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怪談之蛛絲咒
2024-06-28 07:43:45 1
復仇並不一定要明刀明槍的殺戮,在蛛絲上下咒就是一種古老而隱晦的復仇辦法。這辦法幫我們的主人公掃除仇敵,快意恩仇。但是仇恨是柄雙刃劍,最終會傷到自己。
一、偶得蜘蛛
李豆腐大名叫李興旺,因為家庭世世代代是做豆腐的,他在古鎮上開了一家豆花店,所以左鄰右舍都管他叫「李豆腐。」李豆腐的生意興隆,但終歸是本小利小,剛夠一家吃喝穿戴的開銷,日子過得平平淡淡,沒喜沒憂的。如果一定要說他有什麼得意的地方,就是他的老婆小梅長得很漂亮,微胖的身材,皮膚白皙水嫩,像他做出來的豆腐一樣,柔柔潤潤的富有彈性,那眉眼也十分俊俏,頗有明星相,因此來往在這條街上的人都愛拿她當鏡子照,常見男人們回頭看她時撞到別人身上——也成了笑談。李豆腐另一得意的事就是他那五歲的兒子果兒,小傢伙生得虎頭虎腦,頑皮可愛,是李豆腐的心頭肉。
日子過得波瀾不驚的,這天李豆腐卻和小梅拌了幾句嘴。說來本是小事——這幾天每到店子深夜裡關門的時候,都有一個瘦骨嶙峋的白髮老太婆來乞食,她從不要錢,只是端過別人沒有吃過完的豆花來吃。李豆腐心軟,見不得老人家吃剩食,便每回都給她盛上一碗熱乎乎的豆花,加上一大碗白米飯,讓她坐在角落裡慢慢地吃。李豆腐注意到老太婆嘴裡沒有幾顆牙,知道她吃飯艱難,因此從不催她。一連幾天都是這樣,小梅看著已經是不高興了,她嫌老太婆腌臢,身上氣味難聞。頭幾天小梅忍耐著沒有發作,直到這天她忍不住了,因為老太婆吃完飯,竟自己拿著空碗,在湯鍋裡盛了一碗骨頭湯喝。
小梅看著老太婆儼然把這兒當成了自己家,心裡的嫌惡頓時爆發了,她本在收拾碗筷,這當口把筷子在桌上敲著,嘴裡嚷道:「哎喲我說這店裡的耗子都成了精了,都敢當著人面吃糧,這是啥世道啊?」
「耗子在哪兒?」李豆腐真以為店裡有耗子。
「在哪兒,」小梅鼻子哼道:「在哪兒你自己看。」眼睛斜睨著白髮老太婆。
李豆腐頓時明白了。他瞪了小梅一眼,走過去小聲說道:「不就喝碗湯嘛,反正鍋裡剩得也不多了,總是要倒掉的,給老太太喝了也不浪費。你別在這兒指桑罵槐的,老太太聽見了傷心……」
「傷心?我看她聽見跟沒聽見一樣,還不是喝得香著呢。」小梅看著老太婆惡狠狠地說。確實,老太婆仍旁若無人地喝著湯,似乎根本沒聽見李豆腐兩口子的爭執。
小梅又說道:「你沒看她的手,那指甲縫裡泥巴多得都能長出草來。她動過的勺子和鍋還能要嗎?叫花子用過的碗,誰不嫌髒?她那頭髮裡肯定有跳蚤。我看剛才就有人要進門,看著老太太在這兒又出去了。以後不許她再進來了!」
李豆腐的擰勁兒上來了,平時他對小梅是百依百順,可這回他不聽小梅的了。他低聲而斬釘截鐵地說道:「別的都聽你的,這事你別管。這麼個老太太,天不管地不收的,也許沒有這頓飯,她就餓死了。我不能眼瞅著她餓死在街上。」
小梅的怒火不打一處來,她的聲音尖厲起來:「這事兒我還就得管!我又不跟她沾親帶故的,憑什麼養著她?我們這兒又不是養老院,她該去哪兒去哪兒!哎,老太太,我們店關門了,你走吧!」小梅跑過去掐腰站在老太婆面前喝道。
李豆腐看著小梅欺負老太太,不由得怒火中燒,過去一把把小梅推開,小梅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她爬起來指著李豆腐的鼻子喊道:「好啊李豆腐,你有能耐了,你也敢打人了。我可算盼到這一天了,咱們散夥!」她抬腳就往外跑,在夜色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豆腐有點蒙了,是啊,自己也對媳婦動手了?這麼多年像菩薩一樣供著的媳婦,怎麼說動手就動手了?他頹然地坐在板凳上不知所措。那老太婆對發生的這一切似乎無所知覺,仍舊專注地喝著湯,嘴裡呼呼做響。等她把碗裡的湯喝得乾乾淨淨後,便默默離去了,只剩下李豆腐呆坐在店裡。
其實李豆腐對年老的婦女有著一份特別的同情,只是他深藏於心底,從未對人說起。因為他每次看到悽苦的老太太,就想到自己的母親。父親早逝,在他的記憶裡是模糊的。母親年輕守寡,挑起了家裡家外兩份重擔,格外地辛苦。她未老先衰,中年時背也駝了,頭髮也白了。其實母親也可以不用過這麼辛苦,年輕時村裡不少男人都想幫她,但是母親不想落人話柄,咬著牙不接受任何人的幫助。住在隔壁的村長經常到家裡串門,手裡拎著雞蛋或者柴火,但是母親一次也沒要過,都堅決推了回去。往後村長倒是不上門了,只是看她的眼神變得冷冷的,有事也不照顧她了。特別是每年家家要繳的公糧他都催得很急,一天也不讓拖,逼得母親把豬都賣了,害得家裡年年過年都沒肉吃。那些年,母親的日子是在眼淚裡泡過來的,這其中就有村長的一份「功勞。」
後來李豆腐娶了媳婦,母親硬是催著他們出門做買賣去,也是因為他家在村裡勢單力薄,總是受人欺負。李豆腐本是一定要帶著母親出來的,但是母親一來怕跟小梅合不來給他們添麻煩,二來想守著那幾間老房子,就沒有跟著出來。誰知過了幾年,母親突然暴亡在家裡。李豆腐趕回去的時候,母親骨瘦如柴在躺在那裡,蓬頭垢面的,滿身的農藥味,臉上還有傷痕。村長說母親是暴病而亡,要趕快去火化了。李豆腐卻覺得母親死得蹊蹺,這裡面一定有事兒。他向左鄰右舍打聽到,原來前一陣村長家擴建院牆,硬是把李豆腐家的老院牆推倒了,又往前佔了一大截子地才砌上新的牆。母親看著自家平白無故地被佔了一大塊地去,氣不打一處來,立時找村長理論,可憐她一個老太婆子,再有理哪爭得過村長去,被村長一大家子連推帶打趕了出來。母親回了家,連夜就喝農藥死了。
李豆腐知道了真相,哭得搶天呼地的,幾次要去找村長拚命,都被小梅死死抱住了,她勸他看在吃奶的兒子份上咽下這口氣算了。李豆腐別無他法,埋了母親,垂頭喪氣地回了鎮上。從此他有了心病,總覺得對不起母親——母親這輩子沒享過一點福,自己沒孝敬過她一天,死得還這樣慘。所以有時看到街上流浪的老太太也格外地同情,能幫一點就幫一點兒,好像幫的是自己的母親一樣。
小梅不知道他的這些心思,為一個流浪老太婆喝了一碗湯就跟他鬧翻了,還離家出走。李豆腐也挺鬱悶的,想去把媳婦找回來,但是想著小梅也嬌縱慣了,不能把她寵出毛病來,便沒有去找她。這天他心事重重地忙了一天,到了晚上,生意歇業了,兒子也睡了,他巴巴地坐在店門口等著小梅,等了半天,媳婦沒見著,卻把流浪的老太婆等來了,那老太婆仍舊像進自家門似的來了就坐下。李豆腐有些哭笑不得,這老太太,人事不知似的,自己家裡為她都打得雞飛狗跳了,她還好意思上門呢。李豆腐苦笑了一下,還是給她端上飯菜,看著她安然地坐在那裡吃著。
一個星期過去了,小梅還是沒有回來,李豆腐有些坐不住了,想到小梅常去的麻將鋪找找,果兒卻哭喪著臉回來了。
「爸,他們都說我有新爸了。」果兒倚到李豆腐懷裡說道。李豆腐聽了這話,猶如平地一聲驚雷,把他震暈了。他急急地問兒子:「誰說的?怎麼說的?」
「聽牛牛和小山子他們說的,說劉黑子是我新爸,媽媽和他住在一起呢。」果兒嗡聲嗡氣地說:「我在巷子口看見我媽了,她穿得可漂亮了,脖子上多了一條大金鍊子。她給了我一百塊錢,讓我揣好了別丟了。哪,你看。」果兒從兜裡掏出一張票子,果然是張紅色的「老人頭。」
李豆腐的心開始滴血了!這才幾天,小梅竟然跟別人好上了,而且就在他旁邊。這都是怎麼回事呢?難道是他們早就私通了?是了,那個劉黑子,李豆腐早就看他不懷好意,這個包工頭有幾個小錢,常把車子開到豆花店跟前來吃豆花,一吃吃半天,跟小梅有說有笑的,天上地下的東拉西扯,顯得他又風趣又有見識。小梅看見劉黑子來了就格外地興奮,湊到他面前嘀嘀咕咕的。李豆腐提醒過小梅跟這樣人不要太近乎,但小梅說劉黑子路子廣,會有大買賣介紹給他們,李豆腐也不想為這個跟媳婦吵架,倒顯得自己小氣。沒想到,自己的寬容竟助長了他們的膽量,兩個人公開地同居了!李豆腐欲哭無淚了,坐桌子前發呆,心裡已是翻江倒海了。
「愁苦事,莫上心頭。」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李豆腐猛地驚醒,抬頭看時,卻是要飯的老太婆!
「你會說話?」李豆腐問道,一直以來,他以為老太婆聽不見說不出,只會吃飯呢。
老太婆對李豆腐的疑惑並不解釋,自顧自說道:「女人俊俏了,旁人都惦記,反倒是禍水嘞。你由她去吧。」
老太婆消息也靈通呢,居然知道李家的事。李豆腐只是詫異了一下,就爭辯說:「娃不能沒有媽,再說憑什麼就由著那個姓劉的欺男霸女?奪妻之恨跟殺父之仇一樣,老子跟他不共戴天!」
「是了,一個女人一個男,一個鑰匙一把鎖,要是一個鑰匙能開兩把鎖,是要去掉一個的。」老太婆念叨著。李豆腐並不在意她的胡言亂語,仍是眉頭緊鎖。老太婆從懷裡摸出一個小銀盒子,像裝戒指的盒子那麼大,銀子的年頭久了,已經發黑,依稀看得出上面的雕花,花絲凸出的地方因為常被摩擦,泛著銀光,而凹陷處則積攢著黑色的泥垢。李豆腐有些意外——這流浪老太太難道還有什麼寶貝嗎?
老太婆把李豆腐的手拉過來,把銀盒子放到他手心裡。
「這是你的家當吧。我可不能要。你都這麼造孽了。」李豆腐拒絕道。
「你打開看看。」老太婆說道。
李豆腐把銀盒子打開,赫然看見裡面有一隻黑色的蜘蛛!他倒吸一口涼氣,心裡說這個老太婆果然不正常,居然揣著一隻蜘蛛到處跑!他不由分說把盒子蓋上,仍送到老太婆手裡,說道:「這東西還是你留著吧。我要它沒用。」
老太婆古怪地笑笑,並不說話,把盒蓋又打開,一手從頭髮裡取一根針,在另一手的指尖上一刺,一滴綠豆大的血冒了出來。她把血滴到銀盒子裡,那蜘蛛本是一動不動的,見了這血,竟然爬過去吸了起來!它吸完了,身體變得暗紅,那些纖細的爪子也舞動起來,看著有些猙獰。
「吃飽了,就去織網吧。給他織一張網,讓他不能逃脫。織吧。」老太婆把蜘蛛放到桌腳上,小聲說道。那蜘蛛瞬間就在桌腳上織了一張大網。李豆腐看老太婆鼓弄著,心裡還是疑惑,不知老太婆是真有法術,還是她有神經病。這時店門口跑進一隻貓來,李豆腐知道這是街上的野貓,這貓總是跑到他家來偷食,李豆腐很是厭煩——街上的耗子都成群了,它也不去抓,偏是愛偷現成的吃食,往往把後廚折騰得亂七八糟。
李豆腐抓起掃帚就去打貓,老太婆卻說道:「莫要費勁。你是個斯文後生,不要動粗。我會讓它永遠都不上門了。」李豆腐半信半疑地坐下了,驀然地看著老太婆行動。
老太婆盛了一碗湯,放到蛛網後面的地上,野貓循著氣味就奔著湯去了,無意間把蛛網粘了滿身也全然不顧,只是貪婪地喝著那湯。不屑片刻,它便把湯喝完了,舔了舔嘴向著門外揚長而去。
門口一輛大麵包車疾馳而過,突然一聲剎車——「呲」,車停了下來,李豆腐眼見著那野貓被卷進了車輪子下面,他急忙跑出去看,只見輪子底下血肉模糊的一團——那貓早被軋成了肉餅。
「這誰家的貓啊?」司機從車上跳下來問李豆腐:「在街上亂跑,害得我這猛打方向,差點車沒翻了。」司機可能怕貓的主人找茬,先發制人說貓的不是。
「這是野貓……」李豆腐躊躇著說道。
司機竊喜沒人找他賠錢,趕緊上車跑了。李豆腐心裡有些慌亂,在街邊上坐了下來,老太婆卻走了過來,把銀盒子遞給他,說道:「別忘了餵他血。一根絲,一把刀。你是斯文後生,不要動粗……」
她消失在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