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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7 17:02:25 1

微博微信隨感百則

作者:孟依依

【一】

無神論者讀託爾斯泰是很殘酷的：你陪他反反覆覆思想鬥爭了那麼厚一本書，到結局，他的主人公全都從宗教中得到了慰藉，留下你茫茫然找不到出路。

【二】

努力懷著善意，隨手翻李漁的《閒情偶記》，越讀善意越少，很不喜歡這個自以為是的小男人。

【三】

近來想生死的問題想得多了些。方才想著，哪個小說人物的死曾讓我讀得最傷心，數來數去，應當是冉.阿讓吧。

【四】

偶然讀到小鳳仙給蔡鍔的輓聯，很驚訝，憑這兩聯，又是名妓，怎會才名不傳： 「不幸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萬裡南天鵬翼，直上扶搖，那堪憂患餘生，萍水因緣成一夢/幾年北地燕支，自悲淪落，贏得英雄知己，桃花顏色亦千秋」。好奇搜索，輓聯是代筆。

【五】

閒想前人詞，由遠及近，至清詞，感傷「一切藝術終將洛可可化」。

【六】

鬱達夫諸文體中，實在是舊體詩成就最高，可惜太熟，襲用太多。即便如此，同時代可也無人比肩了。生逢天寶亂離朝——用他襲用袁枚的句子惋惜他吧。

【七】

《絕妙好詞》這個選本我不喜歡，一百多家，多是周密的親朋好友以及皇親國戚，姓趙的就十位。

【八】

木芙蓉別名拒霜，這別名真是雅致。又想起前人在揚州天下只此一本的瓊花旁作亭，匾曰「無雙」，極切極簡極雅。

【九】

昨晚想，為什麼這麼多年我還是喜歡經典文學，而不是索性向上讀哲學或向下讀暢銷，那大約是因為哲學太冷漠、暢銷缺乏深度吧，經典文學是有人情味的思想。

【十】

菊齋這兩日有個熱貼，爭論錢謙益，想起鬱達夫《錢牧齋》詩：「虞山才力軼前賢，可惜風流品未全。行太卑微詩太俊，獄中清句動人憐。」鬱達夫這樣的身世，教後人也以二十八字來寫，若寫好，只怕比他寫錢還要難。

【十一】

漢賦讀起來實在無味，太鋪張，不喜歡。

【十二】

讀到段對張炎的評論：「從他津津樂道的幾種詞體中，我們既看到了當時整個婉約詞壇的那些普遍習尚，也看到了張炎不甚寬闊的生活情趣和藝術趣味。」這種批評風格真是可愛。

【十三】

這幾日盤桓心上的一聯詩是盧綸的《山下古木》：「半侵山影裡，長在水聲中。」作詩當如是，不可炫耀字面華麗。

【十四】

添了人情味的文字之交大多會言不由衷，我不是社恐，只是嫌麻煩，簡單地想要一個沒有人情味的距離。

【十五】

群中閒聊夢窗體。吳夢窗詞七寶樓臺，如今詞壇許多人是連一寶都沒有的，只能說是打翻了顏料罐子，至於花鳥魚蟲亭臺樓閣地又往裡湊了多少字，夢窗體詞人們心裡未必沒個數。

【十六】

混跡於詩詞圈的感覺並不是很舒服，就像今天微信發了個圈，會被提醒不要說這些得罪人。這還只是微信上，試想從古到今的文人雅集，該是多麼虛與委蛇的現場啊。

【十七】

不挑出版社買書的結果就是，總帶著糾錯的心態讀書，不期然踐行了孟子「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尤其詩詞類，錯漏太多。

【十八】

王國維詞作雖不多，我以為近代第一。著名如「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朱顏辭鏡」有所本，但其後緊跟「花辭樹」，韻味猶能更進一層，當得上「骨鯁所樹，肌膚所附，雖取鎔經意，亦自鑄偉辭」。 其長調不及小令中調。

【十九】

我看詩詞，沒有什麼風格、題材、體裁上的偏好，寫得好就行。比較樸實，類似張小花《史上第一混亂》「反正能打贏就行」的那種。

【二十】

理論上來說，一個人隨年齡而增長的，應當是魅力與智慧。然而絕大部分人增長的是世故人情，終至庸常無趣，面目可憎，連年輕時都不如了。

【二十一】

也許我們在踏入成功的道路上，都需要成功者的接引，才高如王爾德亦不能免俗。

【二十二】

《奧斯卡.王爾德傳》，讀過的最長的傳記。艾爾曼擔得起封底書評的一切讚美，時間還將會帶給他更多。

【二十三】

忽然理解了「我愛你，你隨意」這六個字——愛一個人是很快樂的事，何不遵從本心；求而不得是很痛苦的事，何必執著擁有。果然一切只有站在局外才能通透，比如站在愛情之外。

【二十四】

「看了那些肖像畫之後，我們會覺著畫中之人在現實中的相貌即便不是所畫的那樣，也應該長成那種樣子。」（房龍評小荷爾拜因肖像畫）

這應該是我讀到過的對肖像畫的最高讚美了，魔法級別的。

【二十五】

一本書如果沒有忘記一半以上還是不要重讀的好，「下一頁」全無期待，讀得我昏昏欲睡。

【二十六】

總有人拿我比李清照，別說大家不同意，我亦不以為然——我輩中人，不追慕李杜蘇辛，學什麼李清照啊，女裡女氣的。

【二十七】

今天寫詩，起句「葬彼高岡望故鄉」，是想到于右任暮年在臺灣寫的詩：「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其實這詩算不得多好，勝在情感豐沛，於是動人。

【二十八】

「張果老嘗乘一白驢，日行數萬裡，休則疊之如紙，置巾箱中，乘則以水噀之，還成驢矣。」（《通俗編》）——這是不是《三體》浸泡脫水人的出處？

【二十九】

「天下起兵誅董卓，長沙子弟最先來。」這兩句寫湘人寫得大氣彪悍，湘人應該背下來吵架的時候用。

【三十】

詩經晨風：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陶潛停云：豈無他人，念子實多。

詩經羔裘：豈無他人，維子之故。豈無他人，維子之好。

低徊惆悵。

【三十一】

許南英，許地山父親。論才華子不如父，論名氣父不如子。可見詩詞沒前途，合該我輩未成名。

【三十二】

我是白（李白）粉，只喜歡天縱之才，不大看得上那些苦吟的。

【三十三】

被問寫作經驗，其實這沒什麼好說的，就四個字：先是「立意」，後是「辭採」，兩樣都有就不難看。

【三十四】

袁克文詞，還行吧。其人風流不羈，詞筆倒是老實拘束。

【三十五】

最倨傲的群體還是要屬哲學家。叔本華說：「如果不是我配不上這個時代，那就是這個時代配不上我。」至若文人，晏小山拒絕蘇東坡的主動示好，也不過拿著姿態說：「今政事堂中半吾家舊客，亦未暇見也。」

【三十六】

蒲松齡詩詞遠不及他的聊齋，懂得「色授魂與尤勝於顛倒衣裳」的人，詩詞卻平實無味。

【三十七】

感覺讀一些三觀不正的東西體悟更多，那是我以閱歷不能達到的領域。

【三十八】

總聽人說誰誰今不如昔江郎才盡，其實不必惺惺作態代人遺憾，有些人就是能夠憑藉一兩首少作點亮人生全程，比如戴望舒22歲的《雨巷》。

【三十九】

文學作品的種種引用中，聖經的引用應當是最能提高格調的，那是兩千年來思想滲透和鮮血浸透的文字威壓。譬如初次見面，我引用《約伯記》：「我從前風聞有你，而今親眼見你」，是不是就比對你抱拳說「久仰」酷多了？

【四十】

不喜歡溫吞的文字，也就不喜歡寫溫吞的詩詞。

【四十一】

很多時候不願與人交往，不是放不下身段，是放不下智商……叔本華曰：「越是智力低下、庸俗貧乏，就越喜歡與人交往。」

【四十二】

寫微雨的句子，哪一句能好得過「細雨溼流光」呢。

【四十三】

雖然我不至於極端如尼採一切文字獨愛以血書就者，但垂死之際的文字確實更容易動搖人心。陳寅恪預挽夫人的聯：「涕泣對牛衣，卌載都成腸斷史；廢殘難豹隱，九泉稍待眼枯人。」陳寅恪卻是走在了夫人前頭，45天後，唐篔過世。「稍待」二字，以血書就。

這個時代對不起你們。

【四十四】

關於前人詩話詞話類的選讀，覺著最直接的就是看作者詩詞水平。譬如廚師，一個做得好吃的和一個一般的，誰的理論更接近於真理不言而喻。

【四十五】

下雨了。

眼前雨雪，常常會有想要說給誰知道的悵然。

【四十六】

毛姆《月亮與六便士》「人生漫長得轉瞬即逝，有人見塵埃，有人見星辰」，出處應該是王爾德的「我們都深陷紅塵，但總有人仰望星空」。

毛姆之於王爾德，就像杜甫之於李白：一個努力的人仰慕天才。

【四十七】

延之嘗問鮑照己與靈運優劣，照曰：「謝五言如初發芙蓉，自然可愛；君詩若鋪錦列繡，亦雕繢滿眼。」（《南史·顏延之傳》）

鮑照也是個鄉愿，顏延之敢比謝靈運，你就敢誇「鋪錦列繡」？

【四十八】

總結一下全世界女文青都熱愛王爾德的原因吧：一米九三，挺帥的，唯美主義，特立獨行，張狂自戀，辯才無礙，情史豐富，同性戀。

【四十九】

《自深深處》，王爾德兩年獄中寫給情人的長長長信，內容分為三段：1、你為什麼不給我寫信？2、你一無是處，我不要再理你。3、你為什麼不給我寫信？

最唯美的手撕前男友，一眼淪陷的孽緣。

【五十】

世上能把高冷、可愛、神經病揉合得天衣無縫的生物，只有貓吧。

【五十一】

當代名家詩詞讀得很少，大多讀後感：只是平常。

【五十二】

無窮大和無窮小，是不是物質世界最神秘的存在？

【五十三】

安昌古鎮令人遺憾，被改造成了臭豆腐一條街，江浙人已經喪失想像力了嗎？

【五十四】

最好的宣洩就是夢吧，沒有邏輯、理智和智商。

【五十五】

想了想，我願結交的人是這樣的：首先是有趣，然後是聰明，然後是才華，然後是可愛，然後是好看。至於有錢沒錢……（不不，不是王思聰那句……）以上五樣都佔了的還會窮嗎？

【五十六】

算起來還是孔子公布的擇友標準最狠：「無友不如己者。」（《論語.學而》）所以他這一生到底有沒有朋友？

【五十七】

說到孔子，想起從前讀《全球通史》，讀到斯塔夫裡阿諾斯對孔子的謹慎描述時樂不可支：「孔子終於發現自己的特長並加以發揮。他證明自己是一個具有罕見的熱情和擅長教育的教師。他的教導和他個人的品格都記錄在《論語》一書中，此書最古老的本子似乎成於他去世約一百年時。這書不是一部以殉難結尾的充滿自我犧牲的史詩，但是它記錄了一個人的迷人的個性——明智、仁慈、為其成年時的愚笨而苦惱；這些記錄使人相信，他能夠恢復平靜，此外，他還具有一種可取的幽默感。 」

【五十八】

在絕對的才華面前，歷史會讓無傷大雅的政治正確與否閉嘴，以及道德譴責。

【五十九】

在文學體裁中，詩歌應該是很容易寫的吧，很奇怪為什麼會給人高深莫測的感覺。詩人不完全需要知識儲備量、思想深度、生活閱歷、文字功底、邏輯推演能力、洞察力、幽默感……甚至不完全需要想像力。

【六十】

愛令人卑微。張愛玲「低到塵埃裡」，是予取予求的悲傷，她是踐行過的人。只因她太聰明，才沒有第二次。

【六十一】

承邀舉薦當代詩詞，一時茫然。很久不怎麼看了。我交朋友，不在乎他詩詞寫得好不好，反正都……不不，不是王思聰這句……不然你們很快又會在某公眾號看到對我無情的批評了。主要還是因為這個時代最優秀的人都不再像前人那樣去寫舊體，實在沒什麼可看的。哪怕是幾個頂流網絡小說寫手寫呢，詩詞整體水平都不至於像現在這麼低。

【六十二】

詩歌好壞，覺著與題材、體裁、風格乃至詞彙關係不大的，屎尿也完全可以寫好，無非賈淺淺寫得不好而已。拋磚引玉，我有一聯詠屁詩：「腹內藏非易，人前放亦難」，是不是就比賈淺淺沉鬱頓挫含蓄蘊藉啟迪人生繞梁三日回味無窮……（按：微信朋友圈隨感大多不正經些，此即一例。）

【六十三】

「除了對永恆的神、美的法則和對偉人的追思之外，我對公眾或其他存在物毫無謙卑之心。」——來自濟慈的傲慢。

濟慈生前撰寫的墓志銘不知誰譯的，帶著略隔的美感：Here lies one whose name was written in water。此地長眠者，聲名水上書。

【六十四】

三觀被英國詩人們毀到底線了。王爾德你的死真的是憑實力作出來的，拜倫勳爵你在火化雪萊時要求帶走他的頭骨是怎麼想的？

少年時讀《安娜.卡列尼娜》、《包法利夫人》，三觀動搖，還只是抱有謹慎的同情，有詩為證。如今已能接受他們只是「超越了時代」這種更為高貴的說法。

【六十五】

想學塔羅牌。好奇託特塔羅牌的創作者，「世界上最邪惡的男人」、通魔不通神的克勞利，他曾經是黃金黎明成員，這個魔法結社最著名的成員是葉芝。

十九世紀的英國豐富多彩。

【六十六】

古今中外詩人不乏低俗之作，大眾之所以熟悉戴望舒的《雨巷》而不是「爸爸」、余光中的《鄉愁》而不是「鶴嘴鋤」，正因為低俗之作被淘汰，流傳下來的是經典。賈淺淺低俗之作甚多，而未見優秀作品流傳，僅在藝術層面對她的批評也不失公正。對比餘秀華，她的成功是《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黑化不了的，畢竟有更多優秀作品力證她的才華。

【六十七】

至親過世，燒紙是我唯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脆弱。

【六十八】

被一句傳說中鬼門關關頭題字打動：「自此以往更不理會在生日月。」

【六十九】

書法界是不是對腳氣、腳汗氣有什麼偏好，歐陽詢、蔡襄有腳氣帖，解縉評草書：「世之小子謂魯公不如懷素，是東坡所謂『嘗夢見王右軍腳汗氣『耶！」

東坡這句沒讀過，黃山谷跋蘭亭是有類似一句的：「今時論書者，憎肥而喜瘦，黨同而妒異，曾未夢見右軍腳汗氣，豈可言用筆法耶！」黃雖多蹈襲（高情商說法是點鐵成金），但以他對蘇的敬重，右軍腳汗氣這句用了不會不說明，所以應該是解縉記錯了？百度沒找到東坡原文。黃山谷說東坡文章妙天下，其短處在好罵，他這句腳汗氣也十分刻薄了。

腳氣帖這種短札因信筆而為更少拘束吧，所以書法界有許多貼近生活的名作。貓膩深得其味，《將夜》中做了個寧缺醉酒寫雞湯帖的橋段：「桑桑，少爺我今天喝醉了，就不回來睡了，你記得把鍋上燉的剩雞湯喝掉。」貓膩很有功底的，就是注水這一點不太好。

【七十】

我是無法相信一個寫不好詩詞的人在詩詞鑑賞評論方面能有多麼高明的見解的，這跟評價飯菜好不好吃不用成為廚師不一樣，門檻沒有低到帶張嘴就行。以手寫心，一個人的詩詞創作水平與他的詩詞理論是互為印證的，如有不同，必定有一樣不是他的原創。

【七十一】

教育的最高目標應該是培養創造型人才吧，無論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否則文明由誰來推進呢。

中文系主任創作水平如此，只能寄希望於弟子不必不如師了，不然後人怎麼寫我們這一代的文學史呢，說他們一直在故紙堆裡研究古人？而且我一直以為，自身不具備創作才能的人去研究前賢，成就有限。（按：復旦中文系事。）

【七十二】

情商低的寫不好詩詞，真心求評就真心想說：別再寫了，浪費生命。

【七十三】

思考了個文學問題：武俠主角身體各個部位都能受傷，但最脆弱的牙齒不能，大概是因為，其他傷害多少帶有殘缺美，但缺牙，是真的醜。楊過要是必須在胳膊和牙中失去一樣，作者讀者都會選缺條胳膊，而不是缺顆門牙。

【七十四】

這兩年越來越懶，填詞都總揀些背得出詞譜的古早小令填，省得對譜，仿佛是個生平不詳、作品甚少的五代詞人。

【七十五】

文學作品常有結尾強硬升華的毛病。

【七十六】

看了些豐子愷、齊白石詩詞，就還行吧，反正都比範曾強。兩人詩詞風格跟畫風相類，豐子愷的淺淡些，齊白石就張牙舞爪的。

【七十七】

原來我讀過的《柳永詞選》它相當於是個潔本……

【七十八】

看到一句對風流放浪女人的評論：「日子過得相當活潑。」好可愛。

張愛玲說：「駐顏有術的女人總是：（一）身體相當好，（二）生活安定，（三）心裡不安定。」這是聰明。

我的喜好不拘一格。

【七十九】

世人對才華沒有敬畏之心，對私德有。因為私德的批判門檻太低，而才華他們高攀不起。

【八十】

這個大獎的可悲之處在於：如果這是全國大學生的真實水平，可知這屆大學生的水平有多低；如果不是，可知佔據發聲要位的評委水平有多低。同樣是低，寧願低的是中老年評委們，畢竟還有未來可期。（按：「聶紺弩杯」大學生詩歌邀請賽。）

【八十一】

譯著斷句頻繁對於我們閱讀速度快的十分不友好，磕磕巴巴的閱讀體驗。

【八十二】

埃及「死者書」的諸多別稱中，我最喜歡「大亡靈書」，就像「大預言術」一樣有極限感。

【八十三】

米開朗基羅的四座《聖殤》：23歲《梵蒂岡聖殤》，70歲《翡冷翠聖殤》，80歲《巴拉斯屈那聖殤》，89歲《隆達尼尼聖殤》。（朋友圈附圖）

詩詞大多也會經歷這樣的變化吧：用字修辭逐年粗獷，感情思想逐年沉澱。

【八十四】

繪畫一定是所有藝術中最接近於玄學的，解讀太多。譬如波提切利的《維納斯與戰神》，正面解讀：「愛與美戰勝了戰爭」；反面解讀：「馬爾斯與維納斯偷情後的賢者時間」……

我的審美能力最高也就是達到新印象派了，前進一步都難，再天花亂墜的解構都無法共情。以前寫過首不相干的詩，前兩句也適合拿來感慨近百年繪畫史：主義繁多何所投，不辰逢此百年憂。

【八十五】

一切勢力對於藝術家的庇護都是為了更大的榮耀，藝術家們大多也都為了雙贏求包養，即「幹謁」。為什麼我從前會看不起呢？膚淺啊。

【八十六】

在對男女的喜好上，我同王爾德：「我喜歡有未來的男人和有過去的女人。」

【八十七】

2021年終，用倫勃朗的話自勉吧：「如果我想解救自己的靈魂，我應該追求自由，而非榮耀。」用房龍的話開年：「不管波濤是向上湧動還是向下跌落，總之我們都是在洶湧地向前。」

【八十八】

當代藝術家最大的問題就是人均「哲學家」，而且還都是天生「智慧」或者神秘「頓悟」，並非依靠後天學習獲得。

【八十九】

近現代藝術派別存在時間短且很容易解體，我覺著是因為胡說八道的共性不多，所謂精神病人思路廣，「哲學」高度上誰都不服誰。共性多就不會，比如老乾體。

【九十】

作為西方藝術的靈感源泉，希臘神話應該歸入暴力美學。

【九十一】

毛姆如是評價契科夫小說中的「題外話」。（見《讀契科夫》）

作為一個野生詩人，我也並不具備「先知」、「社會改革家」、「哲學家」屬性，且不接受此類指責，不會為自己詩詞「不關心道德和社會問題」而「苦惱不堪」。

【九十二】

朋友圈發詩詞文章不要抱有交流爭鳴的想法，因為微信本身是個封閉性的社交軟體，而批評是傷害感情的，點讚才不違背社交原則。

【九十三】

娛樂圈離婚率高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圈子亂，也是因為他們離得起，沒道理將就。要是工薪階層的雙方也離得起，婚姻制度大概率要退出歷史舞臺了。財富自由的頂端應該是離婚自由。

【九十四】

如果評選世界偉大帝王，阿育王能進前五吧。

【九十五】

年味濃不濃，要看春節這幾天跟一年中的其他日子有什麼不同，不同越多年味越濃。現在之所以比從前淡，是因為不同之處越來越少了。

【九十六】

一個人對當代詩詞沒有正確的認識，卻對前人詩詞侃侃而談，似乎頗有些高明的見解，這說明——

他看了很多詩話詞話。

【九十七】

只要不是反人類這種大是大非的分歧，為什麼一種觀點非要去說服另一種觀點呢？世界如此多元，不能多種聲音共存麼？難道不是共存才有望從中誕生更優？

【九十八】

讀哲學，第一個無知者無畏式的樸實感受就是：哲學家廢話怎麼那麼多……

【九十九】

用平水還是用新韻，沒那麼重要，重要的不是你寫得好不好麼？就好比打麻將無論北方打法南方打法，胡牌才是贏。改前人名作不是不行啊，改得更好你就贏，改規則是個什麼鬼？（按：《中華通韻》事。）

【一百】

雖然不愛次韻，嫌它束縛手腳，但次韻也不是全無好處的，最大的好處是往往能得些意料之外的奇句好句。因為自己揀韻難免會走不出用韻舒適區，尤其是我這樣的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