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駒師收藏(張伯駒賜壽記)
2023-10-07 17:51:14
北京晚報·五色土 | 作者 林乾良撰文 榮宏君整理
我是福建人,1950年考入浙大醫學院,畢業後留附院外科工作,至今客居杭州已有七十二年。除了醫學以外,我自幼喜愛書畫篆刻藝術,在杭州,除了師承著名書家陸維釗、沙孟海諸師外,與杭州大學圖書館周採泉先生最稱至交。通過周老的穿針引線,我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得以結識居住在北京的大收藏家張伯駒先生。蒙張先生雅愛,連續三年贈我「壽」字。這一段故事,至今依然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張伯駒先生,民國四公子之一,是著名的詞家、戲曲研究家和愛國收藏家。在周採泉先生介紹我認識張公之前,我已從文獻與諸老處頗知先生,其傳奇身世與多才、偉藏對我有極大之吸引力。
張伯駒先生,著名的詞家、戲曲研究家和愛國收藏家。
1978年我首次進京,任中國醫學史學會理事,又恰蒙時在北京中醫學院古文教研組任教的周篤文兄撮合,共同在北海公園剛開張的「仿膳」餐廳宴請張伯駒潘素伉儷、夏承燾吳聞伉儷與周振甫諸先生。由於與夏吳賢伉儷在杭時已有多年友誼,故此會最令我激動者就是得識張伯駒、潘素二老。人生遇合,真是全在於緣。
說起「緣」,上月,青年學者榮宏君自北京來訪,送我著作《千古風雅蘇東坡》與《國寶傳奇張伯駒》,真是深得我心。
林乾良(右)與榮宏君。
我常說,古代文人中,最喜蘇東坡。坡公非但詩文、書畫蓋世,而且一門高雅,性情豪放。一生屢遭坎坷,至於「空庖煮寒菜,破灶燒溼葦」(《寒食帖》)。雖然境遇如此,依然不忘初心,交盡天下名士。所作既膾炙人口,又千年來為海內外所珍愛;所繪《枯木怪石圖》,更是中國傳世文人畫的標尺,2018年,在香港以4.5億港元起拍。杭州既有蘇東坡紀念館,又有「慕軾雅社」之民間組織。我因極力推崇東坡,故還被推為「慕軾十老」之首。
對於當代文人,我最為推崇的當屬張伯駒先生。大約是在2007年,北京方面擬為慶張公110年華誕出文集。我知悉後即撰一文,從《十全老人》立意。因輾轉京杭間竟遲了一步,稿成而未刊。此後15年,因旅居海外、搬遷等原因,底本無存,難以再續。此回知宏君擬編纂《張伯駒年譜》,遂靜思兩日,為撰此文以助。
先說「百壽圖」。我自1956年調往上海首屆中醫研究班學習,曾於丁師濟民(孟河醫派丁甘仁嫡裔)處,見一清同光年間之「百壽圖"。百人皆古稀以上,甚屬罕見。從1974年發起徵集紀念亡母之《春暉寸草集》以來,我與全國許多80歲以上名家常有交往。至1982年油印刊行首冊時,已達545家。至2007年出彩印本時,已達1319家。大約於1976年,我開始徵集《百壽圖》,且將作者規格從古稀提升到八十歲,自是難度更高了。由於我周歲喪父,孤兒依寡母之春暉才得成長,因而自幼養成兩大習慣:把同學、同事與親友均視為至親對待;刻苦學習為常人所不能堪。加以業醫、能治印,所以交往師友眾多,因此集成《百壽圖》五套。
1976年,周採泉老為我求來伯駒先生一「壽」圖,具我的上款,下款是「中州張伯駒時年七十九」。第二年春,採老又為我求得一「壽」,只有單款,所用印為朱文「叢碧八十後作」。又過一年,到1978年(戊午),如前文所述曾與周篤文兄等合請五老於「仿膳」,後又趨謁於張府,又得具上下款之「壽」箋。也是鈐「叢碧八十後作」印,其年應系八十一歲。總之,這三年間,我每年均得張公為書一「壽」。都是以「鳥羽體」寫成,中鋒運筆,外形圓潤而骨力內含,極具飄逸瀟灑之神韻。
張伯駒先生贈作者「壽」字與嵌名聯。
1979年,張公八十二歲,我又機緣巧合進京公幹,再次趨謁。這次無所求,只是就便看望先生伉儷。想不到他老人家突然興來,當場賜我一副嵌名聯:「乾象尚存綱自正,良醫不拒病能除」,署名下加「時年八十又二」。按當下的話說,「幸福來得太突然」,我其時真如天上掉下個金元寶一般,竟至捧著這副對聯不知所云……
連日來回憶種種,令我思緒萬千。張伯駒先生已於1982年仙逝,今年正是他老人家逝世40周年,我也已是一位年屆九旬的老人。雖然先生墓木久拱,但是他光風霽月的襟懷和無私獎掖後學的高尚品格,就像一座豐碑,將永遠立在我心中。(林乾良:1932年生於福州,「西泠五老」之一,著名學者、書畫篆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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