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恐怖小說之臉
2024-11-14 14:24:11 1
一
一切都結束了。
我鬆開了抓住樓頂欄杆的手,身體向下面傾斜,雙腳離開了混凝土欄杆角。身邊颳起了風,重量把我拉向下方,我向建築物下面掉下去。
我的身體穿過三十層下面的玻璃制大廳頂棚,落到地板上的時間最多也不過五六秒。在加速度的作用下,我的身體將穿過玻璃制頂棚,猛烈地撞擊大理石地板後粉身碎骨,要麼頭蓋骨破裂、要麼腦漿蹦出、要麼頸椎折斷當場畢命。還有,這張臉也即將會撞得稀巴爛,無法辨認。
大學時代,曾經看過一張被棍棒敲打而完全失去形體的人頭照片,連與頭部完全分離。說不準,我的臉也會變成那個樣子。並不是我不害怕,但即便如此,結束這一悽涼的人生是我最後的願望。
地面越來越逼近我,頭髮被風粗暴地吹了起來,我閉上了眼睛……
我之所以走到今天的這一地步,完全是因為她。
第一次見到她是剛入高中的第二天早晨。
分配班級後,坐到指定座位上的我望著窗外,聯想到即將開始的單調而無聊的高中生活。其他的女孩子們早已認熟了臉,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刺激著我的耳膜。各個都奶味十足,不用想都知道這些女孩子們的腦袋裡裝的是什麼東西:約會、男朋友、在圖書館碰見的男孩子們、初吻等等,簡直無聊透了。
與中學時代一樣,上高中後我依然成為了孩子們的注視對象:像絲綢一樣搖晃的頭髮,圓滑的臉形和像嬰兒一樣嫩白的皮膚,長長的眼睫毛和明亮的眼睛上面恰如其分的雙眼皮,筆直的鼻尖兩側左右對稱的圓珠般的鼻球,長度合適的人中,柔軟地突出的嘴唇和微笑時輕輕地往上捲起的嘴唇尖,以及所有這些部位的無可挑剔的完美協調。
到了初中,我已經習慣於接受來自周圍的羨慕的眼光。雖然偶爾也有麻煩的時候,但因美貌而得到他人的注視,是令人愉悅的事情。
帶著漂亮的臉蛋來到這個世界,是活在人世上的最合適的條件。世間對漂亮女子無限寬容。抓住媽媽的手,走在馬路上時,從素不相識的叔叔或大爺手中得到糖果的事情令小時候的我感到無比的惶恐,但上初中以後,我越來越熟悉於向我伸出的各種特惠,並開始利用這些特惠。
入女高時,我不僅完全熟悉於周圍的目光,而且已經掌握了受到人們注視時裝出毫無察覺的樣子的要領。我沒有必要去搭理那些注視我的眼神,只需要用白白的手指尖將流下來的頭髮梳到耳朵後面,淡然地望著窗外。看到我的這種姿態的人們大概都認為我陶醉於自己的美貌。
當然裝模作樣的我根本不可能進入沉思。此時的我只是感受著注視我的目光帶來的喜悅,頭腦裡什麼想法都沒有。
那一天也一樣。我望著窗外,享受著注視我的目光,用手指尖彈著那些目光中的羨慕之心。剛過早晨八點,我旁邊還沒有人坐。事實上誰坐都無所謂,因為座位是按照學號排列的。我是25號,坐在我旁邊的應該是26號。那一時刻為止,我旁邊的座位是空的。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感覺到來自旁邊的極為不舒服的氣氛。
小時候,吃鯽魚麵包時,突然咬到了很硬的東西。當把嘴裡的東西吐到手掌上時,從麵包碎末裡突出的竟然是搖晃了好幾天都沒有掉下的我的虎牙。當時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上高中的第一天早晨,坐在教室裡的那天早晨,在我旁邊又出現了那種感覺。我用餘光看了一下,看到她坐在我的旁邊,就是那個令人產生不快感的主人公——她。
那一瞬間我嚇了一跳。
因為,那是一張非常難看的臉:硬梆梆的頭髮,頭髮裡砸進土豆塊般的突出的額頭,深深凹進去的小眼睛和集聚在眼睛周圍的肌肉,低矮的朝天鼻子,比鼻尖還突出的牙床和門牙,紅紅的皮膚和張開的毛孔,無秩序地突出的青春豆,以及所有這些因素的不協調,應該說對這張臉的稱呼「面孔」比「臉」更合適。
這張臉的主人悄悄地走進教室,連招呼都不打,就坐到了我的旁邊。當然,畢竟是自己的座位,沒有必要得到他人的許可。然而就在那一瞬間,她的行為讓我覺得非常無禮而不快,我想把那種不快感傳達給她。
我繼續裝作望著窗外,時而用眼睛的餘光偷看她。她拿出筆盒,從中取出自動鉛筆開始按後部的推桿。自動鉛筆表面粘有分不清是口香糖痕跡還是貼紙痕跡的黑糊糊的印。連續按了十多次,但不見鉛筆心出來,她這才看了我。她的眉間很寬,像唐氏綜合症患者。從正面看到的她的臉更嚇人。她猶豫了一下,張開突出的嘴唇問我:「對不起,你有鉛筆心嗎?」
瞬間,我出現了聞到惡臭的錯覺。看到她那張臉,還沒到三分鐘,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簡直讓我瞠目結舌。我看都不看她的臉,用恥笑的語氣回了一句:「沒有給你用的。」
我希望我的話能重重地刺激她,希望她不再提出這種要求。不是,希望她以後不要再跟我講話。但是她再次問了我。這一次,嘴邊還帶著難看的微笑,帶微笑的臉像皺歪了的醃黃瓜。
「不要那樣,借我一根吧!」
我一下子怒氣衝天。
「借我一根吧?」
她的語氣跟農村的潑婦拖著拖鞋來到菜市場買幾快錢的豆牙時,想多要一小把時一模一樣。我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為了一小把豆牙而跟農村的潑婦斤斤計較的豆牙商販。我瞪了一下她的臉,之後在她耳邊小聲罵道:「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指使我?」
說完,我安靜地站起來,把發愣的她拋在後面,走向了洗手間。然而當時的我根本不知道那是我和她之間的那段該死的惡緣的開始。
沒有人對帶刺的玫瑰心懷惡意,我本人也認為玫瑰應該擁有鋒利的刺。我周圍的人也對我的這種觀念沒有異意。
「沒關係,沒關係,美女嘛!」
遇到她時也一樣。
雖說我是高一的學生,但只要畫淡妝出門,從滿臉青春豆的的男孩子到歲數相當的老人,都盯著我看,甚至有些人還特意跟我幾步欣賞我的美貌。上高中不久後,我的大名已經傳到附近的男高中。早晨上學時,很多男學生的目光都朝向了我,甚至一些男學生闖進我們女高的大門來看我,其中也有要跟我交朋友或紅著臉遞給從愛情百科書上抄寫的求愛信的傢伙。
我對他們沒有作出任何反應。因為沒有什麼感覺,不可能有什麼反應。我只需要邊接受他們向我承上的好意,邊用即不是肯定,又不是否定的曖mei的微笑來回應。他們就誤認為跟我來往的意圖得到實現或認為這次雖然沒有成功,但今後肯定會有機會,便更為我神魂顛倒。
遇見她之後,這種情況沒有任何變化。
然而,自從我的人生路上出現她以後,倒黴的事情開始接二連三地出現了。像靈敏的蛇一樣,她慢慢地侵蝕我的一切,而我明明知道這一點,卻不知不覺地卷進她的計謀。
那一天,侮辱她之後,我決心再也不跟她說話。我重新回到座位時,她的表情很自然,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她只是用髒兮兮的手指甲擠已經發膿的青春豆。我坐到座位上,她若無其事地問我:「對不起,能借我鏡子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