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名著導讀中考練習(初中課外名著導讀)
2023-07-01 21:59:05 1
《儒林外史》中國古代諷刺小說的巔峰之作
對科舉和八股文的聲討和攻擊
《儒林外史》是我國文學史上第一部長篇諷刺小說,也是世界文學史上最優秀的諷刺文學力作。參透人世虛空的吳敬梓,對摧殘人性的科舉制度與八股文寫作發動了一場最全面、最猛烈、最堅定的文字聲討和抨擊,氣勢洶湧如潮,提出的種種尖銳而有價值的問題仿佛巨石入水,在整個封建社會引起了軒然大波。全書能「摹繪世故人情,真如鑄鼎像物」,因而使得「擅魅翅煙,畢現尺幅」。
《儒林外史》共55回,約40萬字,描繪了近200個人物,以十多個既獨立又有聯繫的故事,細膩地刻畫了一群追求功名富貴的、各種類型的封建儒生和貪官汙吏的醜惡面目,剖析了當時讀書人鄙陋變態的靈魂——數十載寒窗只為考取功名,人們心理變得麻木、醜陋、愚昧,靈魂扭曲。而一旦他們如願以償,躋身為統治階級的一員,作為既得利益者,便繼承前任衣缽,媚上欺下,魚肉鄉民,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
《儒林外史》是寫儒林階層的。在中國的古代,所謂的儒林,既是知識分子的世界,也是官場的世界。這是一部批判知識分子的書,也是一部揭露官場昏暗的書。作者以犀利的筆觸對儒林階層進行了無情地鞭撻、含淚地批判,以悲天憫人的手筆描寫了八股制度下眾多儒林人士的悲劇性命運,入木三分地刻畫了一系列深受科舉毒害的迂腐的讀書人、虛偽的假名士,也塑造了理想中的儒林人物。雖然假託明代,卻是封建社會一幅真實的生活畫卷。
這部書中的人物形象,截然分明地分成兩類:一類是深受科舉制度毒害的腐儒,他們醜態百出,是作者諷刺和揭露的對象;另一類是對科舉功名絲毫不熱心的真儒,他們磊落風雅,寄託著作者的理想和希望。在作者看來,儒林中的種種醜惡,均源自對功名利祿的追逐,並因此而喪失操守。作者所肯定所讚頌的人物,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士林中為數不多的真儒、賢者;一類是市井小民,其中包括普通民眾和「市井奇人」。前一類中的理想人物是王冕、杜少卿、沈瓊枝、莊紹光、遲衡山等,後一類的代表人物是市井「四大奇人」。
全書的故事情節雖然沒有一個主幹,卻有一個中心貫穿其間,那就是反對科舉制度和封建禮教的毒害,諷刺因為熱衷功名富貴而造成的極端虛偽、惡劣的社會風習。吳敬梓不僅寫出了科舉制度外在的種種弊端,並且將他銳利的筆觸深入到為科舉制度毒害、折磨的人物被扭曲的靈魂深處,從而使《儒林外史》對科舉制度的批判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作者現實主義的冷峻目光,始終不是只看到一些孤立的個別的人,而是投向整個社會。他從社會環境來寫人物的命運和性格,又從人物的命運和性格來表現病態的社會。
我們從書中的故事裡不僅看到了獨具性格、面貌不同的人物,而且看到了一個腐朽墮落的、光怪陸離的社會世相。作者對那些熱衷功名富貴以致中了邪魔、被社會擠壓得靈魂都變了形的卑微可憐的儒生們,既作了無情的尖刻的嘲諷,又表現出關切的哀憐和同情。而為了改良社會,表現作者的理想,吳敬梓在作品中也塑造了幾個正面人物,對自食其力的手工業者給予歌頌,對不迷戀科舉的讀書人加以讚揚,把希望寄托在用儒家的道德規範來扭轉頹敗的世風上。這在當時,有著鮮明的現實性,對後人也有重大的啟示意義。
吳敬梓卓越的幽默諷刺才能和駕馭語言的本領,使《儒林外史》取得了極其出色的藝術效果,在諷刺文學中具有無可爭議的崇高地位。作為一部形形色色人物的「靈魂史」,它開闢了一個視野,提供了一種眼光,形成了一種手法,創造了一種小說結構形態,成為中國小說史上一部具有開創性意義的傑作,構成了我國古代小說創作的又一高峰,在中國短篇小說發展史上具有不可超越的價值。
偉大的現實主義作家吳敬梓
吳敬梓(1701—1754),字敏軒,一字文木,自稱秦淮寓客,安徽全椒人。他出生於一個「名門望族」的大家庭。曾祖和祖父兩輩官運亨通,曾有五十年「家門鼎盛」的時期。曾祖輩四名進士,曾祖父吳國對高中探花;祖父輩兩名進士,其中一名榜眼。到了吳敬梓父輩,家道開始凋敗,吳敬梓親歷了自己家族衰敗的過程。
吳敬梓13歲時喪母,23歲時,嗣父又抑鬱而死,開始獨擔門戶,因為他在族中的嗣子身份,又是兩代單傳,便成了族人欺凌的對象,祖遺也被侵奪。他從中看透了封建禮教的虛偽,人情世態的冷暖,從此過著放蕩不羈的浪子生活,「千金一笑買醉酣,酒酣耳熱每狂叫」,不久「田廬盡賣,鄉裡傳為子弟戒」。他懷著誓將去汝的決絕,永遠離開故鄉,舉家移居南京秦淮水亭。
二十九歲,應滁州試(鄉試預考),主考官認為他「文章大好人大怪」,不中。1733年,三十三歲時,離開家鄉,移居南京。
在南京,因為樂善好施,不懂持家,再加上憤世嫉俗以至於放浪形骸而大肆揮霍錢財,不到10年,就將遺產消耗一空,所以生活越來越窘迫,經常過著衣不保暖、食不果腹的困苦生活,僅靠販賣文章和朋友的周濟為生。
在南京,為了修復南京先賢祠,他捐賣了祖屋,從此生活更加困頓,後來靠典衣賣文度日,到了無物可賣時,只有斷炊挨餓。然而性情豪爽的吳敬梓絲毫不以為苦,依然豪放曠達,率直真誠,追慕先賢,淡泊明志,以顏回式的態度笑對人生。平日裡他廣交文人學士,被四方的「文酒之士」推舉為盟主。雖然憎惡滅殺人性的封建禮教,但他還是重視秩序的力量,曾積極地倡導建立先賢祠,試圖弘揚知識分子的傳統道德精神以挽救世風。在嚴冬與朋友五六人,「乘月出南門,繞城堞行數十裡,歌吟嘯呼,相與應和。逮明,入水西門,各大笑散去。夜夜如是,謂之『暖足』。」(程晉芳《文木先生傳》)但他始終堅持自己的清操,中途退出了博學鴻詞徵召,以一生「侯門未曳據」而自豪。1751年,乾隆南巡,來到南京,士人夾道拜迎,他卻「企腳高臥」。1754年,在貧病交加中客死揚州。
吳敬梓從小「笙簧六藝,漁獵百家」,他曾熱衷於科舉,中過秀才,但因「文章大好人大怪」而困頓場屋。在南京,他廣泛接觸了官僚、紳士、名流、清客等社會各階層人物,認識到科舉制度的毒害,從而發出了「如何父師訓,專儲制舉才」的質疑,後來乾脆放棄了諸生籍,「獨嫉時文士如仇,其尤工者,則尤嫉之」。在他35歲那年,江寧訓導唐時琳推薦他參加博學鴻詞考試,他卻在省試時借病推辭了。
作為一個社會「異類」,科舉並未成為吳敬梓對人生的唯一追求,讀書生活更使他顯露出孤傲脫俗的叛逆個性。當他家業敗落後,受到一些衣冠楚楚的士人的冷眼和嘲弄,經歷了由富貴到貧賤的不尋常變故的吳敬梓也因此飽嘗世態炎涼,體察到士大夫階層的種種墮落與無恥,看清了封建王朝統治下政治的腐敗與社會的汙濁,了解了儒生的生活真相和精神狀態。從40歲開始,吳敬梓懷著憤世嫉俗的心情,耗費十年功夫寫下了著名的諷刺小說《儒林外史》,後世稱其為我國古典諷刺小說的奠基之作。不僅如此,飽覽詩書的吳敬梓還著有詩文集《文木山房集》12卷和《詩說》7卷,無愧為一代文壇宗師。
看魯迅如何讀《儒林外史》
迨吳敬梓《儒林外史》出,乃秉持公心,指擿時弊,機鋒所向,尤在士林;其文又慼而能諧,婉而多諷:於是說部中乃始有足稱諷刺之書。
吳敬梓字敏軒,安徽全椒人,幼即穎異,善記誦,稍長補官學弟子員,尤精《文選》,詩賦援筆立成。然不善治生,性又豪,不數年揮舊產俱盡,時或至於絕糧,雍正乙卯,安徽巡撫趙國麟舉以應博學鴻詞科,不赴,移家金陵,為文壇盟主,又集同志建先賢祠於雨花山麓,祀泰伯以下二百三十人,資不足,售所居屋以成之,而家益貧。晚年自號文木老人,客揚州,尤落拓縱酒,乾隆十九年卒於客中,年五十四(1701—1754)。所著有《詩說》七卷,《文木山房集》五卷,詩七卷,皆不甚傳(詳見新標點本《儒林外史》卷首)。
吳敬梓著作皆奇數,故《儒林外史》亦一例,為五十五回;其成殆在雍正末,著者方僑居於金陵也。時距明亡未百年,士流蓋尚有明季遺風,制藝而外,百不經意,但為矯飾,雲希聖賢。敬梓之所描寫者即是此曹,既多據自所聞見,而筆又足以達之,故能燭幽索隱,物無遁形,凡官師,儒者,名士,山人,間亦有市井細民,皆現身紙上,聲態並作,使彼世相,如在目前,惟全書無主幹,僅驅使各種人物,行列而來,事與其來俱起,亦與其去俱訖,雖雲長篇,頗同短制;但如集諸碎錦,合為帖子,雖非巨幅,而時見珍異,因亦娛心,使人刮目矣。敬梓又愛才士,「汲引如不及,獨嫉『時文士』如仇,其尤工者,則尤嫉之。」(程晉芳所作傳雲)故書中攻難制藝及以制藝出身者亦甚烈,如令選家馬二先生自述制藝之所以可貴云:
「……『舉業』二字,是從古及今,人人必要做的。就如孔子生在春秋時候,那時用『言揚行舉』做官,故孔子只講得個『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這便是孔子的舉業。到漢朝,用賢良方正開科,所以公孫弘董仲舒舉賢良方正:這便是漢人的舉業。到唐朝,用詩賦取士;他們若講孔孟的話,就沒有官做了,所以唐人都會做幾句詩:這便是唐人的舉業。到宋朝,又好了,都用的是些理學的人做官,所以程朱就講理學:這便是宋人的舉業。到本朝,用文章取士,這是極好的法則。就是夫子在而今,也要念文章,做舉業,斷不講那『言寡尤,行寡悔』的話。何也?就日日講究『言寡尤,行寡悔』,那個給你官做?孔子的道,也就不行了。」(第十三回)
《儒林外史》所傳人物,大都實有其人,而以象形諧聲或廋詞隱語寓其姓名,若參以雍乾間諸家文集,往往十得八九(詳見本書上元金和跋)。此馬二先生字純上,處州人,實即全椒馮粹中,為著者摯友,其言真率,又尚上知春秋漢唐,在「時文士」中實猶屬誠篤博通之士,但其議論,則不特盡揭當時對於學問之見解,且洞見所謂儒者之心肝者也。至於性行,乃亦君子,例如西湖之遊,雖全無會心,頗殺風景,而茫茫然大嚼而歸,迂儒之本色固在。
至敘範進家本寒微,以鄉試中式暴發,旋丁母憂,翼翼盡禮,則無一貶詞,而情偽畢露,誠微辭之妙選,亦狙擊之辣手矣:
……兩人(張靜齋及範進)進來,先是靜齋謁過,範進上來敘師生之禮。湯知縣再三謙讓,奉坐吃茶。同靜齋敘了些闊別的話;又把範進的文章稱讚了一番,問道「因何不去會試?」範進方才說道,「先母見背,遵制丁憂。」湯知縣大驚,忙叫換去了吉服。拱進後堂,擺上酒來。……知縣安了席坐下,用的都是銀鑲杯箸。範進退前縮後的不舉杯箸,知縣不解其故。靜齋笑道,「世先生因遵制,想是不用這個杯箸。」知縣忙叫換去。換了一個磁杯,一雙象牙箸來,範進又不肯舉動。靜齋道,「這個箸也不用。」隨即換了一雙白顏色竹子的來,方才罷了。知縣疑惑:「他居喪如此盡禮,倘或不用葷酒,卻是不曾備辦。」落後看見他在燕窩碗裡揀了一個大蝦圓子送在嘴裡,方才放心。……(第四回)
此外刻劃偽妄之處尚多,掊擊習俗者亦屢見。其述王玉輝之女既殉夫,玉輝大喜,而當入祠建坊之際,「轉覺心傷,辭了不肯來」,後又自言「在家日日看見老妻悲慟,心中不忍」(第四十八回),則描寫良心與禮教之衝突,殊極刻深(詳見本書錢玄同序);作者生清初,又束身名教之內,而能心有依違,託稗說以寄慨,殊亦深有會於此矣。以言君子,尚亦有人,杜少卿為作者自況,更有杜慎卿(其兄青然),有虞育德(吳蒙泉),有莊尚志(程綿莊),皆貞士;其盛舉則極於祭先賢。迨南京名士漸已銷磨,先賢祠亦荒廢;而奇人幸未絕於市井,一為「會寫字的」,一為「賣火紙筒子的」,一為「開茶館的」,一為「做裁縫的」。末一尤恬淡,居三山街,曰荊元,能彈琴賦詩,縫紉之暇,往往以此自遣;間亦訪其同人。
一日,荊元吃過了飯,思量沒事,一徑踱到清涼山來。……他有一個老朋友姓於,住在山背後。這於老者也不讀書,也不做生意,……督率著他五個兒子灌園。……這日,荊元步了進來,於老者迎著道,「好些時不見老哥來,生意忙的緊?」荊元道,「正是。今日才打發清楚些。特來看看老爹。」於老者道,「恰好烹了一壺現成茶,請用一杯。」斟了送過來。荊元接了,坐著吃,道,「這茶,色香味都好。老爹卻是那裡取來的這樣好水?」於老者道,「我們城西不比你們城南,到處井泉都是吃得的。」荊元道,「古人動說『桃源避世』,我想起來,那裡要甚麼桃源。只如老爹這樣清閒自在,住在這樣『城市山林』的所在,就是現在的活神仙了。」於老者道,「只是我老拙一樣事也不會做,怎的如老哥會彈一曲琴,也覺得消遣些。近來想是一發彈的好了,可好幾時請教一回?」荊元道,「這也容易,老爹不嫌汙耳,明日攜琴來請教。」說了一會,辭別回來。次日,荊元自己抱了琴,來到園裡,於老者已焚下一爐好香,在那裡等候。……於老者替荊元把琴安放在石凳上,荊元席地坐下,於老者也坐在旁邊。荊元慢慢的和了弦,彈起來,鏗鏗鏘鏘,聲振林木。……彈了一會,忽作變徵之音,悽清宛轉。於老者聽到深微之處,不覺悽然淚下。自此,他兩人常常往來。當下也就別過了。(第五十五回)
然獨不樂與士人往還,且知士人亦不屑與友:固非「儒林」中人也。至於此後有無賢人君子得入《儒林外史》,則作者但存疑問而已。
《儒林外史》初惟傳鈔,後刊木於揚州,已而刻本非一。嘗有人排列全書人物,作「幽榜」,謂神宗以水旱偏災,流民載道,冀「旌沉抑之人才」以祈福利,乃並賜進士及第,並遣禮官就國子監祭之;又割裂作者文集中駢語,襞積之以造詔表(金和跋雲),統為一回綴於末:故一本有五十六回。又有人自作四回,事既不倫,語復猥陋,而亦雜入五十六回本中,印行於世:故一本又有六十回。
是後亦鮮有以公心諷世之書如《儒林外史》者。(魯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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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周進的故事
周進屢試不第,在山東衰州府漢上縣薛家集一所蒙館教課餬口。新中的年輕秀才梅玖當面嘲笑他,舉人王惠輕慢他,薦館的夏總甲嫌他不常去奉承,村人也嫌他呆頭呆腦,他因而連這隻「破碗」也端不住了,只能跟著姐夫金有餘去買貨。一次,偶去省城「貢院」觀光,那是專門舉行鄉試的場所,他觸景生情,只覺無限辛酸,委屈得「一頭撞在號板上,直僵僵不省人事」。眾人不忍,湊錢幫他捐了個監生入場應考,不想居然中了,旁人阿談拍馬且不說,他居然自此官運亨通,三年內升了御史,欽點廣東學道。他吃足科舉之苦,當了權後覺得要細細看卷,不致屈了真才才好。
(2)範進的故事
老童生範進,應考二十餘次,總是進不了學。此番應試,適逢周學道主考,出於同病相憐,填了他第一名。範進求官心切,不顧嶽父胡屠戶的臭罵,繼續又去城裡參加鄉試,誰知中了舉人。範進得知中舉消息,欣喜若狂,兩手一拍,不省人事,被他嶽父一記巴掌,方始打得醒過神來。這範進中舉以後,有送田地的,有送店房的,有投身為僕以圖蔭庇的,趨炎附勢,不一而足。三兩個月光景,家奴、丫鬟都有了,錢、米更不消說,樂極生悲,卻把個老母活脫脫喜死,而「七七之期」一過,他便急著和張舉人一起奔赴各地去打秋風了。
不容錯過的經典
馬二先生獨自一個,帶了幾個錢,步出錢塘門,在茶亭裡吃了幾碗茶,到西湖沿上牌樓跟前坐下。見那一船一船鄉下婦女來燒香的,都梳著挑鬢頭,也有穿藍的,也有穿青綠衣裳的,年紀小的都穿些紅綢單裙子。也有模樣生的好些的,都是一個大團白臉,兩個大高顴骨;也有許多疤、麻、疥、癩的。一頓飯時,就來了有五六船。那些女人後面都跟著自己的漢子,掮著一把傘,手裡拿著一個衣包,上了岸散往各廟裡去了。馬二先生看了一遍,不在意裡,起來又走了裡把多路。望著湖沿上接連著幾個酒店,掛著透肥的羊肉,櫃合上盤子裡盛著滾熱的蹄子、海參、糟鴨、鮮魚,鍋裡煮著餛飩,蒸籠上蒸著極大的饅頭。馬二先生沒有錢買了吃,喉嚨裡咽唾沫,只得走進一個麵店,十六個錢吃了一碗麵。肚裡不飽,又走到間壁一個茶室吃了一碗茶,買了兩個錢處片嚼嚼,倒覺得有些滋味。吃完了出來,看見西湖沿上柳陰下繫著兩隻船,那船上女客在那裡換衣裳,一個脫去元色外套,換了一件水田披風;一個脫去天青外套,換了一件玉色繡的八團衣服;一個中年的脫去寶藍緞衫,換了一件天青緞二色金的繡衫。那些跟從的女客,十幾個人也都換了衣裳。這三位女客,一位跟前一個丫鬟,手持黑紗團香扇替他遮著日頭,緩步上岸,那頭上珍珠的白光,直射多遠,裙上環佩丁了噹噹的響。馬二先生低著頭走了過去,不曾仰視。
往前走過了六橋,轉個彎,便像些村鄉地方,又有人家的棺材厝基,中間走了一二裡多路,走也走不清,甚是可厭。馬二先生欲待回家,遇著一走路的,問道:「前面可還有好頑的所在?」那人道:「轉過去便是淨慈、雷峰,怎麼不好頑?」馬二先生又往前走。走到半裡路,見一座樓臺蓋在水中間,隔著一道板橋,馬二先生從橋上走過去,門口也是個茶室,吃了一碗茶。裡面的門鎖著,馬二先生要進去看,管門的問他要了一個錢,開了門放進去。裡面是三間大樓,樓上供的是仁宗皇帝的御書,馬二先生嚇了一跳,慌忙整一整頭巾,理一理寶藍直裰,在靴桶內拿出一把扇子來當了藥板,恭恭敬敬朝著樓上,揚塵舞蹈,拜了五拜。拜畢起來,定一定神,照舊在茶桌子上坐下。傍邊有個花園,賣茶的人說是布政司房裡的人在此請客,不好進去。那廚旁卻在外面,那熱湯湯時燕窩、海參,一碗碗在跟前捧過去,馬二先生又羨慕了一番。
出來過了雷峰,遠遠望見高高下下許多房子,蓋著琉璃瓦,曲曲折折無數的朱紅欄杆。馬二先生走到跟前,看見一個極高的山門,一個直匾,金字,上寫著「敕賜淨慈禪寺」。山門傍邊一個小門,馬二先生走了進去,一個大寬展的院落,地下都是水磨的磚,才進二道山門,兩邊廊上都是幾十層極高的階級。那些富貴人家的女客,成群逐隊,裡裡外外,來往不絕,都穿的是錦繡衣服,風吹起來,身上的香一陣陣的撲人鼻子。馬二先生身子又長,戴一頂高方中,一幅烏黑的臉,捵著個肚子,穿著一雙厚底破靴,橫著身子亂跑,只管在人窩子裡撞。女人也不看他,他也不看女人。前前後後跑了一交,又出來坐在那茶亭內」——上面一個橫匾,金書「南屏」兩字,——吃了一碗茶。柜上擺著許多碟子,橘餅、芝麻糖、粽子、燒餅、處片、黑棗、煮慄子。馬二先生每樣買了幾個錢的,不論好歹,吃了一飽。馬二先生也倦了,直著腳跑進清波門,到了下處關門睡了。因為走多了路,在下處睡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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