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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渦裡的紅十字

2023-10-05 14:27:49

半夜來電

  這天傍晚,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江萬市太白路上,車輛行人熙熙攘攘。一個雙眉緊皺、看上去心事重重的中年人騎著輛摩託車,隨著人流向前走著,到了一個「丁」字路口,他拐進了一條小馬路。不料就在他剛拐彎的時候,突然從斜對面的胡同裡衝出來一輛客貨兩用車,箭一般朝他撞了過來,他連一聲驚叫也沒來得及發出,就被撞得飛了起來,重重地摔在了幾米外的馬路邊上。只見那輛肇事車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迅速調整了一下方向,又對著他軋了過去。在行人的一片驚叫聲中,那輛肇事車略一遲疑,就迅速掉轉車頭,飛快地融入太白路來來往往的車流中,轉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出了如此惡性交通事故,人們趕快撥通了110。不一會兒,警車趕到,救起中年人,立即向市醫院飛馳而去。

  市醫院外科主任張志平,此時正整理完最後一個病歷,剛要脫下白大褂準備下班,只見急診室護士小楊急匆匆跑來說:「張主任,110中心送來一名被車撞傷的患者,傷勢非常嚴重,護士長請您過去看一下。」

  張志平立即隨小楊奔到急診室,給病人做了初步檢查,他發現病人雙眼緊閉,呼吸微弱,右腿骨折,處於深度昏迷中。他當即下達醫囑,採取一切應急搶救措施。做完這些之後,張志平對送病人來的警察說:「像這類顱腦損傷,一般來說後果都相當嚴重,還得麻煩你們儘快查明病人身份,通知他的家屬。」警察答道:「我們已經給傷者家裡打過電話了。因為這起事故性質很惡劣,受害者的身份又很特殊,我們已向上級匯報,希望醫院能全力以赴地搶救……」警察說著向張志平遞過來一本棕色封皮的工作證。張志平接過一看,見內頁職務一欄上寫著:江萬市財政局黨委書記、局長,劉正剛。

  兩小時後,經全力搶救,劉正剛呼吸已趨平穩,脈搏也能觸及到了,但仍然處於深度昏迷狀態中。這時,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婦女由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攙扶著,跌跌撞撞地走進急診室,當她看到躺在床上的病人時,失聲痛哭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早晨上班還好端端的一個人……」他們正是劉正剛的妻子和兒子。

  當晚8時,江萬市代市長樓南強和市公安局局長李欲曉在醫院董院長的陪同下,來到劉正剛住的516特護病房。樓市長五十歲出頭,身材魁梧,以前是常務副市長,一向以穩健務實的工作作風著稱,不久前老市長中風住院,便由他暫時主持全市的日常行政工作。誰都清楚,在即將召開的市人大五屆三次會議上,去掉他頭上這個「代」字已成定局。

  樓市長緊握劉正剛妻子的手,輕輕地安慰了她幾句,隨後便向張志平詢問劉正剛的病情。張志平簡要介紹了病人的傷勢及搶救過程後,說:「儘管病人暫時已沒有生命危險,但什麼時候能清醒過來還不好說,如果出現顱內血腫的先兆,就得馬上做開顱手術。一般來講,特急性顱內血腫大約在傷後3小時發生,急性血腫在72小時後發生。現在3小時已過,第一種可能已經排除,這幾天需要密切觀察,第二種情況很有可能發生……」

  樓市長聽了,語氣沉重地說:「正剛同志任財政局長這些年,為我市經濟發展做出了很大的貢獻,現在出了這麼一件不幸的事,我感到很痛心。董院長,張主任,希望你們一定要盡最大努力,讓正剛同志早日恢復健康,他的病情若有什麼變化,請馬上向我匯報。還有,李局長,你們公安機關也要爭取儘快把肇事者緝拿歸案,給受害人和家屬一個滿意的答覆。」

  張志平回到家時已是夜裡12點了,進屋後,他發現臥室的燈已經熄了。他怕自己這麼晚回來影響妻子休息,就躡手躡腳在客廳的沙發上和衣躺下,打算就這麼將就一宿。當他迷迷糊糊剛要睡著時,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他心裡一沉,馬上想到是不是劉正剛的病情發生了變化,趕忙抓起話筒。話筒裡傳來一個陰沉沉的聲音:「你是張大主任吧,你老婆現在在我們手裡,要想讓她活命,就得照我的話去做……」張志平一聽,頓時驚得渾身汗毛直豎。他扔了電話筒,衝進臥室,開燈一看,床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哪有妻子的影子!他急忙回到客廳,抓起話筒顫聲問:「你是誰?為什麼要綁架我妻子?」對方冷冰冰地說:「先別管我是誰,你馬上到老江橋左邊那座橋頭堡來,到時候就會明白了,記住,不許報警,不許帶任何人,否則你老婆就活不到明天天亮!」不等張志平回話,電話那頭「啪」一聲掛斷了。

  張志平的妻子叫孟玉,才35歲就坐上了市輕工局副局長的位置。如果不是她,單憑張志平一人並不算高的工資,這輩子休想住進這四室二廳的大房子。熟悉張志平的人都知道,別看他醫術精,在患者面前十分自信,但在生活中卻老實得近乎懦弱,再加上他人長得瘦小,同身材修長的孟玉往一塊一站,誰看了都覺得不般配。當初孟玉就因為看上張志平的才氣,才不顧家裡的強烈反對,毅然下嫁於他,僅此一點就讓張志平一輩子也忘不了,何況平時妻子對他也是恩愛有加。

  張志平放下電話,頭上立刻冒出黃豆大的汗珠,慌得在客廳裡直打轉轉。這事應該怎麼辦?他想:如果照電話裡那個人說的去做,說不定還會有不測的事發生;而如果報警的話,妻子的生命又有危險……他左思右想,最後一咬牙,決定冒一回險去見綁架人,如果對方要的是錢,即使傾家蕩產,也要救妻子。想到這兒,張志平趕忙下樓,騎上摩託車急匆匆朝江邊趕去。

  老江橋是解放初期建的,這些年已經明顯跟不上經濟發展的形勢了。樓南強在當常務副市長期間,又在它的下遊建了一座新江橋。現在幾乎沒有什麼車輛行人過這座橋了,到了晚上,這裡顯得分外冷清。

  張志平騎著車離橋越來越近,當他看見那座黑沉沉的橋頭堡時,一顆心緊張得像要蹦出來。但一想到妻子的安危,他還是咬牙下車,一步步朝前走去。橋頭堡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靜得像一座墳墓,張志平感到被一股強烈的恐懼氣氛包圍著,緊張得差一點就要扭頭逃出去。就在這時,裡面忽然出現一個亮點,他仔細一看,是根剛剛點燃的蠟燭,接著,在微弱的燭光後面出現了兩個穿黑衣戴黑鏡的漢子,一個又壯又高,活脫脫像個黑狗熊,另一個則生了張長長的馬臉。

  這時就聽那個黑熊模樣的人冷冰冰地說道:「來了?看你對你老婆還是挺關心的……」張志平聲音顫抖地問:「你們為什麼綁架我妻子?要錢我給你們,可千萬別傷害她……」黑熊說:「你錯了,我們不是為錢,而是要你幫忙做一件事。」「什……什麼事?」「是這樣,聽說你們醫院剛剛收了個名叫劉正剛的病人,你要想辦法在手術時把這個傢伙弄死!」

  張志平一聽,心裡嚇得「怦怦」跳:「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們之間咋會有……這麼深的仇?」黑熊陰沉沉地說:「本來你沒資格問這話,不過讓你知道也沒什麼。實話告訴你,今天開車撞他的就是我們,可惜沒當場撞死他!」這時候,馬臉接茬說:「我有個哥們兒的小妹是財政局的打字員,因為長了張漂亮臉蛋,就被劉正剛這個老色鬼盯上了,三番五次調戲她。你說說看,這姓劉的王八蛋該不該得到報應?」張志平聽了,壯著膽子說:「他這麼做不對,可你們的做法更錯呀,故意殺人的罪名可不輕,我要是照你們說的去做,不也成了殺人犯?不行,這可不行……」

  黑熊和馬臉小聲嘀咕了一會,然後黑熊摸出手機按了一串號碼,語氣恭敬地向對方說:「大哥,姓張的來了,他不敢照咱們說的幹,您看……好、好,我跟他說。」黑熊收起手機,又對張志平說:「這樣吧,我們大哥說了,不弄死他也行,可也不能便宜了這個王八蛋,你在手術時做點手腳,把他治成個痴呆應該很容易吧?免得他醒過來再咬人。」

  張志平心裡雖然一萬個不願意,可一想到妻子在他們手裡,如果再討價還價,惹火他們就糟了。想到這裡,張志平問:「能不能讓我跟妻子說幾句話?」黑熊倒是痛快地答應了,他撥了一個號碼後把手機遞過來,張志平膽戰心驚地接過手機,急切地問:「孟玉、孟玉,你現在怎麼樣?」手機裡傳來妻子有些嘶啞的聲音:「是志平嗎?你……別管我,你千萬不要答應他們的條件,否則我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我求你了……」剛說到這,就聽到一個粗暴的聲音吼起來:「臭娘們,我看你他媽皮子痒痒了!」緊接著便傳出一陣「噼裡啪啦」的毆打聲,同時伴著孟玉痛苦的慘叫聲。聽到這裡,張志平的心都揪了起來,含著淚喊道:「求求你們別打她!我答應你們的條件……」

揪心一刀

  三天後的下午,經過CT診斷,果然發現劉正剛顱內出現了一塊2釐米大小的血腫,需要馬上做開顱手術取出來,不然發生腦疝會危及生命。

  傍晚時分,手術前的工作準備就緒,只等主刀醫生張志平上臺了,這時劉正剛的妻子緩緩走到張志平面前。僅僅過去幾十個小時,這個本來就已到中年的女人仿佛又老了十多歲。只見她嘴角抽搐著,朝張志平乞求道:「張醫生,我知道您的醫術在全市有名,老劉一定不會有事的,全靠您了……」張志平聽了鼻子一酸,扭頭走進了手術室。

  開顱的過程並不複雜,打開腦膜後,灰白色的腦組織便裸露在無影燈下。從醫學院畢業到現在,張志平做過類似手術少說也有上百例,對顱腔內的構造甚至比自己的掌紋還熟悉,要想把一個人變成只知道睡覺的白痴,可以說易如反掌。但此時此刻,他的手卻禁不住微微發抖,耳朵裡一會是妻子一聲聲痛苦的慘叫,一會又變成患者家屬那哀哀乞求的聲音……

  細心的助手發現張志平的神情反常,小聲地問:「您不舒服嗎,張主任?」張志平一驚,連忙說:「沒事,沒事。」說完心一橫,那把鋒利的手術刀慢慢地向病人打開的顱腔內落了下去……

  4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病人被推了出來,張志平拖著沉重的雙腿,跟在後面。劉正剛的妻子快步迎上來,緊張地問:「張醫生,老劉怎麼樣?」張志平心情沉重地說:「你要有思想準備,你丈夫可能很難恢復到從前的樣子。」

  當天晚上,正輪到張志平值班,他見劉正剛的妻子臉色蠟黃,就關切地說:「大姐,你到護士值班室休息一會吧,不然早晚會把自己累倒的。別擔心,這裡還有我和護士呢。」對方遲疑了一下,點點頭離開了。張志平到劉正剛的特護病房觀察了一會兒腦電監測儀,又對負責看護的護士囑咐了幾句後,回到醫生值班室。由於幾天來被弄得心力交瘁,他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張志平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急切的聲音:「張主任,快醒醒!」張志平「騰」地一下坐起身來。護士滿臉興奮地對他說:「患者腦電圖有反應了!

  張志平快步來到特護病房,見劉正剛仍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從外表看與往常沒有絲毫的改變,而腦電監測儀屏幕上的波型卻起了很大的變化。張志平摸了一下患者的脈搏,又翻了翻患者的眼瞼,隨手掏出一紙處方箋,邊寫邊對護士說:「病人醒過來後可能會有外傷性癲癇發作,你去樓下藥房把這幾種藥取來備用。」護士轉身出去了,張志平迅速拿出一枚注射用的針頭,掀開病人的被子,照著他的大腿內側刺下去,一下、兩下……只見病人眼皮微微顫動了幾下,口中發出含混不清的呻吟:「疼、疼啊……」

  幾分鐘後,護士氣喘籲籲跑來說:「張主任,您要的不是常用藥,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張志平說:「不用了,患者現在情況比較穩定。」護士吃驚地發現,昏迷了三天三夜的劉正剛此時已經清醒過來,一雙失神的眼睛正茫然地望著天花板。

  此時劉正剛的妻子也趕了過來,她看到丈夫終於醒過來了,急忙走過去緊緊地抓住丈夫的一隻手,掩飾不住內心的歡喜,顫聲說:「老劉,你可嚇死我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誰知劉正剛卻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一般,一雙失神的眼睛在房間裡轉來轉去,過了半天,忽然「嘿嘿嘿」發出一陣傻笑聲。劉正剛的妻子愣住了,臉上剛剛露出的喜悅頓時消失得一乾二淨,將臉埋在丈夫的手掌中低聲地啜泣起來。看到這一幕,值班護士的兩眼也溼潤了。

  樓市長得知劉正剛的手術做完了,於次日上午再次趕來探望。進了病房,只見劉正剛的妻子正在給他餵香蕉。樓市長輕輕拍了拍劉正剛的肩膀,關切地問:「正剛,好些了嗎?」沒有回答,劉正剛卻把嘴裡的香蕉掏出來,送到他面前,用含混不清的聲音笑嘻嘻地說:「你吃,你吃……」樓市長急忙退後一步,滿臉疑惑地向張志平望去。張志平目光慌亂地小聲說:「患者受傷太重,我……已經盡力了。」樓市長一把抓住張志平的胳膊,情緒激動地問道:「現在醫學這麼發達,難道……」張志平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樓市長沉默了好一會,才嘆了口氣說:「對不起,張醫生,請原諒我方才的失態。我知道你是個盡職的醫生,可我實在不忍心看到這麼好的同志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心情沉重地轉過身,又對劉正剛的妻子說:「有什麼困難儘管提出來,市裡一定會盡最大努力解決的。」

  當晚,張志平無心回家,主動要求加夜班。第二天一早,張志平交班後迫不及待地趕到江邊,徑直向三天前去過的老江橋左邊那座橋頭堡走去。上次離開這裡之前綁匪與他約定,如果張志平確實照他們的要求為劉正剛做了讓他喪失記憶的手術,就可以來這裡接妻子孟玉。

  越接近橋頭堡,張志平的心跳得越快,這一回倒不是害怕,而是不敢去想被綁架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妻子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沒想到他剛邁進一隻腳,整個人就愣住了:裡面空無一人,只看到地上一根燃了一半的蠟燭和滿地的煙屁股。絕望之中,張志平突然發現左邊牆上有一行歪歪扭扭的粉筆字,湊過去細看,只見上面寫著:「你幹得不錯,不過貨暫時還得在我們這兒放幾天,等老劉的病情穩定之後,自會有人和你聯繫。」

  張志平明白這行字的含意——綁匪們疑心很重,對手術結果還不是百分之百地相信。這個平日裡連說話都細聲細氣的外科醫生,氣得對著空屋子破口大罵:「土匪,純粹是一夥土匪……」

  離開橋頭堡,張志平百無聊賴地來到距江邊不遠的早市一條街。他邊走邊想:這夥綁架妻子的人手段非常「專業」,不像是單純為了打抱不平。再想到為了弄清情況,昨天上午他還假稱找人特地去了市財政局,看見打字室倒是有個二十歲出頭的姑娘,不過她既矮又胖,根本不像綁匪們說的「長了張漂亮臉蛋」的樣子。更重要的是,經過這幾天對劉正剛妻子的觀察,他發現她對劉正剛的關切確實是發自內心的,如果說劉正剛是個尋花問柳的男人,夫妻間絕不會有這麼深的感情。可是那些綁匪為什麼撒慌?他們這麼做的真實目的究竟是什麼?還有,他們對自己的一舉一動以及劉正剛的情況怎麼會了解得那麼清楚?種種疑問在他頭腦裡攪成一團,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張志平正漫無目的地朝前走著,突然和一個迎面走來的小青年撞了個滿懷。小青年橫他一眼,不客氣地說:「以後走路長點眼睛!」張志平沮喪地走出早市,準備取出存放的摩託車回家,誰知他伸手去掏車鑰匙時,竟帶出一個小紙團。張志平感到奇怪,心不在焉地把紙團展開一看,不由得怔住了,只見上面潦草地寫著一行字:「要想找到失蹤人,快去凱萊賓館618房。」

  這紙條是誰放在自己口袋裡的?莫非又是那夥綁架妻子的人在故弄玄虛?可看上面的語氣又不像。忽然他想到剛才那個和他撞個滿懷的小青年,似乎有些面熟,是誰呢?他來不及細想,直奔凱萊賓館而去。

  意外姦情

  提起凱萊賓館,江萬市沒有人不知道的。這是一家四星級賓館,地處市郊交接處,依山傍水,還有一個天然植物園環抱,環境幽靜,設施豪華,住在這兒,好像置身世外桃源。當然,它的房價極高,一般人是不敢問津的。張志平悄悄來到賓館門前,正猶豫著找個什麼藉口進去,忽然看見一個長得像狗熊一般的大漢從裡面走出來。張志平的心立刻狂跳起來,這不正是綁架他妻子的那個黑熊嗎!張志平正要上前問他要人,可是黑熊卻沒有發現他,急匆匆鑽進一輛雅閣車飛馳而去。張志平氣得直瞪眼睛。但他轉而又想:既然黑熊出現在這裡,更證實紙條上的話不會是空穴來風。於是胸一挺,滿懷希望地走進賓館大門。

  張志平站在金碧輝煌的大廳裡,心裡不禁有些發虛。這時,一個高大英俊的服務生迎了上來:「先生,您要訂房間嗎?」張志平趕忙說:「不、不是,是……618房間的客人約我來的。」沒想到服務生一聽這個房間號,立刻變得恭敬起來,殷勤地把他送上了電梯,嘴裡還不停地說:「很高興能為您服務,有什麼事情請儘管吩咐……」

張志平走出電梯,見長長的走廊裡空無一人,腳踩在軟綿綿的紅地毯上,聽不到一點聲音。當張志平來到618房間門前時,他猶豫了。他不知道裡面等待他的是什麼,可一想也許馬上就會知道妻子的下落,還是鼓起勇氣,叩響了房門。

  片刻之後,就聽「咔噠」一聲,門從裡面打開了,開門人連頭都沒抬,轉身就往屋裡走,一邊走還一邊小聲地嘀咕著什麼。張志平一看到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頓時像被悶雷擊中了一般。因為這個身披薄如蟬翼睡衣的開門者,正是幾天來讓他牽腸掛肚的妻子孟玉。孟玉這身打扮,哪裡像個被綁架的人質?分明是位外出度假的闊太太!

  開門的女人的確是張志平的妻子孟玉。孟玉以為敲門的是去而復返的黑熊,此時她察覺出動靜有些不對,回身一看,不禁大驚失色:「你、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你……」張志平氣得渾身發抖。就在這時,套間裡傳來一個男人不耐煩的聲音:「小玉呀,你還磨蹭什麼呢?還不趕緊過來呀!」聽了這話,張志平的腦袋又「嗡」地炸開了,因為這聲音對他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不但經常出現在本市新聞報導中,而且這幾天就出現在劉正剛的病房中,他不是樓南強樓市長嗎?

  張志平的心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他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抬手照妻子的臉上狠狠地扇了一記耳光。孟玉被扇得驚叫一聲,摔倒在地。裡面的人聽見聲音不對,急忙奔了出來——果然不出張志平所料,他正是堂堂的江萬市市長樓南強!身上只穿了一條內褲的樓南強一見張志平,表情頗為尷尬,但更多的是意外和惱火。他二話沒說轉身進了套間,片刻後再出來時又變成了那個衣著得體、不怒自威的一市之長。他對張志平看都不看一眼,從衣架上取下公文包,昂然走了出去。

  房間裡只剩下張志平和孟玉夫妻倆。張志平像在做夢,而孟玉呢,已完全沒有了作為輕工業局副局長或是女強人那種精明強幹的樣子,而是和天下所有被丈夫發現不忠的女人一樣,滿臉羞愧地換下那件透明的睡衣,然後「撲通」跪倒在張志平面前,說:「志平,你打得對,我知道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但我不是一個甘心墮落的下賤女人,我是身不由己呀……」接著,她告訴張志平,她在任輕工業局秘書時,一次樓南強來視察時看中了她,幾天後,就藉口讓她到他那兒取文件,趁機把她姦污了,而且打那以後,就逼她做他的情婦,成為他的玩物。當然,樓南強也給了她不少好處,讓她當上副局長,幫她買了那套四室二廳的大房子……說到這兒,孟玉聲淚俱下地說:「志平,我不敢拒絕他,除了要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之外,也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呀!」

  聽了孟玉這番話,張志平一時啞然。他沉默了好一會,忽然想到一個更要緊的問題,便問孟玉:「那個黑大漢是誰?他怎麼會在賓館門前出現?莫非劉正剛的車禍是姓樓的一手策劃的?他這樣費盡心機暗算劉正剛到底是為了什麼?」孟玉搖搖頭:「樓南強跟劉正剛之間究竟有什麼恩怨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前不久他倆在這兒吵過架。第二天,樓南強就和他的鐵哥們,那個綽號叫黑熊的黑大漢,在這兒秘密談了幾次話,接著劉正剛就出事了。後來樓南強得知劉正剛並沒有死時,又叫來黑熊把他臭罵了一頓,接著就逼我按他們的計劃演了這齣假綁架的戲……」

  張志平聽了非常震驚。他萬萬沒有想到,堂堂一市之長不但強佔人妻,還陰謀殺人,太可惡了,而自己的妻子,不管自覺不自覺,竟也做了他害人的幫兇!想到這裡,張志平一把拉著孟玉就往外走。孟玉急忙問:「你幹什麼去?」張志平見她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說:「孟玉,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只要你現在跟我去揭發去自首,不管結果怎麼樣,我都會等你。」孟玉痛苦地搖了搖頭,說:「志平呀,你也太天真了,去揭發?向誰揭發?你可知道,樓南強在江萬市根深葉茂,誰要想和他過不去,無異於以卵擊石。過幾天等他再去掉頭上的『代』字,到時候咱們連哭的地方都沒有。我可以跟你回家,也可以向你保證與他斷絕關係,但你也要答應我,一定不要去趟這混水……」張志平見一向辦事幹練果斷的孟玉竟如此膽小怕事,那樓南強的權勢可想而知。他望望妻子那可憐巴巴的樣子,一陣猶豫後把心一橫,說:「好吧,你不敢去我去!」說完就去開門。

  「上哪兒去?」張志平尚未跨出房門,就被兩個兇神惡煞般的人擋住,他們就是黑熊和馬臉。只見黑熊手裡拿著一根警用橡膠棒,馬臉的身後拖著兩隻大得出奇的皮箱,四隻眼睛惡狠狠地盯住張志平。張志平這時已全然忘記了害怕,他用輕蔑的目光掃了一下兩個打手,昂然大步向外走去。

  可是,張志平剛跨出一步,左腿膝蓋骨上就被黑熊狠狠砸了一下,張志平頓時身子一歪,栽倒在地。黑熊一把將張志平拎進房內,馬臉也拖了大皮箱進來,並隨手關上了門。

  孟玉急忙問:「黑熊,你們要幹什麼?」

  黑熊陰陰一笑:「大哥說了,對這個主動上門的客人要好好招待招待,他幫我們治傻了那個姓劉的,功勞大大的有,要好好謝謝他呢。」他又不懷好意地瞅了孟玉一眼,說:「大哥還說,這個姓張的咋會找上門來?看來請他來的功勞一定是夫人您的了。因此,對您也得好好謝謝!」說完,朝馬臉一揮手,兩人便窮兇極惡地先綁了張志平,又綁了孟玉,然後把他們分別塞進帶來的兩隻皮箱裡。

  做完這一切之後,黑熊拍拍手,又開口道:「我們明人不做暗事,現在送你們這對恩愛夫婦去『黑龍潭』玩玩,讓你們好好洗個囫圇澡,清醒清醒。」說完,又朝他們兩人嘴裡各塞了一塊毛巾,然後「喀嚓」關了皮箱上了鎖。

  到這時,張志平和孟玉全明白了,姓樓的也要置他們兩人於死地!孟玉心似油煎:是自己害死了丈夫!想到這裡,止不住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死裡逃生

  張志平被關進皮箱,頓時氣昏了過去。隨著一陣劇烈的顛簸,他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只見四周漆黑一團,耳邊是轟鳴的馬達聲。他試探著伸了伸腿,但沒能伸開。他很快明白,裝自己的大皮箱正在一輛車上,下一步就要被沉潭滅口,孟玉說不定也在這輛「死亡之車」上。張志平憂心如焚,想喊喊不出聲,想撐開箱蓋又使不上勁。就在這時,隨著「嘎」一聲刺耳的剎車聲,車停了下來,接著他感覺到自己被人搬下了車。張志平知道轉眼間自己就要被拋入潭中葬身魚腹了,妻子被逼事小,劉正剛被害一定是個大案,難道就這麼無聲無息了?

  再說孟玉,她雖然被裝進皮箱,其實卻並沒有運來江邊。這是怎麼回事呢?原來黑熊早就對孟玉的美貌垂涎三尺,只是懾於樓南強的威勢不敢妄動。可現在情況不同了,孟玉不僅已經失寵,而且樓南強還要殺她滅口,所以黑熊色膽包天,想背著樓南強把孟玉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自己的住處,來個金屋藏嬌,回頭就說人已經解決了,到了這個地步,也不怕孟玉不乖乖任憑自己擺弄。他對馬臉說了自己的心思後,兩人於是分頭行動,馬臉拉著張志平去「黑龍潭」沉潭滅口,他則帶著孟玉來到他那地處隱秘的別墅。

  黑熊按了兩下門鈴,就見一個神情冷漠、奇醜無比的女人出來開門。黑熊費力地拎著裝孟玉的大皮箱進了樓上的臥室,打開鎖,小心翼翼地把孟玉抱到寬大的雙人床上,伸手掏出她嘴裡的毛巾,然後一屁股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開始肆無忌憚地打量起這個平時高不可攀的漂亮女人來。孟玉緊張地問道:「你、你要幹什麼?」「你說我要幹什麼?」黑熊下流地笑著湊到孟玉跟前,一隻手在她的前胸輕薄地抓了一下。孟玉雙手還被綁著,只得把身子一滾躲到床的內側。黑熊並不介意,在他看來孟玉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此時的孟玉心裡真是苦不堪言,由於自己的過錯,害得丈夫生死不明,現在又被這個平時看都不願多看一眼的畜生侮辱,真是生不如死。孟玉強忍心中的厭惡,問:「你們把我丈夫怎麼樣了?」黑熊明知故問地說:「哪個丈夫?樓市長還是張志平?噢,看來是張志平,他這會兒怕是已經到龍王爺那兒去給蝦兵蟹將們做手術了,現在我才是你的丈夫。你應該清楚,我能救你的命,也能隨時要你的命!」說著,他起身一把扯開孟玉胸前的衣服,鐵塔般的身體直壓了下來,孟玉嚇得臉色慘白,拼命踢打著……

就在這時,黑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只好接聽,隨後罵了句「真他媽掃興」,就急急下了樓。臨走前,黑熊衝著那個醜女人說:「給我小心看著她,有什麼閃失的話,我要你的命!」說完,出門發動汽車,匆匆而去。

  黑熊走後,醜女人面無表情地上了樓,正要鎖上臥室門,孟玉不想失去最後的機會,急忙用乞求的口氣說:「這位大姐,看得出你和黑熊不是一路人,求你放了我吧。我丈夫落到他們手裡,現在處境非常危險……」醜女人聽了孟玉的哭訴,臉上的表情發生了一陣急劇的變化,接著一咬牙,果斷地解開了孟玉手腕上的繩子,說:「你快走吧。」

  醜女人如此爽快地放孟玉走,這倒大大出乎孟玉的意料,她不由替這個醜女人擔憂起來,於是問:「我走了,黑熊回來能放過你?」醜女人告訴孟玉,她是黑熊的妻子,因為看不慣黑熊拈花惹草幹壞事,就不止一次地勸說,不料惹得黑熊獸性大發,竟用硫酸毀了她的容,使她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終日做他的奴僕。醜女人說她早就想結束這種非人的生活了,在離開狼窩之前能做一件好事,今後就是流落街頭當乞丐也心甘情願。

  醜女人說到這個份上,孟玉非常感動,她「撲通」跪倒在地,再三感謝醜女人的救命之恩,然後便匆匆逃離了這座魔窟。

  逃出之後往哪去?孟玉一時感到迷茫。當她想起樓南強這個狼心狗肺的傢伙時,她決定復仇。她猛地想到樓南強放在618房間裡那隻神秘的保險箱,當時出於好奇,她曾偷配了一把鑰匙。現在何不去打開保險箱看看,也許能弄到他的什麼罪證。這麼一想,她經過一番化裝,直奔凱萊賓館而去。

  再說樓南強向黑熊他們下了殺害張志平和孟玉的命令之後,便匆匆回到市政府。他心神不寧地在市長辦公室裡轉了半個小時之後,就用只有他和黑熊之間才明白的暗語給黑熊打電話。黑熊向他報告:「『冷凍車』正在路上,很快就到『肉聯廠』。」這其實就是指他們奉命把張志平沉潭滅口一事。至於黑熊私留孟玉,樓南強自然被蒙在鼓裡。又過了半個小時,樓南強隱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妙,一定是出了什麼岔子。為防萬一,他想到凱萊賓館618房間保險柜裡的東西,那是他在代理市長期間掠得的錢財,還有一本紐西蘭護照,萬一什麼時候風聲緊了,隨時能走。這可是他萬不得已時的救命稻草,自己絕不能坐以待斃!想到這裡,他連司機也沒叫,驅車直奔凱萊賓館。

  樓南強走進賓館大廳,乘電梯徑直上了618房間,進門後卻傻了眼——只見臥室裡的保險柜張著大嘴,裡面空空如也!他突然想起剛才在電梯口,一個戴墨鏡、挎著包的女人與他擦肩而過,他一剎那的感覺是這女人的身影有些眼熟,因為心裡有事,沒往深處想。難道這人會是化了裝的孟玉?她怎會沒死?她哪來的鑰匙?樓南強驚出一身冷汗,轉身追下樓去。可是,那個女人早已沒了蹤影,他只得氣急敗壞地再回到618房間。

  此時樓南強那沉穩的市長風度不見了,像個輸紅了眼的賭徒,衝到高低櫃前,抓起一隻花瓶,「啪」的一聲砸了個稀巴爛。說起來也難怪他如此惱怒,因為他樓南強能混到今天這個高位,真是不容易。想當初他不過是一個山區小鄉的小幹事,也就在那時,他與黑熊等人結成了鐵哥們。憑著他能說會道的本事,且工於心計,居然從幹事混到鄉長、縣長、副市長,可謂節節高升,官運亨通,如今只要頭上的「代」字一摘,在江萬市這塊土地上他便是一呼百應、要啥有啥的土皇帝了。誰知在這關鍵時刻,連續出了不順心的事,連最後的退路都被堵了,他豈能不急,豈能不火?

  不過,樓南強畢竟在官場上混了這麼些年,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他冷靜下來一想:掠錢斂財的事雖然被劉正剛發現,但劉正剛現在已經成了白痴;黑熊和馬臉幫自己幹了不少壞事,但這是兩個草包,只要自己先發制人,許多事情可以往他們身上推;孟玉儘管拿走了東西,但自己在孟玉面前從來沒露過口,到時候死不認帳,又能怎麼樣?至於和孟玉的關係,乃小事一樁,大不了是個生活作風問題,檢討一下就過去了。這麼一想,樓南強覺得有恃無恐了,不由長長吐出一口氣,然後擺出一副市長的神態,大步出門。可誰知他剛跨出618房門,就被守在門口的兩名檢察官「請」走了……

  惡有惡報

  一周後,樓南強的案子被轉到公安局。在特別審訊室,樓南強居然還擺出一副市長的架勢,他不屑地掃了一眼對面的審訊人員和牆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那八個醒目的大字。接著出人意料的是,不是主審官問話,而是被審人樓南強氣呼呼地大聲質問:「是誰讓你們這樣對待我這個市長的?你們憑什麼拘捕我?」主審官平靜地說:「憑國法!為什麼拘捕你,你心裡應該比誰都清楚。」「我不清楚,哼,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審,怎麼收場!」說罷,竟一屁股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兩眼仰望天花板,一副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的神情。

  主審官平靜地望著樓南強,一時間審訊室裡鴉雀無聲,只有掛在牆上的鐘「嘀嗒嘀嗒」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音。就這樣對峙了十來分鐘,主審官開口道:「張志平和他的妻子孟玉,這兩個人你不會不認識吧?」

  「嘿嘿,」樓南強挪動了一下身子,「噢,就為我和小玉的事?我看你們是小題大做了!當然嘍,我作為一市之長,沒能過得了美人關,有錯,有錯呀,我檢討,我向張醫生賠禮道歉,我……」

  「夠了!」主審官一聲厲喝,打斷他的話,「我們對此不感興趣,當然它也說明了你靈魂的骯髒。我要問的是,你為什麼要指使黑熊等人搞假綁架,逼迫張醫生把劉正剛弄成白痴?」

  樓南強一聽,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開什麼玩笑,我指使?誰證明?劉正剛遭車禍後,我不是請張醫生精心治療搶救的嗎?我不是交代你們公安局儘早破案的嗎?怎麼現在我反倒被說成是主謀了?肇事者是黑熊他們,我是聽你剛才說了才知道的。你們不去審黑熊,卻來問我,真是莫名其妙……」

  他的話音未落,隨著「吱呀」一聲響,特別審訊室的邊門被推開了,頭裹紗布的黑熊出現在門口,不過只露了個面就被帶走了。黑熊是馬臉在把張志平拋江滅口的時候被喊去的,馬臉身高比張志平矮,一個人實在搬不動這個沉甸甸的大箱子。可是令他們想不到的是,黑熊剛到,埋伏在那裡的警察就衝了上來,雙方交戰中馬臉一命嗚呼,黑熊也差點腦袋開花。

  事實上,自劉正剛車禍案之後,警方的調查就全面鋪開了。為了不打草驚蛇,所有的當事人都被蒙在鼓裡,這中間自然也包括了樓南強。此刻,樓南強和黑熊一照面,儘管他還想做出滿不在乎的神情,可是臉上已經沒了血色,原本高高翹起的二郎腿也不由自主地放了下來。

  這些變化都沒有逃過主審官的眼睛,他不露聲色,「啪」一按遙控開關,大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一組鏡頭。樓南強的神情徹底變了色。為啥?屏幕上出現的是端坐椅上正和公安人員交談的劉正剛!

  剛才還氣焰囂張的樓南強一下子就張口結舌起來:「這……這……」他心裡的防線因為劉正剛的出現而徹底垮掉,心裡暗叫一聲「完了」,只得老老實實交代了犯罪事實。

  那是今年初的一天,樓南強找到財政局長劉正剛,說南方來了個名叫金大寶的房地產商,要在江萬市建一座「新東方大廈」,因為資金一時周轉不開,工程施工期限又緊,想讓市裡幫著想想辦法。樓南強又拿出金大寶作為抵押證明的40幢豪華別墅的產權證,並拍著胸脯說,如果情況有什麼出入,他願承擔一切後果。當時劉正剛清楚樓南強不具備擔保人資格,但考慮到他是市長,而且這對江萬市的發展也大有好處,於是就從財政中批了6000萬元,說好暫貸給金大寶無償使用兩個月。其實金大寶是個騙子,樓南強所以為他奔跑,是因為收了他200萬港幣和一本美國護照。姓金的很狡猾,為防止引起別人的懷疑,他拿了6000萬貸款後沒有馬上逃走,而是選了個施工地點,裝模作樣地挖了地基,爾後藉口回南方籌措資金,從此便不知去向。這麼一來,幾百家拆遷戶沒得到一分錢拆遷費,就去市政府要討個說法,那個地基也成了江萬市的一個醜陋傷疤,被市民憤怒地稱之為「新東方大坑」。

  在市人大會議召開前夕,許多人大代表對此事紛紛提出質疑。樓南強慌了,就幾次找劉正剛,叫他先替自己把此事擋一擋,並暗示等到人代會上通過他轉為市長,就來擺平此事,並給劉正剛安排高位。劉正剛聽說金大寶攜款逃走,已急得腳抽筋、頭髮白,不但不肯替樓南強背這個黑鍋,而且表示要向組織主動交代。樓南強深知此事敗露的後果,惱怒之下就叫黑熊殺劉正剛滅口,從而把全部責任推到死者身上……

  公審那天,旁聽席上坐無虛席,大家對樓南強的罪行既驚訝又憤怒,有人竟忍不住高叫:「槍斃!槍斃!」

  審判長告訴大家,在這場鬥爭中,張志平醫生功不可沒,他冒著生命危險巧計蒙過樓南強,救了劉正剛,留下人證。而且受他的影響,及時醒悟的孟玉搶先取得了樓南強的犯罪證據。審判長還表揚了劉正剛的兒子,是他機智地給張志平送紙條,是他暗中保護張志平並及時報警,從而使張志平免遭毒手,並一舉擒獲兇手。

  聽審判長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旁聽席上情不自禁地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樓南強終於垂下了頭,他怎麼也沒料到,自己在大風大浪中闖蕩多年,卻栽在一個小小的外科醫生手裡。他很清楚,下一步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

  樓南強和黑熊被押走後,張志平走到劉正剛身邊,兩個虎口餘生的戰友淚水漣漣,互相握手致謝。張志平又走到劉正剛的兒子面前,緊緊擁抱住這個英俊而機智的年輕人,久久不肯放手。

  這時,旁聽席上一位記者走了過來,要採訪張志平:「張醫生,您在這個反腐大案中不畏強暴,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請您談談自己的想法。」張志平連連擺手:「說我扭轉乾坤,實在不敢當,其實自始至終我每走一步都是身不由己,也是被逼出來的。至於那次手術,我不過是憑著一個醫生起碼的職業道德和良心而作出的選擇,我真沒什麼好說的……」

  張志平話雖不多,卻讓記者激動不已:「講得好、講得好,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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