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子的味道

2023-10-06 06:20:04 1

　劉大海這三年成了個大忙人，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忙什麼呢？忙著尋人，尋找一個叫李林的大騙子。

　　還在五年前，劉大海發動白水村裡的老少爺們種起了蓮子。沒承想，收成居然好得出奇。蓮子的香味兒傳得也快，好多收購者蜂擁而至。最終劉大海牽頭選定了李林這個買主。李林是三江市人，離這兒有兩千多裡，大老遠的，總不能讓人家空著手回去吧？再說，這人長得也忠厚，是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的那種男人。李林出的價錢比別人高一點，就這一點，也讓村裡的老少爺們高興了一陣子。

　　李林講信用，一手交錢，一手提貨，絕不少半分錢。第二年，李林又來收蓮子，白水村的蓮子讓他給包了圓，錢也不差半個子兒。不過，大家彼此相互信任，有時讓他先提貨，後付款。大夥覺著這也沒有什麼不妥的，做生意嘛，講的就是「誠信」二字。

　　沒想到，栽就栽在了這「誠信」二字上。

　　三年前的九月，李林從白水村劉大海手中運走了兩萬多斤蓮子，價值十幾萬元。這回，李林卻「黃鶴一去不復返」了。打電話，人家早關機了。等了兩個多星期，還不見蹤影。劉大海這才感到問題嚴重了。為了種蓮子，五個種植戶東拼西湊借了近十萬元，如今欠了一屁股債。

　　尋找李林就成了這幾個家庭的首要任務。大家這才想起，和李林做了兩年生意，居然沒有問過他的具體地址，只說是三江市的。去三江市找他，不是大海撈針嗎？再說，他李林打算做這缺德事，人家早就想法躲起來了，說不定李林這個名字也是假的呢。

　　要說如今這年頭，水總是要流平的。這不，劉大海就真的感受到了。

　　劉大海和大夥被李林騙走價值十幾萬元的蓮子，可這兩年，就像變魔法一樣，劉大海接二連三收到了好幾張匯款單，每張單子五千元，加上剛收到的一張，一共是二十一張。兩下裡一比，與被騙走的錢也差不了多少。

　　不過，劉大海收到匯款單卻高興不起來。原因很簡單，常言說，「無功不受祿」，不明不白地收到那麼多錢，心裡不踏實啊，不知道是誰寄來的錢，這錢是不能要的。

　　自打收到第一張匯款單起，劉大海就去問過郵局，郵局說對方留言是「希望」，難道是希望工程匯過來的？劉大海心裡納悶，這事兒也不歸希望工程管啊！再說，希望工程咋知道我們蓮子種植戶欠下了十多萬元債務呢？劉大海試著把錢退回去，但郵局說寄錢人沒有留下真實地址和姓名，不能退。劉大海於是跟其他受騙的幾個種植戶說：「這錢，我們真正弄清它的來頭後，再用來還債也不遲吧。」大夥連連點頭。

　　這樣，兩件事擺在了劉大海的面前：一是尋找大騙子李林；二是查清是誰寄來的錢。三年來，劉大海往返三江市也有十來趟了，但毫無線索。到公安局查過「李林」，有是有，十多個叫這名字的人，但都不是他要找的李林。那李林，黑瘦的身材，長長的臉，就是燒成灰劉大海也認得。為找到李林，三年來，劉大海不知吃過多少苦，要是真找到這李林，劉大海吃了他的心都有。

　　這天，劉大海得到新的線索，他趕緊又來到三江市，可見到李林，他又失望了，雖然長相差不多，也是個生意人，可這個李林卻不是他要找的那個。從派出所出來，劉大海漫無目標地在三江市人民廣場溜達著。忽然，他看到個怪事，一個小男孩，被人用繩子系住手腕，繩子另一頭系在廣場上的欄杆上。小男孩倒不哭不鬧，睜著大眼睛看著過往的行人。劉大海感到有些疲倦，索性停下來逗逗這小孩：「小朋友，來，給你十元錢。」小男孩轉過頭，大聲說：「我才不要呢，我爸媽在替我賺錢。」

　　「那你爸媽在哪裡呀？」劉大海問。

　　小男孩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小快餐店。因為在廣場邊，店裡的生意還算不錯。劉大海明白了，大概是店老闆沒有時間照看孩子，又擔心孩子走失，才用繩子系住小孩吧。劉大海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感覺肚子有些餓，便朝那個小快餐店走去。

　　才走到小快餐店門口，正想和老闆要菜譜，誰知老闆回頭一見是劉大海撒腿就往後跑。劉大海也像觸電了一般全身一震，這不就是找了多年的李林嗎？劉大海大步向前追了過去，三步並作兩步，上去一把抓住了李林，他發現李林的腿明顯有點跛了。

　　「劉哥，真對不住你們。」李林一下子跪了下來，「三年前，我們運蓮子的車在過卡子橋時翻進了山溝，蓮子是一顆也沒有了，我的腿也摔斷了，好歹我還撿了一條命。我知道我沒臉去見你們。我傷好後，就和老婆開了這家快餐店，我想著，今年拼命地幹一年，哪怕不能好好地照顧孩子，也要償還完我的債務……」說著，李林的妻子拿出一沓匯款收據，寄款人都是「希望」。「我們孩子名字叫希望……」李林說。

　　劉大海扶起李林，看著李林妻子手中的一疊收據，又看了看不遠處四處張望的小男孩，他擁抱著李林，禁不住號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