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知府
2023-10-04 22:07:24 2
1。盛世怪盜
江州府的南山上有座「閒雲觀」,觀裡的住持歸遠道士年過八旬,醫術精湛,且生就一副菩薩心腸,是遠近聞名的「老神仙」。就連知府張應,在他面前都以晚輩自居,常來觀中談經論道,手談切磋。
張應是江州百姓人人稱道的好官,他十三年前來江州為官,體恤民情,兩袖清風,眼下張應年近花甲,轉年就到了朝廷規定的致仕之年,按說他也該好好地享受一番,坐等告老還鄉了。
只是天不遂人願。半個月前,不知從哪流竄至境內一夥盜賊,這夥盜賊的行事頗為怪異,輕易不傷人性命,且每回所搶的錢財也不多。
這日,張應正在書房裡端詳著「江州地形圖」。家人張忠過來稟報老爺,「何捕頭來了。」不大會兒,身上帶傷的何文保來了,他垂頭喪氣地道:「屬下無能,還請大人嚴懲!」
「頻頻作案,搶的卻不多,也不傷人性命,他們所為何事呢?」張應思忖著,一眼看到江州地形圖,猛地一哆嗦:「難道是為了官銀?」何文保聞言也惶恐起來,「大人,我這就帶人沿路仔細查探。」
何文保走後,張忠進來上茶。他與張應名雖主僕,實則情同父子,見張應愁眉不展,道:「老爺,我見你有多日不曾去閒雲觀了,今日風和日麗,不如我陪你去走走,當作散心。」張應猶豫片刻,點頭道:「也好,歸遠真人每日都要接觸到各地的病患,說不定會有這夥盜賊的線索。」
2。神醫神術
南山風景秀美,峰巒疊翠,雲山霧繞,張應一邊欣賞著風景,一邊嘆道:「告老之後,若能在這樣一個地方養老,豈不快哉美哉!」張忠笑著回道:「老爺,無論你到哪,張忠都願跟隨你,服侍你。」二人相視一笑。
閒雲觀的南大殿前,排滿了來求診的病患,鬚髮皆白的歸遠正忙得不可開交。見到張應,他正要起身迎接,張應攔道:「真人請自便,閒時再聊。我先去側廳看看。」
側廳內住的是外傷病患,裡面哀號聲不斷,數名道人正在為病患換藥餵藥。張應為官之前曾學過醫,見此情景,便上前幫忙了。
突地一陣撕心裂肺般地慘叫聲響起,張應循聲看去,吃了一驚。原來一個傷員像從血泊裡滾了一個來回般,滿身血汙,四肢及頭頸處都用夾板夾著。張應為他搭過脈後,吩咐張忠:「他應該是不行了,去請歸遠真人過來。」
歸遠搭過脈後,搖頭道:「他活不過天明了。」這與張應的判斷一樣,他看著仍在痙攣抽動的傷者,嘆道:「可憐,臨死之前還要遭此痛苦。」歸遠淡然道:「與其痛苦而去,不如讓他做一場美夢吧。」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支粗短的香來,點燃後在傷者的鼻子下輕輕晃動著。說來也怪,傷者吸入那縷散發著淡淡幽香的煙霧後,呼吸很快就平緩了,最後,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張應不由得一陣感嘆:「不知這支香是何物,那般痛苦的人聞過後竟安然入睡了?」
「這是我秘制的龍涎香,功可安神催眠。不過我在實際運用中,卻發現了它還有更大的功效。」歸遠笑了笑,繼續道,「你知道人在瀕死之前未完結之事,這香的奇特之處便是可以激發這殘存的一絲意識,令他們在夢中完成心願,如此死也可瞑目。」張應不禁贊道:「真人仁心仁術,不僅治活人,連死人也治。」歸遠擺手道:「雕蟲小技而已。大人今日可是為那夥盜賊而來?」張應點頭道:「真人真乃神仙,確實如此。不知你是否聽說了他們是什麼來路?」歸遠搖頭道:「老道所知的,皆是眾人所知的。」
第二天天不亮,那名重傷病患果然歸天了,雖然一身是傷,臉上卻掛著一絲微笑。張應告別歸遠,回到衙門,又馬不停蹄,帶著一幫衙役奔往東州到江州的官埠上。
在回去的路上,張應見不遠處有間小客棧,便下馬去討水喝。客棧裡是一對老夫妻,張應見二人都已是白髮蒼蒼,便順口問道:「你們偌大年紀怎麼還不回家養老?是兒孫不孝順,還是家中日子過不下去了?」
老漢咧著沒幾顆牙的嘴笑道:「家中兒孫倒也孝順,只是我們要不開店了,往來的客官要打個尖喝個水什麼的就不方便了。」張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二位,實不相瞞,我就是知府張應……近日將有一批官銀途經此地,我查得一夥盜賊很可能要打它的主意,所以,你們還是暫時回家避一避,以免受到連累。」
老漢有些不屑,道:「我們行將就木,就不信強盜會害了我們。」老婦人抱怨道:「你這老頭子也是,張大人愛民如子,怎可不聽他的勸解。」又對張應道:「我們這就收拾東西關門。」
3。機關算盡
回到衙門,僕人說老爺家中的侄兒已經來了,正在書房候著。
張應來到書房。書房裡,一個精壯漢子見到他,拱手道:「張大人回來了。」張應點頭道:「孫甲,閒話少說,你過來看看。」他將東州地形圖鋪在桌上,用手指在幾處地方點著,道:「這些地方我都安排了暗哨,你們需儘量避開。此地離東州與江州的交界處有三十裡地,離江州有人煙處有五十餘裡。這裡有間客棧,這兩天會正好沒人,我想,當運銀車隊路過這裡時。必會在此打尖稍作休息,到時……」
「我明白了。」孫甲點點頭,哈哈笑道,「大人,久聞你為官清廉,兩袖清風,沒想到我們這些真正的強盜都不如你呀!」張應麵皮抖動,喝道:「放肆!」孫甲全然不懼,道:「行了,收起你的官威吧,你我不過是一丘之貉而已。」說罷,他便大搖大擺地走了。
他走後,張應猛地癱在椅子上,半天也動彈不得。他一生為官,從不曾收受過半文賄賂,只是,當發現轉年就該告老時,他突然惶恐起來,他素無積蓄,回鄉後該如何生活?直至一日審理積案時,意外地發現牢中關押的一名叫孫甲的人是強盜出身。與此同時,他又接到東州府送來的運送官銀的官報,猛然間,在心裡就生出了一個念頭。
次日,按照東州府的官報,官銀最遲將在今日下午進入江州境內。張應一大早就領著張忠再次去了官道。路過那間小客棧時,二人下馬走了進去。孫甲和一名漢子上前來迎客。張忠有些詫異,道:「我記得這裡的老闆是一對老夫妻,換人了嗎?」孫甲回道:「那是我們的父母,今日身體不適,就讓我們哥倆來了。」
兩人剛坐下,張忠便跑到後門去小解。過了一會兒,張忠從後門那裡一邊繫著褲腰帶,一邊怪叫道:「老爺,不好,這是黑店!」他結結巴巴地說,剛才他去後門,見路上有血跡,便順著血跡走過去,竟發現了那對老夫妻的屍體。
張應怒指孫甲,道:「你、你們竟然殺人了!」孫甲無所謂地道:「我們來時,那對老夫妻還沒走,一問,才知道是那老漢太倔了,不相信強盜會殺他們。」張應心如刀割,哆嗦著聲音道:「我早說過,一沾上人命就是罪上加罪了,你們怎麼不聽?」
這番對話聽得一旁的張忠目瞪口呆,半晌才問:「老爺,你……他們……你們……」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那邊傳來。
4。血流成河
來者正是何文保和幾名捕快。「何捕頭,他們要搶官銀!」話音剛落,張忠已被身後趕來的一名強人一刀劈中。張應跑到張忠面前,哭叫著他的名字。張忠勉強睜開眼睛,苦笑道:「老爺,你糊塗呀!」張應頓時老淚縱橫。
邊上一個盜賊推開他,對孫甲道:「大哥,此地不宜久留,解決了這個狗官再放一把火吧。」孫甲搖頭道:「這麼樁大案,沒有個主犯不成。暫且留著他,待我們走遠了再殺不遲。」隨後又對張應道:「你將我當成了刀使,卻不知道我早已將你當替罪羊了!」張應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官銀是在江州境內丟失的,而他這個主官在官銀丟失後就不知去向了,朝廷必然會全力追查他的去向,到那個時候,他已經被葬在不知何處了。張應跺腳嘆道:「悔悔悔,恨恨恨!」說罷,他猛地撲向邊上一個盜賊手中的刀子……
鑽心的痛令他猛地跳了起來,隨後睜開了眼睛。
那股刺痛猶在,可是張應一眼看到的卻是歸遠和張忠。耳邊傳來張忠焦急地呼喊聲:「老爺,老爺你還好吧?」歸遠的聲音也響起:「他沒事,只是一時不知是夢是現實罷了。」
張應神志慚慚恢復,這才明白自己做了個夢,一時喜極而泣,抱著張忠羞愧地道:「張忠,對不起!」張忠莫名地道:「老爺,你這一覺也不過七八個時辰,怎麼醒來後就說這些胡話?真人,你快幫我家老爺看看吧!」歸遠拈鬚笑道:「大人這個病不須治,夢一場便好了。」張應神情一凜,道:「張忠,你先出去,我有事要問真人。」
待張忠出去後,張應問歸遠:「我這一夢,是真?是假?」歸遠微笑道:「那要看大人是想讓它真還是假了。」張應一哆嗦,問:「真人是否發現了什麼蹊蹺,否則怎會將那香對我使用?」「你可知那名死在觀內的重傷者是什麼人?」見張應搖頭,歸遠又道:「我也不知。不過聽送他來的人說,是在木山村的懸崖下發現他的。」
張應突然明白了,想必那名盜賊心中的遺憾便是沒有劫到官銀,在香的作用下他於夢中完成了整個過程,其中或許說了些夢話叫歸遠聽到了,只怕其中就有他與強盜勾結之事。歸遠為了點化他,對他點了香……
猛地,張應翻身下床,跪拜道:「真人,我能幡然悔悟,可那孫甲卻……」歸遠笑道:「大人能因懼怕而悔悟,那孫甲自然也有懼怕的事。你在做夢之時,老道已經下山會過眾盜,以後他們只怕再也作不得惡了。」早知歸遠武功深不可測,他肯出手,自然無往不利。
第二年,張應致仕,與張忠一起去了閒雲觀,隨歸遠真人治病救人,後被世人稱為「神醫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