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命馬葫蘆

2023-10-09 09:19:09 2

　　1.二筒街的早晨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發生，地處城南、東西走向的二筒街也不例外。

　　二筒街的東端，是本市74路公交車的起點站。去年，陳麗嬌在距離始發站不遠的地方租房開起了診所，獨自打理。一個人生活，難免枯燥乏味，陳麗嬌就用泡吧來打發寂寞時光。儘管，她的職業是心理醫生。沒辦法，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柄。這天清晨，當她腳步凌亂地走到街口時，腳下一閃，差點撲進馮二的懷裡。

　　通宵泡吧的女人沒幾個好貨色，還是離遠點好。馮二暗自咕噥一句，側身正想繞過去，卻又收住腳，兩眼直勾勾地盯緊了陳麗嬌半隱半露、風光無限的胸口。與此同時，一聲含糊不清的嬌嗔如蟲子般爬進了耳鼓：「老公，你怎麼不管我？快扶我回家，我頭暈——」

　　碰到這種情況，十個男人會有九個伸手幫忙。馮二幾乎在眨眼間就改變了念頭：見色不救，天地不容。誰料，樂顛顛湊上前剛攙住陳麗嬌，陳麗嬌突然翻臉，揚手賞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流氓，拿開你的髒手！」

　　尖叫聲起，馮二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既愚蠢又嚴重的錯誤——他的手，透過陳麗嬌的腋下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就在兩人撕撕扯扯、吵作一團的當兒，棋盤巷口也在上演一出激烈罵戰。

　　棋盤巷口是74路公交的第二站。站牌附近，擺放著一隻形如棺材、但比棺材還要寬大的垃圾箱。街邊早餐店的老闆娘拎著滿滿一桶雜物，拽掉蓋在垃圾箱上的紙殼，「譁啦」倒了進去。磕磕鐵皮桶正要回店，臭烘烘的垃圾箱內霍地跳起個蓬頭垢面的流浪漢，張口就罵：「喂，你出門沒帶眼珠子啊？幹嗎往我身上倒？！」

　　倒垃圾倒出個嚇人叨怪的怪物來，老闆娘驚得「媽呀」大叫，接連倒退了四五步，一屁股跌坐在地。強按著怦怦心跳一認出對方，老闆娘當即爬起身，連喊帶罵開了火：「大頭癩，你要嚇死我啊？活該，這是垃圾箱，不是旅店，誰叫你睡裡面來著？」

　　這個流浪漢在這一帶乞討已有大半年時間，因腦袋上生過癩瘡，留下了斑斑疤痕，居民們就送了他個大頭癩的綽號。大頭癩抖去滿頭滿身的果皮爛菜葉，氣鼓鼓回道：「我想睡你床上，就怕老闆不答應，會打死我！」

　　這面正吵得火藥味十足，十米開外，周天昊邊抽菸邊看表，焦急等待公交車的到來。每天早晨，74路公交車會在6點發出首班車，運行3分鐘後抵達棋盤巷口。可公交畢竟不是高鐵，動不動就跟抽風似的誤點。眼瞅已過了兩分鐘還瞄不到首班車的影子，周天昊把對公交的不滿全發洩在了香菸上，恨不得一口就吸到煙屁股。

　　6點10分，首班車終於搖搖晃晃地到了。抬腿上車前，周天昊又習慣性地將扔在地上的菸蒂踢進了腳下馬葫蘆的縫隙。這絕對是個足以致命的舉動——僅僅邁出半步，就聽「轟」的一聲震耳巨響，馬葫蘆蓋騰空而起，一股藍色火焰隨之躥出。不等周天昊想明白怎麼回事，強大的氣浪已將他捲起，重重摔進了車門……

　　2.鬼催命

　　在東北，下水道又叫馬葫蘆。馬葫蘆分兩種，一是四通八達的排水管網，二是類似地窖的滲水井，深達五六米，彼此各不相連。有些臨街店主不地道，經常撬開蓋子往裡傾倒汙水垃圾，久而久之，裡面自會漚發、囤積大量沼氣，引發爆炸當在情理之中。周天昊腳踩的「害人坑」，便屬後者。

　　短短數分鐘，馬葫蘆爆炸的消息便傳得沸沸揚揚。看到居民紛紛往棋盤巷口跑，酒意未消的陳麗嬌也走出門，向一位晨練的大媽詢問出了什麼事。大媽滿臉驚悸，惶惶回道：「馬葫蘆鬧妖，炸死人了——」

　　陳麗嬌一聽，抬腿就跑。一趕到地兒，警方已拉起隔離帶封鎖了現場。擠進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望去，只見馬葫蘆旁臥著個男子，滿身血汙，看樣子早斷了氣。站在陳麗嬌旁側的早餐店老闆娘一個勁地跟人嘀嘀咕咕：真嚇人，轟，井蓋飛上了天。那個男人也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偏偏讓井蓋砸中了腦袋。那是鐵的啊，不是木頭，就算有九條命也難活。正說得唾沫橫飛，她的老公幾步奔來，黑著臉訓斥道：「別胡咧咧了，回店招呼客人去。啥倒黴？這叫鬼催命！」

　　早在幾年前，這個馬葫蘆確實「吃」過人：該死的損賊偷走了井蓋，致使一個路人失足跌進，當場磕破後腦，不治身亡。按民間說法，這個倒黴鬼要投胎轉世，必須找到替身。那替身會是誰？陳麗嬌愈發心慌，扯斷隔離帶衝了進去。負責維持秩序的警察緊忙攔住她，不容置疑地說道：「這位女士，請退後！」

　　「別攔我，讓我看看是不是我老公？」陳麗嬌急切叫嚷。

　　警察問：「你老公叫什麼名字？」

　　「周天昊。」陳麗嬌拖著哭腔不停哀求，「他就住在棋盤巷，天天都坐首班車。求求你，快讓我過去，我不能沒有他啊。」

　　「你不必看了。我們在現場找到了身份證，死者姓魏，叫魏東。」警察話剛出口，驚魂未定的周天昊便擠到跟前，張開雙臂緊緊抱住陳麗嬌，一時間感動得熱淚盈眶：「老婆，我命大，沒死，謝謝，謝謝你來看我——」

　　「老公，可嚇死我了。我，我……你放開我，我是來看熱鬧的。」陳麗嬌似乎想起什麼，猛地推開周天昊，一擰身退出了圍觀人群。周天昊快步追上，再三勸陳麗嬌回家住。陳麗嬌眼淚頓收，硬邦邦回道：「沒門。我再堅持半年，我們之間就毫無關係了！」

　　「老婆，我承認我渾蛋，我對不起你，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改。我看得出你沒忘了我，不然，你也不會那麼著急——」

　　陳麗嬌站住了。恰恰此時，手機響了。陳麗嬌摸到手中掃了一眼，是個沒有顯示號碼的未知電話。不待按下接聽鍵，對方卻掛了機。陳麗嬌回過頭，瞪視著周天昊冷哼：「實話說吧，我那是鱷魚的眼淚。這麼回答你該死心了吧？請記住，別去騷擾我！」

　　3.冤魂來電

　　長相帥氣、外表俊朗的周天昊曾是陳麗嬌的病人。5年前，周天昊患上了社交恐怖症，幾次去陳麗嬌開的心理診所接受矯治和疏導。一來二去，兩人互生好感與愛意，最終登記結婚走到了一起。但讓陳麗嬌始料不及的是，周天昊的病治過了頭，不僅能輕鬆應對各種社交活動，還學會了花言巧語，哄得不少女孩子圍著他團團轉，轉著轉著就轉到了床上。更可恨的還在後頭，每次偷香竊玉回到家，他都要把那些令人作嘔的新花樣在陳麗嬌身上演示一番。身為心理醫生，陳麗嬌最善察言觀色，豈能看不破周天昊肚子裡長的那幾根花花腸子？失望之中，她提出了離婚。可周天昊死活不認錯，不籤字，還死皮賴臉地聲稱要將陳麗嬌靠到人老珠黃。實在沒轍，陳麗嬌只能選擇分居。按規定，分居滿二年再起訴，法院不會調解，直接就判離掉。不過，案發當日，陳麗嬌又搬回了棋盤巷。

　　這次回來，並非陳麗嬌回心轉意，而是周天昊涉嫌過失傷害致死罪，被警方羈押進了看守所！

　　據目擊者稱，是周天昊丟棄的菸蒂引爆了馬葫蘆。災難驟然降臨，跟在他身後的乘客魏東被炸飛的井蓋擊中，當場喪命。除此外，駕駛公交車的司機也不幸中了「頭彩」，一塊指甲蓋般大小的碎片射入車內，不偏不斜洞穿了他的頸動脈。等嚇傻了的乘客醒過神，覺察到情形不妙時，司機早昏死過去。尚未送到醫院，人也緊隨魏東踏上了黃泉路。

　　一個菸頭，兩條人命，周天昊攤上了大官司。此前，陳麗嬌應邀去過看守所給羈押人員做心理輔導，多少了解一些裡面的事。稍作思忖，她買了幾件內衣內褲和日常用品，趕在看守所民警下班前託人送給了周天昊。號子裡的老油子個個精明，很快便發現了藏在內衣商標裡側的秘密：精神病。

　　怔怔地瞅了片刻，周天昊激動得差點叫出聲：老婆陳麗嬌仍然愛我，我患過恐懼症，她想讓我裝精神病，以逃脫懲罰。這個主意，太棒了！等我擺平麻煩，我一定跪在你面前，想打想罵隨你便！而在送完衣物回二筒街的路上，陳麗嬌也接到了一個叫人心驚肉跳的詭異電話。電話沒有顯示姓名和標籤，一經接通，便聽對方陰惻惻地說道：「陳女士，你的主意非常棒，佩服。」

　　陳麗嬌禁不住打了個激靈，顫聲問：「你，你是誰？」

　　「棋盤巷口，鬼催命。陳女士，你相信馬葫蘆裡的冤魂會復仇嗎？」

　　聽得出，對方的手機安裝了變聲器。陳麗嬌漸漸變了臉色，磕碰著牙床追問：「你想幹什麼？你到底是誰？」

　　「你心裡想的是誰，我就是誰——」

　　這話一傳入耳中，陳麗嬌便驚得渾身一抖，手機脫手落了地。此刻，她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名字在盤桓：魏東！可是，魏東已慘死巷口，又怎會打來電話？莫非，鬼催命的說法是……真的？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又哪來的邪祟鬼魅？哆哆嗦嗦想到這兒，陳麗嬌一咬牙，又撿起了手機：「我警告你，你再敢騷擾我，我可要報警了。」

　　「哈哈，好啊，只要你報警，蹲監坐獄的會是誰，你比我清楚。」對方發出一陣狂妄大笑，接著說道，「陳女士，今晚12點，我想去你的診所坐坐。請別害怕，這世上真正可怕的是人，不是鬼魂。」

　　4.完美謀局

　　傍晚時分，陳麗嬌早早關了門，翻來覆去地琢磨究竟是哪兒出了差錯。兩個月前，她和周天昊再次發生衝突，直吵得雞飛狗跳，差一點動刀子火併。至於原因，簡單得都有些惡俗，她回棋盤巷取東西，打開門一踏進臥室，便免費欣賞了一段活色生香的春宮大戲。要知道，那張大床是她買的，豈容別的女人佔用？羞憤之下，陳麗嬌抓起花瓶狠狠砸去。周天昊飛快撲來，抱住陳麗嬌掩護那個女子逃之夭夭。坊間有句粗俗不堪的老話：提上褲子不認帳，可周天昊活脫脫就是個臭無賴，光著屁股亦不認帳，嬉皮笑臉地詭辯：我喜歡裸睡。你說我出軌，證據呢？沒有人證、物證，請不要亂扣帽子信口雌黃。還有，你也小心點，別讓我逮住你和那個精神病瞎扯淡！

　　人證跑了，物證也被帶走，陳麗嬌氣得發瘋。周天昊口中所稱的精神病，正是魏東。魏東患有很嚴重的抑鬱症，最近半年一直在陳麗嬌的心理診所接受治療。聽完陳麗嬌咬牙切齒的哭訴，對她暗生情愫的魏東又氣又恨，說：「陳醫生，對待這種狼心狗肺的男人，你絕不能客氣！」沒錯，我要讓他死，讓他徹底消失。也就是從那天起，陳麗嬌暗暗發了狠。74路公交的首班車通常在6點出發，司機恰是見了美女邁不動腿的馮二。想延誤幾分鐘發車，只需一個眼神便能做到。於是，假裝宿醉、衣衫凌亂的陳麗嬌出現在了二筒街街口，輕而易舉地勾走了馮二的魂兒。有時候，一個看似不值一提的壞習慣，足以釀下殺身之禍——經過觀察，陳麗嬌盯上了那口馬葫蘆。每次走出棋盤巷，周天昊都會站在馬葫蘆蓋上等車；只要晚點，他就會抽菸。而且，習慣成自然，車子一到，他便把沒掐滅的菸蒂踢進馬葫蘆縫隙，然後上車。

　　如何將馬葫蘆變成一枚殺傷力極強的炸彈？這個問題難不倒陳麗嬌：無水碳酸鈉和鹼石灰一旦混合，就會在短時間內生成大量甲烷，見火即爆且不留痕跡。誰知，人算不如天算，魏東竟然鬼使神差地現身，和馮二一起做了周天昊的替死鬼。他的死，對陳麗嬌來說雖有些遺憾，可也算去了一塊心病。這段日子，魏東時常給她發簡訊，說他是精神病，精神病殺人不犯法，準備使用暴力手法弄死周天昊。陳麗嬌極力勸阻，閃爍其詞地稱周天昊行事不端，必然會遭天譴，會非常正常地死在自己的手裡。整個設計可謂完美無缺，結果卻出了偏差：周天昊福大命大，與死神擦肩而過。事已至此，為了讓周天昊在裡面多呆幾年，陳麗嬌給他送去了「營救計劃」。周天昊急於脫身，自會遵照她的授意裝瘋賣傻，吵監鬧獄。到那時，她便會向警方提供周天昊已完全康復的資料——態度惡劣，胡攪蠻纏，等待周天昊的將是刑罰的上限。眼下，隱約知情的魏東也死於非命，本以為再沒人知道她的秘密，冤魂卻找上了門。

　　午夜12點，「咚咚」的敲門聲驚醒了陷入沉思的陳麗嬌。陳麗嬌滿心驚懼，貼著門板問：「誰？」

　　門外，傳來了低啞而簡短的回答：「人。」

　　「什麼人？」陳麗嬌戰戰兢兢地說，「你找我想幹什麼，就在外面說吧。」

　　「拒之門外，這不是待客之道吧？行，只要你不怕鄰居聽見，那我就慢慢說給你聽。今早3點，有位漂亮的女士走出酒吧，在棋盤巷口——」

　　「砰」，陳麗嬌快速拽開門板，一張醜陋至極的臉孔一下子映入了眼底——

　　5.永遠消失的秘密

　　午夜訪客不是鬼魂，而是臭味燻人的流浪漢大頭癩。大頭癩「嘿嘿」歪笑著晃進門，徑直奔向冰箱，把啤酒紅酒、麵包火腿全劃拉上桌，如餓死鬼般埋頭一通狼吞虎咽。直到風捲殘雲、吞光了滿冰箱能吃的食物後才拍著鼓脹滾圓的肚皮開了口：「有煙沒？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

　　自從和周天昊鬧離婚以來，陳麗嬌心情煩躁，偶爾也會吸幾支解悶。可走進臥室剛拿起香菸，一雙髒兮兮的大手已從背後攏住了她的細腰：「嘖嘖，真香。看來，想發財想豔遇，就得睡垃圾箱——」

　　「滾，放開我！」陳麗嬌使勁推搡，掙扎。大頭癩在她白嫩的脖頸上親了一口，喉嚨內咕嚕作響：「乞丐也是人，飽暖思淫慾嘛。陳醫生，你就成全了我吧。」

　　「成全你個頭！」陳麗嬌抬起腳又猛力踩下，尖尖的高跟鞋結結實實落上了大頭癩的腳掌。大頭癩當即疼得倒吸口涼氣，嗷嗷直叫：「賤女人，你真歹毒。好，今夜我要不讓你乖乖躺下，乖乖脫光，我大頭癩就和你一個姓。你瞪大眼睛瞧瞧，這是什麼？」

　　大頭癩罵咧咧地掏出了一把卡簧刀。陳麗嬌退到床邊，以最快的速度抓起手機按下了三個數字，110：「你少嚇唬我——」

　　「我沒嚇唬你。你看清楚，這把刀不是我的，是那個倒黴鬼魏東的。馬葫蘆爆炸時，刀就藏在他的袖子裡，只差半絲就抹了你老公的脖子。」說著，大頭癩又摸出只手機，「你認識它吧？我是個乞丐，哪能買得起這麼好的東西？」

　　是魏東的手機，裡面存儲有兩人互發的簡訊！

　　尖刀和手機，怎會落到大頭癩的手裡？驚愕之中，大頭癩得意道來：早餐店的老闆娘澆醒了他的美夢，起身恰好瞥見了貓到周天昊身後正欲行兇的魏東。爆炸突發，井蓋砸破了魏東的頭顱，他的尖刀和手機在氣浪的衝擊下飛進了垃圾箱。堪稱巧合的是，他調出標註為「心肝寶貝」的號碼打了一下，和周天昊糾纏不休、即將走近垃圾箱的陳麗嬌的手機居然響了。又聽到周天昊口口聲聲管她叫老婆，大頭癩意識到發財的機會來了。

　　「陳醫生，這兩樣，特別是手機裡的那些簡訊，夠不夠讓你陪我快活快活？哦，居無定所、露宿街頭的生活我早過膩了，非常想成個家，娶個老婆。嘿嘿，這兒不錯，最重要的是，你也不錯。」

　　「你渾蛋，你做夢！」陳麗嬌又氣又恨，破口大罵。大頭癩得意回道：「我是在做夢。我躺在垃圾箱裡，夢到你往馬葫蘆裡投了一包東西。那個馬葫蘆每天都會掉進無數菸頭，可偏偏在你動過手腳後發生了爆炸。箇中蹊蹺，我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警察一定能搞明白。不過，你在現場的演出還真精彩，先是哭哭啼啼連喊帶叫，後又說是鱷魚的眼淚，連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愛不愛你老公。」

　　聽著聽著，陳麗嬌無言以對。誰能相信，天降手機，邋遢齷齪的大頭癩鬼鬼祟祟跟蹤了她一天，絞盡腦汁合計了一天，竟也破譯了她自覺無比縝密的計劃。事到如今，也只能遂大頭癩的願了。皺眉尋思半晌，陳麗嬌苦笑著搖搖頭，開始脫衣服，外套，上衣，裙子，一件件飄落在地。

　　「大頭癩，我不想和骯髒噁心的傢伙上床。」當脫至身上僅剩內衣時，陳麗嬌點了支香菸，送到了大頭癩嘴裡。大頭癩強咽下流到嘴角的哈喇子，一陣風似的衝向衛生間：「我這就去洗。你等著我，馬上就好。我發誓，從今往後，如果我說漏半個字，就讓我不得好死。」

　　不得不承認，大頭癩的頭腦還真是清醒，即便玉體橫陳、豔遇臨頭，他也沒忘了隨身攜帶證據：魏東的卡簧刀和手機，當然，還有他肚子裡的秘密。而他的謹慎，正是陳麗嬌所渴望的——連人帶物，永遠消失！

　　5，4，3，2……

　　陳麗嬌笑了，邊笑邊讀秒。當然，她不會穿回衣服。赤身裸體，將是大頭癩試圖性侵犯的最有利證據。事實也是，5個數字尚未數完，衛生間裡便響起了振聾發聵的爆炸聲。

　　這一切，皆在陳麗嬌的意料之內。從看守所一回到診所，她就把引爆馬葫蘆所剩的無水碳酸鈉和鹼石灰全倒進座便器，銷毀證據。如果是你叼著香菸進入衛生間，也會這麼做——第一步，掀開座便器的蓋子；第二步，扔菸蒂。僅此兩個微不足道的舉動，實則隱藏著奪命殺機！

　　「哈哈，大頭癩，帶著你的證據去死吧——」

　　然而，和棋盤巷口的馬葫蘆爆炸案一樣，再完美的謀局也會出現差池。滾滾濃煙中，被炸得體無完膚的大頭癩猶如火人般衝出，死死抱住陳麗嬌，再不鬆手。瘋狂的廝打中，壁紙著起了火，被褥也著了，越燃越旺。直到滾到門口，陳麗嬌才想起一個更加恐怖的事實，大頭癩闖進門後反鎖了門板，鑰匙也隨著馬桶的爆炸而飛得無處可尋！

　　天色放亮，大火漸熄，曾經的診所變成了慘不忍睹的廢墟。一同化為灰燼的，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包括欲望，愛恨，以及詭詐心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