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苦竹聲
2023-10-10 07:43:44 5
1.寇準上任
北宋年間,鄂西巴東縣頻發天災,朝廷調撥了糧銀髮往巴東賑災。誰知船剛到巴東,一夥兒盜賊從天而降,劫了糧銀,跑得無影無蹤。隨後,巴東縣衙破了此案,劫犯被關進死牢,但被劫的糧銀卻下落不明。
就在這時,19歲的寇準被派往巴東任新縣令。寇準帶了隨從寇和,搭船趕到巴東縣城,靠岸時已是燃燈時分了,寇準不願驚動別人,就在一家客棧投宿。
客棧後面是一片竹林。半夜,竹林裡忽然傳來嗚咽的聲音,好像有人在悲切哭泣。寇準被驚醒,坐了起來。他推醒寇和,說:「你聽聽,好像有個女子在哭訴?」
寇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聽了聽後說:「這是風吹後院竹林的聲音,老爺想多了,快睡吧!」
寇準卻說:「不對,你聽,這聲音越來越悲慟,越來越悽涼!如果是風,怎麼能發出如此悽厲的聲音?」
寇和知道寇準性情迂直,便說:「老爺說得是,只是這半夜三更,不便去尋根問底,到了明天,再去探個究竟吧。」寇準見他說得有理,便不再多說什麼。
天一亮,寇準就帶著寇和,來到後院的竹林。可竹林中哪有人的蹤跡?兩人走到竹林邊,抬頭一看,面前是兩座新修的高樓,中間有巷道,巷道口正抵著客棧竹林。
寇和說:「老爺你看,昨晚風雖然不大,但被高樓逼進巷道裡,加劇了風流,所以吹得竹林發出悽厲的聲音,並不是什麼人的哭泣聲。」誰知寇準卻說:「那我就更不明白了!」說著手指高樓,只見高樓雕梁畫棟,樓匾上刻著「千燈樓」三個鏤金大字。
寇準正色道:「巴東崩山滑坡,朝廷賑銀又被劫,百姓苦不堪言。誰有這樣大的財力,能在這寸土寸金的街心修這樣豪華的高樓?」寇和撓了撓頭,被問住了。
寇準見附近有幾個拿扁擔的苦力,就向他們打聽這座新樓是誰修的。苦力們說:「誰修的?哪個曉得!只曉得老房原來是個小茶館,茶館老闆是一個姓姚的老頭兒。」
寇準問:「這姚老頭現在何處?」苦力說:「進死牢了,說他就是劫賑銀賑糧的強盜頭子!」寇準問:「姚老頭家裡還有別人嗎?」苦力說:「還有個女兒,出事以後就不知去向了!」寇準心裡一動,正要繼續問,苦力卻說:「我勸你莫問了,咱們這地方是洞小鬼怪多,你再問,當心牛頭馬面來索命!」說著就都走了。
寇準心裡疑竇頓生,對寇和說:「苦力們話中有話,其中必有隱情!縣衙門雖然聲言破了劫賑案,被劫的錢物卻不知下落,等於是個虛破!而在災民啼飢號寒之時,這裡卻修起豪華樓房!看來,我們必須重審此案!」
2.破綻百出
寇準到衙門接任後,便問縣丞,糧銀被劫案是誰破的?縣丞連忙說:「是牛、馬二位巡捕頭。」寇準心裡一動:「是不是叫牛頭、馬面的二位?」縣丞說:「是,不過那是老百姓給他們取的綽號。」
寇準說:「那就將他們兩人請來。」牛頭馬面來了,寇準直截了當地問:「你們是如何破的案?如何斷定姚老頭就是劫賑船的賊頭?」
牛頭馬面說:「這姚老頭開了個小茶館,消息靈通得很,我倆一開始就對他有疑心。那天我倆裝作在他茶館裡喝茶,果然發現他茶館裡有一個小布袋,是裝過賑銀的,上面還有封印!」
寇準問:「那被劫的銀糧呢?追回來沒有?」牛頭馬面遲疑了一會兒:「那姚老頭嘴硬,打死就不招供,所以沒追回銀糧。」
寇準又問:「一個開茶館的老頭兒,即使他有三頭六臂,一個人是劫不了銀糧的,必定有同夥,那同夥呢?捉拿了幾個?」牛頭馬面一愣:「同夥?那姚老頭嘴硬,打死不供同夥,所以沒抓到。」
寇準想了想,問:「那姚老頭家裡有幾口人?家人有沒有口供?」牛頭馬面哽住了,結結巴巴地說:「家裡有幾口人?這、這……」寇準故意說:「是不是姚老頭嘴硬,打死不說家裡有幾口人啊?」牛頭馬面額頭上冒出汗來。
寇準眉頭一皺:「這巴東城巴掌大一點兒地方,誰家幾口人,恐怕都是了如指掌,這一點,不需要姚老頭招供吧?」
牛頭馬面吞吞吐吐地說:「好像他還有個女兒吧。」寇準說:「那他女兒現在哪裡?」牛頭馬面說:「他女兒現在哪裡,小的們不知道!」寇準說:「你們能不能找到她呢?」牛頭馬面說:「小的沒有一點兒線索,恐怕難找!」
寇準開始動怒了:「何謂案子已破?一沒見贓物,二沒見同犯,連案犯家裡有幾口人都不知道,這種糊塗案,誰能信服?」
牛頭馬面神情驚慌,寇準站起身,說:「既然你們找不到姚老頭的女兒,那我自己安排人去找,是死是活,總得有個水落石出!」
3.初現端倪
寇準到了內衙,對寇和說:「這件劫案破綻百出,漏洞比篩子還大!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姚老頭的女兒,或許能夠澄清真相!你現在收拾一下,最多一兩天內,把姚老頭的女兒找到帶來。」
寇和驚諤地說:「姚老頭女兒的情況,我是一無所知!再說,這地方我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想要一兩天找到姚老頭的女兒,哪有這個把握啊!」
寇準說:「你跟我這麼多年,怎麼沒一點兒長進啊?我能叫你瞎碰亂撞去找嗎?會有人給你領路的,你跟著去就是了!」寇和心裡一亮,頓時拍了拍腦袋:「老爺,我真蠢啊!我得趕緊走!」
寇和找了一個心腹衙役,後半夜悄悄來到牛頭馬面住的地方隱藏著。果然,天快要亮的時候,牛頭馬面兩人從住處出來,慌慌張張潛入夜色,摸黑上路。寇和同那個衙役立即悄悄跟過去。
牛頭馬面走了幾十裡路,來到山間一個集鎮,集鎮上有一棟青磚烏瓦的四合院,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牛頭馬面走進了這戶人家,好長時間後,帶著一個女子走出來。女子滿臉是淚,牛頭馬面惡聲惡氣地推搡著,催促女子快走。
寇和同衙役在後面緊跟著,走了一截路,來到一個荒僻地方,路邊有個大水。塘,牛頭馬面見四周無人,讓女子停了下來。寇和知道女子有危險,急忙和衙役奔過去,來到牛頭馬面面前。寇和說:「恕我們晚到了一步,辛苦二位了!」
牛頭馬面驚得魂飛魄散,佯裝鎮定說:「縣老爺非要我們找姚老頭的女兒,我們只好找,還真瞎貓碰死鼠地找著了!」寇和說:「那就把人交給我吧!」說完就將姚老頭的女兒帶走了。
寇和直接把姚老頭的女兒帶到寇準那裡。寇準說:「你把你家裡發生變故的事,前因後果如實講來!」姚老頭的女兒知道遇見了青天,便哭訴起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姚家父女以開茶館為生。一天,牛頭馬面來到茶館喝茶,見到姚老頭的女兒有幾分姿色,便動手動腳起來。姚老頭忍不住,怒斥了幾句,牛頭馬面惡狠狠地走了。
沒多久,發生了賑船被劫的事。接著,牛頭馬面又跑來喝茶,還沒坐定,忽然拿出一個小布袋,說是從茶館裡發現的,證明姚老頭就是劫賑船的大強盜。
姚老頭憤怒爭辯:「左鄰右舍都能作證,我一直在茶館裡,從來沒出過門!」牛頭馬面陰笑著說:「這麼大的案子,不找個人交差行嗎?找著誰就是誰,現在找著你,你就不要推辭了!」不由分說,就把姚老頭帶到縣衙門,一陣劈頭蓋臉地猛打過後,就抓著姚老頭的手指頭按下了「招供」的手印。
姚老頭的女兒自然也逃不過厄運,牛頭馬面偷偷找了山裡一戶富豪人家,將她賣了做妾。牛頭馬面以為事情了結了,沒想到來了個寇準,對這個案件較起真來,還非要尋找姚老頭女兒的下落。牛頭馬面便決定先下手為強,正準備滅口的時候,寇和卻從天而降!
姚老頭的冤案,在寇準心裡已經是真相大白,但必須找到真正的劫犯,追查到被劫的錢糧,才能為姚老頭徹底洗清冤情。寇和問:「老爺準備從何人手?」寇準說:「就從那座新修的高樓著手!」
4.水落石出
寇準立刻到衙門公堂,召見縣丞和牛頭馬面等人,牛頭馬面已經是魂不守舍,心裡像敲鼓。寇和開口說:「老爺不問別的事,『只問街心那兩棟新樓是誰修的?」
縣丞說:「城中百姓修樓蓋房的事,衙門裡沒有過問,因此不知道是誰修的。」寇準問牛頭馬面:「你們呢?」牛頭馬面說:「我們也不知道。」
寇準說:「既然都不知道,那麼就請牛、馬二位去查問一下,問後立即把主人帶來,我在這裡等著!」牛頭馬面暗中交換了一下眼色,立即出門。
沒過多久,牛頭馬面就領了個人來,來人自報姓名,叫戴小五。戴小五說:「新樓是我家修的,不知老爺要問什麼?」
寇準問:「你是幹什麼的?」戴小五說:「幹什麼的?我什麼也沒有幹。」寇準說:「你什麼也沒有幹,修高樓的錢從哪裡來?」戴小五說:「祖上留給我的。」寇準說:「祖上留給你的,是留的產業,還是金銀?」
戴小五也不是吃素的,他高聲說:「留的什麼?這是我祖上的事。我祖上在的時候,老爺還沒出世呢,老爺管得了我,管不了我祖上吧?」
寇準說:「說得好,那我問你,修樓的木料從哪裡來的?磚、瓦從哪裡來的?花了多少錢?」戴小五怔住了,一句也答不上來。
寇準又問:「我再問你,修樓的工匠有多少?是哪些人?每日每月的工錢是多少?」戴小五索性耍賴,瞪著眼不開口。
寇準臉色一變,一拍驚堂木,怒聲道:「你是一問三不知,還說什麼修樓的錢是祖上留下來的,可見你是滿口謊言!實話說,你一來,我就知道你不過是街頭的一個混混無賴!」
寇準步步緊逼:「朝廷賑銀被劫,錢糧不知下落,老爺我明察秋毫,認準你就是打劫朝廷賑船的大盜!來人哪!」一個衙役過來問:「老爺有什麼吩咐?」寇準說:「當初姚老頭是怎樣招供的?」衙役說:「用亂棍劈頭蓋臉地打,十幾下他就招了!」
寇準說:「好辦法!不過這姓戴的沒姚老頭好對付,先劈頭蓋臉地打他一百下,然後再問!」
戴小五臉色慘白,「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嘴裡亂喊:「老爺饒命,我什麼都說!兩棟新樓,是牛頭馬面修的,他們修了準備開妓院賭場,我是他倆找來做頂替的!」
寇準緊追不捨:「那麼,賑船是誰劫的,你可知道?」戴小五面無人色,訥訥地說:「也是牛頭馬面兩人,他倆糾集城中的一幫混混,半夜蒙面劫的船,我也分得了一點兒銀子!」
牛頭馬面早已嚇得面如死灰,癱倒在地,寇和上前,將兩人五花大綁起來。寇準說:「你們還有什麼話說?」牛頭馬面說:「栽在你手裡,還說個什麼?」
寇準說:「你們炮製的這件冤案,可謂漏洞百出。可你們卻明目張胆,毫無忌憚,難道就不怕日後真相大白?」牛頭馬面惡狠狠地說:「做官的,有幾個像你這樣較真?」
寇準點點頭:「沒錯,較真是個好東西!較真能為好人洗冤,能使惡人現形!退堂!」
從此,當地百姓奔走相告,讚揚寇準:「風聲雨聲苦竹聲,都能聽出百姓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