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島的阿波羅尼烏斯的《阿爾戈英雄紀》與《書庫》的船員名單之比較

2023-04-02 01:01:43 1

現在留存下來的有完整的阿爾戈英雄名單的古希臘-羅馬時代的作品，大概只有羅德島的阿波羅尼烏斯的《阿爾戈英雄紀》（Apollonius'Argonautica），尤裡烏斯·許癸努斯的《傳說集》（Hyginus'Fabulae），瓦勒裡烏斯·弗拉庫斯的《阿爾戈英雄紀》（Valerius'Argonautica），偽阿波羅多洛斯的《書庫》（Pseudo-Apollodorus'Bibliotheca），俄耳甫斯教的《阿爾戈英雄紀》（Argonautica Orphica）。這其中只有羅德島的阿波羅尼烏斯的《阿爾戈英雄紀》，偽阿波羅多洛斯的《書庫》和俄耳甫斯教的《阿爾戈英雄紀》算是希臘的作品，許癸努斯和瓦勒裡烏斯都是羅馬時期的拉丁作家。而俄耳甫斯教的《阿爾戈英雄紀》年代太晚（公元5-6世紀）而且網上連英譯本都找不到，所以就略去不談了。

英文維基上Argonauts詞條下有一個各版本阿爾戈英雄名單的對照表，不過那個表不是完全正確，存在一些問題。比如說羅德島的阿波羅尼烏斯的《阿爾戈英雄紀》中忒修斯並不在阿爾戈英雄之列，而佛利克索斯的四個兒子阿爾戈斯、庫提索洛斯、墨拉斯和佛戎提斯明明在半路上加入了阿爾戈英雄，然而表中卻只顯示他們在《傳說集》的版本中屬於旅途中加入的英雄。《書庫》那邊也有問題，比如《書庫》裡只有一個科墨特斯（又譯科墨託斯、科梅特斯等）之子阿斯忒裡俄斯，並沒有一個許佩拉希俄斯的兒子阿斯忒裡俄斯，表中卻顯示兩個阿斯忒裡俄斯（或者阿斯特利昂）都在《書庫》版的阿爾戈英雄之列。

下來是具體的名單。

羅德島的阿波羅尼烏斯的《阿爾戈英雄紀》

起航時：歐阿格洛斯之子俄耳甫斯、科墨忒斯之子阿斯特利昂（或者阿斯忒裡俄斯）、艾拉託斯之子波呂斐摩斯、菲拉克斯之子伊菲克勒斯、菲瑞斯之子阿德墨託斯、赫爾墨斯之子俄律託斯、俄齊翁與埃塔利德斯、凱涅厄斯之子克羅努斯、安普科斯之子墨普索斯、克提梅諾斯之子優律達瑪斯、阿克託爾之子梅諾伊提俄斯、伊洛斯之子歐律提昂、特勒翁之子俄律波特斯、霍多俄多庫斯之子俄伊勒俄斯、卡內託斯之子坎託斯、歐律託斯之子克律提俄斯與伊菲託斯、埃阿科斯之子忒拉蒙與佩琉斯、特勒翁之子布特斯、阿爾孔之子法列若斯、哈格尼俄斯之子提弗斯、阿瑞斯託之子阿爾戈斯、狄俄涅索斯之子弗裡阿斯、比阿斯之子塔拉俄斯、阿瑞伊俄斯和勒歐多科斯、宙斯之子赫拉克勒斯、忒俄達瑪斯之子許拉斯、克呂託內俄斯之子瑙普利俄斯、阿巴斯或者阿波羅之子伊德蒙、廷達瑞俄斯之子卡斯託爾與宙斯之子波呂丟刻斯、阿法瑞俄斯之子林叩斯與伊達斯、涅琉斯之子佩裡克律梅諾斯、阿勒俄斯之子安菲達馬斯與凱菲俄斯、呂庫爾古斯之子安開俄斯、赫利俄斯之子奧革阿斯、許佩拉希俄斯之子阿斯忒裡俄斯（或者阿斯特利昂）與安菲翁、波塞冬之子優菲莫斯、厄爾基諾斯與安開俄斯、俄紐斯之子墨勒阿革洛斯、波耳塔翁之子拉奧孔、特斯提俄斯之子伊菲克勒斯、赫淮斯託斯之子帕萊莫尼俄斯、瑙博洛斯之子伊菲託斯、玻瑞阿斯之子澤特斯與卡萊斯、珀利阿斯之子阿卡斯託斯。連伊阿宋在內一共五十五個人

半路上船：戴伊馬科斯之子戴伊萊昂、奧託呂科斯與弗洛吉俄斯，佛利克索斯之子阿爾戈斯、庫提索洛斯、墨拉斯與佛戎提斯

偽阿波羅多洛斯的《書庫》

哈格尼俄斯之子提弗斯、歐阿格洛斯之子俄耳甫斯、玻瑞阿斯之子澤特斯與卡萊斯、廷達瑞俄斯之子卡斯託爾與宙斯之子波呂丟刻斯、埃阿科斯之子忒拉蒙與佩琉斯、宙斯之子赫拉克勒斯、阿法瑞俄斯之子林叩斯與伊達斯、阿勒俄斯之子凱菲俄斯、阿克託爾之子梅諾伊提俄斯、菲瑞斯之子阿德墨託斯、珀利阿斯之子阿卡斯託斯、赫爾墨斯之子俄律託斯、俄紐斯之子墨勒阿革洛斯、呂庫爾古斯之子安開俄斯、波塞冬之子優菲莫斯與厄爾基諾斯、特勒翁之子布特斯、涅琉斯之子佩裡克律梅諾斯、赫利俄斯之子奧革阿斯、特斯提俄斯之子伊菲克勒斯、佛利克索斯之子阿爾戈斯、瑙博洛斯之子伊菲託斯、科墨忒斯之子阿斯特利昂（或者阿斯忒裡俄斯）、艾拉託斯之子波呂斐摩斯、克羅努斯之子凱涅厄斯*、埃勾斯之子忒修斯、赫淮斯託斯或者埃託洛斯之子帕萊蒙、俄伊克勒斯之子安菲阿拉俄斯、阿耳刻希俄斯之子拉厄耳忒斯、赫爾墨斯之子奧託呂科斯、斯科紐斯之女阿塔蘭忒、希帕索斯之子阿克託爾、陶馬科斯之子珀伊阿斯、狄俄涅索斯之子法努斯與斯塔菲羅斯、墨喀斯透斯之子歐律阿羅斯、希帕耳摩斯之子珀涅琉斯、阿萊克託爾之子勒伊託斯、阿瑞斯之子阿斯卡拉福斯與伊阿爾曼紐斯。連伊阿宋在內一共四十五個人**。

*這裡克羅努斯和凱涅厄斯的父子關係剛好和《阿爾戈英雄紀》中的說法相反，《伊利亞特》中提到過「還有勒昂丟斯，阿瑞斯的後代，心胸豪壯的科羅諾斯(即克羅努斯)的兒子，開紐斯(即凱涅厄斯)的親孫」，《變形記》中說凱涅厄斯的父親乃是埃拉圖斯島紀是誰，考慮到《書庫》中已經有凱涅厄斯原是女兒身後來變成男性的說法，《變形記》中凱涅厄斯的故事乃是照錄希臘人的傳說而非奧維德本人的創作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因此有一定參考價值。因此筆者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裡《書庫》的記載出錯，將凱涅厄斯之子克羅努斯誤作克羅努斯之子凱涅厄斯，這可能是傳抄中出現的錯誤。

**這裡照錄的是《書庫》中「那些召集的人如下所記（ And those who assembled were as follows）」一句之後的船員名單，然而後文記述的阿爾戈航行中出現了這裡不曾提及的忒俄達瑪斯之子許拉斯和佔卜者伊德蒙，因此此處的名單是否就是《書庫》版阿爾戈英雄的全部名單是不能確定的，畢竟一般認為阿爾戈船既然有五十支槳（《阿爾戈英雄紀》和《書庫》中的說法均是如此）就應該有至少五十個英雄，《書庫》的名單是否是在傳抄中漏掉了一些還是原本就有疏漏，這也是沒辦法確定的，姑且存疑。

我刻意調整了一下《書庫》版名單的順序，埃勾斯之子忒修斯之前是和《阿爾戈英雄紀》版名單重合的部分（姑且先認定《書庫》的克羅努斯和凱涅厄斯的父子關係寫反了），計有二十九人，算上這裡沒有提到而在後文提到的許拉斯和伊德蒙，以及伊阿宋，重合人數計有三十二人，另外，《書庫》版中說阿爾戈船的建造者是佛利克索斯之子阿爾戈斯，《阿爾戈英雄紀》版則說是阿瑞斯託之子阿爾戈斯，另《阿爾戈英雄紀》中仍有佛利克索斯之子阿爾戈斯，可見《書庫》很可能是將二人混同，按佛利克索斯之子阿爾戈斯原應在科爾基斯，即阿爾戈航行的目的地，如何能孤身遠渡重洋來到愛俄爾卡斯為阿爾戈英雄們造船；除此之外，《書庫》中說舵手提弗斯死後由安開俄斯接任舵手，雖未指明是誰之子，但是前文的名單中只有呂庫爾古斯之子安開俄斯，而《阿爾戈英雄紀》中則說接任者是波塞冬之子安開俄斯，另《阿爾戈英雄紀》中仍有呂庫爾古斯之子安開俄斯，可見此處《書庫》若不是在名單中漏去了波塞冬之子安開俄斯實際上此人確在船上，便是將兩名安開俄斯混同，按呂庫爾古斯之子安開俄斯出身於阿卡狄亞的山林之中，如何能懂得運船使舵的本事，而波塞冬之子安開俄斯既然是海神之子，懂得行船理固宜然。

據此，我以為周作人譯《書庫》（即苦雨齋譯叢之《希臘神話》）之注釋中說《書庫》版阿爾戈航行故事大概以羅德島的阿波羅尼烏斯的《阿爾戈英雄紀》為本，恐怕不甚準確。首先《書庫》版阿爾戈英雄名單與《阿爾戈英雄紀版》出入頗大並且其中有幾人出現的不甚合理，如墨喀斯透斯之子歐律阿羅斯，他乃是後輩英雄（Epigoni）之一，他的父親墨喀斯透斯是塔拉俄斯之子，同時參與了前七雄攻忒拜，並和忒拜七雄之一的阿德剌斯託斯是親兄弟，而同為前忒拜七雄之一的堤丟斯在阿爾戈航行時理應尚未出生，而堤丟斯之子大名鼎鼎的狄俄墨得斯與歐律阿羅斯同為後輩英雄之一，同時也是特洛伊戰爭中的希臘英雄之一，阿爾戈英雄多為特洛伊戰爭中希臘英雄的父輩（如大埃阿斯之父忒拉蒙、阿喀琉斯之父佩琉斯、帕特洛克洛斯之父梅諾伊提俄斯、小埃阿斯之父俄伊勒俄斯、阿伽珀諾耳之父阿卡狄亞的安開俄斯、菲羅克忒忒斯之父珀伊阿斯、奧德修斯之父拉厄耳忒斯等），作為子輩的歐律阿羅斯似乎不應出現在阿爾戈英雄名單裡。其次在《書庫》中阿爾戈航行這一段故事裡島紀是誰，其部分情節與《阿爾戈英雄紀》雷同，又失卻了部分情節（如與青銅怪鳥的遭遇，歸程時經過遊移不定之巖），某些情節上又有不同（如美狄亞和伊阿宋是在何處殺害了美狄亞的兄弟阿布緒爾託斯）。

雖然《書庫》在追逐哈耳庇厄一節中曾提及《阿爾戈英雄紀》，但是這乃是作為與《書庫》所採納版本不同的說法加以引用，或許恰恰證明了《書庫》版阿爾戈航行的主幹並不是基於《阿爾戈英雄紀》。作為旁證的是同樣在阿爾戈航行這段故事的赫拉克勒斯為尋找許拉斯而下船這一節，《書庫》另外引用了三個版本的說法，分別說赫拉克勒斯那時在給翁法勒做奴隸不曾上船，或者說因為阿爾戈船載不動赫拉克勒斯的重量所以還沒離開色薩利赫拉克勒斯就下船了，又或者說赫拉克勒斯隨阿爾戈船一路到了科爾基斯。可見《書庫》在敘事時會選定一個版本的說法，如果有爭議就會額外引用多個不同的版本。哈耳庇厄一節額外引用《阿爾戈英雄紀》的說法，正是因為《書庫》中這一節的敘事和《阿爾戈英雄紀》中不同。如果《書庫》在整個阿爾戈航行的故事的敘事上始終是以某一版本為主幹，偶爾引用其他版本為補充的話，那麼作為主幹的這個版本定然不是《阿爾戈英雄紀》。至於這個主幹的版本為何則不得而知，不過幾乎可以肯定的是《書庫》採納的版本不是在《阿爾戈英雄紀》的古代注釋中出現的年代比《阿爾戈英雄紀》更早的描述阿爾戈航行的史詩《瑙帕卡提亞（Naupactia）》（已經散佚），《阿爾戈英雄紀》的古代注釋中引用了《瑙帕卡提亞》的一段內容，說明佔卜者伊德蒙在《瑙帕卡提亞》中是活著到達了科爾基斯的，然而《書庫》在這個問題上和《阿爾戈英雄紀》是一致的，那就是認為伊德蒙死在了路上沒能到達科爾基斯。筆者以為《書庫》版的阿爾戈航行故事極有可能是基於某一比《阿爾戈英雄紀》年代更晚的作品，亦有可能是幾個不同版本拼湊而成，並沒有非常可靠的證據認為《書庫》版的阿爾戈航行故事是基於羅德島的阿波羅尼烏斯的《阿爾戈英雄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