直,這才慢吞吞地說:「跟我來。」

  老管家掏出鑰匙打開院門,柳正直緊隨其後。這院子裡一共有三間房,正中一間門上有鎖,老管家打開鎖,推門讓柳正直進去,自己轉身離開了。柳正直四下看了一下房間,布局很簡單,靠牆一張大木床,紗縵上掛著灰絛,臨窗放著一張大書桌,筆墨紙硯文房四寶俱全,還都是上品。唯一奇怪的是牆邊的書櫃裡面一本書也沒有。這時老管家又轉了回來,手裡提著一個竹籃,裡面有乾糧和水,還有幾根蠟燭,放下就走。

  柳正直送到門口,老管家回頭突然問道:「你也是畫師?」柳正直一怔,笑道:「怎麼這樣問?」老管家不再理會,低頭向外走,嘴裡念叨著:「這屋裡死兩個畫師了,又要出事啊。」

  柳正直打了一個冷戰,忙收心神進屋關門。他吃罷東西,就枯坐在椅子上發呆。不知不覺天黑下來。來之前黃五爺囑咐過,鬼像只有黑暗中才能出現,有時很久,有時一閃即逝,掌燈是看不到的,所以一般的畫師無法畫下來。柳正直不敢點蠟燭,說不害怕是假的,只好在心裡默誦經文壯膽。這時外面雷聲大作,傾盆大雨忽至,窗上的窗紙早就破舊不堪,涼風湧入,柳正直胸中悶氣盡除,索性大步走到床前,把鞋子一甩,倒頭睡下。

  這一夜無事,第二天老管家又送來吃喝,也不多說話。本來柳正直有心白天到處轉轉,可是黃五爺說過,這裡是禁地不能亂走,買通人才進來的,被發現會讓人逐出去,所以只能在屋裡忍耐。

  一連三天,都是連陰雨,第四天總算放晴。柳正直已經習慣了,晚上早早躺在床上發呆。突然有人在門上輕輕敲了幾下,老管家從不在夜裡出現,柳正直的心狂跳起來。他鼓起勇氣走到門邊,問道:「什麼人?」那人不答話,只是「剝剝」敲個不停,柳正直一狠心把門拉開,借著月光一看,門外竟然站著一個白衣少年,長身玉立,面目清秀,正頷首含笑。

  柳正直不知所措地站著沒動,少年笑道:「先生,可否進去呀?」柳正直就像中了邪一般,忙轉身讓出地方,少年也不客氣,進來就往竹椅上一坐,笑道:「先生這裡清苦,還好小弟有準備。」說著從袖裡掏出一瓶酒,兩隻小酒杯,放在桌上。

  柳正直幾天沒聞酒味了,正饞得難受,忙過來拿起酒壺細聞,不由得叫道:「好酒,上好的女兒紅!」

  少年把酒倒好,先飲了一杯,見柳正直也喝下去了,這才說道:「先生不想知道我是誰?」

  柳正直嘖著嘴,搖頭道:「我是來畫鬼像的,至於你是人是鬼,沒什麼關係吧?」

  少年一聽就笑了:「先生果然爽快,我就直說了,我是狐仙,排行第九,人稱狐九。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看先生也是有雅興的人,不如一起閒話打發時間。」

  柳正直道:「這樣更好,你是狐仙,想來這裡發生的事你最清楚,今天就給我講講好了。」

  狐九嘆道:「這裡發生的事,幾句話概括便是:一幅畫,兩條命,萬裡江山!」

  柳正直驚得「啊」了一聲,手中的杯子差點落到地上。

  畫師慘死

  原來這座宅子就是有名的離園。離園是本朝先帝當皇儲時住的宅子,登基後一直空著,有幾個舊門客不願意當官,就住在後院,只留很少的僕人打理清掃,有個老管家主事。

  在這個院子住的人叫馬閒良,是有名的畫師,最拿手的就是畫人物,先帝的畫像全部出自他的手。此人是個畫痴,不問世事,一心只鑽研畫功。到了四十多歲時,先帝把一個宮女賜給他做妻室,給他生了一個女兒。去年先帝突然因急病離世,馬閒良受了很大刺激,把自己關在房中不見人,就在半年前,他突然發瘋似的把妻子和女兒趕出家門。又過了些天,老管家總不見他出來,就去查看,沒想到他已經倒在屋中死去多日了。

  「噢?那他是怎麼死的呢?」柳正直問道。

  「這個官府自然要查,可是除了查到他身中劇毒外,沒有一點線索。」狐九說完又喝了一口酒,這才湊上前神秘兮兮地說,「官府是按普通無頭公案給報上去了,可是有一件奇事卻壓下沒說,你猜是什麼?」

  「是什麼?」柳正直不由得好奇起來。

  「馬閒良死時全身沒有一點傷,可是他的左手食指卻變成了一根白骨,一絲肉都沒有。」狐九說完又喝了一口酒。

  「這是為什麼?」此時柳正直已經被吊起了胃口,忙追問。

 「官府也想知道為什麼,可是沒人找得到原因。」狐九抿嘴一笑,接著講下去,「正好趕上新皇繼位,百廢待興,這個案子就擱下了,官府把院門一封就不管了。可是沒出幾日,就有傳聞說馬閒良死後屋子開始鬧鬼了。」

  「馬閒良死後院子一直空著,時間久了窗子和門都破了,有次幾個僕人查夜,從窗外經過,竟看到牆上有個男人的畫像正發著幽幽的光,有人壯著膽子用燈籠一照,畫像就不見了。白天再去看,牆上什麼都沒有。隨後又有人見過幾次發光的男人像,此事越傳越玄乎,有些膽小的人就想盡辦法離開這個兇宅。舊人走了,新人不肯來,整個離園人越來越少,最後只留下幾個老弱病殘無處可去之人。

  「老管家是最忠心的,每天還要在園子裡到處轉轉,查看一下。這天他想起又有些天沒去馬閒良的院子了,仗著是白天,就過來看上一眼。沒想到剛進院子就發覺不對,屋子的門大開著,還有一股怪味傳出來。他壯著膽子走近一瞧,地上竟然倒著一個人。」

  「又死了一個畫師?」柳正直脫口問道。

  「對,這個年輕的畫師是馬閒良的弟子崔浩,他早就離京四處闖蕩多年了,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京城,死在老師的屋子裡。」狐九說著故意頓了一下,才又說,「還有個奇怪的地方,你肯定猜不到。」

  「是什麼?」柳正直忙追問道。

  「崔浩的右手食指也只剩下一根白骨,跟他的老師一樣。」狐九說罷,突然起身道,「時候不早,我要回去了,改日再談吧。」說完開門徑直走了出去。柳正直這才發現天光已經微亮,他起身追到門外,卻發現少年已經不見蹤影。他不死心,想走出院外查看,只看到老管家正推著一車枯樹葉走過來。老管家面無表情地對他說:「不要出院子。」柳正直只好退了回去。

  鬼畫魅影

  柳正直悶坐一天,終於等到晚上,他就盼著狐九能來,可是直等到次日天亮,狐九也沒有出現。又過了兩天,鬼畫沒有出現,狐九也跟著消失了,柳正直煩躁不安,不知道何日能得解脫。

  這天夜裡悶熱,他打開門窗,任憑蚊蟲飛進來叮得瘙癢難耐。正無聊,突然聽外面有人說道:「柳兄,我來也。」

  柳正直連忙迎狐九進來。這次狐九不只帶著酒,還有幾樣小菜。柳正直啃了幾天乾糧,自然大喜過望。他點上蠟燭和狐九推杯換盞喝起來。狐九這次似乎心神不寧,話不多,柳正直問一句才勉強答一句,眼睛時不時往牆上瞟。柳正直也不由得多看了那牆幾眼,問道:「就是這面牆上出現鬼畫像?」他話音剛落,牆上就隱隱出現一團幽光。狐九忙上去一口吹滅蠟燭,兩個人屏住呼吸往牆上看去。牆上的光團越來越大,慢慢散開,漸漸地一個人像出現了。這是一個矮胖的男人,五官端正,不怒自威,手中執著一把合起來的摺扇。

  柳正直好奇,壯膽屏氣湊近細看,這才明白畫像發光的原因。原來是牆上落著無數螢火蟲,奇就奇在螢火蟲正好拼出一個人像來。

  狐九也看明白了,呆呆地說:「好聰明的辦法,把螢火蟲愛吃的花蜜塗在牆上作畫,晚上螢火蟲飛來吃蜜,畫像就出現了。有人驚動螢火蟲飛起,畫就不見了。」

  柳正直不解地說:「那為什麼畫像不是每天出現呢?」

  狐九想了想說道:「估計是畫得久了,花蜜都滲進牆裡,只有牆壁返潮的時候花蜜滲出,才能誘螢火蟲過來,這樣外面的人才能看到畫。」

  柳正直點頭道:「因為他們用食指蘸著蜜做畫,所以死後食指被蟲蟻咬得只剩下一根白骨。」

  隨著時間的推移,畫像的光逐漸黯淡下去,柳正直回身點起蠟燭,鋪好紙,狐九見狀忙過去研墨,看著他一揮而就,不由得嘆道:「先生果然名不虛傳,像,真像!」柳正直笑道:「明天我就能交差,離開這個鬼地方了。」狐九點點頭,舉起酒杯說:「大功告成,小弟在這裡祝柳兄發財。」柳正直把酒一飲而盡,沒多久便覺得頭暈眼花。迷迷糊糊中他看著狐九拿起畫倉皇出門而去,拼著殘存的意志力,他吃力地把手舉到嘴邊用力一咬,血腥味和著一股辛辣味令他精神一振,原來他的手指沾了些墨汁,墨汁裡早被他勾兌了能解迷藥的藥物。

  柳正直扶著昏沉沉的頭來到院外,已經是天光微明,老管家正推著一車枯葉吃力地在泥水中行走。柳正直把車把一拉,說道:「老人家,快把狐九交出來!」老管家白了他一眼,說:「什麼狐九?」

  「別裝糊塗了,我知道你們是同夥,那天你就是把他藏在枯葉下離開的吧?一車枯葉能有多重,你看這車轍壓進泥水裡多深?你瞞不了我!」柳正直冷冷地說道。老管家的臉倏然變色,推起車就要走,柳正直上前用力一掀,車歪向一邊,從裡面滾出一個人,正是狐九。柳正直上前按住狐九不放,就要張嘴喊人。那邊老管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求道:「先生饒了我們吧,其實我們這樣做也是在救你的命!」柳正直嘆了口氣,鬆開手,向屋裡一指說:「你們要不想聲張,就現在隨我進去講個清楚。」

  畫中玄機

  老管家扶著狐九進了屋裡,把畫攤在桌上看了看,不由得老淚縱橫,說道:「像,真像!」柳正直奇道:「這是誰的畫像?」

  「這是先帝爺啊!」老管家抹一把淚,講了起來。

  先帝共有九子,前四個皇子或死或病弱,得皇位呼聲最高的有兩個皇子,一個是五王爺,一個是八王爺。先帝一直沒有確立繼承大統的人選,眾臣子也能感覺到他在兩人中搖擺不定。可就在一年前,先帝突然對八王爺重視起來,在短短數月間,軍政要務幾乎全轉到八王爺手中。不久,先帝突然駕崩,連遺詔都沒來得及留下。因為當時國家政權完全在八王爺的掌控中,所以八王爺登基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但有一件事,卻是新皇帝心中的一根刺,就是他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順,缺少一道遺詔以正視聽。

  就在這時,坊間出現傳聞,說先帝臨終前曾寫過遺詔,埋在某處,只有他的貼身心腹知道地點。新皇當然要追查下去,這時卻得到馬閒良意外死亡的消息。調查的結果是,馬閒良死於毒酒,因為他一向忠心不二,和先帝感情深厚,所以殉主也是常情,這件事就壓了下來。

  可是五王爺卻沒有就此罷休,他一直都懷疑老八是耍了手段才得到了皇位,只要自己找到先帝的遺詔,就能將他拉下皇帝的寶座。既然馬閒良是先帝的心腹,那麼他很可能知道遺詔的秘密,他又是一代名畫師,極有可能將揭開遺詔秘密的線索藏在了死前留下的那幅「鬼畫」之中。為了查清真相,五王爺想辦法打通刑部,把馬閒良的學生崔浩送進院子,想讓他把鬼畫像畫下來,找出線索。沒想到崔浩沒有弄到畫,卻也意外身亡。

  「我明白了,找我來畫鬼像的不是什麼黃五爺,其實就是五王爺!」柳正直失聲叫道。

  「對,所以如果你把這畫交出去,就是你的死期了。」狐九點頭說道。

  「那你是誰呢?」柳正直追問道。

  「我姓馬,叫馬希兒,是馬閒良的女兒。」狐九說著摘下頭巾,滿頭秀髮披下來,正是一個妙齡女子。

  原來馬希兒和母親突然被父親逐出家門後,不放心父親,她把母親送回老家後又折了回來,沒想到迎接她的卻是父親的死訊。老管家一向和馬閒良交情頗深,就收留了馬希兒,並答應幫她調查父親的死因。他們很快摸清了兩王相爭的內幕,也明白馬閒良的心思,他知道自己帶著這樣的秘密會被滅口,於是先把妻女趕走,然後自盡,可是他死前不甘心,又想把秘密留傳下來,所以才在牆上留下了這幅特別的畫。

  崔浩進離園的第一天,馬希兒就偷著和他會了面。崔浩答應她會替老師討回公道,可是幾天後,他卻死在屋中。「崔浩也是被滅口的?」柳正直問道。

  「不,他應該是自殺。」馬希兒悲憤地說,「父親用特別的方式作畫就是想把畫留下來,我雖然看過畫,可是畫不出來,本來寄希望於崔浩,可是他卻把父親的畫給改了!」

  馬希兒走到牆邊指著左下角掉著的一大塊牆皮說:「我記得清楚,當初父親留下的畫中人手裡的扇子在這個位置,可是崔浩卻給改成了拿在胸前,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柳正直恍然大悟,一拍腦袋說道:「我明白了,畫像剛出現時手和扇子的部分最先顯現,因為那裡是崔浩改過後畫的,成畫時間短,牆上的花蜜比較多,所以聚集的螢火蟲也最多。他是你父親的弟子,當然知道你父親的一些作畫手段和秘密,所以他才能改畫。」

  「這畫有什麼用意?崔浩為什麼要改畫?」老管家聽得雲山霧罩,忍不住問。

  柳正直長籲一口氣,嘆道:「這些都不重要,先想好怎麼保我們的命吧!」

  枯井藏寶

  第二天一早,老管家放出一隻鴿子,很快黃五爺的馬車到了門外,柳正直被接回黃家。

  柳正直規規矩矩地把畫往桌上一鋪,笑道:「黃五爺,我已經完成使命了,可以拿錢走人了吧?」

  黃五爺冷冷一笑,說道:「一幅改過的假畫,我要它何用?」

  柳正直一怔,黃五爺接著說道:「我自幼也從師學畫,雖然畫得不好,可是畫理是通一些的。人物畫像的肌理都是有據可尋,一個人看某處,眼鼻口肩手自然就順應力量所在,改動一兩處,並不能扭轉全局。你能不能把畫復原?」

  柳正直聽了心服口服,說道:「想不到黃五爺是行家,可是這鬼畫到底有什麼用途啊?」

  黃五爺淡淡一笑,道:「好吧,事到如今我就告訴你真相。鬼畫像其實藏著一個秘密,是一幅藏寶圖。畫中人手指的方向就是藏寶之處,如果你能還原,我必當重謝!」

  柳正直打起精神,把畫琢磨了半晌,這才動筆開工,黃五爺在一邊觀看,嘴裡念叨著:「我明白了,畫中人身後多的一個小角,那是八角亭,就在離園的西南角,按圖索驥就能找到寶藏!」

  黃五爺叫過手下,帶著柳正直上馬車直奔離園。他們一行到離園時,正是深夜,陰風陣陣。黃五爺讓人舉起畫,用燈籠照著細看,然後讓柳正直按畫中人的方位站好,擺好姿勢。柳正直順著手中的摺扇所指方向一看,只有一口井。

  「就是這裡,此井早就枯了,下面定有東西!」黃五爺狂喜,忙命人下井去找。不一會兒工夫,有人從井下上來,手中拿著一個蠟封著的玉瓶,黃五爺親手打開,從裡面倒出一個捲軸,展開一看,黃絹底,盤龍紋,正是詔書。可是一看上面的字,黃五爺倏然變色,他用力扯過燈籠再次細看,嘴裡喃喃說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黃五爺開始發瘋似的想撕破詔書,可是詔書布理緊密,他如何撕得動?他猛地把詔書向空中一拋,整個人撲倒在地。手下人忙上前查看,只見他嘴眼歪斜口吐白沫,原來是情急之下中風了。

  雖然朝廷一再隱瞞,可是坊間的傳聞卻不脛而走。原來黃五爺的真實身份是五皇子,他懷疑父親當日立的皇儲是自己。馬閒良一案出來,他就猜到跟遺詔有關,可是當時朝廷對離園封鎖太緊,他沒有辦法接近。時間久了,朝廷鬆懈下來,他才把崔浩送進去,沒想到崔浩不但沒拿到畫像,反倒送了命。

  這次柳正直成功幫他拿到遺詔,可上面寫的繼承皇位的人卻是八王爺也就是當今皇上。他費盡心機卻為皇上正了視聽。

  柳正直這次可以真正交差了,原來他本是八王爺門下的清客,這次受皇帝指派,專門處理遺詔一事,這才裝成畫師擺攤天橋。至於幫他揚名的孝子,不過是為了讓五王爺找上門而做的一場戲。現在不僅找到遺詔,讓皇上的繼位名正言順,又順便除掉了有反心的五王爺,可說是大功一件。

  柳正直見到皇帝倒身就拜,皇帝不疾不徐抬手讓他起身,這才說道:「這件事朕都知道了,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崔浩拼死要改畫?」

  柳正直叩首道:「皇上,其實我已經明白了崔浩改畫的用意。當初他受五王爺之託來畫鬼像,已經悟出馬閒良的用意。可是他覺得皇上比五王爺賢德,所以拼一死把畫改了,想讓那東西永沉地下。」

  皇上面色凝重起來,道:「可是你卻敢把真畫畫出來,難道你不怕找出來的東西是朕不想看到的嗎?」

  柳正直答道:「皇上登基以來,興政務,廢舊俗,天下百姓擁戴,是百年難遇的明君。微臣想,先帝爺何等眼力,怎麼會看走眼呢?所以微臣不怕找出也許是皇上不想看到的東西。」

  「說得好!」皇上面露喜色。柳正直趁機提出要帶馬希兒和老管家去江南隱居。皇上見他去意已決,就給了他一筆賞銀,準了他的請求。

  柳正直帶著那二人連夜出京,坐在馬車上,他才暗暗籲出一口氣來。其實這個遺詔根本就是他模仿先帝的筆跡偽造的,玉瓶也是老管家拿去藏好的。至於先帝真正的遺詔,誰敢去捅那個馬蜂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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