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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情解碼

2023-10-15 06:46:39 2

  引子

  嘎達、嘎達……

  樓梯盡頭響起兩聲遲疑的腳步聲。忽然,二樓走廊的聲控燈亮起,一個長頭髮女人驚慌地倒退了一步。

  女人望了望兩邊的門,確定沒有人出來之後,她才咽下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向三樓走去。

  女人的長髮燙成了大波浪,但看得出久已沒有打理,發質很乾。她沒有化妝,臉色暗黃,穿著一件藕色雪紡上衣,下擺塞進了墨綠色長裙裡,腳上套了一雙米色蘿蔔跟皮鞋。女人像是精心打扮過,但還是沒能跟上潮流。

  她躡手躡腳來到三樓,看看四下無人,抬起手,輕輕敲了敲右手邊的房門,但誰知,吱呀一聲,門竟然開了。女人抿嘴,想笑又沒有笑出來。她理了理頭髮,抬腳走了進去。

  咔嚓,門關上了。樓道裡,又恢復了寧靜。

  十幾秒鐘後,二樓左手邊的門吱的一聲打開了,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探出頭來。他翻起眼睛,露出大片眼白,緊緊盯著三樓左手邊的房間。他屏住呼吸聽了一會兒,但什麼都沒聽到,只好失望地縮回頭去,關上了門。

  一、被毀容的屍體

  邵凱聲穿上白大褂,走進停屍間。

  法醫把解剖刀放在託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摘下手套,對邵凱聲說:「死者程玉軍,致命死因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死。兇手兇殘至極,最後竟然把死者的鼻梁骨打碎了。死者生前與人打鬥過,身上有多處傷痕,而且,」法醫頓了頓,拿起死者的左手,「他的兩隻手的手指都被濃鹽酸燒壞了,現在不僅取不到他指甲縫裡留下的相關人員的皮屑,就連死者自己的指紋都無法獲得。邵隊,兇手是個相當殘忍的人。」

  邵凱聲凝視著鐵床上冰冷的屍體,幽幽的燈光打在屍體猙獰的面容、潰爛的手指,以及片片淤青的軀幹上,將殺人者強烈的恨意毫無保留地傳遞給這位刑偵隊長。

  「死亡時間呢?」

  「2012年5月8日晚,20點到24點之間。」

  「還有其他發現嗎?」

  「暫時只有這些。屍體還需要進一步解剖化驗,如果有新的發現我會隨時聯繫你的,邵隊。」

  邵凱聲道謝之後離開了停屍間,他的新助手珊瑚跟在後面,好奇地探頭探腦,「邵隊邵隊,我們的偵破任務應該從哪裡著手?我們是不是需要先做個犯罪畫像?」

  邵凱聲沒有回答。走進辦公室後,他不冷不熱地問珊瑚,「我讓你整理的資料都整理好了嗎?」

  「是!都整理好了!」

  「你說我聽聽。」

  「死者程玉軍,北京市人,43歲,於2012年5月8日晚在家中被殺,死亡時間大概是20點至24點之間。根據法醫報告,他應該是被人用硬物打中後腦,再捂住口鼻活活憋死的。」

  邵凱聲瞪著珊瑚,「就這些嗎?!這些我剛才在法醫那裡都已經知道了!還有呢?社會關係!」

  「程玉軍是商務部對外經濟發展局局長的專屬司機,前年與妻子霍曉曉離婚,結識了一名26歲的編劇。半年後,也就是2010年年底,他拋棄了這個小編劇,與前妻霍曉曉復婚。霍曉曉得知程玉軍死後兩次試圖自殺,現在在精神病醫院。案發當天下午,霍曉曉跟程玉軍吵了一架,之後回到娘家,證明人是她的父親霍老大。程玉軍還有一個親哥哥叫程金軍,和他住在同一個小區裡。」

  「程玉軍的同事朋友都是怎麼評價他的?」

  珊瑚笑了笑,「嘿嘿,他的同事和朋友都說程玉軍是個老好人——老實可靠,不煙不酒,也沒有其他不良嗜好。這樣來看,唯一跟程玉軍有過節兒的,就是他離婚後交的那個小女朋友,因為後來程玉軍為和前妻復婚拋棄了她。」

  「他這個小女朋友是什麼人?」

  「這個女人今年28歲,曾是一名小說作者,出版過兩本書,後來被中央戲劇學院文學系一位教授帶到北京來當槍手編劇。再後來,她擺脫了中戲教授的控制,籤進了大陸最大的影視製作公司TBB。她叫……」

  珊瑚翻閱著桌上的資料,「叫宋悠晴,畢業於中山大學中文系。」

  邵凱聲忽然抬起頭來,「什麼?叫什麼名字?」

  「宋悠晴。」

  邵凱聲拿起桌上的照片,皺起眉頭,「怎麼是她啊!」

  二、最初的你我

  宋悠晴是誰?

  凌晨六點鐘,邵凱聲開車回家。他行駛在寬闊的道路上,心中卻只有宋悠晴。

  宋悠晴是誰?她又是怎樣走進邵凱聲的世界的?

  邵凱聲記得,那是2010年的國慶節,早上9點鐘,他還沒有起床,就有人給他打來電話。

  「喂?你是房東嗎?你好,我想租房子,我……我已經到樓下了,可以上去看看房子嗎?」電話那頭是一個很溫柔的女聲。

  邵凱聲從床上爬起來,穿上背心和短褲,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歲的年輕女孩兒,個子不高,眉清目秀。

  「進來吧。」邵凱聲揉揉眼睛。

  邵凱聲要租出去的是一間次臥,只有10平米,房間內有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櫃和一張書桌。

  「800,800塊租嗎?」女孩兒只是大概看了看,沒說不滿,也不見得很滿意。

  邵凱聲原本開價1100,他想了想,問道:「一個人住嗎?」

  女孩兒點點頭。

  「你沒結婚吧?男朋友最好不要帶回來。」

  「我沒有男朋友。」

  邵凱聲又想了想,「會做飯嗎?我是個單身漢,能幫我做口飯吃嗎?」

  女孩兒淡淡地笑了,「沒問題。」

  「行!800塊,成交!你隨時可以搬進來。水電另交,上網我包。」

  女孩兒笑得深了,「房東你是做什麼的?」說著,女孩兒打量了打量邵凱聲身上的背心和短褲。

  「市公安局,刑警。值完夜班,剛回來。」說完,邵凱聲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證。女孩兒看了看,淡淡地笑著,「這是個值得尊敬的職業。好,我今天就搬進來。」

  就這樣,宋悠晴成為了邵凱聲的房客。

  回憶暫時中斷,邵凱聲已經來到了自家樓下。他跨下車,抬頭望著自家的陽臺。

  這個時候,宋悠晴應該剛剛起床。

邵凱聲還記得,宋悠晴剛搬進來時十分內向,有時還會躲在房間裡哭。現在想來,那個時候,她應該是剛剛與程玉軍分手,匆匆忙忙從程玉軍家搬了出來。

  邵凱聲走到自家門前,停了下來,嘆了一口氣,用鑰匙開門。

  剛起床的宋悠晴聽到開門聲,從自己房間蹦跳著跑出來,對邵凱聲說:「你回來啦!吃早飯了嗎?想吃什麼?」

  邵凱聲擠出一個笑容,「隨便吃點兒吧!吃完飯,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宋悠晴轉回身來,「去哪?」

  邵凱聲沒有回答。

  此時此刻,邵凱聲是那樣於心不忍。

  三、愛與痛的邊緣

  「去哪?」坐上邵凱聲的車,宋悠晴又問了一次。

  「不是去玩的。」邵凱聲繫上安全帶,轉動了車鑰匙。

  車朝京北方向駛去,像是沿著一條逆行的時光隧道,帶領宋悠晴回到她已漸漸遺忘的過去。

  四周景觀越來越熟悉,宋悠晴有些慌了,「這是……是去哪兒嘛?」

  邵凱聲轉頭緊盯著宋悠晴,「你覺得這是去哪兒?」

  宋悠晴並未發覺邵凱聲在觀察她,她的注意力全部落在車窗外熟悉的道路和建築上。

  「我……我不去了,你去吧,我在這裡下車。」

  「為什麼不去?」邵凱聲把車開進了程玉軍家所在的小區,他看到宋悠晴的眼神已開始渙散。

  「下車。」邵凱聲打開車門,把宋悠晴從車上拉下來。宋悠晴甩開邵凱聲,「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我不要去!我要回家!」

  邵凱聲抓起宋悠晴的手臂,強行拖她上樓。

  宋悠晴並未放棄掙扎,「我不去!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我發過誓再也不回來的……」

  昏暗的樓梯裡迴蕩著宋悠晴無助的控訴聲和兩人拉扯推撞的「砰砰」聲。忽然,二樓過道的聲控燈亮了。宋悠晴和邵凱聲都停下來,抬頭看著這盞莫名其妙的燈。

  幾秒之後,宋悠晴又開始掙扎,邵凱聲抓著她的後頸,像拎一隻小雞一樣把宋悠晴拎上三樓。邵凱聲掏出鑰匙,打開那扇宋悠晴再熟悉不過的門,把又叫又鬧的宋悠晴丟了進去。

  一瞬間,宋悠晴不再哭鬧了,她看到瓷磚地板上用粉筆畫了一個怪誕的人形。人形周圍是大片黑色的凝結物,還有牆上、家具上都是,那是,那是血……沒錯!是血!

  宋悠晴雙腿發軟,跌跌撞撞地走向邵凱聲,「誰死了?快點告訴我,誰……是誰?誰死了?」

  邵凱聲吐出三個字,「程玉軍。」

  「不可能的,他怎麼會死呢?」宋悠晴有些語無倫次。

  邵凱聲掏出一張照片,戳在宋悠晴面前。宋悠晴嚇得尖叫一聲,連連後退。

  照片上,程玉軍就躺在地板上那個怪誕的粉筆人形裡,他赤身裸體,周圍是鮮紅的血液。

  宋悠晴顫巍巍地抬起左手,指著邵凱聲手裡的照片,「這,這是怎麼回事?」

  邵凱聲抓住宋悠晴的後頸,把她拖到茶几旁,「當時,程玉軍就坐在這裡,忽然,有人在他後腦上重重一擊。他捂住傷口躲開,但步履不穩,又一頭撞在陽臺的玻璃門上……」

  邵凱聲把宋悠晴推到陽臺的玻璃門前,宋悠晴清楚地看到,那滿是汙漬的玻璃上,有一片蛛網般的裂痕,上面還有點點凝固的血漬。

  邵凱聲又把宋悠晴拉到粉筆人形前,「最後,他倒在了地板上,兇手壓在他身上,用手緊緊捂住他的口鼻把他活活憋死。」

  宋悠晴哭了。

  邵凱聲抬起她的下巴,「你哭什麼?不是你殺死他的嗎?」

  宋悠晴哽咽著,「我……我為什麼要殺死他。」

  「因為他拋棄了你。」

  「不是,不是我殺他……」宋悠晴的眼淚掉在了邵凱聲的手背上。

  邵凱聲放開了宋悠晴。宋悠晴靠在牆壁上,小聲抽泣著。

  邵凱聲轉身背向宋悠晴,對著陽臺外一片迷茫的綠色,悄無聲息地長出了一口氣。

  四、當愛來的時候

  邵凱聲打開程玉軍家的門,珊瑚跟著他走進去。

  珊瑚一邊戴手套,一邊問,「邵隊,程老二家我們已經勘察過幾次了,不可能有什麼遺漏吧?」

  邵凱聲搖搖頭,「再找找看吧,我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麼。」

  珊瑚走到陽臺的玻璃門前,「好像是。按理說,他們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宋悠晴這個年輕漂亮的小妞都沒能把他們拆散,他們的感情應該不錯的。但從他們家來看,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沒錯。我也有這種感覺。」

  忽然,珊瑚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地向邵凱聲招手,「邵隊!快來看!宋悠晴在下面。」

  邵凱聲快步走到陽臺那扇被撞破的玻璃門前,果然,宋悠晴就站在樓下,仰著頭,呆呆地望著三樓的陽臺,一動不動。

  珊瑚忽然想起了什麼,「邵隊,聽說你昨天帶她來過這裡。怎麼樣?她有嫌疑嗎?」

  邵凱聲搖了搖頭,「暫時看來,她沒有嫌疑。我刻意遺漏重擊程玉軍的兇器是桌上的玻璃菸灰缸,還有程玉軍雙手手指被濃鹽酸燒毀的情況,她的表現沒有可疑。而且我還給她看了程玉軍被殺後的照片,就是這張。」

  珊瑚接過照片,「咦?程玉軍沒穿衣服,也沒有毀容。邵隊,你給她看假照片啊?」

  邵凱聲點點頭,「我特意準備了張假照片。如果她是兇手,第一眼看到假照片時一定會有異常反應。因為照片上的畫面和她腦中的記憶有衝突。但是她——」邵凱聲搖了搖頭,「八成不是。」

  珊瑚「呵呵」笑了兩聲,又打量了一下程玉軍的家,「哎,程玉軍不就有這一間小破房子嘛!也不知道宋悠晴看上了他哪一點。」

  說起宋悠晴和程玉軍,日曆就要翻到2010年的早春。

  那年三月,剛與霍曉曉離婚的程玉軍踏入他人生的第四十一個年頭。離婚,如巨浪一般淹沒了這個平庸的中年人。每天早晨,當他面對鏡中的自己時,「重新開始」這個想法,像一塊千斤巨石一般壓在他的心上。

  天意弄人,這個時候,程玉軍遇到了宋悠晴。

  當時的宋悠晴只有26歲,身材勻稱,清純美麗。程老二立即對宋悠晴展開追求。姜果然是老的辣,沒多久,宋悠晴就搬進了程玉軍的家。

  宋悠晴像是給程玉軍打了一針興奮劑,令他原本無望的生活開始充滿色彩。程玉軍向宋悠晴求婚,所有的人都以為宋悠晴找到了停泊的碼頭,以後一定會過上幸福無憂的日子。這一點,宋悠晴自己也十分肯定。

  當愛來的時候,就連空氣都瀰漫著香氣。

  五、一記耳光

  宋悠晴站在樓下,怔怔地望著三樓的陽臺。她離開這裡已有兩年了,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當她故地重遊的時候,程玉軍卻死了。

  「悠晴,悠晴!」一個女聲在宋悠晴背後響起。宋悠晴回頭,是程玉軍的大嫂——秦穎。

  秦穎很熱情,「哎!晴晴,你怎麼回來了?還放不下我們家老二嗎?」

  宋悠晴冷冷地,「不是,我只是路過。」

  「咳!還不好意思哪?!哎,跟你說件事,你別嚇著啊,我們家老二,前段時間死了,是被人殺死的。」

  宋悠晴並沒有表現出秦穎預期的震驚,只是輕描淡寫地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麼知道的?」秦穎吃驚起來。

  「這你別管了。」

  秦穎碰了一鼻子灰,臉色有些難看。但是她瞬間又轉怒為喜,繼續說道:「你跟我們家老二的事,霍曉曉知道了。聽說她還因為這事跟我們家老二大吵了一次,說不定就是……」

  宋悠晴盯著秦穎,「就是什麼?!」

  「就是霍曉曉殺了老二啊!」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摑在秦穎的臉上,秦穎被打愣了。

  宋悠晴狠狠盯著秦穎,「怎麼樣?想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不服氣嗎?還手啊!打我啊!你知道我為什麼打你!你永遠理虧!」

  這突如其來的耳光風波讓站在三樓的邵凱聲和珊瑚都吃了一驚。他們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文弱的宋悠晴竟能變得如此兇狠。

  邵凱聲問珊瑚:「那個女的是誰啊?」

  珊瑚撇了撇嘴,「看穿著,好像是程玉軍的嫂子。」

  邵凱聲提高音量,反問道:「什麼叫看穿著?」

  珊瑚嚴肅起來,「程玉軍的嫂子秦穎,雖然很愛漂亮,可惜不會打扮,穿出來的衣服洋不洋土不土的。」

  邵凱聲瞪了珊瑚一眼,「知道宋悠晴和秦穎有什麼過節嗎?」

  珊瑚搖了搖頭。

  邵凱聲沉默了一分鐘,「不過你說的沒錯,這個秦穎的打扮確實有些古怪,深紫色配墨綠色,什麼呀這是?!」

  「嘿嘿。」珊瑚笑了兩聲。

  「明天你去程玉軍大嫂家看看。」

  「知道了。」

  六、心海二萬裡

  在去秦穎家的路上,珊瑚一直都在琢磨這個人。

  表面上,秦穎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庭主婦,日復一日端坐家裡洗衣做飯帶孩子,喜歡打扮,但美不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邵凱聲說,秦穎並沒有這麼簡單,她是一個非常有心計的女人。

  對付這樣一個女人,剛剛二十二歲的珊瑚有些心虛。她想,要從這個人口中撬出宋悠晴打她的內幕,得想點兒辦法才行。

  可是想什麼辦法呢?珊瑚真有點兒犯愁了。

  「喂!小姑娘,進來看嘛!喜歡哪件可以試穿!」

  珊瑚抬起頭來,原來自己走到了一家小服裝店門口,化著濃妝的老闆娘正在向她招手。

  珊瑚搖搖頭,「不看了,我還有事。」

  可抬腳走了兩步的珊瑚又折了回來,「要不我看看吧。」

  剛才珊瑚朝店裡瞥了一眼,看到了一條熟悉的裙子。

  珊瑚走進店裡,她已經想到一個對付秦穎的辦法——她要穿上跟秦穎一樣的裙子,不管秦穎是介意撞衫也好,還是欣賞相似的穿衣風格也罷,這都能轉移她的注意力,令她放鬆警惕。

  來開門的就是秦穎,她看到珊瑚身上的裙子,喜笑顏開,「你這衣服……好看!」

  「是嘛,我就是在你們家小區門口買的。」

  「哦,」秦穎遲疑了一下,「沒跟老闆娘聊聊?」

  珊瑚不客氣地坐在客廳的凳子上,「沒啊,我臨時看中,買了就走了。」

  珊瑚清了清嗓子接著說:「啊,我這次來是要補充點兒領導要的材料。沒辦法,我們邵隊可煩了!上次你說你老公,就是程玉軍的哥哥,是……是做什麼工作來著?」

  「哦!是建築公司的一個小設計員。經常不在家,因為要下工地。」秦穎把一杯茶放在珊瑚面前。

  「哎!你覺得你小叔子以前那個女朋友,宋悠晴,怎麼樣?前幾天她來我們公安局了。」珊瑚故意顯得輕浮,屁股在凳子上不安分地亂動。

  「哦?」秦穎來了興趣,「她去你們公安局做什麼?」

  「協助調查啊。不過她可真夠倒黴的,跟你小叔子分手都快兩年了還被牽扯進來。」

  「哼!那小妞可有個性了,以前在中戲寫劇本。切,中戲有什麼了不起,後來還不是要靠我小叔子養?!」

  「你不喜歡她啊?」珊瑚覺得自己越來越接近真相了。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又不是我要跟她過日子。我小叔子喜歡不就行了。」

  「既然那麼喜歡,幹嘛最後要分手呢?」

  「哼!這我哪知道?!可能是我小叔子覺得那小妞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也可能是霍曉曉逼得太緊,或者……不過話說回來,我小叔子是個老實人,他跟霍曉曉十幾年了,有感情,復婚也正常。」

  珊瑚看得出,秦穎在提到宋悠晴時,情緒低落了。

  「你沒跟宋悠晴吵過嘴什麼的嗎?」

  「沒有。我跟她吵得哪門子嘴。我處處讓著她,我倒是覺得她挺針對我的。平時在我婆婆家,我跟她說話,她總是愛搭不理的,有病!」

  珊瑚盯著秦穎,「那你知道她為什麼針對你嗎?」

  秦穎「哼」了一聲當做回答,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我怎麼知道。」

  秦穎拿起茶杯,靠在沙發上慢慢啜著。

  珊瑚笑了笑,也喝起了茶,「嗯——這茶不錯!哪兒買的呀?我下次也給我爸買點兒!」

  秦穎再次放下了防備,「這是我們家小叔子送的,他們單位福利好,什麼都發,這都是他給我們的。」

  這時,珊瑚透過透明的水杯看到秦穎的腳。秦穎在家裡也穿著高跟鞋,翹著二郎腿,一隻腳掛著鞋頭,腳踝在那裡繞啊繞啊……這是一種吸引異性的身體語言!

  秦穎想吸引誰?

  剛才談到宋悠晴的時候,秦穎懷抱雙臂,身體挺直,面部表情僵硬,這表示她心裡有抗拒和排斥。但一說到茶這個話題她卻……

  珊瑚的心「砰砰」跳起來。她忽然想到剛才秦穎緊張地詢問是否在服裝店裡跟老闆娘聊了,難道……

  珊瑚知道,自己離開秦穎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亮明身份,跟服裝店老闆娘聊一聊秦穎的事……

  七、錯愛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宋悠晴與程玉軍的關係變成了一個諷刺?

  宋悠晴盯著雪白的天花板,回憶著兩年前發生在程玉軍家的那場變故。那件事讓她從雲端跌至深淵,讓她滿懷的憧憬變成了絕望。但是,她忍了,她以為容忍會換來愛和理解。但不久之後,一場更大的風波徹底毀滅了她與程玉軍的關係——霍曉曉要復婚。於是,宋悠晴在2010年的國慶節從程玉軍家搬了出來。

  宋悠晴想到霍曉曉,便從床上坐起身來。她沒有見過霍曉曉,只記得程玉軍家相冊上的霍曉曉是一個黑黑瘦瘦的中年婦女。程玉軍死後,她怎麼樣了呢?

  宋悠晴想知道霍曉曉的近況。她跳下床,打開房門,卻發現邵凱聲站在她房間門口。

  「什麼事?」宋悠晴問道。

  「沒什麼,看看你怎麼樣了。」邵凱聲還是沒有把「一記耳光」的事問出口。

  「我有事想問你。」宋悠晴想問霍曉曉的事。

  邵凱聲坐在沙發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宋悠晴坐下,「我想問你,程玉軍的妻子霍曉曉現在怎麼樣了?」

  「你問這個做什麼?你還介意她當年破壞了你和程玉軍的關係?」

  宋悠晴搖搖頭,「你告訴我吧。」

  「程玉軍的死對霍曉曉打擊很大。程玉軍死的那天下午,她與程吵架後回到了娘家。當得知程玉軍在自己離開後被殺死家裡,霍曉曉當場昏倒,醒過來後兩次試圖自殺。」

  「那後來呢?」

  「後來她爸爸把她送到精神病醫院做心理康復治療,現在還在住院。」

  「他們為什麼吵架?」

  「這個我們問過霍曉曉,但是一問她就哭,說自己不吵架不回娘家就沒事。至於他們到底為什麼吵架,現在還沒問出來。」

  宋悠晴撅起嘴,「沒想到她的精神病已經這麼嚴重了。」

  邵凱聲警覺地盯著宋悠晴,「你知道她有精神病?」

  宋悠晴「嗯」了一聲,「她跟程玉軍離婚以後精神狀態就不太好。我聽程玉軍說過,霍曉曉非常好勝,心眼也小。在家裡和單位,她都是一個鐵腕人物。所以我想,她這樣的人有精神病也不奇怪。」

  邵凱聲的目光柔和了許多,「後來我們又到精神病院找過她幾次,醫生說她的情況越來越差,錄不了口供。之後我們就沒再去了。」

  宋悠晴低下頭,沒有說話。

  邵凱聲清了清嗓子,「我昨天跟珊瑚去程玉軍家了。」

  「哦。」宋悠晴應了一聲。幾秒鐘之後,她意識到了什麼,抬起頭來,「你看到我了?」

  「是的。」

  「看到我和秦穎了?」

  「是的。」

  宋悠晴低下頭,「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打她。」

  「你為什麼打她?」邵凱聲的聲音很輕,但很有力量。

  宋悠晴咬緊下唇,沒有回答。

  「你打了她之後又跟她說了什麼?」

  宋悠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呆呆地回答:「我說,她欠我的。」

  「她欠你什麼?」

  宋悠晴再次咬緊下唇,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像是要哭又像是憤怒。

  邵凱聲湊近,「她到底怎麼欺負你了?」

  忽然,邵凱聲的電話響了。他皺皺眉頭,接了起來,「喂?嗯……鄰居?好,我馬上回去。」

  「怎麼了?」

  「我要回局裡一趟。」

  「哦,你走吧。」

  「你跟我一起去。」

  「為什麼?」

  「程玉軍家樓下的鄰居,前段時間出遠門,今天剛回來。他提供給我們一個線索:程玉軍被害的那天晚上,一個女人去了他家,沒多久,這個女人又匆匆忙忙離開了。」

  「那……那個女人是誰啊?」

  「這個鄰居說,那女人好像是程玉軍的相好。也就是說,是你。」

  八、不能說的秘密

  這個提供線索的鄰居是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小眼睛瘦子。市公安局的小會議室裡,他看到邵凱聲帶著宋悠晴走進來,滿臉痴笑地站了起來。

  邵凱聲坐在他面前,「叫什麼名字?」

  「王雪亮」。

  「年齡?」

  「27。」

  「職業?」

  「淘寶店主。嘿嘿,我是個典型的宅男。」

  王雪亮的目光一直都沒有從宋悠晴身上離開。

  邵凱聲指著宋悠晴,「是她嗎?程玉軍死的那天晚上,你看到去程玉軍家的那個女人是她嗎?」

  王雪亮急忙搖頭,「不是不是,不是她。」

  「那你說是程玉軍的相好?!」

  「哎呀,誰說一個人只能有一個相好。」王雪亮痴笑著看著宋悠晴。

  「什麼?」邵凱聲皺起了眉頭。

  這時,珊瑚提著一個袋子走了進來。她走到邵凱聲身邊,向他耳語道:「秦穎的確有點兒不對路,一會兒我再向你詳細匯報。」

  邵凱聲點點頭,轉向王雪亮,「那你那天晚上見到的女人是誰?」

  王雪亮又「嘿嘿」笑了兩聲,「是誰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知道那個女人就住在我們小區裡。」

  邵凱聲和珊瑚對望了一眼,緊接著他轉頭看宋悠晴,只見她低著頭緊握拳頭。

  珊瑚接著問:「那女的長什麼樣子?」

  「長頭髮,大波浪,長裙好像是綠色又好像是黑色,土了吧唧的。」

  「那不是晚上嗎?你怎麼看得那麼清楚?」

  霍曉曉說得咬牙切齒,她原本大大的眼睛裡竟然只剩下了可怕的眼白。

  邵凱聲和珊瑚互望一眼。這個女人真有點兒瘋了。

  忽然,訊問室的門砰的一聲打開了,宋悠晴闖了進來。

  霍曉曉坐在凳子上,挑著眉看著眼前這個長頭髮的瘦小女孩兒。忽然,宋悠晴抬起手,狠狠給了霍曉曉一個耳光。

  這是程玉軍死後,宋悠晴第二次打人。

  邵凱聲和珊瑚急忙把宋悠晴拉開。宋悠晴的眼中閃著晶瑩的淚光,「什麼羞辱你看不起你還有更大陰謀?!這都是你心胸狹窄胡思亂想出來的!程玉軍的心裡裝的不是我不是秦穎而是你!」

  霍曉曉眼中的戾氣變成了疑問。

  那是2010年9月25日,中秋節過後的晚上。那幾天,宋悠晴發現程玉軍很不對勁兒,心事重重,似乎有什麼要說又沒有說出口。

  這天晚上,程玉軍經過深思熟慮,終於要開口了。

  他和宋悠晴坐在床邊上,他像一個做錯了事要坦白的孩子一樣,搓著手掌。

  「晴晴,前幾天,我前妻和她爸來找我了。」

  宋悠晴的身體僵硬了,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前妻……她變了……以前她是個話挺多,又……又喜歡指指點點的人,現在她靜了很多。」

  程玉軍希望宋悠晴做些反應,但宋悠晴並沒有。

  「我聽說,聽我……聽她爸說……她現在有抑鬱症了。就是……心理上有點兒問題。」

  「剛……剛離婚那時候,她爸說她每天發脾氣,大吼大叫,後來去看了病,醫生說她精神上有問題……」

  宋悠晴坦然地接了下去,「你想說什麼,直接說吧。」

  程玉軍咽了一口口水,「晴晴,我想把前妻接回來。我前妻是1974年生人,轉眼就四十歲了。這個年紀又離了婚的女人,確實也難再找新的男人了,況且她現在又有病……」

  「你是因為同情她?」宋悠晴問道。

  「說同情……要說同情不如說是責任。按理說我跟她一離婚,責任也就結束了,我應該對你負責任才對。可是,我們畢竟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加上結婚前談戀愛,一共十五年……」

  說到這裡,宋悠晴聽到程玉軍嘆了口氣,她盯著程玉軍,看到他臉上寫著為難,寫著自責,更寫著憐與愛。

  宋悠晴的身體,冷得像冰一樣。

  程玉軍繼續說道:「十五年,我……我放不下……」

  宋悠晴哭了。

  「晴晴,別哭……我,我不是沒替你想過。你還年輕,條件好,離開了我一定能找個更好的。我一個人,一輩子只能對一個人負責任……對不起了晴晴,我們分手吧……」

  宋悠晴一邊哭一邊叫,她拉扯著程玉軍的睡衣,「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追我?!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讓我嫁給你?!你不是答應我不會跟前妻復婚嗎?!你不是答應我以後會好好照顧我……」

  那一晚,宋悠晴哭了整整一夜。

  尾聲

  愛,曾經真的到來過,只是它到來的時候,宋悠晴卻要離開了。

  肯負責任的男人是高大的。當宋悠晴帶著自己的行李離開程玉軍家的時候,她才知道,她的男人是值得愛的。

  程玉軍捨棄了已到手的年輕美貌,去為自己的十五年,為一個年老色衰又患有精神病的女人負責任。宋悠晴沒有怨言。

  程玉軍死後,他和嫂子的曖昧關係曝光,旁人都指責宋悠晴為了房子為了戶口,但宋悠晴為了他再次選擇沉默。因為她認為,他值得。

  可惜的是,那個心胸狹隘的女人卻未看到自己的擁有。她只是一味地猜疑、記恨,她為自己鑄造了一座仇恨的城堡。直到有一天,所有的負面情緒像潘多拉的盒子般打開了……

  絕望之地,其實是從我們的內心生發的,我們總是無限放大他人的敵意,而忽略在那所有不盡如人意的背後,或者都是我們還未意會到的好意。

  守護我們的心,勝過守護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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