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巴契夫是怎麼丟掉蘇聯的（民主英雄民族罪人）

2023-10-14 07:48:18 3

1991年12月27日，正式宣布蘇聯解體的兩天之後，戈巴契夫最後一次來到克裡姆林宮，預備接受日本記者的採訪。在「八一九政變」失敗之後，葉爾欽的班子就搬進了克裡姆林宮，紅牆之內同時出現了「兩個總統」，只不過一個在明，一個在暗。表面上仍然是戈巴契夫維持大局，實際上葉爾欽已經逐漸執掌朝野。在蘇聯最後的4個月裡，戈巴契夫體驗了一把英國女王般的生活，淪為了社交舞臺的「民主花瓶」。然而即使是作為「虛君」，葉爾欽也希望這個天真的老傢伙可以早點滾蛋。儘管早先葉爾欽曾經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自己在30日之前都不會搬進他的辦公室，但克裡姆林宮的新主人顯然不想再履行這一無關緊要的承諾。27日戈巴契夫來到克裡姆林宮時，自己辦公室的門牌已經被擰了下來，屋內散發著濃烈的酒香，顯然昨天晚上葉爾欽和他的朋友們毫不掩飾地熱烈慶祝了一番自己的勝利。就這樣，以一種近乎羞辱的方式，戈巴契夫徹底褪下了權力的外衣，開啟了自己毀譽參半的平民生活。

克裡姆林宮的總統辦公室

離開克裡姆林宮的戈巴契夫，將工作地點轉移到了原先的蘇共社會科學院研究院的舊址，在那裡他效仿美國一些總統退休之後的作風，創辦了非盈利性組織「國際社會經濟和政治研究中心」，一般人們稱之為「戈巴契夫基金會」。頂著「諾貝爾和平獎得主」、「民主英雄」榮光的戈巴契夫，試圖繼續探索自己捍衛民主的方式，並希望新生的俄羅斯能在自己創造的廢墟之上走向健康民主的道路。

然而葉爾欽的俄羅斯卻和他想像的完全不同，在美國經濟學家傑弗裡·薩克斯的協助下，葉林欽和蓋達爾採取了新自由主義的「休克療法」，來試圖重振俄羅斯的經濟，在葉林欽的授意下，大量國有資產被賤賣給了自己的商業盟友，以此來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一大批戈巴契夫時代孕育的商人就這樣夥同政府官僚偷走了國家財富，締造出了畸形的寡頭集團。與此同時，急速的物價貶值使得普通百姓的生活一落千丈，老百姓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手裡的錢變成了廢紙一張。解體之後的俄羅斯似乎過得更糟了，雖然這並非戈巴契夫的初衷。

葉爾欽與蓋達爾

在嚴峻的國內形勢下，戈巴契夫並沒有置身事外。克裡姆林宮和白宮（俄羅斯最高蘇維埃所在地）畸形的權力鬥爭和百姓惡化的生存環境都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1993「炮打白宮」事件發生之後，戈巴契夫放棄了自己當初「不評價葉爾欽政府執政能力」的承諾，開始抨擊葉爾欽政府所作所為是「違背憲法」。作為回應，葉林欽暫時查封了戈巴契夫的基金會，最終將基金會趕到了大樓的角落裡。到了1996年俄羅斯大選時，葉爾欽和俄共領導人久加諾夫的競爭成為了重頭戲，而戈巴契夫認為這兩人一個搞權錢交易，一個想要回到史達林時期的極權政治，都無法捍衛俄羅斯來之不易的民主，於是正式決定回歸政治，以無黨派候選人的身份參與總統選舉。

炮打白宮

在戈巴契夫看來，自己作為一個不同情葉爾欽和久加諾夫的「第三勢力」，應該能在大選中吸引更多的支持者。他自稱是社會民主黨人，向選民保證自己上臺後在經濟上會降低私有化帶來的危害，改革稅收制度；軍事上則停止車臣戰爭；外交上反對北約東擴。為了增強自己的競爭力，戈巴契夫走訪了全俄羅斯22個地區，號召他的支持者積極參與選舉。然而，迎接他的大多是辱罵和斥責，其中以俄共的支持者反應最為激烈，他們把戈巴契夫視為生活水平下降的罪魁禍首，顯然俄羅斯人並沒有忘記是誰把他們率先拖進深淵之中，幾乎每場戈巴契夫演講的第一排，都坐滿了怒氣衝衝的俄共黨員。到了選舉開票時，第一輪大選的結果，就狠狠地打擊了戈巴契夫的鬥志和信心。在全部7570萬張選票中，葉爾欽拿到了2600多萬張選票，久加諾夫則拿下了2400多萬張選票，而戈巴契夫得到的票數是——386069張。

僅僅約佔總票數的0.51%。

除了一個失敗的政治身份之外，戈巴契夫所參與的商業活動也是人們茶餘飯後所熱衷的談資。在戈巴契夫下臺之後所從事的諸多商業活動中，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當屬成為必勝客廣告的演員。在長達1分11秒的廣告中，戈巴契夫沒有一句臺詞，安靜地陪著自己的外孫女品嘗必勝客的披薩，而以戈巴契夫為背景板的客人們，則在激烈辯駁戈巴契夫為他們帶來了什麼，最終得出一個共識：「至少戈巴契夫帶來了必勝客。」這幾乎就是這段廣告的全部內容。

右面的小女孩是戈巴契夫的親孫女

很尷尬的一段廣告不是麼？

事實上的確如此。這個廣告被美國《時代》雜誌列入「十大最令人尷尬的名人廣告」之一。必勝客通過戈巴契夫營造了一種反差感，一個曾經超級大國的領導人，如今卻在兜售資本主義的披薩餅，這是一件多麼荒誕可笑的事情，而最具悲劇色彩的是，這並非是請演員所做的角色扮演，而是真的前蘇聯領導人，一個繼承了列寧和史達林衣缽的前領導人。

問題在於，戈巴契夫為什麼會拍這段廣告呢？

錢是這個問題的唯一答案。

1991年蘇聯解體時，葉爾欽向戈巴契夫保證每月提供給他4000盧布的養老金，當時這是一筆巨款，根據通貨膨脹率來說，約等於今天的46萬盧布。然而，他的養老金並不會隨著通貨膨脹率的增加而增加，到了1994年，戈巴契夫領到的4000盧布價值不超過2美元。退休總統尚且如此，數以萬計的普通百姓在休克時期的生存狀況可想而知。以至於到了當年年底，葉爾欽親自下令將戈巴契夫的養老金與俄羅斯最低工資掛鈎，自此，這位蘇聯前總統每月從政府那裡領取40倍於最低工資標準的養老金。截至2018年，這個數額是 312000 盧布（約合 4690 美元），這也是俄羅斯政府每年所要支付最高數額的個人養老金。好在明年他們就能省下這筆錢了。

戈巴契夫的開銷主要是養活自己的基金會，要想維持一個規模龐大的基金會，養老金是指望不上的，演講收入就成了戈巴契夫收入的大頭。在2000年，戈巴契夫每場勵志演講能得到10萬美元，在私人俱樂部中半小時的演講可以獲得7.5萬美元。戈巴契夫每年至少兩次飛往美國，進行為期2到3周的巡迴演出。他經常每天上幾節課。這位前蘇聯總統鼎盛時期一次旅行就可以賺到超過100萬美元。消息人士稱，戈巴契夫沒有將收到的錢花在自己身上。相反，這些收入全投入到了自己的基金會和民主運動之中。然而，即使是高額演講出場費用，也難以維持基金會的運作，因此利用自己的身份拍廣告也成為了戈巴契夫的運營之道。比如通過拍攝必勝客的廣告，戈巴契夫拿到了16萬美元。

戈巴契夫為路易威登拍攝廣告

世紀之交的戈巴契夫，不再積極扮演政治反對派的角色，而是成為了俄羅斯新總統普京的支持者。戈巴契夫給出的理由很簡單，因為普京是「俄羅斯第一個民選總統」，雖然他本人數次表示俄羅斯從來沒有過任何公正的選舉。他和普京的良好關係戛然而止於2008年的總統大選，所有人都知道梅德韋傑夫會成為新的總統，而在戈巴契夫看來，這種選舉談不上任何民主可言，是蘇聯時代「接班人」制度的翻版。到了2012年，梅德韋傑夫和普京的「王車異位」讓戈巴契夫更是怒火中燒，他聲援了俄羅斯部分民眾的抗議活動，呼籲俄羅斯重返政治民主化的進程……顯然，在普京探索俄羅斯未來的道路上，戈巴契夫拒絕成為他的同路人。

1994年卸任後的戈巴契夫接受採訪，後面的年輕人是普京

2014年的克裡米亞危機，改善了戈巴契夫與普京的關係。在戈巴契夫參加柏林圍牆倒塌紀念儀式時，德國總理默克爾等歐盟領導人建議他向普京提議停止對克裡米亞的嚴重行為。在這一問題上，戈巴契夫支持了克裡米亞全面公投的結果，認為克裡米亞回歸俄羅斯是對蘇聯時期錯誤決定的歷史修正，並譴責了西方國家針對克裡米亞問題對俄羅斯進行的制裁。

事實上，對於西方國家，戈巴契夫從來沒有停止過宣傳他的改革和新思維理論，他在歐美的演講中經常呼籲人權、生態和人道主義的問題，並指出西方國家各自存在的弊端，批評他們對俄羅斯的孤立政策，希望能實現永久性的和平和團結。然而，很多時候這種想法並沒有立足之處。他呼籲全世界共同消除核武器，呼籲人們把保護環境放在最重要的地位上來，也許對于格雷塔·通貝裡來說這種提議再正常不過，但對於一個馳騁政壇半個世紀的政治家而言則顯得過於天真，就像他執掌權柄時頒布的「禁酒令」一樣，最終帶來的只會是無盡的麻煩和笑話。

天真的落幕

作為政治家的戈巴契夫一生廉潔，始終堅持著他的「新思維」理論，表裡如一，矢志不渝。很多人評價他不實事求是，改革沒有考慮本國國情。然而他並不是一個死板的人，比如在回答為什麼不走鄧公帶領中國走的那條改革之路這個問題的時候，戈巴契夫的回答是：「要是那樣做的話，必須把蘇聯人換成中國人，不同的國度，不同的文化，不同的起始條件，還有許多其他不同的地方。」可惜，改革之初的戈巴契夫並沒有這樣的覺悟，他想過河，又不想摸著石頭過河，於是背著歷史重擔踏上了風險未知的獨木橋，在河裡鱷魚的一聲聲鼓勵中愈走愈快，最終積重難返，一命嗚呼。

戈巴契夫：《改革與新思維》 蘇群譯，新華出版社，1987年。

戈巴契夫：《孤獨相伴》 潘興明譯，譯文出版社，2015年。

戈巴契夫：《蘇聯的命運》 石國雄譯，譯文出版社，2018年。

俄共久加諾夫對戈巴契夫逝世的評價：

https://kprf.ru/party-live/cknews/212911.html

戈巴契夫基金會官方網站：

https://www.gorby.ru/presscenter/news/show_30344/

（作者：浩然文史·尼基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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