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概括沈從文的一生(人物命運的悲劇必然)
2023-09-13 02:40:41 3
文/鄢永華
沈從文生逢亂世,在亂世中成長、經歷,耳聞目睹了各種人間悲劇,因此《邊城》是他心嚮往之的世外桃源,那個無官匪欺擾,人和人之間充滿友好和睦的和平世界,是他的一個夢。然而,《長河》是他以湘西呂家坪為背景書寫的民國時期動蕩黑暗的社會現實,這個真實的世界,充滿壓迫和剝削,令人擔驚受怕、顫顫驚驚。
在這樣的社會裡,弱勢善良的百姓隨時承受貪官汙吏的欺壓,社會和平隨時會被破壞,美麗隨時會被摧殘。
所以,美麗的夭夭姑娘的悲劇命運是必然的。
我們來看小說文本:
人的命運全憑「氣運」
在沈從文的筆下,生活在長河邊的百姓的命運,得全靠「氣運」而興衰。
「當地有一半人在地面上生根,有一半人在水面各處流轉。人在地面上生根的,肉體寄托在田園生產上,精神寄托在各式各樣神明禁忌上,幻想寄托在水面上,忍勞耐苦,把日子過下去。」
然而,他們往往「氣運」不濟,不幸往往不期來臨。
人們往往幻想著把日子過好,便從山中砍幾棵大樹造一條船,便去做水上人,靠「氣運」去河上討營生。如果「氣運」好,「撈了二三百洋錢,便換隻三艙雙櫓大船……」
然而,又由於「氣運」不濟,本已擁有大船的「水上人」,或遭遇沉船,或被匪搶,或生病,或吃官司,或做錯事,等等,致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最後「窮病不能支持,就躺倒一隻破舊的空船中去喘氣,身邊雖一無所有,家鄉橘子樹林卻明明朗朗在記憶裡,綠葉丹實,爛漫照眼。於是用手舀一口長流水咽下,潤潤乾枯的喉嚨。水既由家鄉流來,雖相去八百一千裡路,必儼然還可以聽到它在家屋門前河岸邊激動水車的嗚咽聲,於是嘆一口氣死了,完了,從此以後這個人便與熱鬧苦難世界離開,消滅了。」
作者用整整一個章節《人與地》寫了長河人,不管「氣運」好發跡了的,「氣運」不好衰敗了的,男的女的,等等一幹眾生的必然悲劇宿命。
老百姓命運的必然悲劇,緣於一切靠「氣運」,他們的一切興衰,全靠「氣運」。他們沒有國家政府和社會組織的保護,他們受盡官匪的欺壓盤剝,經受天災病痛的折磨。男的,因天災、人禍、病痛,或死,或逃亡;女的,因情被騙,或被賣為娼,或墮胎死亡,或因「傷風敗俗」被族人私刑梆石沉河,如此等等,男男女女無人善終。老百姓在黑暗的,殘酷的亂世之中自生自滅。
這開篇第一章就預示了,那性情天真純粹的美麗小姑娘——夭夭悲劇命運的必然性。
顫顫驚驚地活
小說重點寫了這幾個人物:老水手、橘園主人滕長順、夭夭、商會會長、保安隊隊長、三黑子。
老水手是一個無產者,他年輕時做「水上人」,靠自己的勤勞和「氣運」發了點小財,擁有了兩條船,娶了妻子生了兩個兒子,但一場霍亂,把妻子兒子的命全奪去了,他變賣一條船安埋了妻兒,悲痛中一個人慾圖東山再起,便用另一條船滿載桐油做運輸,但「氣運」不好,禍不單行,在河中船沉貨毀,血本無歸。這接踵而來的沉重打擊,令他傷心欲絕,心灰意冷,告別家鄉,向遠方流浪去了。
老水手離別家鄉一去便是十五年之久,回來時「一隻手似乎扭壞了……面貌萎悴……」這時無家可歸,無依無靠的他被宗親本家兄弟橘園主人滕長順收留,供吃供住,並善待尊敬,後來又推薦他去楓樹坳守祠堂,在當路的祠堂前賣點小東西,維持一個人的生計。
老水手的人生沉浮興衰,讓他受盡了苦難,他闖蕩江湖十五年,他對那動亂的社會有廣泛而深刻的認識和體念。作者沒有寫他十五年的流浪經歷,但我們從他回來時的貧困萎頓,手臂殘疾便可想見,他流浪江湖的艱辛。老水手在外的遭遇說明了民國時期天下烏鴉一般黑的社會現實。
所以老水手害怕「新生活」(1934年,蔣介石發起了一個以孔子的「禮、義、廉、恥」四項原則為基礎的新生活運動。)的到來,擔心「新生活」來了把家鄉難得的四年太平日子給毀了。雖然他暗自想「『新生活』來了,呂家坪人拔腿走光了,我也不走,三頭六臂奈我何」,「他意思是家裡空空的,就不用怕他們」。他是無產者,所以他有不怕的理由,但他還是擔心,他擔心他的好宗親,善良厚道的橘園主人滕長順一家,「他得把這個重要消息報告給這個村中的帶頭人(滕長順)知道,好事先準備一番,免得臨時措手不及,弄得手忙腳亂。」四年前,中央軍過境,把這裡搞得雞犬不寧,鄉親被禍害的情景,他記憶猶新。
商會會長和橘園主人滕長順,是呂家坪眾多老百姓中的殷實人家。他們通過自己的勤勞、智慧和「氣運」不錯發了財,有了不大不小的家業,家道興旺,人又和氣善良,又不趨炎附勢,不仗勢欺人,但是他們在那亂世裡頭,每天也活得擔驚受怕、顫顫驚驚。他們在權勢面前唯唯諾諾,小心翼翼,笑臉相迎,逆來順受。雖然心裡不服,但不敢表露,敢怒不敢言,雖然內心有一點兒反抗意識,那也是十分微弱,有限的。
小說寫道:「……有些人成天用手,或用腦,各在職分上勞累,以自然協力同功,增加地面糧食的生產,財富的儲蓄;可是同時就還有另外一批人,為了歷史習慣的特權,在生活上毫不費力,……來用種種方法種種理由,將那些手足貼地的人一點兒收入擠去。正常的如糧賦,糧賦附加捐,保安附加捐……常有的如公債,不定期而照例無可避免的如駐軍借款,派糧、派捐、派夫役,以及攤派剿匪清鄉子彈費,特殊的有錢人容易被照顧的如綁票勒索,明火搶掠……」
民國時期的苛捐雜稅如此繁重,如一座大山壓在老百姓的身上。除了「正常」、「常有」、「不定期」的這些明的苛捐雜稅以外,百姓還要承受貪官汙吏暗地裡的巧取豪奪。比如,作者嘲諷稱之為「保民官」的保安隊長「因逃兵拐槍潛逃」,就極無理地勒索會長「繳賠槍款」二百四十元大洋,並拒打收據,佔為己有,之後又想強買滕長順一船橘子,賺不義之財。
一個底層夥計感慨說:「這幾年的事情,不知是什麼,人人都說老總統一了中國,國家就好了。前年老總在省裡演說,還說要親手槍斃幾個貪官汙吏。他一個人只生一雙手兩隻眼睛,能看見多少,槍斃多少!」
作者借一個善良的夥計之口,對那個「老總」進行了深刻的諷刺和嘲笑,諷刺他,嘲笑他治國無能無方,致使億萬國人生活在官匪的雙重壓迫和盤剝之下。善良弱勢的老百姓被當官的勒索時,還必須得滿面微笑。「會長一見是隊長,就裝成笑臉迎上前去。知道來意是提那筆款項。」這「裝成笑臉迎上前去」,透出了會長的幾多憤怒,幾多無奈,幾多酸楚!
小說中描寫的社會現實,是官兵壞過土匪。「一個押船夥計說:『最不講理的是那些水上師爺,什麼事都不會做,膽量又小,從不打過匪,就只會在碼頭上恐嚇船上人,凡事都要錢』」。
百姓生活在這樣的社會裡,如何不辛苦?
作者用《買橘子》一個章節,寫了保安隊長要強買滕長順一船橘子的事。
保安隊長口口聲聲說:「我把你錢,不白要你的!」然而,他卻是包藏禍心而來。他明裡說是買長順一船橘子到省裡去送人,實際上暗裡知道長順必不敢收他的錢,於是白白得一船橘子,之後以保安隊「差船」的名義運到常德碼頭去賣,不用交一分錢稅,算計可「淨撈個千把塊錢」。滕長順一眼便識破他的用心,心裡十分不滿,甚至充滿厭惡和鄙視,但又不敢當面戳穿其陰謀,更不敢說不賣。只得一邊陪笑,一邊說不要他買,直接送他十擔八擔,不收一分錢。在陪笑唯諾之間,點頭哈腰之間,裝傻賣拙之間裝糊塗,就是不明白說出送這保民官一船橘子,因為一船橘子是上千擔,值四五百塊大洋,他送不起,也不願意白送,憑什麼?!
保安隊長聽出了滕長順的意思,但又不好馬上發作,內心氣惱,負氣而去。然而保安隊長的走狗師爺一邊斥責滕長順不懂事,一邊揚言說:「他是個武人,說得出,做得到,真派人來砍了你的橘子樹,你難道還到南京大理院去告他?」
派人砍橘子樹,這保民官做得到的,隨便找個通共通匪的藉口,就可以做到,他會讓滕長順傾家蕩產、家破人亡。然而最後他沒有這樣做,原因是滕長順的小女兒夭夭。
夭夭在不知不覺中救了爹爹的橘園,然而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保安隊長眼中的獵物,即將陷入毀滅之境。
保安隊長在滕長順那裡碰了一個軟釘子,「十分生氣,出了滕家大門……正遇著橘園主人小女兒夭夭……(他)因為氣憤,心中存著三分好奇,三分惡意,想逗逗這女子開心……」
夭夭的命運
作者筆下的夭夭是個天真純粹的女孩。
小說這樣寫:「(夭夭)個子小小的,腿子長長的,嘴小牙齒白,鼻梁完整勻稱,眉眼秀拔而略帶野性,一個人臉龐手腳特別黑,神氣風度都是個『黑中俏』……心性天真而柔和,所以顯得更動人憐愛,更得人讚美。」
請看這夭夭的天真動人處。
作者在《摘橘子》章節裡,這樣寫夭夭:「黑中俏夭夭不歡喜上樹,便想新主意,自出心裁找了枝長竹竿子,竿端縛了個小撈魚網兜,站在樹下搜尋,專揀選樹尖上大個頭,發現了時,把網兜貼近橘子,撞一兩下,橘便落網了……可是一時間看見遠處飛來了一隻碧眼藍身大蜻蜓,就不顧工作,拿了那個網兜如飛跑去追捕蜻蜓……一隻蚱蜢的振翅,或一隻小羊的叫聲,都有理由遠遠跑去。」
夭夭就是這樣一個天真爛漫、純潔無暇的十二三歲的鄉村小姑娘,然而一雙我們可預見的,骯髒的魔爪,正處心積慮的向她伸來。在那保民官保安隊長的眼裡,夭夭「眼睛亮亮的,嘴唇小小的,一看就知道是個香噴噴黃花女……好一塊肥羊肉」,夭夭的清純美麗,激起了這個保民官內心骯髒齷齪的欲望。
滕長順雖然不願意白送那保民官一船橘子,但還是怕因此惹怒他,真派人砍了自己的橘樹,便請乾親家會長幫忙去求情。
那保民官見了會長,便「不三不四」地說:「……會長,除你在外——剩下這些人,找了幾個錢,有點兒小勢力,成了土豪,動不動就說凡事有個理字,用理壓人,可是對我們武裝同志,就真不大講理了。以為我們是外來人,不敢怎樣,這種土豪劣紳,也是在這個小地方能夠聽他稱王做霸,若到省裡去……不打倒才怪,什麼理,蚌殼李,珍珠李,酸得多久!」
這保民隊長,赤裸裸的,明目張胆的以權勢壓民,其作威作福,欺壓百姓的嘴臉展露無遺。他憑什麼可以向老百姓巧取豪奪,因為他手裡有槍,有權力。他的職責上是保百姓平安,保護百姓身命財產不遭土匪侵犯搶掠,然而實質上他比土匪更甚,無時無刻不在盤剝百姓的那一點兒錢財,他無理索取百姓錢財,還恬不知恥地振振有詞,活脫脫一個無賴官霸的形象展現在讀者面前,令人作嘔!
會長聽了,「依然按捺住性子,做成和顏悅色」,請求保安隊長「大人不見小人過」,說滕長順鄉下人不會說話,饒了他,並承諾叫滕長順送十擔橘子來,以作賠禮。
惡毒的保民隊長聽了會長的一番求情後,心裡依然是不領情的,並不想放過滕長順。但他轉念「想起夭夭那個黑而俏的後影子不禁微笑起來。」於是對會長說:「是的,就看會長的面子,這事不用提了」。之後又小聲的說:「會長,我且問你,那姓滕的有幾個女兒?」這時,會長明明聽見他說了什麼,並明白他什麼意思,但是故意「裝作不曾聽到」。即使這樣,那無恥的保民官又問:「會長,我有句話問你,蘿蔔溪膝家小姑娘,有了對手沒有?」這時會長不得不明白的告訴這保民官,那小姑娘已經有人了,「在省裡第三中學讀書!」
這時,會長心裡已十分明瞭,這無恥保安隊長的不良機心和齷齪心思,他內心所受驚嚇不小,因為夭夭是他的乾女兒,其聰明精靈模樣和對自己的尊敬十分討他喜歡疼愛,他決定要提醒乾親家滕長順,做好防範,保護夭夭。
悲劇已然註定
比老水手擔憂的「新生活」更為嚴重的事情就要發生。經常看老《申報》的會長深諳世事,敏感時事風雲。他聽聞省裡正在調兵遣將,他敏感地預見,這才安寧四年的呂家坪又將面臨動亂和災禍。於是,他為了規避風險,急忙倒騰自己的各類貨物,調派大小船隻忙個不停。
就算很忙,但他心裡記著那保民隊長已垂涎自己乾女兒夭夭的事。他在忙碌中,前後三次對前來感謝他的乾親家滕長順說:「另外告你一件事情」、「我還有話和你商量」、「我還有話要告你」。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但由於他太忙,又由於此事不宜當著外人的面和長順說,所以向長順三次強調不要走,去他家裡等他忙完之後,有事情和長順商量。
然而,到後面,會長都沒有把這事告訴給滕長順,在後來的《社戲》章節,會長來蘿蔔溪看戲時,是應該有機會告訴長順的,但作者似乎忘記了這事,不提了,為什麼呢?筆者也沒看明白。不管是會長因為忙把這事忘記了,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總之沒有告訴滕長順,滕長順到小說第一卷結束,對保民隊長已經盯上自己心愛女兒的事還混然不知。
在《巧與不巧》章節,保安隊長在老水手的楓樹坳祠堂前巧遇夭夭,並在語言上對小姑娘夭夭作些曖昧調戲之詞,使夭夭「心中發慌,臉上發燒」;又在《社戲》章節,夭夭在看戲時感覺到了那保安隊長「眼光的壓迫,覺得心裡很不自在」。
夭夭的三哥三黑子做買賣行船回來,聽說了保安隊長強買父親橘子一事之後,心裡「有點兒氣憤不過」,此事便一直壓在他心裡,「想起家裡被那個有權勢的人欺壓訛詐,有點兒火氣上心」。
此時三黑子還不知道那保安隊長正對自己的妹妹垂誕三尺,欲霸佔欺辱。如果他知道了,可想見他會如何火冒三丈,會如何激烈地反抗,保護自己的妹妹。如果這樣,他將會迎來怎樣的命運呢?
一個從浦市來的唱社戲的丑角和三黑子閒聊時說:「我們浦市,地方出肥豬肥人,幾年來油水都刮光了……好,光天化日之下,治你個誣告父母官的罪。先把你這刁頑,在腳踝骨上打一百個洛陽棒再說。再不然,槍斃你個反動分子!都說天有眼睛,什麼眼睛?張三李四腳上的雞眼睛!」
三黑子聽了,心裡更沉重壓抑。哪怕他年輕氣盛,血氣方剛,但在強權面前,在災禍沒有真正來臨之前,也只得祈禱說:「菩薩保佑今年過一個太平年,不要出事情就好」。
此時,諳熟世事的老水手已然看明白那保安隊長對夭夭的不軌之心,並為這小姑娘的前途深深憂慮。當他聽到不諳世事,天真無邪的夭夭說:「好看的都應當長遠存在」時,他嘆了一口氣說:「夭夭,依我想,好看的總不會長久,好碗容易打破,好花容易凍死——好人不會長壽。好人不長壽,惡漢活千年,天下事難說。」
看看,民國時期的社會就是一個黑暗、黑暗、黑暗!
在那一片黑漆漆的黑夜裡,老百姓睜眼一抹黑,黑沉沉、黑壓壓,直壓得人喘不過氣、直不起腰。
在這黑暗裡,美麗的夭夭姑娘,她的命運將會如何?
補記
我們現在能看到的《長河》是沈從文先生準備寫的四卷《長河》的第一巻,先生在這第一卷裡只給故事開了個頭,先生沒有繼續完成之後的三卷,是什麼原因使先生沒有完成自己擬定的寫作計劃?我們無從知曉,但又似乎隱約中明白了一點兒。
所以小說主人公夭夭的命運在後面到底會怎樣,只有我們每個讀者自己去想像。
小說中老水手害怕擔憂的「新生活」到底是什麼,在這裡作一個交待。
據筆者查資料得知:當時的「新生活運動」也許在某些方面取得了一些成效,但總體上失敗了,甚至淪為一場陽奉陰違的鬧劇……
作者在《長河》題記裡這樣寫道:「把最近二十年當地農民性格靈魂被時代大力壓扁曲屈失去了原有素樸所表現的式樣,加以解剖與描繪。
作品設計注重在將常與變錯綜,寫出「過去」「當前」與那個發展中的「未來」,因此前一部分所能見到的,除了自然景物的明朗,和生長於這個環境中幾個小兒女性情上的天真純粹,還可出一點兒希望,其餘筆下所涉及的人和事,自然便不免黯淡無光。尤其是敘述到地方特權者時,一支筆即再殘忍也不能寫下去,有意做成的鄉村幽默,終無從中和那點兒沉痛感慨。
橫在我們面前許多事都使人痛苦,可是卻不用悲觀。驟然而來的風雨,說不定會把許多人的高尚理想,卷掃摧殘,弄得無蹤無跡。然而一個人對於人類前途的熱忱,和工作的虔敬態度,是應當永遠存在,且必然能給後來者以極大鼓勵的!……事如可能,我在把本書擬定的下三卷完成時,並將繼續在一個平常故事中,來寫出我對於這類人的頌歌。」
遺憾的是,沈從文先生最終沒有寫出「對於人類前途的熱忱」的「這一類人」的故事,「這一類人」的命運是悲是喜,先生沒有寫出來,他對「這類人」的「頌歌」沒有完成。
據北嶽文藝出版社出版的《沈從文全集——附卷·資料·檢索》記載,《長河》第一卷於一九三八年七月開始創作,到一九四二年四月完成十四萬字定稿。先生為什麼不接著把他原本擬定的四卷《長河》寫完,這給廣大讀者留下了一個迷,箇中原因大家自己去猜想吧。
筆者想,先生沒有寫完故事也好,在惋惜沒有讀到小說的完整故事之時也感慶幸,因為故事的悲劇沒有出現,美麗還在完好,那漂亮活潑、天真可愛的鄉村小姑娘夭夭,被永遠鮮活地定格在那片色彩金黃、果香四溢的橘子園裡,青山綠水的河岸邊,火焰般燃燒的楓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