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窮不是因為你爸媽作文
2023-09-10 19:16:25 1
我幫朋友大白整理行李,這是她今年不知第幾次搬家。
為了省下一筆昂貴的住宿費,大白從一個自帶浴室和衛生間的房間,搬去一個遠郊的偏僻老房子裡。她把所有行囊塞進那輛掉漆的二手本田車,大包小包緊緊貼在車窗上,油門一踩,鍋碗瓢盆叮噹作響,那是她全部資產奏出的交響樂,仿佛正唱出一場悲壯的遷徙。
大白搬去的新家,整個房間只裝得下一張單人床,簡陋的鐵皮床架抵著發黃的牆壁,天花板的角落裡藏著斑斑黴點,腳底那層被踏到薄薄的舊地毯,散發出長年累月的咖喱味。我環顧著整間房子廉價又陳舊的擺設,餘光碰撞著五十幾歲的女房東。那個乾癟瘦小的印度女人,像是一隻失掉水分的果子,有著枯柴般的手臂和鷹一般的眼睛,在一棟年久失修的房子裡神出鬼沒。
這大概是紐西蘭最冷的一個冬天,窗外的雜草也蒙上一層霜色,破舊的木房子在狂風中吱吱作響,我擔憂地問大白,「這地方看起來那麼冷,你確定要住下來?」大白沒空抬頭看我,麻利地在鐵架床上墊上幾層褥子,順手往窗沿邊擺了一株多肉,嘟囔說,「這就好了,看起來暖和多了。」
那株多肉,姿態茂盛地生長著,還真有點春天的味道。
幾個月前大白突然和我說,她終於攢好讀書的學費,可以實現在國外讀書的心願了。這個九零後的姑娘,一年前拿著打工度假籤證,一個人漂洋過海來到南半球。她在暴曬的天氣裡摘過櫻桃,也在零度的冷藏室裡包裝過奇異果,在日本料理店「姨拉下姨媽傘」地招待過顧客,也在爆忙的咖啡館裡連續八個小時不停地打咖啡,拼命地賺錢,只為了實現出國留學這個單純的夢想。
我和大白在同一個屋簷下有過短暫的交集,此後便維持著一段長久的友誼。她是我見過的最坦誠而努力的一個人,性格剛烈,樂觀上進。我們在彼此最艱難的時刻相遇,在那個租客來了又去的房子裡,倚在夜晚的陽臺上,分享過很多心事和憂愁。
大白家境不好,母親下崗多年,父親是普通工人,她從大學開始就沒再管家裡伸手要過錢。畢業之後,大白看著同班富有的同學出國就像出門乘涼般簡單,雖然羨慕,卻只能找一份踏踏實實的工作,一邊為自己的未來算計,一邊堅持從中抽出一部分,孝敬辛苦了一輩子的爸媽。她兢兢業業把一份工作做了三年,才攢出一個出國看看的機會,大白辦好籤證,往大衣口袋裡塞了二百塊紐幣,只帶了一張單程的機票,她調侃自己,「夢想沒有回頭路」。
出國的日子是辛苦的,大白一個人單槍匹馬,最苦的時候住倉庫,吃老乾媽配白米飯,常常要無間斷地工作十幾個小時。可是再難的日子都還不忘給爸媽的帳戶裡打錢,從未聽到過她對命運的抱怨,用她的話說,「既然家境不好,那就要努力要家境好起來啊!」
她的姿態坦蕩誠懇,完全不像我身邊另一群姑娘,看見同齡女孩子背著名貴的包包,擦著名牌的香水,可以隨意進出昂貴的餐廳,就用那虛榮又懶惰的聲音抱怨著,「哎,瞧瞧人家爸媽,我怎麼就沒有人家含著金勺的命?!」
大概是因為貧窮又努力的緣故,我和大白的友誼特別深刻,對彼此來說都是勵志的存在。我心領神會她為了省三塊錢公交車費而走路一個半鐘頭的時刻,她也完全懂得我從打工的餐館把員工餐裝得滿滿的只為把晚飯錢攢進微薄的帳戶裡。她知道我熱愛寫字,不要臉地相信未來的自己成為一個大作家,而我也總是看到她數錢的背影,那些鈔票乾乾淨淨,一張接著一張,讓人相信總有一天它們可以鋪向一個女孩光明美好的未來。
那一年我們是那麼地貧窮,她窮到牛仔褲的破洞越來越大也不肯換條新的,我窮到交過學費銀行卡裡只剩下兩塊多紐幣,可是我們卻依舊相信,這生活一定有好的東西,慢慢慢慢地在到來。
偶爾有富裕又虛榮的姑娘帶著嘲諷的語氣問大白,「哎呦你這麼拼怎麼也不給自己買幾件像樣的衣服啊?」也有猥瑣的有錢男人想用金錢換取她十年的努力,趁機想去摸她的大腿,可是大白始終把把頭揚得高高的,把所有的嘲諷和誘惑統統擋在自己的生活外,「這麼好的青春,讓人忍不住想好好努力啊!」
有人說好姑娘應該是一株朝陽的向日葵,我想了想,似乎不是所有好姑娘都有機會做一株向日葵,如果你不能,那就做一個像大白一樣的姑娘吧,做一個永久的太陽,製造屬於自己的光束。
幾周前朋友S和我說,她那個去澳洲留學的表姐,今年第三次回國了,理由是「特別想念爸媽做的那盤紅燒肉」。作為一個工薪階層家庭,S的姨夫姨媽為了女兒的回國機票吃了半年的水煮白菜。儘管這樣,他們還是盡力去滿足女兒的全部心願,表姐拎著兩個空箱子風風光光地回來的時候,S看見滿頭白髮的姨夫立馬遞上一張銀行卡,「姑娘,想買啥就買啥去!」也看見蒼老的姨媽攙著女兒的胳膊,心疼地說「孩子你又瘦了,想吃什麼,媽媽準備了好多好吃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