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命抽屜
2024-07-20 01:18:45 1
大多數收藏家其實都有很強的佔有欲。他的愛好是收藏古木桌子,任何年代的木桌他都非常喜歡,不過收藏這玩意實在需要很大的空間和氣力,有些桌子非常重,他總是樂此不疲地繼續著這種愛好,以至於將美麗的妻子氣的離婚,但他倒落得清閒。
這位叫譚藍的朋友家境非常富裕,這得益於他年輕時代的拼搏和經營有方。一有好的木桌他都叫我來看,雖然我不是很懂,不過在他的薰陶下多少了解了一些。
譚藍在電話裡的語氣幾乎可以用激動來形容。
「昨天吃了仙丹,從鄉下一個老農家裡撿漏,淘到一張老花梨木背雕紋桌,真便宜,才兩千多!」譚藍一邊說著一邊咂吧著嘴,仿佛一個孩子吃到了夢寐以求的巧克力糖一般。
「不是我打擊你,你就不怕被人埋地雷,你交學費的次數也不少了。」我笑道。不料譚藍一口咬定,是張很不錯的桌子,而且這張桌子特別之處不在桌子的來歷和原料,而是它上面的一個抽屜。
所謂吃仙丹、埋地雷、撿漏、交學費都是淘古玩人的術語,就像舊時黑道上的黑話一般。
「你來了就好,電話裡不方便說。」說完,譚藍掛了機。我心裡犯起了嘀咕,什麼抽屜這麼驚天動地?
從報社到他家很遠,不過恰巧那裡居住著我的一位採訪對象,反正也是路過,所以我也沒拒絕譚藍的好意。
譚藍的家的確可以用古色古香來形容,進屋就能聞到一股子非常清香乾淨的木製品的味道,一點也不像現在的地板家具,全是甲醛味。
「進來,快!」譚藍的身材和我很像,兩人差不多個頭,不過他要瘦很多,頭卻無比碩大,可惜滿腦子裝的不是智慧,我經常取笑他整個頭顱裡都是木頭渣子,他卻一本正經地皺著眉頭說,自己倒希望是這樣。
譚藍的眼睛最有特色,如果是平時倒沒有什麼,只要一看到美女或者是喜愛的木桌,他的眼睛一下變成了三角眼,直往外冒攫取的目光。
「我喜歡的一定要搞到手。」這是他的名言,老婆如此,錢財如此,木桌也如此。
他的家本來是十分寬敞的,可惜堆放了如此多的桌子,我只能小心地走過去,前些時日幫他搬桌子的時候,他的手被砸破了,血都流在桌子上卻不肯鬆手。
「手好些了麼?」我看著他纏著繃帶的手指。
「好多了,不過後來又不小心劃破了,滴了一滴在那桌子上,還好後來一點痕跡也沒有,要不然我非心痛死不可,說不定我會氣得把那手指給剁掉。」
進入內堂,我看見了那張桌子。
很漂亮,淡黃色,大約一米多高,保存得很不錯,工藝精美,桌面左下還有個暗格,也就是那個抽屜。
我很少見這種桌子帶著抽屜的。抽屜外面沒有任何把手,紋理結合的很好,幾乎成了桌子的一部分,不仔細看還真難發現。
「這是個神奇的抽屜!」譚藍抑制不住地舞動著雙手,嘴角一下下地抽動著,我奇怪即使再好的東西也不必這麼誇張啊。
「我可以理解你的不解和驚訝,因為我自己也沒想到,只是最近才發現這抽屜的與眾不同之處,我甚至猶豫了很久,該不該告訴你,不過作為我惟一的好朋友,我實在找不到人分享我的快樂了!你知道,這種喜悅壓抑在心底無法宣洩出來是很容易生病的。」他話鋒一轉,忽然眯起眼睛低沉地說,「當然,我還是要警告你,不要把你知道的一切說出去任何一個字,否則對你我都沒有任何好處。」
我有些後悔來這裡了,我最討厭的就是和別人分享秘密,因為秘密一旦洩漏,人家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你,而不會去想是否是他自己無意說出去的。
「好吧,快說吧,我保證不說出去。」最終我的好奇心佔了上風。
「我只是偶然間發現這抽屜的特別之處。前天,因為我找不到自己的鋼筆,整個屋子都翻過了,我當時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的鋼筆,因為需要記錄些東西,後來只剩下那個抽屜沒看過,我是個沒記性的人,幾分鐘前還拿在手上的東西經常不翼而飛。所以我找起東西也是亂翻一氣。當然,打開抽屜前我壓根不抱希望。沒想到原本空蕩蕩的抽屜裡居然正躺著一隻筆,可是我很快發現,這支筆並不是我的那隻。雖然型號顏色一樣,但新舊確實不一樣的。我開始懷疑這個抽屜有著某種神奇的功能,於是我開始試驗,先是想要一本書,結果拉開抽屜後那書就躺在那裡。我高興壞了,試驗了很多次,只要是那抽屜裝得下的東西我都嘗試過,結果真是屢試不爽啊。」他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自從他離婚後我還沒看見他這麼高興過。
「聽說過聚寶盆麼?喜歡什麼,想要什麼都能得到,你說這個世界上我算是最快樂的人麼?為了證明給你看,瞧,我從這裡可以掏出一隻手錶!」說著,譚藍果然從裡面拿出一隻名貴的男式手錶。雖然我始終覺得那是他一早放進去的來忽悠我而已,但是他堅持要我親自嘗試一次,我拗不過他,只好試了下。
我決定要一個數位相機,我先暗自在心中祈禱,拉開抽屜的一瞬間,我看到了嶄新的照相機放在抽屜裡。
居然是真的!而且我肯定不是譚藍做的手腳,很快我還想了數據線、電池、內存卡、於是一整套裝備都齊了!
「沒有欺騙你吧?」譚藍見我笑得如花一樣,拍了拍我的肩膀。「甚至錢幣也可以。」譚藍順手拉開了抽屜,又摸出了一沓嶄新的鈔票。
我再次仔細端詳那個抽屜,它比普通的稍大一些,也要寬一點,從外表看實在想像不出居然有這個能力。
「我昨天興奮地試驗了一天,想要任何東西都能得到,可是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譚藍伸開雙手,仰坐在沙發上。
「哦?那是什麼?」我把玩著相機,背靠在桌子上,好奇地問他。
「一個女人!我還欠缺一個女主人啊。」他的眼睛忽然射出精光,再次變成了難看的三角眼,整個人也從沙發上跳起來。
「你可以說是最富有的人了,還怕沒有老婆麼?」我開玩笑說,可是譚藍的臉色卻並不好看。
「不!這些女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缺點,這個世界壓根沒有完美的女性,只有那個神奇的抽屜,才能賜予我最理想的另一半!」譚藍的眼睛裡已經看不到別的東西了。
「你瘋了?抽屜裡怎麼可能出來人呢?」我剛說完,卻感覺身後的抽屜自己動了起來。沒錯,抽屜正在努力地往外突出。
隨著我詫異地轉過身體,抽屜譁啦一下自己彈開了,猶如電腦的光碟機一樣。不過我看見的不是黃色光滑的抽屜內側,而是黑黑的一片。我揉了揉眼睛,仔細再看,原來那黑色的東西是人的頭髮,準確的說是一個女人的頭髮,她的後腦勺正對著我。
抽屜繼續向外延伸出來,我不可思議地看到,猶如電視裡的武林高手表演縮骨功一樣,一個女人居然慢慢從抽屜裡爬了出來,先是頭和肩膀,她的臉始終對著地面,我看不清楚。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女人真的按照譚藍的願望出現了!
赤裸著身體的女人繼續朝外爬著,她的頭髮已經觸到了我的褲子,身後的譚藍忽然高興地笑起來,一把把我推開,扶起那個女人,並為她披上衣服。
我看了看女人,她很瘦弱,曲線也很好,五官很漂亮,端正而靈巧,只是笑起來有些不舒服,讓人感覺有些漂亮過頭了。
的確是非常完美的女人,起碼從外貌來說是的。譚藍猶如得到了個寶貝一般摟著她,女人也很聽譚藍的話,兩人仿佛久別的新婚夫婦一般親熱,只不過女人的一雙眼睛始終注視著我。
我看著她的眼睛,覺得很奇怪,但始終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對。或許能從抽屜出來的人本身就不可能是正常的。
譚藍對著我咳嗽了幾聲,我識趣地準備告辭。女人忽然笑了笑,用纖細如蔥白的手指指了一下我的手。
「給我們拍張照片!」譚藍對著我招呼,我也很樂意。等他們擺好姿勢,我為他們拍了幾張便離開了。
臨走前,我聽見房子裡迴響著譚藍的笑聲。鬼大爺鬼故事www.Guidaye.com
工作很忙,即使是相機也來不及去玩,我把它扔到家裡也沒去管了。沒幾天,我忽然聽聞到一些消息,大都是些商店舉報說自己的貨物莫名其妙地丟失。我隱約覺得有些不妙,拜託一個銀行的朋友問了問,果然,最近銀行經常發現整沓的新鈔不翼而飛,開始還懷疑是內部人做的,查了很久也得不到任何結果,只好不了了之。
看來所謂的抽屜,其實只是一個小偷罷了。
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那部相機,趕緊回去,在電腦上翻看那天拍攝的照片。照片上的譚藍一臉春風得意,不過我一看見那女人就覺得不舒服,似乎是臉。我把她的臉放大了,終於發現是哪裡不妥了。女人的瞳孔很大,遠遠大於正常人,或者說活人。
我立即打電話聯繫譚藍,可是裡面只有忙音。看來必須去他家一趟,叫他趕快把那張桌子和那個女人都扔掉,當然,我也帶著那個相機。
可是當我來到他家的時候,卻發現譚藍家的門都沒鎖。我推開走了進去,叫了幾聲,無人答應。
桌子上的飯菜已經變質了,在這種炎熱的天氣,放置一兩天就會變質的,飯菜幾乎一點都沒動,旁邊還有一瓶啟開封的葡萄酒。
我走進了內房。那張桌子好好地擺放在原處,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空曠的房間裡瀰漫著一種衰敗的氣息,譚藍本來是個極愛乾淨之人,怎麼幾天不見就成這樣了?溫柔鄉就令一個人如此快地改變生活習慣麼?
整間房子既找不到譚藍,也找不到那個怪女人。我決定離開的時候,身後的抽屜響起了嗚嗚的聲音,在安靜的房子裡顯得非常非常刺耳。我踱著步子走過去,剛想伸手拉開,結果抽屜「啪」的一聲攤開了,我沒留心,沒站穩,一下坐在地上。
抽屜裡慢慢伸出了一隻手,很熟悉的手,因為手腕上戴著前幾天譚藍從抽屜裡掏出的那塊手錶。接著,嗚嗚的聲音更大了,我的腿開始發軟,雖然努力想站起來,卻只能看著手無助地在晃悠著。
我挺直了背,看見抽屜裡有一個人頭,是譚藍的。譚藍的眼睛充滿了恐懼,依舊是那令人討厭的三角眼,他的兩隻手努力地向外扒拉著。我看著他,想到了貓抓住老鼠的時候會故意放開幾次,但卻又一下按住老鼠的尾巴,看著老鼠無助地伸著腿在地上亂抓。現在的譚藍猶如一隻等死的老鼠。
因為我看到了他的頭頂上還有一隻手,是個女人的手,不過卻不再雪白細長,而是腫脹的,慘白的,手的皮膚幾乎變得半透明了。我見過那樣的手,醫學院裡被福馬林浸泡的標本就是如此。譚藍的嘴巴也被一隻手死死地按著,難怪我只能聽見嗚嗚的聲音。
「救我。」譚藍似乎努力掙脫掉了按在嘴上的那隻手,吐出了兩個字,短而顫抖得像往外倒豆子一樣。
不過這是我聽他說的最後兩個字了。
譚藍的頭左邊,伸出了那個女人的頭,依舊是放大的瞳孔,依舊是美豔的面容,依舊是讓人看得不舒服的笑。只一下,快得讓人難以想像,那女人就把譚藍拖了進去,後者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仿佛抽屜裡面是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兩人掉了進去。房間裡恢復了寧靜,我幾乎覺得剛才看到的是幻覺而已。
抽屜「啪」的一聲,再次自己關上了。
「索求過多,就是這種下場麼?」我將手中的相機小心地放回抽屜。抽屜依舊如平常一樣普通,我四下裡摸了一下,除了冰冷光滑的內壁,什麼也沒有,我只好暫時離開了那房子。
第二天,我正打算找人把那張桌子給搬走燒掉,起碼別讓其他人得到。可是等我請人來到房子的時候,卻看見譚藍的前妻正在指揮人搬東西。她說昨天晚上接到譚藍的電話,很急,聲音仿佛不是他的一樣,說他要出趟遠門,暫時不能支付撫養費了,囑咐她將這房子充數,並且可以賣掉所有珍藏的古玩和古木桌作為抵償。
「昨天晚上?」我大驚。
譚藍的妻子奇怪地看著我。「有什麼不對麼?難道那傢伙又在騙我?算了,反正也離婚了,他的死活我也管不了了,還好這裡的東西還算值錢。」女人嘆了口氣,接著又忽然開心地笑道。
譚藍的死活她的確是管不了了,不過我只關心那張桌子。
譚藍的前妻聽說我要買那張桌子,惋惜地拒絕了。
「真不好意思,那桌子我已經賣給一個收古物的商人了,他高興壞了,搬的時候還不小心把自己手指弄破了,血都滴在上面,嚇得他連忙擦掉。」譚藍的前妻歪著腦袋回憶說。
我只好和她告辭,看來,這張桌子和那個抽屜依然會在這個世界上繼續遊蕩著。
或許不久以後,我又會聽到商店的貨物莫名失竊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