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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往昔崢嶸歲月文字(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2023-07-24 04:07:06 1

呂有禮

編者按:"八一"軍旗鮮血染紅。我們這些部隊子弟成長在軍旗下,我們象對待母親一樣依戀和仰望著軍旗!每當聽聞軍歌嘹亮,就喚醒我們心中的號角!使我們想起老一輩的革命英雄史詩和我們革命後代傳承的責任,我們父輩用生命和鮮血染紅了軍旗,需要我們世代捍衛鮮紅的顏色。"八一"軍旗,我們黨的柱石與國家安全的象徵。我們向"八一"軍旗致以崇高的軍禮,守衛著它永遠高高飄揚[合十][合十][合十]今天趙毅轉來呂伯霖大哥提供的他的父親呂老的《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的回憶文章。我看了很受教育,感慨萬千!

趙毅寫到:幾年來,我反覆讀了好幾遍呂叔叔的回憶文章。也從中看到了我們父輩們的一路艱辛。他們戰天鬥地,革命加拼命的一種精神,值得我們永遠的學習。任何時候都勇往直前,在困難面前絕對不低頭,總是會克服困難而不會困難嚇到。真的,他們這一代之所以能創造出一個又一個的人間奇蹟,絕非偶然。他們這代人才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優秀兒女。是我們中華民族的脊梁。

現在,我把呂老的回憶文章分享出來,以此做為八一軍旗下部隊子弟紅色文化的傳承[拳頭][拳頭][拳頭][勝利][勝利][勝利]

呂有禮在1955年

呂有禮榮獲抗戰七十周年紀念章

留校任教合影

毛主席接見學員畢業合影

序言1.十六年的艱難歲月2.艱苦的八年抗日戰爭3.四年解放戰爭進軍華中華南4.廿年的教學生活5.一年多的四清運動6.在文化大革命中7.十年的軍事科研生活8.離休後的生活片段後記

歷史是一條長河。人的一生在整個歷史長河中,僅僅是一霎那而已。人生又是一個圓,從哪裡開始,再回到哪裡結束。每個人的一生都有許多難忘的往事。回憶起往事,感情的潮水象敞開了的閘門,久久難以抑制,一幕幕如火如荼的場面顯現在眼前。許多事情就象發生在昨天、前天。

每個人都生長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因而其經歷都緊密地與這段歷史交織在一起,並在其中扮演一定的角色。我的一生是既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一生。所謂平凡,是說我的一生是平平庸庸的一生,我沒有使人驚心動魄的傳奇和事跡;所謂不平凡,是指我所處的時代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巨大變化的時代。這種巨大變化,無疑使我親臨其境、置身其中,且是其中的一個普通的群眾演員。人孰無過,一生功過,任人評說。下面用五言錄概括我的一生。歲次甲子年,出生人世間,生長舊農村,備嘗艱辛難。小學讀六年,成績總列前,泉河考第三,家貧棄學還。抗日戰正酣,入黨把軍參,轉戰沂蒙山,北鬥指航線。環境堪艱苦,糠菜充飢腹,薄衣禦寒冷,赤腳走泥丸。夜行一百四,少有徹夜眠,病重無藥醫,生死靠自然。蔣匪挑內戰,萊蕪孟良酣,戰略反攻日,自魯戰中原。步行四千裡,進抵豫鄂邊,鄭州開封克,又抵蘇豫皖。淮海戰役後,移師指武漢,衡寶戰役勝,揮戈粵桂線。五二移羊城,駐軍珠江岸,自始補文化,畢業高中班。五三就學京,軍院本科班,蘇聯顧問教,軍政業務全。為得好成績,春節不回還,國家考試畢,五門百分全。畢業留任教,曾教越南班,教學十八載,教學堪忠誠。五子生京都,範平心血嘔,勞怨患頑症,誰解其中情。文革受衝擊,難言肺腹痛,是非終有定,不言理自明。六九從科研,遇境崢嶸稠,未老先離休,難言其中味。一生兩袖清,從不求於人,任勞又任怨,無官一身輕。人孰能無過,功過任人說,人貴有自明,忠厚是美德。五子均成業,能慰我心靈,知足會常樂,能忍定安寧。吾之一生矣,問心無愧也,只要會糊塗,終生定靜寧。吾已過古稀,耳聰且目明,記憶尚清新,健步似疾飛。生死有定律,誰主我沉浮,出生汶河岸,死葬雲臺邊。奉勸吾五子,繼承餘未志,和者誠可貴,前嫌盡拋棄。1.十六年的艱難歲月我生於一九二四年五月十日(農曆四月七日)。我的家鄉當時是山東省萊蕪縣汶南區(第三區)雲風鄉呂家樓村。現在是萊蕪市牛泉鎮呂家樓村。我出生時,家中有祖父母、父母親、叔父、哥哥、姐姐,連我共八口人。之後,我母親又相繼生下四個弟弟和三個妹妹。其中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幼年夭折。我的高祖呂中恩,清末官至軍級七品。曾祖呂純寬,可能在我記事前他已亡故,所以我對他沒有任何印象。祖父呂密恆,一生務農,為人忠厚,約在一九三六年左右因急病去世。祖母張氏,娘家是綠凡崖村。祖母很疼愛我,自幼我跟她生活,可說是形影不離,對我的照顧無微不至。因我小時長得好看,他給我起名叫樣發。小時土匪到處搶劫,祖母在土匪來時什麼也不顧及,只抱著我到山溝裡躲藏。小時我患夜盲症,祖母到處找雞肝來給我吃,終將此病治好。一九七一年七月祖母病故,享年九十歲。父親呂樹芬,生於一九零二年農曆十二月二十日,病故於一九八零年一月。父親一生務農,曾當長工十八年之久。他忠厚老實,農事極通,待人誠懇,謙虛謹慎,是真正的好人。母親亓氏,一八九八年農曆十二月七日生。一九六零年二月廿九日病故,土葬南林壽墳中。父親病故後火化與母親同葬壽墳中。母親一生勤勞,對長輩恭敬有加,對晚輩愛護備至。母親很有主見,也很堅強,從不向困難低頭。我們小時家中極端困難,吃了早上沒晚上。有人勸母親去討飯,母親說「凍死迎風站,餓死不出聲」。母親的堅強對我有重大影響,從小我立志學母親的樣子,不向困難低頭,不屈從別人。為紀念父母的一生,我在父母墓前立一石碑,並書刻祭文以悼念雙親。若雙親在天有靈,也該感到欣慰了。大哥呂有忠,自幼務農,曾受僱當長工數年。一九三八年入黨並任支部委員。一九四二年任呂家樓村第二任我黨秘密支部書記。直至一九四七年二月因病去世。

三弟呂有廉,四弟呂有謙,均一生務農。三弟曾任村民兵連長多年。萊蕪戰役時曾參戰,因槍管炸裂,失去半截手指。並隨新四軍野戰醫院治療多日,在行軍中與我相遇。據說我剛出生時,家境雖貧困但尚能勉強維持。隨著弟妹的增多,生活逐漸困難起來。不得不靠父親當長工和外祖父家的有限接濟維生。不久父親和叔父分家,由於我們這一支人口多,生活更加困難。分家時父親只分了一袋穀子、兩雙筷子和兩個碗。另外還有七間草房。當時的困難可想而知。至今我還記得當時分家時的難堪場面,父母的悲痛,我們兄弟姐妹的無奈。父親先後在地主家當了十八年長工。大哥十幾歲也當長工。三弟十二歲就給人家當長工,只能得到半個人的工錢,當時叫「半拉子」工。我記事時,我外祖父家比較富有,僱有長工,牛馬齊全,僱人牧一群羊。外祖父亓正仁。舅父亓海關字岱峰,據說年輕時當過團丁,並在一家叫「信誠」字號的店鋪中當掌柜的。在我們家鄉一帶很有名望,穿著是水青褲馬褂子皮底鞋洋襪子。到我們家來騎著嶄新的自行車,這在當時的舊農村是絕無僅有的。來到我們村時,一些富有人家都恭維他,他到哪裡跟到哪裡。但他年輕時就吸毒。據說,我母親四五歲、舅父兩歲時即失去母親,她倆是嬸母養大的。但我外祖父當時二十幾歲,為了一雙兒女終身不再續娶,在當時成為佳談。那時,我家遇到困難,有時外祖父家就派人送來少量糧食。我之所以能入學讀書,部分也靠他們的接濟。待夏季和冬季來臨時,我母親就帶上我們到她娘家去換季----即換單衣和棉衣。天有不測之風雲。在我十歲左右時,「信誠」商號發生所謂出假鈔票的問題,被蒙冤關監獄三年。他家中把好地賣掉贖了出來,家境從此破落,這對我們來說是個極大的衝擊。舅父出獄後,又在萊蕪城東關做生意。不知他又違犯當時國民黨的哪條法律,又欲逮捕他。他下決心逃到了當時的綏遠省,即現在的內蒙古烏拉特前旗。這時他家中只剩下年邁的外祖父和年幼的大表弟。小表弟和舅母相繼去世。無奈,一九四二年外祖父和大表弟也投奔到綏遠去和舅舅團聚。據以後所知,舅舅參加了傅作義在綏遠的部隊,並屯墾河套地區。一九四九年他隨傅作義綏遠部隊起義,並在綏遠軍區任職。以後長期任某陶瓷廠的採購員。六十年代初,他還到北京我處住了幾天,藉機回過一次山東家鄉。文化大革命中,他被錯誤地劃入所謂「內蒙古人民黨」的冤假錯案,經不起折磨而自殺。之後,大表弟寄來舅舅的復員證明,要求幫舅舅平反。我因路遠無能為力,大表弟不再與我聯繫。據說大表弟在內蒙有一大家人家。我七歲入學。在我們家當時我是唯一上學的人。但這個書讀得實在不易。好在我自小就受到祖母的寵愛,她視我為掌上明珠,我吃睡都跟著她,她對其他兄妹不屑一顧。她認為我長得好看,還給起了個美名,叫「樣發」。那時土匪(山東稱光棍)十分猖獗。遇有土匪來搶劫財物時,祖母什麼財物都不顧,背起我就往山溝裡跑。有一次,我突然得了夜盲症,晚上吃飯時,奶奶遞食物給我,我用雙手去摸。自此奶奶坐立不安,到處找偏方。全村只要有殺雞的,奶奶都去求人家討要雞肝煮熟給我吃。功夫不負有心人,就靠這個辦法把我的夜盲症治好了,至今從未再發生過這種病症。至今我仍然十分想念我的祖母。我上學時,挨餓是常有的事。有時中午放學後我不回家,在學校用一碗涼水充飢,下午仍刻苦學習,因回家也只能難為母親。那時我的抱負是:好好學知識,將來當個小學教員,以此來改變家庭的經濟狀況。就是這個最低的抱負也因日寇侵華而未能實現。每年放暑假,我都利用時間賺錢交學費。盛夏天剛剛亮,我就拿著一個菜窩窩頭,提一壺涼水,上山給人家掐花椒。一刻不停地掐到天黑,按重量給錢後才趕回家。我還利用暑假在河裡淘沙金。有一次掏了七天沙金,到李條莊集上賣掉,買回七斤高粱。十二歲那年,我隻身到八裡溝煤礦挑回四十斤碳,得到兩毛工錢。若是現在放在八裡路以外的地方二十元錢,也不會有人去取。為了生活,我母親和姐姐做豆腐,為的是用豆渣餬口。大哥學著打火燒(餅)。我每天早上天不明就起來挑著幾十斤豆腐,在鄰村敲著梆子叫賣,趕回來吃點早飯再去上學。下午放學後我又是照樣先去賣豆腐,天大黑了才趕回來吃點晚飯。至今我回到農村看見敲著梆子賣豆腐的人,就強烈地想起少年時的我,我十分同情他們。這些人也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為之。我的父母是十分堅強而又特別善良純樸的人。母親的為人實屬難得,她特別地堅強,又特別地能吃苦。她常對我們說:「人窮要窮個志氣,凍死迎風站,餓死不出聲,人窮志不短......」。她的這些話對我的一生影響特別大。我每時每克都想著她的這些話,並努力去實踐它。有一年春荒,幾天來全家人吃不上頓飽飯,有人勸母親領著孩子去討飯,母親堅決不允,寧肯餓死也不要飯。母親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偉大的母親你該含笑九泉了,我們已徹底擺脫了那種挨餓的悲慘局面。母親亓氏,從小沒有自己的名字,只是在五十年代在北京協和醫院治病時才臨時取名亓海梅。母親一個字也不識,但她能悟出許多帶哲理性想法。如她常說:做人要站得直立,坐得正當;男孩女孩都是娘身上的一塊肉,十個指頭咬咬都一樣疼;不做好事的人,沒有個好歸頭;為人要行好,總有好來報;......。儘管奶奶年輕時對母親不好,母親卻始終對公婆侍奉孝敬。母親特別能忍耐,也特別賢惠。有一年荒年不收,春天全家顆糧沒有。有一天大哥扛來一捆楊樹枝葉,要母親摘取做窩窩頭吃,但母親依在牆角一動不動。原來她好幾天不進一滴食物,兩眼發黑什麼也看不見了。大哥含淚到村西頭呂憲修家賒回四個燒餅,母親分成八塊分給我們八個人吃,我們八口人為此抱頭大哭一場。又有一個晚上,母親說,明早一點吃的也沒有。當晚我和三弟包了人家一畝地鋤草活,利用月亮的光亮除了一宿。天明人家查驗後給了四斤高粱,全家人才喝了一頓糊糊。類似這種情況還有很多。我不到十二歲,在本村小學畢業。我獨身一人到「西汶南」小學報考泉河寺高小。雖無任何援助,我考取為正取第三。父親母親對此又喜又憂。喜的是考取了,成績還不錯;憂的是負擔不起。這時外祖父家已基本衰落,無力再支持我讀書。我理解父母,主動提出不去高小讀書,把名額讓給了別人,母親為此大哭一場。在此情況下,我又回到本村小學續讀了兩年。因無課本,老師教我們讀古文念四書。那時只知背誦,不解其意;但對後來讀譯文言文打下了一定的基礎。我在呂家樓小學讀書六年,共經歷了四個老師,即呂有年、呂樹濟、任若舟、呂有朋。其中任若舟水平最高,他是曲阜師範專科學校的畢業生。所謂科班出身,既懂心理學,也講究教學方法。又加和我們村有親戚關係,深受家長和學生的愛戴。呂有年則不然。呂家樓村小學,設在呂家祠堂裡。五間北屋,六間東西屋。有較好的大門和影壁牆,院子裡有用碎石砌成的中國地圖。六十多年過去了,目前呂家樓小學已面目全非;但總體來說還不如以前雄偉壯觀。我有意改變這種情況,但心有餘而力不足。七七事變打破我的繼續求學夢。一九三七年冬,天氣十分嚴寒。我和幾個小夥伴在尖頂山頂上拾柴禾,居高臨下向魯西鎮和聖井村一帶望去,只見塵土滾滾,汽車一輛接一輛沿土公路向新泰縣方向駛去。至此,我們幼小的心靈中才知道日寇已於十二月底侵佔濟南。國民黨駐山東的幾十萬部隊一槍未發不戰而逃。國民黨山東省政府主席兼山東部隊司令韓復渠也早已逃之夭夭。據說已逃到徐州一帶。在此嚴重關頭,我黨山東地下省委在徂徠山發動武裝起義。不久日寇侵佔萊蕪縣城。從此山東各地開始了我黨領導下的敵後武裝抗日鬥爭。群情高漲,到處是抗日的怒吼、殺敵的戰場。

徂徠山起義後,駐紮在我家鄉的是八路軍山東縱隊四支隊一大隊。大隊長是老紅軍吳瑞林。我們村的許多人參加了該大隊的四中隊。在大路上你可以經常看到穿著新綠色軍裝的軍人來來往往(解放後吳瑞林曾任海軍常務副司令)。農村的各抗日群眾組織紛紛成立。我們村也相繼成立了農救會、青救會、婦救會、少先隊(簡稱各救會)。我被選為村少先隊指導員,組織少先隊員站崗、放哨、查路條以及其它一些力所能及的抗日活動。如給部隊送水、送飯,為過路部隊號房子、收集鋪草、打掃衛生等等。我十分羨慕穿綠軍裝的軍人,也多次向他們表示參軍的願望。得到的回答是:你還太小,長大了再說。我也十分仰慕身掛背包不時出現在群眾大會上的地方工作人員。我多麼希望和他們那樣出現在群眾大會上。我曾多次模仿他們在少先隊員大會上發表講話,鍛鍊我的演講能力,受到少先隊員和工作人員的好評。從此開始,我學會了一些種地的本領。如翻地、下種、澆水、鋤草、收割等。我還繼續幫助家裡賣豆腐、賣燒餅、拾柴禾、掃落葉、拾狗糞等。從一九三八年初開始,我的家鄉成了抗日根據地。日寇為摧毀我抗日根據地、消滅我抗日軍民,不斷夥同魯西一帶的紅旗會(亦稱紅槍會)掃蕩我的家鄉一帶。闔家露宿在冰冷的山溝裡、吃不上飯、何不上水,時常有的事。我的五弟就出生在山溝裡,故起乳名為「跑子」,意思是他在逃難奔跑中出生的。為防備日寇的搜查,盡力保證全家人的安全,我父親和大哥在我們住房的牆角挖了一個深洞,又從洞口底部向房底水平延伸。鋪上穀草,足能掩藏十人左右。洞口放一個大缸,牆角留下通氣口,鬼子來時人鑽進去,留下一人將大缸內盛滿雜物將洞口蓋好。有一天晚上接到情報,日寇和漢奸們第二天要出動掃蕩我的家鄉一帶。全村人緊急動員,空舍清野,各奔東西,去尋找認為安全的地方。因我家有了地洞,沒往外逃避。太陽剛剛露出東山的時節,日本人和漢奸們進了村莊。母親掀開洞口的大缸對我們說:「你們都鑽進去,小的不要哭不要叫,大人不要大聲咳嗽,不要大聲說話。我一個人撐著,就是把我打死,你們也不要出聲......」。對母親的堅強,為全家人的安全不惜自己的一切、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的氣概,從內心裡佩服她。我們依次進了洞裡,母親用大缸把洞口蓋好,一個人坐在炕沿上。不大一會,日寇和漢奸猛烈地敲開了大門,手持刺刀,在翻譯的指引下審問我的母親,怒吼地問道:「你家的人那裡去了?」。母親從容地回答:「俺家就兩口人,老爺們到坡裡種地去了」。日本人不相信,一再追問,母親從不反口。日本人和漢奸用槍託子向母親的背上兇狠地擊打,母親一聲不吭。日本人和漢奸無奈,又狠狠把母親擊打一頓離去。我們八九口人在洞內聽得一清二楚,屏住呼吸,心痛如刀割。內心在想,可憐的母親,母親你是世上最好的母親。我們八九口人出洞口後,見母親遍體鱗傷,背上青一塊紫一塊,全家人報頭痛哭一場。不久,日寇和漢奸又來掃蕩。全家人認為藏在洞裡不是個辦法,若被敵人發現,全家人生命難保,不如和別人家一樣,到山溝裡躲藏。頭天晚上全家人扶老攜幼,到西山(即雲臺山)東麓的南溝裡圍坐在一起。幾條破棉被覆蓋在下身,好不容易熬到天明。順著黎明的光線向東西兩山望去,山頂山坡都是一片黃橙橙的日本人和漢奸隊。這時我認為日本人在山上,山下可能好些。我抱起三妹向山下跑去。我特別喜歡我的三妹妹,她長相好看,聰明伶俐。日本人一來什麼東西可以不要,只要三妹安全我什麼也不顧。我抱著三妹向山下跑去,四弟有謙挎著個小提籃緊跟我後面。當跑到李家林地中央時,發現北面的石堰上站著兩個日本人。日本人招手要我靠近他們,四弟趁機溜跑。當我抱著三妹走到石堰跟上,一抬頭看不見日本人,我順勢跑下堰去,順堰跟向南跑去。當我跑到地南頭時,日本人給我一槍,幸未打中。我奔命把三妹遞上一道石堰,我再趴上一道石堰,一直爬到南山頭中間向南山東坡跑去。忽然發現呂有德被日本人打傷,鮮血直流。我奔命呼喊救人,才有人把他背到了野蘭峪。

就在這天早上,積家莊的張同道被日本人擊斃在河西的水井邊,並將其屍體投入井內。我們村一個外號叫黑豆墩的人(因其黑麻子而得名),也被日本人擊斃在河西的田野裡。據事後有人統計,這一天日本人在掃蕩中,我們這條南北不過十多裡的山峪裡,共有一百零七人死在日本人的屠刀下。壓力越大,反抗越猛。我們家鄉這一帶,大家同仇敵愾。少先隊站崗放哨查漢奸,婦女碾糧攤煎餅並做布鞋供應八路軍,年輕人踴躍參軍上前線。村裡成立民兵隊,鄉裡成立鄉小隊,區裡成立區中隊,縣裡有縣大隊,到處是抗日的怒吼與殺敵的戰場。由於我積極參加抗日活動,村支部準備發展我入黨。據以後了解,呂家樓村自一九三八年起就建有黨的秘密支部。呂慶嶺、呂忠、呂逢庚、呂辛德等人,是呂家樓的早期黨員之一。呂慶嶺為第一任秘密黨支部書記。那時黨支部的範圍包括張積莊及澇坡村等。一九四零年春夏之交,我和呂有仁(後化名呂東魯)在西山的地裡幹活。休息時間他和我談起對共產黨的認識。我說共產黨堅決打日本,這和韓復渠的國民黨軍隊一槍不發只管逃跑好得多,但蔣介石的國民黨還是「正統」。他耐心地向我解釋國民黨反動派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的錯誤政策。我聽了以後覺得挺有道理。以後只要有空,他就找我談話。大概在四零年秋夏之交,我被吸收為中國共產黨青年黨員。那年我十六歲,不能享受正式黨員的待遇。我的介紹人是呂有仁(呂東魯)、呂俊德(呂英傑),小組長是呂樹端(小名叫葉子)。那時黨員之間不能發生橫的關係,只知道自己的小組長。呂慶嶺是支部書記還是以後才知道的。其實,我大哥呂有忠是共產黨員,還是黨支部領導人之一,我早就知道。在這之前,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大哥有忠爬到屋頂上,從石簷下取出一本小冊子。因他不識字,叫我念給他聽,原來是本黨員教材。他說他是黨員,又是支部領導人之一,這是絕對秘密,就連自己爺娘也不能說。我幫他堅守秘密,從教材中我也受到很大啟發,懂得了一些黨的基本知識。一九四一年的一月十日我參加了八路軍,這是後話(我的軍齡自入黨之日算起)。日本人的摧殘,加上天旱不收,農民生活極端困難,餓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所有可以吃的東西都吃光了,就連榆樹皮也剝個精光。但人們的抗日熱情不減。在這段時間,我幾次餓得爬不起來。到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地步。我有時支撐著爬到東山後去挖漆漆菜。青楊樹上的一片樹葉我也不放過它,爬上去折下來充飢。一九四二年底,我已參軍兩年。我的家鄉遭受了一場巨大災難。一九四二年底,日本人完全蠶食我家附近所有地區,在八裡溝、聖井、綠凡崖、李條莊等地安設了據點。到處清剿,到處抓壯丁要糧,人們苦不堪言。人們無糧吃無衣穿,扶老攜幼四處逃荒求生。更為嚴重的是,當時我新埔縣委中出現了叛徒,把全縣的黨員名單都交給了敵人。敵人印好「自首書」,挨門挨戶逼迫黨員在「自首書」上畫押。在極端困難和與組織失去聯繫下,處於無奈,幾乎所有黨員都在「自首書」上畫了押。呂家樓村只有支書呂慶嶺一人事前跑到了泰、泗、寧地區倖免。一片白色恐怖,民不聊生,呂家樓一帶處於最黑暗的時期。人們惶惶不可終日,無心種田,天災日禍。不少人家四處逃荒求生,不少人餓死在街頭。日本人到處抓勞工,個別人為了幾個臭錢為日寇效勞收買農民給日本人當勞工。呂家樓就有一個人為此被處決,救下了許多無辜的老百姓。在極困難的條件下,呂家樓村在有關上級部門的領導下,又重建了黨的秘密支部。呂有忠、呂有福、呂辛德、呂逢庚等就是第一批重新入黨者之一。呂有忠任書記,成為呂家樓有黨的歷史以來第二任秘密黨支部書記。直到一九四七年初他病故為止。說到大哥呂有忠的死,我要多說幾句。日寇蠶食後,我家父母大嫂三弟四弟五弟二妹四妹一家八口逃荒到了沂蒙山區。家中只留大哥一人。因他是支部書記,又加少量的土地也需要人耕種,他當然地被留了下來。他不畏艱險,領導全村人民的對日鬥爭,他是個忠誠堅定的共產黨員。他不負組織和村民的希望,一直到抗戰勝利,工作頗有成績,呂家樓的黨組織也未受到破壞。抗戰勝利後的第二年,即一九四六年,呂家樓發生了一件所謂「救濟糧」事件。即民主政府撥呂家樓村一批軍屬救濟糧,支部根據各軍屬的具體情況和困難程度做了比較合理的分配。有幾家較富有的軍屬,在呂樹X、呂慎X的策劃下,糾集了其他三四個不明真相的軍屬,背上軍屬牌子到區裡控告,說救濟糧分配不公。那時黨支部還不公開,支書一般以村指導員的身份開展工作。他們糾集某些不明真相的人,大肆誣陷呂有忠,大會批小會鬥。致使有忠幽悶成疾不治而死。這是另一種形式的迫害,迫害他的人大都已死去,目前只有一人還活在呂家樓村。事情並未到此為止。顛倒黑白的文化大革命後,我回到呂家樓村。當問到當時的村支書關於有忠的情況時,給我一張事先寫好的紙條,上書:「呂有忠死時不系黨員故不做結論」。我當時十分驚愕,一個當了七年村黨支部書記的人,結論竟不是黨員。支書說,他不了解情況。第二天我到了萊蕪縣委組織部查對此事。經查證,組織部的同志說,他不是黨員怎麼能當七年的支部書記。我回到西安後,接到村支部一封信,證明呂有忠是黨員,是自四二年至四七年當了七年支部書記的黨員。歷史就是歷史,不管什麼原因,那種對待一個老黨員的做法是不負責的表現。也說明他們不了解呂家樓村黨的歷史。呂有忠死於一九四七年二月萊蕪戰役正進行期間。那時家庭困難,他連一口薄棺材也沒享受到,用一張木床子蓋上一張草蓆埋葬了他。至今令我十分遺憾。我也曾埋怨過我的父母,經父母解釋,我也理解當時的處境。大哥有忠結婚後沒有子女。大嫂在大哥死後不久即被娘家強迫改嫁,嫁給了巒峪村一個貧僱農主席。此人在開貧僱大會時,被國民黨包圍用槍打死。這時大嫂又想回到我們家,因為改嫁本不是她的自願。儘管他與我母親關係很好,我母親認為「壺裡無酒難留客」,回來不是更揪我的心,未允。之後他又嫁到土樓村。她是個好人,我始終想見她一面,直到一九九八年農曆的三月三日呂家樓村辦廟會,才派人請他來到我們家見了一面。我送他兩米半料子,總算了卻了我的一個心願。還在五十年代,那時我在北京,母親瞞著我給大哥找了一門陰親同葬。事後我知道後已成事實,也無意再責怪母親,因為這對病中的母親來說也許是一種安慰。大哥去世五十餘年,他死時才二十七歲。為證明他是黨員並任支書,我以弟妹的名義給他立了一塊小石碑,上書:「長兄有忠之墓」,「一九三八年入黨,自一九四二年起任支書直至一九四七年病故」。這也算給他正名吧。大哥,你在九泉之下,可以含笑九泉了。歷史總是歷史,誰想抹殺都不可能。人們,特別是呂家樓村一些上了年紀的人,都不會忘記你的。說道這裡,我認為呂家樓村應該有一部村史,不知我生前能看到否?看來難度極大。一是無人熱心此事;二是時過境遷。年輕人根本不知道這段歷史,這是一個悲劇。有的人個人還寫自轉呢?像有的年輕人。何況一個村呢?可嘆!

2.艱苦的八年抗日戰爭由於環境日益惡化,我在村裡公開進行抗日活動已無人不知,繼續留在村裡已不可能。一九四一年一月十日(根據後政的批示,我的軍齡從四零年入黨時算起),在呂九恆的帶領下,我、呂有約、呂慎常、呂憲祥四人到萊蕪縣北部山區參軍(即現在的大王莊鎮富家莊村)。我是避著奶奶父母和全家人偷偷參軍的。要是讓奶奶知道,她死活也不會讓我走的。一天深夜我趁夜深人靜之時,悄悄開了大門溜走的。我身著棉衣棉褲,外套一件不新不舊的淺藍色長袍,頭帶紅疙瘩的帽殼(山東人當時叫帽墊),活像一個走親戚的學生。天亮後走到嘶馬河,這裡是敵偽據點,這才發現我穿的長袍前身有幾滴墨水漬。漬。心想叫日本人發現以為我讀過書上過學怎麼辦。當大模大樣走到日偽崗哨受檢查時,竟沒有被發現。這才一塊石頭落了地。當晚我們住在儀豐村我地下工作者家裡。呂九恆是我四支隊的老情報交通員,關係多地形熟且頗有辦法。第二天來到駐富家莊的我山東縱隊四支隊司令部。我被分配在二科,即情報科;他們三人被分配在偵察連。二科僅有我們三人,科長林村(系新泰人),參謀亓資宜(系李條莊人,在家叫亓德恆)。我既是通信員又是文書,做些情報的整理工作。那時幾乎天天晚上行軍。那時年小體弱,身上還要背背包、望遠鏡、地圖袋等,行軍起來十分吃力。有時一宿要走百裡路。林科長有一匹東洋花斑大馬,有時行軍中累的時候,他也讓我騎上一程。那時沒有經驗,不行軍時也不斷有緊急集合。有一次緊急集合前,林科長將一些衣物放在房東的房子裡,我很納悶。事後才知道這是演練不是真行軍,這時我也學會了如法炮製。過了一段時間,叫我跟偵察連的老兵出去學習偵察技能。記得在攻打章丘南部文祖鎮前,我跟著去學著偵察地形地貌。常住的村莊有:富家莊、東風爐、西風爐、南來宮、北欒宮、黑龍潭等。不久開始精兵簡政,老弱殘疾年少體力不支的要動員回家。因我是黨員,聽到這一消息後,先發制人,一口氣跑到政治部組織科找譚科長,哭訴我不願回鄉的理由。他很同情我,當場表示我不在精簡之列,我一步三跳高興地回到二科。那時我太天真了,也太幼稚了。這時支隊政委王一平調沂蒙山區工作,我們七八十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跟著他,說是到南沂蒙入學深造,開始了行軍。經過半個月的日夜行軍,過碉堡過封鎖線來到沂南縣的崖子村。在一片楊樹林裡,王政委對我們講話,大意是:把你們這夥小青年帶到南沂蒙來,本想送你們到青年學校學習深造,因為你們都是有點文化的人。可是到了這裡山東縱隊後勤部非留下你們不可,說山東縱隊兵工總廠急需要一部分有文化的年輕人;所以只好把你們留下......。我一聽腦子像炸了一樣。他講完話後和警衛員騎上馬就想走,我趁勢跑上去,拉住他的騎馬的尾巴,死活不讓他走。他跳下馬來對我做說服工作,不管他好說歹說我根本聽不下去。他騎上馬,叫警衛員拉住我,溜之大吉了。他上面說的那番話是真是假至今我也不清楚,就是知道又何用呢?無奈,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只好和大家一起到了兵工總廠。我被分配到刺刀分廠,對外稱三分會。開始住在崖子村,因靠近大路不便保密,不久便遷到孟良崮東麓北書堂子村。刺刀分廠廠長是張聖真;指導員是李道泉(山東廣饒一帶人),是個中學生。他待我很好,也很重用我。不久由他介紹參加了黨內最保密的組織----「鋤奸網員」。對日戰爭是民族解放戰爭,保衛部門的首要任務是根除內部的漢奸。鋤奸網員不能發生橫的關係。我直屬李指導員領導,別人誰是網員一概不知。但也能看出個十之八九。主要是密切注意內部動向,有無不利抗戰的言行,有無臨陣脫逃徵象,有無想開小差的動向,更重要的是查清內部有無隱藏的漢奸。一九四二年我調入二分會時,仍為網員。隊長是邊仲(萊蕪邊家王許村人,在家名叫邊振讓),小隊長是邊XX(萊蕪人)。一九四一年冬,在日寇掃蕩期間,發現許恕紹等三人有異常言行,李指導員指示我密切注意他們的動向。我們四人住在同一間房子裡,第二天早上發現他們三人開了小差,但幸好三支槍沒帶走。我急忙向指導員做了匯報,他並未批評我。直到一九四三年為開展群眾性的鋤奸運動,此組織才取消。無獨有偶,抗戰勝利後,我們進軍到萊蕪,在送公糧的民工隊伍中,我發現了許恕紹,自然談到他開小差的問題。他說四一年冬之所以開小差,主要是吃不了苦,無其它政治動機,回家後也沒做過不利於抗戰的事情,我僅一笑了之。在三分會我被分配在搶工組。即將毛坯刺刀片搶平打光。後又調我當文書和青年隊長(那時叫朱德青年隊,設專職隊長)。一九四一年初冬,根據上級的指示,為準備反掃蕩,我們刺刀廠搬遷到蒙山附近的上郎、下郎、佛柱、梭莊一帶。剛安裝好設備準備開工時,日寇的五萬人大掃蕩開始了。把老弱殘疾婦女安插好後,其他年輕力壯的幹部工人編成一個連隊隨山東縱隊通信營向魯南山區突圍。以急行軍越過費縣的衣方河,又穿過平邑至費縣的公路,第一站來到天寶山下的兩全莊。這裡盛產梨,老鄉缺糧,用糠谷摻爛梨攤煎餅給我們吃,真是難咽下去。第二天到了鄭城一帶,這裡是金銀花的產地,滿山遍野都是金銀花樹。這一帶是大土匪劉黑七(即劉桂棠)的老家,為防止土匪的襲擊,我們又轉移到白彥一帶。長久以來第一次吃上小米煎餅,第二天連糠煎餅也吃不上了。原來當地老百姓認為我們是劉黑七的土匪來了,不敢怠慢;當發現我們是八路軍時,什麼也不給我們吃了。魯南根據地窄小,民情不如魯中,原指望來此躲避敵人的大掃蕩,這裡環境也不十分安定。根據上級的指示,我們又向孟良崮一帶回返。第一站仍是兩全莊,休息一天後,我們又以每小時十四裡的速度急行軍,以便在半夜時刻越過平邑、費縣公路和方河。當我們穿過敵人「銅石」和「地方」兩據點之間時,被敵人發現。敵照明彈懸掛在天空,把我們照得一清二楚。敵機槍、步槍一齊向我射擊,並追擊我們。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向芳河邊跑奔。當到河邊時,張連長命令武裝排掩護,其他人向河裡跳去。河床有兩三米高,河邊結著薄冰,人跳下的破冰聲,驚動的大雁在空中鳴叫,河中心最深處能淹沒到肩膀。涉到方河的東岸,仍聽到西岸槍聲大作。為減少傷亡,張連長又命令不得直立前進。河東岸是很寬的沙灘,我們趴在沙灘上匍匐前進。水將棉衣浸透,又加上沙沾在身上,加重了負荷,渾身像有幾百斤重一樣前進困難。爬過沙灘,隊伍集合站隊,也不知缺少多少人,又急忙向楊山溝前進。口令從後到前不斷傳來,快、快、快。到了楊山溝,我們住進一個破爛不堪的、已無人住的天主教堂裡。這時已是下半夜,大家動手找來乾柴烘烤衣服,順便吃了點隨身帶的豆餅。大家抓緊時間休息。第二天下午又到附近山溝裡找了些野慄子充飢。晚上又開始行軍,口令是「打回老家去」。楊山山溝足有十裡路長,溝深雜草叢生,找不到一條象樣的路。又加病號增多,不少人身患瘧疾(又叫脾寒、打擺子)和生疥瘡,行動困難。行軍速度很緩慢,這條溝摸黑足足走了兩個多小時。當半夜走到「牛欄村」時,我的瘧疾病突發。只覺天昏地暗,不能行走。李指導員親自動員了該村兩個民夫,把木椅子上綁上兩根扁擔,抬著我行軍。約次日兩點左右來到大青山腳下的大鼓臺村。稍事休息後,接到上級指示停止前進,原地待命。原來當天敵人在從蒙陰城至臨沂的公路各要點集中重兵,我們已無法越過這條公路回到孟良崮地區。在村南的一個大場院裡,我們就地休息,炊事班積極籌措糧草做飯。當天剛剛黎明,從東方傳來清脆的三八步槍聲。崗哨回來報告說,敵人已向大青山方向蠢動。我們每人盛了一茶缸半生不熟的小米飯,邊吃邊向大青山主峰前進。約摸十時左右我們來到大青山主峰。敵人也從東、南、西三面把大青山包圍。飛機在上空向我們轟炸掃射,敵地面炮火也向主峰猛轟。包圍圈越來越小,只有大青山北麓尚在我控制之下。我一一五師司令部、山縱司令部、抗大一分校,還有工廠、醫院、學校、銀行、報社共萬餘人都被敵人包圍在大青山上。在主力部隊的掩護下,我們分幾路從梧桐溝向北面的楊山方向突圍。敵力圖強佔我陣地,封閉我突圍的缺口,但均被我軍擊退。這時我們開始輕裝,炊事班把所有的炊具都扔在了山溝裡,每個人身背的所有東西全部輕掉,只剩下一個單人。這時抗大的女生損失最大,到處都聽到呼喊聲,死的、傷的到處可見(據抗大校史載:當天僅抗大就犧牲290餘人)。當我衝到半山腰時,只顧拼命奔跑,當跑到一個山崖時停不住腳步,橫著摔了下去。無巧不成書,這時瘧疾又復發,忽冷忽熱,眼前發黑,腰的下半部又疼痛難忍。正巧李指導員在崖下,他的腳彎扭傷,行動

也很困難。他要扶我行走,我說實在不能走你趕快走吧。他說我們是階級兄弟,我幫你突圍,記不起他用一根繩子還是用一根白蠟條子放在肩上,我抓住一頭,他一步一顛地拖著我前進。他拖著我越過一條小冰河,來到一個墓地裡。有兩匹散失的騾子不安地呆在那裡,他順手牽過一匹把我抱在騾背上,他自己騎上一匹,我倆向楊山方向奔去,脫離了包圍圈。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終生不忘。他問過我的腰的情況後說,可能是輕度腰骨折,不過這比傷口難治。不出他的所料,我的腰下部變形,一遇天氣變化或稍有一點不合適的動作,就會不能直立,不能行走,甚至不能翻身。需要休息十天左右才能恢復正常,每年總要有這麼幾次。說來也巧,當我和李指導員突圍到楊山腳下時,正好碰上日本人小林,他是八路軍山東縱隊政治部日本反戰同盟山東分支部的負責人。是被我軍俘擄過來的。日本兵難俘虜,因為他寧肯自殺也不肯當俘虜。但一旦俘虜過來就不會再跑回去,因為跑回去日本人會把他殺死。所以小林這次比我們還突圍在前頭跑出來,就可想而知了。看他那副狼狽像,腳上的皮鞋只剩一隻,襪子也只剩上半截。他向我們要食物吃,李指導員給了他一塊豆餅,他吃得滿香。李指導員開玩笑說:這叫日本鬼子吃高粱米----沒得辦法。當晚我們來到楊山頂峰,和部隊一起修築工事,以防備第二天日寇的清剿。這天天空很暗,回頭向大青山望去,一簇簇烈火在燃燒,這可能是敵人還在搜剿。第二天一整天敵人沒有動靜,晚上我們又向孟良崮地區進發。當到孟良崮時天已大亮,不一會敵人又來清剿,我們全體人員藏在了大安洞裡。洞內回曲彎轉,面積很大,十分隱蔽。在孟良崮附近的村裡休息了一天,又奉命到艾山前村集中。經過連續的行軍、突圍,人們極端疲勞,病號不斷增加。多希望好好睡它兩天。那時睡覺成了人們的頭等需要。這天晚上我睡得很濃。半夜時分連部通信員把我叫醒說:「叫你到連部去一趟」。我朦朧中隨他來到連部,只見在暗淡的油燈下,五個支部委員像是正開會。我還沒開口,李指導員就說:從魯南返回來,以為這裡環境可能安定些,其實不然,敵人經常清剿,開工生產不可能。上級決定總廠和各分廠大部分人員向萊蕪縣轉移,留下你十六個年輕體弱的人就地疏散到老鄉家裡,由你負責,這中間只有你是黨員......。指導員話把剛落,我就開口說:我也隨你們去萊蕪......。沒等我說完,他嚴厲地說:非常時期,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回去收拾一下馬上出發,目的地石山子村......。我們十六個年輕人天亮以前來到石山子村。第二天上午,向萊蕪轉移的人員在城子村北山被敵人包圍,總廠副廠長孫景明頭中五彈壯烈犧牲。在向萊蕪轉移途中孫世銘廠長也病逝。我們來到石山子後,與當地政府取得聯繫,研究了分散方案。決定分為四個小組分別安插在石山子、西鐵峪、網鬥和荊山溝等村。同時各自改姓名,和自己的房東排行論輩,以備敵人的盤查。我們按當地風習化了裝來到各自的房東家,決定每四天晚上集中開一次會,交流情況。我們和房東密切打成一片,成了「名副其實」的農民。不論是推磨、壓碾、掃院子、打水、看孩子什麼都幹,房東視我們為自家人。敵人來清剿時,我們和房東扶老攜幼到山溝裡隱藏。有一天,敵人突然包圍了石山子村,我和其他三人都被包圍在院子裡。漢奸們都向每個人詳細地盤查,我們按事先準備的口徑對答如流,沒出任何破綻。敵人無奈,把房東餵養的雞捉了幾隻,用刺刀挑著帶走了事。但在荊山溝的竇法和小劉,卻因在敵人盤查時吱吱唔唔,被敵人掠走。幸好晚上敵人帶著他倆撤退時,在東汶河邊偷著跑了回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老鄉家裡都缺米少糧,生活極端困難,因此吃飯成了最大的問題。開始,我們把藏在「荊山溝」的二白斤小麥,按人平均分配,用清水煮麥粒子吃。這些小麥吃完後,我們利用敵人不外出清剿的機會,到野外挖揀老鄉未收淨的花生和地瓜根充飢。幾天吃不上一頓飯時常有的事。儘管如此,我們從不在房東面前說起飢餓的事。老鄉出於好意勸我們同他們同吃糠菜飯食,我們都婉言謝絕。有一次在躲藏敵人搜山時,發現山溝裡存放著一些老鄉的花生,誰也沒拿取一粒。真是鐵的紀律,一絲不苟。那時,根據地正開展打狗運動,打野的家狗滿山亂跑。在半個多月的時間裡,我們共捕捉到十八隻野狗用以充飢。有一天黃昏,清剿的敵人從西鐵峪村向西撤退,把一匹病馬擊斃在河灘裡,另拉了一匹老鄉的騾子代替拉炮車。待敵人走出不到二裡路,趁黃昏我們十六個人把死騾子抬到了石山子村,當晚剝皮煮肉,把煮熟的肉平均分配裝在不穿的褲子腿裡,把兩腿腳扎住騎掛在雙肩上,走到哪裡吃到哪裡。每人十多斤騾子肉足足吃了一個多星期。冬天吃馬肉喝涼水,人人都拉稀。那時常見的疾病有兩種,一是瘧疾(也叫脾寒、打擺子),二是疥瘡。瘧疾先冷後熱,冷起來渾身打哆嗦,熱起來像一口熱鍋,痛苦難忍,對人的體力消耗很大。我在一九四一和一九四二年全年都犯有此病。這種病發作有一定規律,有一天一發作,有兩天一發作,時間準確到分秒不差。要在行軍中發作,真是倒了大黴。治瘧疾的特效藥是奎寧,那時根本買不到。衛生部門研製的亞匹酸也無濟於事。無奈,只好聽信偏方。如將大蒜或鮮螃蟹搗成泥糊狀,把手腕用針紮上若干針孔貼在上邊,結果非但不治病,反而手腕發炎感染。還有一種迷信的辦法,即在發作前找個地方躲起來,這是一種忘記它的心理作用,不但無濟於事,反而會誤大事。那時我被瘧疾折磨得全身呈黃白色,瘦得皮包骨頭,肚子大得像個鼓,青筋暴露在皮膚上。房東見狀十分可憐我,上山採柴素子熬湯給我喝,不久便把病治好了。那時部隊上的人,不患疥瘡的人不多。俗話說:疥是一條龍,先從手上行,圍著身子轉一遭,大腿肚子上安老營。此話不錯,開始手指間起水皰,癢得難忍,接著全身都有此現象,最後集中在兩大腿內側,形成一層厚厚的瘡疤,走路時痛得難忍,癢起來是癢得鑽心。兩腿不能合攏,行走十分困難,有時兩腿間血肉模糊。這是長期睡在潮溼地上又不能洗澡造成的。那時最普遍的治療方法是:把瘡疤忍痛揭掉,塗上硫磺粉,再用穀草燃燒烘烤。如此反覆若干次,有可能治好。有時則不然,形成大面積的感染。特別是固著在兩個睪丸上的瘡疤,使你寸步難行,疼痛鑽心,實在痛苦至極。在上面所說分散在老鄉家的日子裡,既危險又艱苦。由於我們依靠群眾,群策群力,安全地度過了敵人一次又一次搜捕。一九四二年春節前夕,日寇掃蕩基本結束。工人隊伍也從萊蕪縣返回孟良崮地區。我們十六個年輕人,又換上疏散前的服裝,回到總廠駐地南瓦莊。受到各領導的熱烈歡迎,還獎勵我一支新民鋼筆。春節這天,我們又帶上掛麵、饃饃看望了各自的房東。對他們表示了由衷的感謝。春節這天下午,在總廠駐地召開軍民聯歡大會,慶祝反「掃蕩」的偉大勝利。會後,兵工廠的歌詠隊、高蹺隊、秧歌隊、旱船隊一齊出現在街頭巷尾。教導員王琪化裝成一個算命先生,給日本鬼子的「壽命」算卦。全村的男女老少、方圓十幾裡的老鄉,都趕來參加聯歡會。正當節目熱烈演出時,接到情報說:敵人出動到了岱莊,離這裡僅有六、七裡路。各演出隊緊急疏散、卸裝。在家包餃子的同志,也抬著生餃子到深山隱蔽。敵人沒再前進又回到了據點,文娛表演又重新開始,一直持續到深夜。一九四二年是抗日根據地最艱苦的一年,根據地縮小了,日寇的大掃蕩更加頻繁、殘酷。每天每人半斤黑豆的定量有時也不能保障,兩年沒發一分錢的津貼費。開始還用牙粉刷牙,這時連用食鹽刷牙也沒有了。一個班發一件大衣、一雙棉鞋,誰站崗誰穿。這時部隊只能以各種樹葉、苦菜、漆漆菜、地瓜秧充飢,許多人面部、腳面都發生浮腫。根據地自己不能養活自己,即所謂魚多水少的問題十分突出了。根據黨中央的指示,根據地黨、政、軍各機關進一步實行精兵簡政,實行一元化領導,一一五師和山東縱隊統一改編為山東軍區,羅榮桓任司令員兼政治委員,黎玉任副政委。山東軍區下屬:魯中、膠東、渤海、魯南、濱海五個二級軍區。魯中軍區王建安任司令員,羅舜初任政委,胡奇才任參謀長,周赤萍任政治部主任。從此開始,山東縱隊兵工總廠歸屬魯中軍區建制。總廠廠長鄒國資,副廠長王琪,、王風麟,教導員卓農,技術主任曹曰嵐,總支書記李之久。這時刺刀廠撤消,刺刀生產任務歸一分廠。原刺刀分廠的大部分人員分配到一分廠、總廠和二分廠。我被分配到二分廠,即炸彈工廠。炸彈廠厂部在孟良崮北側的大碾村,翻砂組在狼窩村(後遷大碾村),木工組在雕窩後村,彈藥組在猴子哭村。炸彈廠廠長為李奎星,指導員為邊仲。來該廠前原三分廠指導員李道泉(支部書記)帶著我在山溝裡宣誓,我由青年黨員轉為中共正式黨員,因為四二年已十八周歲。到該廠後先在彈藥組學習製造火藥、拉火和手榴彈等的組裝工作。不久就調我任專職文書和青年隊長。一九四二年冬,日寇的大掃蕩又開始了。我們又轉移到蒙山附近的楊山和牛欄一帶。少數人留在原地利用時機堅持生產,還有少數人與地方武裝配合堅持遊擊戰爭。這時日寇打通了從蒙陰縣經桃墟、垛莊、青駝寺、半程到臨沂縣的公路,並在垛莊安設了據點。這樣以孟良崮為中心的我沂蒙山區抗日根據地,變成了接敵的邊緣區。為安全起見,魯中軍區、區黨委、行政公署等黨政軍領導機關,以及各後方單位,如工廠、報社、學校、銀行、醫院等都轉移到沂水縣中部(今沂南縣)的東司寶、西司寶、安樂莊、隋家店子、雙泉峪、馬牧池、耿家官莊一帶地區。兵工總廠住耿家官莊;一分廠住高湖以南地區;二分廠住拔麻、野竹旺一帶。子彈廠住艾山後的東、西波池;修械所也住耿家官莊。這時總廠廠長鄒國資,副廠長邊仲,教導員張建庚(後改任政委),技術主任曹曰嵐,特派員裴XX,採購股長宋玉,會計股長任公三,保管股長先為吳XX後為王聘鄉。炸彈廠設在拔麻村,廠長先為邊仲,邊任總廠副廠長後先後由丁繼昌、丁洪儒任廠長,閻振(原名桂穎盈)任協理員。木工組在北平村,彈藥組與翻砂組同住拔麻村。這時我既任文書,又任會計兼保管員。一九四三年春節,是歷年春節最豐富的一年。我們殺了兩頭黃牛和幾頭豬,每人平均有五六斤肉食。準備痛痛快快地過個春節。年三十晚上大家一起會餐。這次我喝了許多酒,有八九分酒意,我突然想起家鄉的奶奶、父母和兄弟姐妹們,我獨自一人在屋裡痛哭一場,不知哪裡來的那麼多眼淚,可能是酒後失態吧。之後,在晚上我一個人圍著拔麻村轉了三圈,可說是箭步如飛。平時要爬上去的石堰我一個箭步可以越上去;平時要繞過去的小溝坎,我一個踏步可以跳過去。回到村子後清醒了許多。廠長、協理員等人約我打麻將,他們說攻打蒙陰縣城時得了副麻將咱們今晚上玩玩,我說不會,他們說咱們都不會,只有邊廠長略知一二。這是我頭一次摸麻將,一直玩到深夜二、三點。突然接到情報說,日本人和漢奸隊大年初一早上要襲擊我們。丟下麻將準備上山。這是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且越來越大。天亮前,我們來到拔麻東北大山頂上。情報極為準確,約莫早九點左右,鬼子兵團團包圍了拔麻村。為防備敵人發現我們,大家都貼地臥在那裡。大雪將全身覆蓋,敵人沒發現我們。一直俯臥到中午。鬼子兵只是向山上發射了幾枚炮彈,燒了幾間房屋後撤走。幾個小時,我們一動不動,全身像僵了一樣站不起來,先是爬行,後是蹲著走,然後才站立起來。廠長高聲喊叫,不要用力動耳朵,不然耳朵會掉下來。我的耳朵成了兩片冰凍的沒有知覺的物片,等緩過來後兩個耳朵再也沒有直立起來,成為現在的形狀。以後有人問我,我只能說這是戰爭年代的產物。以後的幾天,春節過得十分豐富也十分愉快。這年炸彈廠歸屬二軍分區領導,改稱為二軍分區軍工股,機關遷到了野竹望村。我們房東王玉和,他前妻死去留下一女一兒。女兒叫王風華,繼母對她不好。他參加識字班,有時我也教過她們學文化。她對我們十分友好,有時偷著幫我們洗衣服。久而久之,兩人產生了感情,她私下向我表示要建立戀愛關係,我也應允。但組織上知道後,堅決反對,說我不夠條件談戀愛,必須堅決斷絕關係。從此不再接觸。抗戰勝利後我們搬遷到萊蕪縣,緊接著是解放戰爭,南徵北戰,此事就逐漸淡忘成為歷史了。一九八七年,我回到沂蒙山區舊地重遊,還特意去看望了她。他早就嫁給桃花峪村一個姓齊的,有五個兒女,丈夫早年自縊身亡。她只對我說,你走後為啥不給我來信,看來一個人活一輩子沒啥意思。我無言以答,匆匆離開她家。這算一段舊事回憶吧。人是有感情的,至今我還十分同情她的不幸處境。這總是個人感情生活中的一段經歷,把它記錄下來也不為過。一九四三年,那時還住在拔麻村。炊事班一些剩飯和涮鍋水丟了很可惜,就買了一頭小豬飼養。一天晚上小豬被野狼拖走。村東的小黑山是野狼和狐狸出沒的地方。我叫彈藥組裝配了一個沒有發火時間(即一拉爆)的小手榴彈,把煮熟的豬肉皮反捆在手榴彈體上,在認為是野狼出末的洞口插上一根鐵棍,把彈弦栓在鐵棍上。過幾天都去查看,手榴彈完好如初,只是豬肉皮的表面被舔得精光。一天早上,我們正在河灘上出早操,一二三四的喊聲震天動地,突然一聲巨響,向小黑山望去,一股黑煙直衝天空。我們四個人回去拿了一條扁擔和繩子很快趕到洞口。只見有個彈坑,一灘鮮血。四處尋找,發現一個類似狼的嘴下巴。又向小山崖下尋找,又見一隻特大死狐狸躺在那裡。抬到炊事班剝皮烹煮,不管加上多少醋和姜或其它作料,肉還是騷得沒法食用,只好一棄了之。每年反掃蕩準備期間,我都參加地雷訓練班。四三年冬我們分兩組,在工廠駐地周圍埋藏物資地點及其周圍埋設地雷。我所帶領的小組埋設了四十多個地雷。下午,由邊廠長等人檢查地雷埋設情況。當檢查另一小組的埋設情況時,我走在最前頭。在一個地頭的拐彎處,我突然踏上了一個十七斤重的特大地雷。我的左腳踏上踏板,右腳踏入深坑。一時間我只覺得渾身發涼。可地雷沒有發火時間,卻沒有爆炸。在後邊的邊廠長等人早已匍臥在地上,並大聲高喊:「小呂,不要動」。接著幾個人跑上來,有人抱住我的腿往外拉,有人緊握踏板,腿抽出後我渾身還在打哆嗦。原來是這樣,地雷的絲弦是用魚鰾浸過的,有點發滑,又加絲弦和踏板套環的扣結沒有栓牢,致使絲弦滑下來沒引爆。這天晚上吃水餃後就各奔前程,有的留下在山洞裡堅持生產;有的疏散到安全地區;有的組織起來與地方武裝配合打遊擊。在全廠大會上,邊廠長說:我告訴你們一個消息,今天小呂踏上了十七斤重的大地雷,卻沒有引爆,他的命真大,不然今天后晌的餃子吃著也不香了。老邊這個人真會開玩笑。至今想起此事,我還不寒而慄。那時的地雷有三種引爆方式:一是踏板式,一是撞針式,再就是拉爆式。各有優缺點,各有不同的特定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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