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動人

2023-11-07 15:52:07 2

天已經黑下來了。臨安城北一座寺院外，一個黑影時隱時現，沿著院牆轉了幾圈，「嗖」的一聲飛身躍上高高的院牆，在牆頭略一停頓，縱身跳進寺院。黑影彎腰沿牆根走了一段，看到一間亮燈的禪房，就快速地躲到一棵槐樹後面，緊緊地盯住那間禪房。房間裡的人好像有心事，不停地踱著步，身影在窗戶上晃來晃去。

黑影等了一會兒，見附近沒人，就悄悄地溜到窗下。屋裡的人仍在踱著步，不時傳出唉聲嘆氣的聲音。黑影繼續向門口挪去，輕輕一試，門沒關，不覺心中一喜，他慢慢地把門拉開一條縫，向屋裡看了看，趁屋裡人不注意，閃身跳了進來，躲在屏風後面偷眼觀望。裡屋的人一身朝服，臉色白潤，緊鎖著雙眉，邊踱步邊搖頭嘆息，好像沒什麼警覺。真是天助我也，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只見寒光一閃，黑影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繞過屏風就要衝向裡屋行刺……這時裡屋忽然響起了琴聲，刺客嚇了一跳，馬上又退了回來。

在這寂靜的夜裡，琴聲十分響亮清晰，那琴聲時高時低，時快時慢，忽而激越，忽而悠揚。一會兒聽起來像萬馬奔騰，殺聲震天，勢如破竹;一會兒聽起來像嘆息連連，悲悲切切，如泣如訴……

「這是誰呢？琴彈得這麼好！」刺客好像被琴聲感染了，不覺把刀放了下來。原來，這個刺客家住郾城，老爹是有名的彈琴藝人，能作曲彈唱，他也從小受到一些薰陶，喜歡彈琴聽曲。前年，老賊秦檜為討好金兀朮，把中原能歌善舞、彈琴作畫的藝人都抓了起來，送給金兀朮尋歡作樂。他爹非常痛恨秦檜，不願去為金兀朮效勞，抱琴跳水而死。他為了給爹報仇，自己跑到京城，闖進秦檜相府拼命，結果被抓進監牢，判了死刑。今天上午，秦檜讓人把他從死囚牢裡提出來，讓他到城外去刺殺一個奸細，說事成之後，不僅能免去死罪，還能得到獎賞。

「管他是誰呢，趁他專心彈琴，我一刀把他幹掉，也好回去交差！」刺客心一橫，剛要下手，琴聲卻突然停下。刺客一愣，刀差點掉到地上。只聽裡屋的人長嘆一聲:「唉！何時收復舊山河啊！」接著，那人吟誦起一首詩詞: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刺客只顧聽那人吟誦，還沒回過神來，琴聲又驟然響起。這曲調聽起來怎麼這麼熟悉呢？咦！這不是爹爹彈過的《送軍行》嗎？聽著這熟悉的曲調，刺客的眼前浮現出九年前的情景:那年，金兵佔據了郾城，金兀朮設宴慶功，把爹爹抓去彈琴助興，爹爹不從，當著金兀朮的面把琴摔碎。金兀朮氣急敗壞，把爹爹打得遍體鱗傷，關在營中。後來，嶽飛打到郾城，救出了老爹。老人家一高興，就譜寫了這首《送軍行》的琴曲，到處彈奏，歌頌嶽家軍抗金的業績。一天，嶽元帥親自來到家裡，老爹一見如故。嶽元帥請老爹教他彈《送軍行》……

刺客的心完全被琴聲帶走了，隨著琴聲一會兒感到歡欣鼓舞，一會兒又體驗著依依惜別，臉上淌著激動的淚水，竟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突然，「崩」的一聲，琴弦斷了，琴聲戛然而止。只聽屋內大喊一聲:「呔！外面是何方奸細，竟敢來此偷聽，還不快快進來受死！」

刺客一聽，手中的刀「噹啷」一聲掉到地上，急忙從屏風後面鑽了出來，來到裡屋，「撲通」跪倒在地:「小的該死……敢問您是否就是嶽飛嶽元帥？」「正是。你是何人？」「嶽元帥，我對不起您！」

刺客便把秦檜如何讓他行刺之事細說了一遍。嶽飛聽罷，不由怒火中燒。刺客又問:「嶽元帥，您不在前方殺敵，為何來到這裡？」

原來，嶽飛正率領嶽家軍在前方抗擊金兵，嶽家軍連連取勝，已經打到了朱仙鎮。可是奸相秦檜卻讓高宗連下十二道金牌調嶽飛回京，並讓嶽飛在臨安城外候旨，想把他殺死在寺院裡。

這時，嶽飛拉起刺客，感謝他的救命之恩，還給了他一些銀兩，讓他快去逃命。刺客非常感動，給嶽飛磕了一個頭:「嶽元帥，多多保重。」說罷，後退著走出禪房，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