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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爛山谷

2023-11-12 03:53:32

我大二的那年,父母在去美國的飛機上遭遇空難,給我留下一大筆遺產。這筆遺產讓我完全可以拋下醫學院的學業,去實現我嚮往以久的旅遊生涯。與做一名外科醫生相比,我更願意去做一個流浪漢。

  我停了學,像風一樣四處遊蕩,哪裡有美景,哪裡就是我的家。緊張而又奢靡的東京、浪漫而又恢弘的羅馬、神秘而又古老的雅典、混亂而又恐怖的巴格達、自由而又骯髒的紐約……

  兩年中,我幾乎遊歷了世界上每一個文明的、野蠻的、現代的、原始的都市。

  而這一次,我帶上了個人求生裝備,走向了中國西部的無人山區。為了應對危險,我甚至在黑市買了一把手槍。因為據說我要去的山區中,那裡有狼群出沒。

  我沒有設計路線,隨意前行。

  有一天,我在路上遇到了一個當地人,他的普通話不是很好。他很費力地說前面有一個山谷,風景很美,但他警告我不要進去。我問他具體的原因,他卻不肯說,只是說那裡很危險。能有什麼危險呢,我並不怕,因為我有槍。幾年的漂泊生活,什麼樣的危險沒有見過呢?所以我決定第二天就動身去那裡。

  進入山谷的第一天,路很難走,但山中的美景沒有讓我失望。日落西山,火紅的雲霞映紅了山谷,我被這裡的景象陶醉了。可是我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盯上了,因為身後總是若有若無地傳來一種奇怪的腳步聲,之所以說它奇怪,是因為那腳步聲帶著吱吱咯咯的關節聲,就像拳手上場前捏自己的手指關節所發出的聲響一般。我幾次回頭,卻沒有看到任何人或動物的蹤影。不管這東西是什麼,都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臨近天黑時,才找到一片空地。我找到一個背風的地方支起了帳篷,我打開罐頭,燒了熱水,坐在火邊就吃了起來。天上是一輪滿月,溫暖的食物進入口腔,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奔襲而來。當人吃飽時,恐懼感就會降低。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在夢中,我是一隻鴿子在天空自由地翱翔。我發現了一群同類,我試圖加入他們,他們愉快地接納了我。突然天空變成了黑色,鴿群出於恐懼,隊形變得混亂。從遠處看,鴿子群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骷髏頭的形狀……

  我從恐怖的夢中驚醒,這時,我聽到帳篷外好像有什麼動靜,像是有東西在悄悄地接近。

  我警惕地拿出手槍,把帳篷拉開了一條縫,小心地向外張望,竟發現幾十米開外的巨石後面有著一個不尋常的黑影。我盯著他,他卻一動不動,這使我開始懷疑自己看到的是幻覺。上學時,老師曾說過,一個人長期獨處,就會看到幻覺。我甩甩頭,告誡自己要保持清醒,再一看,那黑影果然沒有了。我開始嘲笑自己過於疑神疑鬼了。

  為了消除心中的恐懼,我打開了電腦,使用衛星信號登錄了郵箱。我收到了一封信,是我大學同學發來的。他是我大學時最要好的朋友。他對我說,他終於如願以償,在市裡最好的醫院做了外科醫生,還在《中國醫學》雜誌上發表了一篇論文,引起了中外學界的重視云云。最後他說,其實做醫生很好的。你很有天賦,一定會取得比我更大的成就。

  我給他的回覆很噎人:「我才不想做那種整天只知道坑病人,拿回扣的醫生。我很喜歡目前的生活,現在我正在環遊世界,每天都自由自在,不用對任何人負責,這才叫瀟灑的人生,你羨慕吧?」

  關上電腦,我又鑽進了睡袋裡。但心情完全不像剛來時那般興奮了。我決定儘快走完這個山谷,等達成目的,就直接回家。我沒想到,此時的思鄉念頭完全是我對於危險的預感,如果此時我聽從內心的召喚,及早回去,就不會引出後面的恐怖經歷了。

  第二天天一亮,我鑽出帳篷,開始收拾物品,準備繼續踏上徵程。身後又響起了那種奇怪的帶著關節脆響的腳步聲。在我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具正在行走的骷髏的形象。

  我扭頭尋找聲音的來源,突然又看到了那個黑影,我定睛一看,那簡直就是一具滿臉烏黑,身體已經腐爛的殭屍!他正拿著一把骯髒的大刀,拼盡全力向我甩來。我未及抬手舉槍,刀就已經落到了我的腳下,隨即我感到後腰被什麼東西刺到了,我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當我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漆黑。我想坐起來,卻發現身體被綁在了一塊巨大的石板上。我拼命掙扎,卻沒有任何用處。我被綁得很緊。

  不一會兒,外面透進來一絲光亮,幾個黑影慢慢地走到了我的跟前。借著微弱的光線,我看到最前面的一個人,手裡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小刀,當他走近時,我看到他的身上裹著厚實的白布,只露出了一雙渾濁的眼睛。

  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刺鼻的酸味,掩蓋了他身上的腐爛味道。

  他身後的人並不靠前。只是遠遠地看著,就像我在醫學院上解剖課的時候,老師在演示,而我們在遠處圍觀一樣。

  他點燃了圍在石板四周的火把,火把很多,足有十幾個,都點燃之後,簡直就像是醫院的無影燈。這時我看清楚了,這似乎是一個山洞。山洞很適合居住,乾燥,通風,而且很溫暖。

  這時又有幾個殭屍進來,他們端著一個炭火盆,那白衣人將刀放在火上,燒了燒,然後就將刀子按在了我的肚子上。哧地一聲,我的肚子傳來了灼熱的劇痛。我張開嘴尖叫了起來。他順勢將一塊白布團塞到了我的嘴裡。

  在我的肚子上割了幾刀之後,我痛得失去了知覺。但隨後他們就用冰水泡過的毛巾放在了我的頭上,把我冰得醒了過來。

  就這樣過了幾天,那個白衣人每天都送吃的給我。我害怕他殺我,於是我表現得很順從。

  他們井井有條地割肉,精心地執行種種工序,我懷疑自己成為了他們的某種實驗品,或者他們是想拿我來祭祀。因為每過幾天,他們就要從我的身上挖走一些肉,他們將肉放在火盆裡,一邊燒,喉嚨一邊嗚嚕嗚嚕地響,看表情像是在咬牙切齒地罵著什麼。

  每一天,我都在痛苦中盤算著怎麼才能自殺,每一刻,我都祈求自己儘快死去。但是他們將我照看得很好,仿佛很有經驗的樣子。

  一天,那白衣人又來了。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衝著其他人點了點頭,他們把我的雙手解開,然後遞給我一大碗肉,那是一種熬爛的肉,聞上去味道極其鮮美。

  很久以來一直在吃米粥,突然吃到肉,實在是難得的美味。吃著吃著,卻發現碗裡有塊肉像是螞蚱腿似的物體,再看其它還有如拇指般大小的蟲子頭,細看之下有點像馬蜂,我頓時就嘔吐了起來。

  那白衣人立即叫人把我按住,捏著我的嘴,強行把碗裡的這些東西全灌進我的嘴裡。

  幾天之後我終於被解除了捆綁,我感到身體已經幾乎復原了,於是開始琢磨伺機逃跑。因為他們明顯就是想將我餵肥了,再割肉烤著吃。

  他們每次離開的時候,都會用沉重的巨石把山洞口堵死。我試著推過巨石,結果這巨石紋絲不動,我猜它至少有一噸重,因為每次他們都是幾個人一起推,才能推動。

  我反覆觀察發現,只有一個時機是可以逃跑的,那就是他們來給我送飯的時候。那時他們為了省力氣,會將洞門大開著。只要我跑得足夠快。我就可以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逃出洞口。但是外面都是石頭,我光著腳,根本不可能跑很快,也不能跑多遠。

  於是,為了取得他們的信任,我每次都將那有蟲子的肉快速地吞下去,還裝出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同時為了讓他們放鬆警惕,我還要裝出傷口仍然很痛的樣子,讓他們認為我還是很虛弱無力。而實際上,我已經趁他們不在的時候,偷偷地開始鍛鍊身體,儲備體能了。

  我對他們的每一項安排,每一個眼神,都表現得極為順從。慢慢地,他們放鬆了對我的警惕。這時,我經常用手指著自己的腳,告訴他們我的腳很冷,需要鞋子。我盤算著,只要我一穿上鞋子,就可以立即飛奔出去了。

  終於有一天,他們經不住我的軟磨硬泡,拿來了我的鞋子。他們將鞋子丟給我,然後拿著溼布,蘸著一種帶有強烈刺激味道的草藥汁,擦洗我躺過的那塊巨石。那種刺鼻的酸味與那個白衣人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只有一個殭屍留在了門口,他在不停地來回踱步。

 我一邊慢慢地繫著鞋帶,一邊偷偷觀察洞口的情況,那個守在洞口的殭屍仍然再不停地來回踱步,大部分時間,他都擋在通往洞口的路線上。我故意放慢了穿鞋子的速度,等待著最後衝出洞口的時機的到來。

  那個殭屍往旁邊挪了挪,然後又踱步回來。來回三次之後,我已經充分了解了他踱步的頻率。只要我能在他離開洞口最遠的那一瞬間起跑,當我跑到洞口的時候,他就會與我叉開半步的距離,這半步的時機將決定我的生死。

  他又開始向另一邊踱步了,一步,兩步,三步,我深吸一口氣,狠狠地繫緊了我的鞋帶,兩腿用力地一蹬地,人整個就飛奔了起來。當我跑到那殭屍身邊的時候,他剛剛發現了我的行動,由於此刻他是背對著我的,想再回過身來伸手抓我已經來不及了。正如我的計算,我們只差半步的距離。

  當我躍出洞口的那一瞬間,我還回頭看了他一眼,我能看出在他那腐爛的臉上,所表現出的目瞪口呆的驚詫表情。我知道,他完全想不通,剛剛還在抱怨全身疼痛虛弱不堪的獵物,怎麼突然就變成了矯健的羚羊,一瞬間就已經飛奔到了洞外。

  我拼命地跑著,不時地回頭張望。洞口外是一條下坡的山路,我可以在下面看到那領頭的白衣人跑出了洞口,從肢體動作上可以看出他們的懊惱與焦急。

  沒命地奔跑,一刻都不敢停留,一直持續到了黃昏。我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傷口又開始痛起來了。當我想找一個背風的地方休息時,我又聽到了那種熟悉的腳步聲。我想爬起來逃走,但是再也沒有力氣了,我蜷縮著身體,躲在一塊石頭的後面,希望不要被發現。接著,我感到身體一陣痙攣,就昏了過去。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又躺在了那張石床上。衣服被剝了個精光。洞門大開,那個白衣人又出現了。他拿著一把刀,另外幾個人端來了火盆。我感覺這就像是一個永遠不會結束的噩夢,它不停地重複著,一遍,一遍,一遍,我墜入到痛苦的輪迴中,永遠也得不到解脫。我絕望地叫喊著,但是刀子還是插入了我的身體。

  刀子一次次地割破我的皮膚,我持續不斷地昏迷,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他們不再割我的肉,但仍然沒有將我鬆綁。每次見到他們我都會驚恐地尖叫,我開始見到幻覺,我見到了死去的父母,我見到了大學同學,他們已經做了醫生,開始了美好的人生……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拿出那種用來塗抹石床的植物汁液,均勻地塗抹在了我的身上,那種刺鼻的酸味讓我清醒了過來。然後他們將我鬆了綁,被他們從石床上抬了下來。我想這是要將我整個吃掉了吧?終於要結束了,我想。惟一讓我不滿的是那種刺鼻的植物汁液,難道他們喜歡這種味道的調料嗎?

  被他們抬著走,山路似乎無盡無休,不知道走了多久,我遠遠地看見了一團篝火,一群殭屍圍著那團篝火舞動著僵硬的身軀。我閉上眼睛等待著命運的安排。

  不一會兒,他們將我放了下來,示意讓我自己走。我明白他們是想將我燒死,而我虛弱的身體,根本無力逃脫。我自己走向了那團火,沒有絲毫猶豫。

  我已經去過我所喜歡的每個地方了,我曾擁有過普通人從沒有過的自由,這就夠了。

  當我邁步踏入火中的時候,他們急忙把我拖了回來。難道還有什麼儀式嗎?我只求你們快點,我這樣想。

  就在我等他們動手的時候,我赫然發現在殭屍群中竟有一個女孩,一個沒有腐爛的白淨女孩,她正衝著我笑。逃生的本能驅使我抓起她的手腕就跑。

  她卻死死地拽住我喊:「你幹嘛?」

  「逃命啊!」我喊道。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對我說:「別跑,你要感謝他們救了你一命。」

  我沒明白她的意思。她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對我說:「這些人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環視這群殭屍,他們神情木然地圍在篝火邊,目不轉睛地直視著我,卻並不像是對我有威脅的樣子,於是我走遠了幾步,與他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這些殭屍見了我的動作,都不出聲地笑了,我從他們的動作上,可以看出他們是在大笑,一個人甚至還笑掉了眼鏡。但奇怪地是,他們笑得如此厲害,卻全無一點聲息。後來那個掉了眼鏡的人,彎下腰撿起了眼鏡。那副眼鏡只剩下了一條腿,被他歪歪扭扭地戴在了那隻生滿膿瘡的耳朵上。

  我對女孩說:「他們割我的肉,你知道嗎?」

  「那是因為你被一種蟲子咬了。那種蟲子將卵生在你的身體裡,然後它們的幼蟲將從你身體裡面把你吃掉。他們挖出來的,是蟲卵。」

  「那強迫我吃的那種怪蟲子呢?」我問。

  她說:「那是成蟲,蟲卵的解毒功效不如成蟲。為了培育成年的蟲子給你解毒,他們不惜殺掉了自己惟一的一頭牛。」

  我不信,於是又走遠了幾步。但看他們沒有追過來的意思,我也就不再想逃。

  「那你是誰?」我問她。

  她說:「我是生物學家,來這裡探險考察的,我們探險隊的隊員都遇難了。我是他們救活的。我比你晚來了一個月。但是你半路跑了出去,又被蟲子咬了,所以治癒的時間反而比我晚。」

  「那為什麼他們不告訴我?」

  「因為他們不會說話,他們的聲帶被損壞了。很久以前他們是來援助這裡山村的軍醫。他們聽說了這裡的怪病之後,就自告奮勇地來了。結果他們都被那種蟲子咬了,於是相繼病倒,在這裡村民的救助下,靠吃烤蟲卵、煮成蟲解毒而勉強活了下來。但是由於蟲卵清理不徹底,身體就腐爛了。」

  「通過幾十年的摸索,他們已經找到了通過外科手術治癒這種病的方法,但是只對剛剛感染的人有效。」

  「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問,「為什麼你知道,而我不知道。」

  她的回答很簡單:「我問了。他們寫字告訴我的。你問了嗎?你沒問,你表現得很配合,所以他們以為你什麼都知道,誰知道你居然逃跑了。等再把你抓回來,你就不間斷地昏迷了。」

  我傻傻地呆了一陣,然後我問那些一直呆立不動的殭屍:「真的?」

  那些殭屍一個勁兒地點頭。

  我轉過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突然感到很尷尬。

  我說:「謝謝大家,救了我。」

  殭屍們也都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問:「我很感謝你們,我能替你們做些什麼嗎?」

  那些殭屍微笑著點了點頭。

  女孩說:「他們覺得你可以通過獻身,來感激他們。」

  我問:「什麼叫做獻身?」

  女孩淡然地一笑說:「把你烤熟吃掉。」

  我頓時冷汗就冒了出來。

  她壞笑著說:「我是在和你開玩笑,瞧你嚇得那慫樣。」

  周圍的殭屍們無聲地笑了起來。

  那個白衣殭屍在火邊脫下了裹在身上的白布。

  女孩說:「他們最怕不通風的環境,否則會加速身體的腐爛。但是為了給你一個無菌的外科環境,他們拿出了僅有的布料,為了你,他的身體已經完全腐爛了。他原先是一個手段高明的軍醫,是一個外科專家。」

  看到他那高度腐爛的身體,我竟有些哽咽。我問:「為什麼不走出去尋求幫助?」

  女孩說:「其實一開始,醫療隊只有一兩個軍醫感染。但是由於當時致病機理尚不明確,所以他們不敢回去。他們擔心是傳染病,害怕傳給健康的人。於是他們就一直呆在這裡,直到最後……直到所有人都感染了這種病。」

  聽了這話,我不禁感到震驚。如果是我,可能早就跑到北京了。因為那裡的醫療設備最先進,我才不會管這病是否會傳染給別人,只要我能活下來,哪裡會管別人的死活呢?

  像是看到了我疑惑的眼神,那軍醫咧著嘴笑了笑,他臉上的傷口受到擠壓,滴下了幾滴黃色的膿液。這無聲的笑包含了太多種意味,以至於使我第一次為上面的想法感到了羞恥。

  我問:「你們家裡人不知道嗎?為什麼不聯繫家人?」

  女孩說:「他們希望家裡人認為他們已經死了。至少那樣家裡人回憶起的,還是他們原先的面容。他們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轉過頭,看著那個外科醫生。他神情黯然。他們犧牲的不只是自己的身體,也是自己的前途,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整個人生。

我說:「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其實我也是學醫的,很有錢,可以組織醫療隊來這裡救你們。」

  那醫生渾濁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恐懼。他搖著頭。

  女孩說:「他只希望咱們能夠帶出信息給政府,告訴他們,派生化部隊過來,徹底消滅這種蟲子。」

  我問:「這種蟲子到底是什麼習性?」

  女孩答道:「這種蟲子的成蟲在地下生活,以哺乳動物為宿主。在靠近它的時候,你可以聽到清脆的關節聲,那是它們發動攻擊前的預兆。攻擊人時,它們會將蟲卵注射到真皮層,蟲卵會在皮下發育變成幼蟲,幼蟲會分泌毒素,使人腐爛。它們食用腐爛的肉,直至變為成蟲。一旦幼蟲發育到了分泌毒素的階段,即使將蟲子取出,也沒有用了。身體會一直腐爛下去……所以他們希望咱們可以將他們總結出的防治方法帶出去,告訴所有人,怎麼防治這種疾病。」

  這時幾個女軍醫拿著幾個籃子走了過來,他們都盤起腿坐在了篝火旁。我也學著他們的樣子,盤腿坐了下去。他們從籃子裡拿出了很多食物,用白布包裹著,遞給了我,同時那眼神像是在對我說:食物很乾淨,我們沒有碰過。

  我對他們說:「你們是我遇到過的,最純潔的人。」這句話如果處於其他情境下,你盡可以說我肉麻、虛偽。但那時,這句話卻是發自內心的。

  我們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直到深夜。

  深夜時,他們為了保證我的安全,又將我送回了山洞。那天夜裡,我躺在石床上輾轉難眠。我想,人最難看清的,就是自己。

  當初我選擇四處雲遊,並不是因為我恥於做收回扣的醫生,其實這只不過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這麼多年,我根本就看不清自己,如果有一種能夠透視到靈魂的鏡子,我就可以看到:其實我從骨子裡就缺乏一種叫做責任感的東西。這種生活看似瀟灑,然而卻使我已經失去了做人的靈魂。

  第二天,他們將筆記交給了我。我則拿出相機與他們合影留念,作為證據。然後我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將筆記整理了出來,發送到了網際網路上。

  他們將那種植物的汁液交給我們,並告訴我們每天都要塗抹一次,就可以有效防範蟲子的叮咬。隨後我與女孩踏上了徵程。而為我做手術的那個軍醫,一直把我們送到了山谷的入口處。

  在山谷的入口處,軍醫停下了腳步。我知道這就是要分別的時刻了,臨別時,我對那個軍醫說:「有一件事,一直困擾著我,我想只有你,才會給我一個正確的答案。」

  他含笑用眼神示意我讓我說下去。

  我說:「很多事情,以前我是並不相信的。就比如說如果之前有人告訴我,有的人可以為別人而犧牲自己,我是不肯相信的。但現在我見到了,我才肯相信。但是相信了,我卻並不敢去做。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微笑著搖搖頭。

  我說:「因為人們會認為我是傻瓜。」

  他聽了這話收起了笑容,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他用一隻鉛筆頭在上面寫了幾個字,然後將紙條交給了我。

  我看那字條,上面寫著這樣一句話:「這個世界就是傻瓜建成的。」

  看著他自豪的神情,我哽咽了,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壓住喉嚨的顫抖,對他說:「醫生,我一定會回來的。」

  他微笑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搖頭的含義,但我並沒有問。

  在女孩的催促下,我踏上了回去的路。當我們行進到有人的村莊時,聞訊趕來的生化部隊已經支起了很多帳篷,我們隨即被隔離起來。他們身穿防化服,頭戴防毒面具,身後背著空氣瓶。在這些大型軍用帳篷裡,他們組建了臨時的實驗室。這些軍醫們每天進進出出,為我們做了各項檢驗。觀察了很多天,在確定我們沒有攜帶任何病原體,身體十分健康之後,才將我們送回了原籍。

  一年之後,當我購置了全套的醫療設備,帶著由著名醫師領導的醫療隊返回那個殭屍村落的時候,他們已經不見了。我再也沒有得到他們的消息。有的人說軍隊的人把他們接走了,有的人說他們隱居起來了。我跑去軍隊問,也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但山區地面上遍布的彈坑使我確信,這裡的蟲子已經被徹底消滅了。

  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現在向你講述這個故事的人,正站在這個故事所發生的土地上。這已經是我第三次來這裡了。

  明天,如果再找不到他們,我就將帶著醫療隊離開這裡。明年的這個時候,我還會回來。我曾發誓,只要我還活著,只要我相信他們還生活在這裡,我就要每年都來。

  順便說一句,那個女孩,現在是我的妻子。我們現在正經營著一家醫院,醫院的一切盈利都被我用於拯救那些無錢治病的人。

  我辦公室的一面牆上,掛著那張鉛筆寫的字條:「這個世界就是傻瓜建成的。」擁有怎樣的人生,選擇權一直在我們自己手中,只是我們不願意承認罷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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