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的靈魂

2023-10-08 14:26:19 1

　　 所有事情都是謎, 而解開謎團的鑰匙，是另一個謎。 

　　 小陌從家裡逃出來時，已經凌晨。她一個人在深夜的大街上奔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童江會不會仍在轉過彎後的第五盞路燈下等她？小陌這樣想著，把星星、月亮和風都甩在身後。 

　　 她光著腳丫站在路燈下，委屈地哭了，一二三四，第五盞路燈下除了自己，哪有人影？ 

　　 小陌向四周搜尋，就發現遠處119,110,120的影子。她瞬時張大嘴巴，哭不出聲，因為顧楓的超市就在那個方位。而顧楓，是小陌的哥哥。 

　　 她踉踉蹌蹌地衝過去，空氣裡還瀰漫著刺鼻的煙味。顧楓的超市剛剛發生了一場火災，小陌不顧一切往裡衝，被警察攔在外面。 

　　 小陌在外面大聲喊顧楓的名字，裡面沒人應答。然後，她就看見穿白大褂的醫生，搖著頭從超市出來。 

　　 警察在現場仔細勘察，初步了解的情況是，搶劫，殺人，縱火。超市的現金不見了，店主身上有兩處刀傷，很多證據被一場大火破壞。醫生趕到現場時，顧楓已經死了。 

　　 小陌軟軟地癱坐在地上。在草叢裡，她摸到一個打火機，悄悄藏進口袋。 

　　 童江經常用這種打火機點菸的。 

　　 男友殺了哥哥？ 

　　 儘管被小陌藏了罪證，但童江仍舊沒逃脫嫌疑。 

　　 警察懷疑這樣極其惡劣的案情是一場仇殺，而顧楓和童江在一天前就曾發生過一場激烈的衝突。 

　　 第二天，警察找到童江時，他臉上的淤青還沒消退，半邊臉腫得發亮。還沒開始審問，童江便全部都交代了。 

　　 是我殺了那王八蛋，他死有餘辜。童江指著自己發腫的臉冷笑，看見沒？這些都是那王八蛋揍的，如果我不殺了他，根本就咽不下這口氣。 

　　 你為了出這口氣，就故意搶劫殺人放火？ 

　　 當然不僅僅因為這些。你們認識小陌吧？那麼美好的女孩，竟是這王八蛋的妹妹。不瞞你說，我喜歡小陌，非常喜歡。我想娶小陌，於是就上她家提親。你們知道他怎麼對我嗎？開口就要20萬，有錢娶走，沒錢滾蛋。竟然拿妹妹明碼標價，他還算人嗎？小陌告訴過我，其實她並不是他親妹妹，同父異母。我就更氣憤了，我跟小陌你情我願的，他憑什麼跟我要20萬，最後還不是裝自己口袋？別說我沒20萬，即使有，我也不會便宜他。 

　　 那王八蛋怕我繼續跟小陌糾纏，就把她鎖在房間，不讓出來。他甚至還裝模像樣地給我介紹別的女孩認識，你們根本就猜不到，這王八蛋給我介紹的女孩竟是一個妓女。他存心是羞辱我，他壓根就不把我放在眼裡，我找他理論，還被反揍了一頓。昨天晚上，我就趁街上沒人，偷偷去了超市，用刀捅了他幾下，然後點了一把火。 

　　 你們說，我該不該殺這王八蛋？ 

　　 童江咬牙切齒地講完這些，警察們面面相覷。 

　　 童江從口袋裡摸出個打火機放在桌上，給，這就是我放火時用的，是物證。 

　　 昨晚，小陌藏起打火機後，第一時間就去找童江。然後，把打火機物歸原主，童江似乎就明白了小陌的意思。 

　　 刀呢？ 

　　 什麼刀？ 

　　 死者被捅了兩刀，另一個罪證呢？ 

　　 童江愣了一下，說不出個所以然。一秒鐘後，他拍著自己的腦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們說的那把刀啊，不在現場嗎？可能被我扔了。昨晚跑得匆忙，也不知道丟哪裡去了。 

　　 警察彼此望著點點頭。童江如釋重負。 

　　 警察感覺可以暫時先喘一口氣的時候，小陌出現在派出所。 

　　 是我殺了我哥哥顧楓，這事跟童江無關。 

　　 小陌，你是不是瘋了？你怎麼會殺顧楓，他是你哥哥？你是不是想替童江頂罪？他什麼都招認了啊！你完全沒必要趟這渾水。警察大惑不解。 

　　 但是小陌一臉的認真，童江什麼都不知道，他是想替我頂罪，打火機是我昨晚給他的，不信？上面肯定還有我的指紋呢。 

　　 那你說說，為什麼要殺顧楓？ 

　　 其實，我從小就開始恨他。他母親去世得早，那時他七歲，已經記事。父親後來娶了我母親，生下我。他從小就欺負我，沒人的時候，便揪我頭髮。大人不在家，他就不讓我吃飯。母親看他可憐，一直縱容他。父親對他的惡行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任由我被他欺負。後來母親父親相繼離世，把辛辛苦苦一輩子攢下的錢留給我倆。可他仗著自己是哥哥，硬是把錢全都獨吞了，開了家超市。害得我連大學都沒有讀完。 

　　 後來，我認識了童江。他卻嫌童江窮，不讓我和童江交往，還把童江打了。昨晚，本來是我和童江約好私奔的，在我整行李的時候，被他發現。他把我反鎖在屋裡，並且恐嚇我，只要童江不給錢，無論我和童江逃到哪裡，他都要找到我倆，然後當著我的面，殺掉童江。 

　　 我那麼愛童江，怎麼捨得？於是昨晚我從窗戶逃出來，跑到超市，狠狠地捅了他。我和童江私奔需要錢，就拿走了超市裡的現金。我恨這個讓我失去學業的超市，於是，一把火燒了。刀被我順手扔在垃圾桶裡，這時候，也應該被清理走了。你們恐怕找不到了。 

　　 之後，我逃回家，製造不在場的證據。接著，我就假裝不經意出現在現場，迷惑你們的視線。童江根本就不知情，我昨晚把打火機給他時，他就知道我殺了顧楓，他愛我，就想替我頂罪。 

　　 我那麼愛他，又怎麼捨得？小陌聲淚俱下地說完這些，警察們還愣在迷霧中，沒緩過神。這時候，不知道到底該信誰的話。案子又陷進另一個謎團。 

　　 到底是誰殺了顧楓？她，還是他？ 

　　 會不會是他倆合夥殺的顧楓？大膽的警察開始猜想這樣的問題。 

　　 他們不是約好昨晚私奔嗎？誰知顧楓卻從半路上跳出來，把小陌又拉回了家，鎖起來。童江憤怒不已，在超市跟顧楓再次發生了衝突，用刀捅了顧楓，然後就逃了。小陌後來從窗戶逃走，來到店裡，看見顧楓已經躺在血泊中，她知道肯定是童江幹的。於是，她拿走超市的錢，偽裝成搶劫。順便把那把捅人的刀也帶走了，最後放火燒了超市，順便也燒毀證據。 

　　 她原本是想保護童江的，但童江卻把罪責一個人都攔在自己身上。她也只好站出來，說出部分真相，然後又偽造一部分，想把顧楓洗乾淨。 

　　 這也解釋了在那把刀上存在的疑問。那麼重要的物證，童江怎麼會不記得？他記得放在現場了，可是警察沒有找到，是因為小陌把它丟進了垃圾桶。 

　　 案情就是這樣嗎？誰也說不準。童江和小陌，又都一口咬定，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一人幹的，對方是無辜的。但他們都缺少有力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的話。這讓案情更加迷霧重重。 

　　 當有第三個人來派出所投案自首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你們放了我弟弟和小陌吧，他倆都是無辜的。 

　　 來自首的第三個人竟是童海。童江的哥哥。 

　　 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你說的話是真的？ 

　　 童海把一包東西扔在桌上，靜靜地盯著它發呆。警察打開一看，是套黑色的衣服，衣服的表面有黏稠的暗漬，是血。衣服裡面還裹著一把刀，白花花的刀片上，還侵染著豔紅的血，觸目驚心。 

　　 警察立即對衣服上的血進行化驗，並且拿刀跟死者身上的傷口比對。 

　　 血液一致，傷口吻合。 

　　 我昨晚就是穿這身衣服出去的。顧楓竟敢打我弟弟童江，還下手那麼重。從小到大，我都護著弟弟，不允許別人欺負我弟弟。昨晚我去超市找他，只是想讓他付出代價，揍他一頓，像他揍我弟弟那樣。我甚至想到拍照留念，給弟弟出氣。但並沒想到把他捅死。是我失手了，發現他趴在地上再也起不來的時候，我慌了。想逃，怕被發現。於是放火燒了超市，想毀滅證據。誰知道，差點連累弟弟，所以，我現在自首。 

　　 童海很平淡地敘述完這些，像在講別人的故事。但警察更願意相信他的話，他不但提供了血衣和兇器，他的手機還真的存有照片，是顧楓在火災之前，趴在血泊裡面的照片。這一切，顯然更有說服力。 

　　 警察於是毫不客氣地把童海給銬起來。哥哥為了替弟弟出頭，失手殺人。這一切也符合邏輯，並證據確鑿。 

　　 在即將結案的最後關頭，細心的警察再次發現疑點。那張童海用手機拍下的照片，出賣了他，也救了他。照片裡的主要場景是顧楓全身都是血，趴在血泊裡。在照片的角落位置，卻顯示出幾個特別的大小不一的血點。 

　　 因為一場大火過後，警察並沒在現場發現有力的證據。可是照片卻拍到了火災前的場景。 

　　 經過專家分析，得出的結論是，那幾個特別的血點是足印。足印之所以那樣特別，是因為它是女人的高跟鞋留下的特殊足印。 

　　 難道童海殺顧楓的時候，穿著高跟鞋嗎？ 

　　 顯然不是。他也在隱藏真相。那麼，他到底想要掩蓋什麼？ 

　　 更加深入更加徹底的調查之後，另一個女人才在迷霧中現身。警察給照片裡的高跟鞋足印，找到了主人。 

　　 女人坦然地吐著煙圈，是的，我是一個妓女。可妓女也有感情。我和顧楓睡了那麼多次，從來沒有談過錢，我以為我們談的是感情。可他竟然把我介紹給一個叫童江的小男生，這算什麼？原來他一直都在耍我，耍膩了，就想一腳把我踢給別人？我出賣自己的身體，但不會出賣自己的愛情。 

　　 我想報復，於是在他的超市裡，我就用刀在他屁股上捅了兩下。臨走，還帶他些現金。陪他睡那麼多次，不能便宜了他…… 

　　 火？你們別誣賴我，捅完他之後，我便拿錢跑了，哪裡還顧得上放火？ 

　　 童海終於低下頭，火，是我放的。我去超市還沒開始尋仇呢，結果就看見顧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那時候，我惟一想到的人就是弟弟。我以為是他幹的，當時只想替他掩蓋。匆匆拍了一張照片，然後放了一把火，順便把兇器也帶走了…… 

　　 當迷霧散盡，愛與恨的脈絡，更加歷歷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