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詛咒
2024-07-11 17:40:45
1
周一的早晨,一家電器行送來了一臺冰箱,銀色,高大,是有數碼控溫的進口貨。只是我確定自己從沒有訂購過這麼昂貴的東西。送貨員是個留著兩撇小鬍子的男人,看起來有點眼熟。他蠻不在乎地說:「這個我不管,錢已經付過了。我只負責送。」
我只好讓他把冰箱放在了客廳,反正不用花錢,留著也沒什麼不好。
其實對我來說,低迷的工資決定我喜歡一切免費的東西。我在一家信託公司做辦公室助理,傳統叫法,就是打雜的。打雜的概念是什麼呢?就是所有人都可以把你指揮得團團轉。
這天中午,我剛從複印間出來,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部門經理叫住了我。他塞給我一個文件袋說:「去,把這個送到西美公司,一定要親手交給技術總監王含。」
我說:「叫快遞公司不就行了。」
「這麼重要的文件,一定要自己人送,這都不懂嗎?」
我低著頭,拿過信封就跑。儘管他看起來和我年齡差不多,甚至我都不知他是哪個部門的經理,但他金亮的胸牌,標誌著他的身份。我必須要忍氣吞聲。
西美是家生物科技公司,在凌海大廈的B座十三樓,只是電梯打開的時候,我有點發蒙。因為裡面似乎正準備裝修,到處堆滿了建築材料的箱子和工具。我疑惑地走進去,大聲叫著:「有人嗎?」
空曠的辦公樓裡只傳來輕微的回聲。我轉過一個立柱,忽然看見一個人影,半倚著玻璃,看向窗外。我揣測,這個人可能就是王含吧。
我快步走過去,沒想到嚇了一跳。那是個看起來有點魁梧的女人,臉上泛著淡青色。她緊閉著眼,垂著稀疏的長髮,身上沁出的汗水,仿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我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經完全察覺不到了。
死了!
我飛快地抽回手,仿佛她會屍變,咬我一口。突然,我的電話鈴響了。我接了電話,就聽見裡面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快跑吧,警察就要到了。」
我愣了一下說:「什麼意思?人又不是我殺的?」
「那要看警察能不能相信你了。」
一個空無一人的樓面,一個沁著汗水的屍體。顯然這是圈套,想讓我背殺人的黑鍋。可我連屍體都沒碰過,有什麼好怕。但電話裡那個人的口吻,分明已經十拿九穩。他說:「我給你兩個提示吧,指甲縫和上裝口袋。」
我輕輕拉開那個人的上裝口袋,心臟一陣狂跳。衣袋裡竟有一條灰色的手機鏈,毫無疑問,是不久前我丟了的。我再俯身看那人的指甲,右手的食指上,還有一根黑色的毛髮,直覺裡,那肯定也是我的了。
電話裡,傳來了那個男人最後的問題。他說:「你猜,這個人身上還有多少屬於你的東西?希望你在警察來之前,全部找出來。」
2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這麼利落地處理掉一具屍體。借著那一層裝修,把她裝進放建築材料的箱子,然後推著搬運車,裝作若無其事地帶出大廈。我不能把屍體留下,因為她身上有太多屬於我又找不到的東西,我在車行租了輛車子,一路開到了郊外,把她埋在一處荒僻的樹林。
這天我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幽暗的房間裡,飄著股菜香。肯定是我母親從老家來了。我沒有父親,從小體弱多病,對吃十分苛刻,所以母親做菜很講究,有股特殊的味道。我跟著香味去了廚房,可是放在灶臺生的盤子裡,只有剩菜,顯然是已經有人吃過了。難道菜不是給我做的?我有些費解。就在這時,臥室的門開了,母親從屋裡走了出來。她穿著一身起皺的睡衣,頭髮蓬亂地挽著。她一見到我,就奇怪地說:「大半夜的,你這是要去哪啊?
我愣了一下,說:」我剛回來,你怎麼不打招呼就來了。「
她卻看著我說:」睡糊塗了吧。不是你打電話叫我來的嗎?「
說完,她就一個人回臥室了。我站在昏暗的房間裡有點呆。我和母親大概有一年沒見了,可是聽她的口吻,好像之前就已經見過我了,完全不像是久未見面的樣子。我去浴室洗了洗臉,冰涼的水,讓我清醒。這一天,發生的事太離奇,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夢。我站在虛暗的光影裡,對著鏡子看自己蒼白的臉。突然,鏡子的倒影中,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浴室的門前緩慢地爬過,長發拖在地上,細長的指甲划過地板,發出尖刺的響聲。
這屋子裡怎麼會有其他人?
我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低聲問:」是誰?怎麼進來的?「
可是那個人已經爬過了門口,我只聽見客廳裡傳來」砰「的一聲,好像冰箱門關了起來。我趴在門口,向外張望,客廳裡空無一人。我這才壯起膽子,走到冰箱前,低吼了聲:」誰在裡面?「接著用力地拉開了冰箱門,可是冰箱裡看不見任何人影,只有一縷長發從夾縫中緩緩地飄下來,似乎在證明著,我剛才看到的不是錯覺。
我忍不住想起剛才那個處理掉的屍體,魁梧的身材看起來很像。這個念頭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