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揭示的道理,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真實含義解讀
2023-04-02 09:54:35 4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揭示的道理,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真實含義解讀
一、引 言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是加拿大作家揚·馬特爾的第二部長篇小說,於2002年獲曼布克獎,後被李安導演改編成電影,一舉獲得四項奧斯卡大獎。影片講述了印度少年派隨家人移民途中遭遇船隻失事,同一頭孟加拉虎在海上漂流227天的故事,探討了信仰和人性的主題,反映了派倫理意識的成長。原著小說與改編的影片均受到好評,因此也引起學術界對其多方面的討論,很多研究對影片中動物的隱喻作了深入分析,事實上,水的意象同樣值得我們探討。在許多文學意象中,水是出現最早,頻率最高的意象之一。影片中,主人公多次提到水,如遊泳池的水、大海之水、食人島上的水。本文將結合文學倫理批評,通過分析水的意象,揭示主人公在不同時期倫理意識的變化,展現派對自我倫理身份的尋求和構建歷程。
二、水的倫理隱喻
水在文學作品中有著豐富的內涵,常被用作隱喻的意象。水具有雙重意蘊,它既是生命之源,也是上帝用於懲罰世間罪惡,淨化人們靈魂的工具。弗萊指出,像海洋和森林這樣的自然物質的普遍形象反覆出現在大量詩作中並不能看成是巧合(葉舒憲,2011),顯然,影片中水的出鏡也並非無心之筆,它們影射了主人公派的倫理意識在成長中不同階段的形態。
(一) 遊泳池的意象——倫理啟蒙與困惑階段
主人公以第一人稱眼光對遊泳池的回顧讓人印象深刻,池水那麼乾淨,那麼清澈,簡直可以用來煮早晨的咖啡。(揚·馬特爾,2012:12)在父親早期生意夥伴瑪瑪吉的影響下,派學會並愛上了遊泳,整個童年期間,他每周三次於固定時間和瑪瑪吉一起去遊泳池。童年時的派在水中快樂無比,如原著中所述:水從鉛鑄般沉重,變得液體般輕盈,這能給我帶來深深的快樂,謙恭的浪花追逐著我,像溫柔的套索,套住了心甘情願的印度男孩。(16)甚至連派的名字都和遊泳池相關,他的名字piscine在法語中是遊泳池的意思。這些關於遊泳池的表述看似與文本主題無關,實際上具有高度的隱喻性。
聖經開篇提到,神的靈運行在水面上,水要多多滋生有生命的物。可見,水乃生命之源,小說和影片均在開篇談及泳池意味深長,它與宗教中的洗禮儀式緊密相連。宗教中的洗禮是入教的儀式,象徵著入教者本罪和原罪得到赦免,標誌著得到新生命。洗禮分為灑水和入浸兩種形式,灑水指用一點水灑在信徒頭上,而浸禮指接受洗禮的信徒全人浸在水中。從認知關聯可知,遊泳池的橋段隱喻了主人公派倫理道德意識的啟蒙,瑪瑪吉則充當教父的角色,帶他去遊泳實為象徵意義上的接受洗禮,類似於入浸洗禮,而和泳池相關的名字則是對他教名的暗喻。池水的清澈,戲水的歡樂展現了倫理意識啟蒙階段的派正享受著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快樂,此時的他所感受的是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自然倫理。在他的講述中人和動物亦是和諧相處,幼時的派像王子一樣生活在天堂般的動物園裡,清晨的鬧鐘是一群獅子,上學途中也可駐足觀賞動物,人與自然一派和諧的景象。
然而,倫理成長的道路並非筆直。倫理意識啟蒙後的派在自我探尋的道路上,首先遭遇了倫理身份認同危機。原本寄予美好寓意的名字遭到同齡人的誤讀和嘲笑,倫理困惑通過他試圖改掉和遊泳池相關的名字這一隱喻表達了出來。由於名字piscine和小便(pissing)諧音,同學們經常嘲笑他,於是他毅然將名字暱稱改為pi與圓周率π諧音,試圖切斷和遊泳池的聯繫。表面上看派的改名是為避免同學們的譏笑,但實際上隱喻了派嘗試通過自己的努力來化解危機,希冀通過改名這一外在形式獲取精神層面的寧靜。成年派以這樣的眼光追憶到:我感到自己就像在麥加遭受迫害的先知穆罕默德,就像他準備逃往麥地那,準備進行標誌著穆斯林紀元開始的逃亡一樣,我也計劃著自己的逃亡,在為自己計劃一個新的開始。(22)通過前後文可知,當時的印度充斥著各種信仰,讓人困惑不堪,正如瑪瑪吉所述:後來的遊泳池變成了汙水池,在眾多信仰中如何選擇成了少年派的困惑,在自己身份的認同上,他嘗試了諧音的無理數π,在這個科學家試圖用來解釋宇宙的難以表述的無理數裡,看似找到了避難所。眾所周知,無理數代表著理性認識,在眾多信仰中,派似乎選擇了理性。
然而,外在形式上對理性的認識,並不意味著派內心聽從理性的召喚。派的父親代表著人性中的理性,他認為宗教是黑暗的,從父親對遊泳的態度可印證這點:派的父親喜歡談論遊泳,但不願遊泳,也不會遊泳。父親教導派理性思考,並讓他親眼目睹猛虎進食,力圖使其明白人與獸本質的不同。父親認為人應有自己的倫理道德觀,而獸類則遵循自然生存的法則。但這與派內心所向的理念相悖。精神世界似乎突然坍塌,於是他試圖以消極方式化解又一次的倫理困惑:他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學校令人討厭,成天只是學習枯燥的單詞和公式。這樣的困惑狀態一直伴隨著派,直到海上驚心動魄的倫理選擇與覺醒。
(二)大海漂流的意象——倫理選擇與覺醒
階段
大海在派的表述中並不美:在水裡太可怕了,水又黑又冷。此時海的形象類似於聖經中的洪水,在海中乘坐救生艇,宛如洪水中諾亞方舟的畫面再現。諾亞方舟是生存之舟,承載著生命的延續,而此處的船則為死亡之舟,見證了違背人類倫理準則的殘酷現實。波濤洶湧的海隱喻了懲罰罪惡的手段,但同時也是洗滌罪惡後,淨化心靈的標誌。在大海中,少年派完成了從倫理選擇到倫理覺醒的過程,促進了倫理意識的成長。大海於他是另一種洗禮,使其得到心靈上的救贖,完成自我身份的構建。
狹小的船是人類社會的縮影,在船上,派經歷了痛苦的倫理選擇。他講述了兩個不同版本但又內在關聯的故事,第一個版本描述了派和動物同行之旅,派目睹了髭狗咬死斑馬,髭狗咬死猩猩,老虎殺死髭狗的殘酷局面。第二個版本沒有動物,講述了有關倖存者的真相,廚子殺死水手,廚子殺死派的母親,派最終殺死廚子。兩個版本的故事展現了在遠離人類社會的惡劣自然環境中,叢林法則佔據主導作用的一幕,叢林法則是自然界的倫理,其實質是弱肉強食。在面對母親被殺的情況下,派面臨了兩難的倫理選擇:為母親報仇還是順從信仰中關於不殺生的教義,為母親報仇,勢必要殺死廚子,殺人將會違背人類應相互仁愛的倫理原則,但放棄報仇也不符合兒子對母親的倫理義務和責任。最終在外部環境的刺激下,派選擇了為母報仇,於是第一個版本中躲在蓬下的老虎此刻露面了,影射了第二個版本中派心中的獸性因子。文學倫理批評理論的建立者聶珍釗教授(2014:38)指出,完整的人格由斯芬克斯因子組成,它包括人性因子和獸性因子,前者控制後者,使人成為有倫理意識的人,在極端條件的刺激下,派身上的獸性因子爆發,佔主導地位,於是出現了違背倫理的殺人事件,實質上,派即是老虎,老虎便是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