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本的清末民初小說(現代小說研究講座)
2023-06-07 15:02:59 1
完本的清末民初小說?耿傳明一.浪漫愛的傳入:「由先結婚後戀愛」到先戀愛後結婚的現代性變遷,今天小編就來聊一聊關於完本的清末民初小說?接下來我們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完本的清末民初小說
耿傳明
一.浪漫愛的傳入:「由先結婚後戀愛」到先戀愛後結婚的現代性變遷
1、「以眼淚來賺人」的青春哀情書寫:徐枕亞、吳雙熱、李定夷;
共和初建,鹹與維新,多元共存、異聲同嘯的時代。
梁啓超:「聞之,『有無妄之福者,必有無妄之禍。』成功太易,而獲實豐於其所期,淺人喜焉,而深識者方以為吊。個人有然,國家亦有然。不煩一矢,不血一刃,筆墨歌舞於報章,使諜兒戲於尊俎,遂乃夢中革命,搖身共和。過來者狃於蒲騷,未試者見獵心喜。初生一犢,奚猛虎之足懾;狎潮之兒,謂溟渤其可揭。夫艱險之革命,猶足以生二次革命,而況於簡易酣樂之革命也哉!夫既已簡易酣樂,則無惑乎革命成為一種職業,除士、農、工、商之外,而別闢一新生涯。(水滸傳)張橫道:『老爺一向在之潯陽江上,做這安分守己的生理。』強盜之成為一職業久矣。)舉國靡然從之,固其所耳。革命復產革命以致無限革命的革命崇拜心態。
2.浪漫愛的興起:由革命轉向哀情的趨勢,龔自珍詩云:設想英雄垂暮日,溫柔不住住何鄉。
青年人由以革命為天職到以愛情為宗教:今生不做拿破崙便做賈寶玉——何海鳴
寡婦言愛,僧人談情的近代情感萌動。
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現實婚姻:梁漱溟:男女居室,東人言敬,西人言愛,敬則愛斯久矣。西人只求轟轟烈烈,不求天長天久。
二、代表作家:
言情才子:蘇南三大家
徐枕亞(1889-1937)現代小說家。名覺,字枕亞,別署徐徐、泣珠生、東海三郎等,江蘇常熟人,南社社員。鴛鴦蝴蝶派小說的代表性作家,主要作品有《玉梨魂》、《雪鴻淚史》、《餘之妻》、《雙鬟記》、《讓婿記》、《蘭閨恨》、《刻骨相思記》、《秋之魂》等。他工詩詞,善書法,尤擅駢體文,其小說以表現青年男女的情愛悲劇為主,在民初文壇上有「哀情巨子」、「言情鼻祖」之稱。
《玉梨魂》30 章描寫了青年寡婦白梨影與家庭教師何夢霞的愛情悲劇。才子何夢霞在無錫鄉下小學任教,借住親戚崔家,兼任崔翁之孫崔鵬郎家庭教師,不久與鵬郎母寡婦白梨影相愛。何、白兩人受傳統道德束縛,雙雙陷入矛盾痛苦之中。白將小姑崔筠倩許配給何,最終又為促成這門婚事而殉情,而崔又因對包辦婚姻不滿而鬱悶成疾病故。何見兩人皆因他而死,痛苦地離去,東渡日本留學,後於辛亥革命時期回國參加武昌起義,以身殉國。
《玉梨魂》是徐枕亞的成名之作,該作為他贏得了民初文壇哀情巨子的聲名,也使他成為曾極盛一時的鴛鴦蝴蝶派小說的鼻祖。該小說帶有濃鬱的自傳色彩,是根據作家自己的慘痛的情感經歷寫成的。徐枕亞出身於清貧的書香門第,多才多藝而又多愁善感。師範學堂肄業,經朋友介紹到無錫鴻山腳下西倉鎮上的鴻西小學堂執教。西倉為同治間無錫有名的書法家蔡蔭庭故裡,蔡蔭庭有曾孫女蔡蕊珠,自幼失去雙親,由其嬸娘陳佩芬撫養。陳佩芬年輕守寡,撫育兒子如松,如松讀書就在枕亞班上。因為這個關係,陳佩芬就和徐枕亞相識了。枕亞對陳佩芬年輕守寡十分同情,而佩芬既慕枕亞之才,又感激他為自己的兒子精心教育,兩人書信往來,暗生情愫,感情日深。但陳佩芬心裡很明白自己是個寡婦,一個未亡人是沒有權利與別的男子相愛的,徐枕亞也明白他與陳佩芬是不可能結合的。他們只能把相思之情默默地埋在心底。陳佩芬為了報答枕亞,就託族叔蔡子平說合,將侄女蕊珠許配給枕亞。 一年後的冬天,枕亞與蔡蕊珠結婚,但婚後婆媳關係非常緊張,其母性情苛酷、乖戾,對媳婦非常苛刻,徐枕亞夾在母親和妻子之間,很是煩惱。而且他在婚後也始終無法忘情於佩芬,感到有負於她的一往情深,於是在1912年在上海《民權報》擔任編輯期間寫成了駢文體的長篇小說《玉梨魂》傾吐自己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不料該作在《民權報》副刊連載後,一時洛陽紙貴、引起轟動。後出單行本,也非常暢銷,不到兩年,這本十萬言的小說再版了十次,發行數十萬冊,遠銷及東南亞,1924年又被改編為電影,影響極為廣泛。
該小說之所以成為近代文壇上的一大暢銷書,原因主要有這麼幾個方面:
1.它極為充分、集中地表達出了新舊社會轉型期年青人的彷徨無路的失落感和焦慮感。徐枕亞這一代基本上算是清末科舉制廢除後開始實行學堂教育的第一代讀書人,在其時代,他們自幼記誦、研習的舊學日漸貶值,新學也就是西學迅速升值,而西學又恰恰是其所短,要學西學最佳方式就是出洋留學,這是一般出身貧寒的讀書人所無力負擔的,小說中的何夢霞即是這樣的下層讀書人,師範學堂畢業後無力深造、上進,在鄉下教小學謀生,這種現實境遇對自視甚高且以天下為己任的知識者來說,自然會產生極大的失落感、幻滅感。
2.愛情成為婚姻的基礎和前提是一種現代性的產物,傳統婚姻是以傳宗接代為目的的,所以它注重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世清白、門當戶對成為主要標準,夫妻之間講究的是舉案齊眉、相敬以賓。這種婚姻倫理顯然與現代西方有極大不同,所以梁漱溟曾說過:「男女居室,西人言愛,中國主敬,敬則愛斯久矣。」但這種「主敬之愛」是以非個人的家族的延續為依歸的,它與發端於自我自發情感的浪漫性的現代愛情顯然是有所衝突的,而該小說表現的正是這種衝突性,主人公在「絕對正確」的禮教和「絕對正確」的愛情之間依違兩難、希求兩全,結果是將無辜的第三者小姑筠倩拉進了兩人無望的情愛傳奇之中,造成更大的悲劇。主人公無法走出這種情理之間的兩難處境,最後以獻身革命的方式獲得解脫,由此也就開了現代革命加戀愛的言情小說的先河,革命和戀愛是傳統宗教信仰衰微之後,人們追求超越的精神衝動的替代品,正如既是革命黨又是言情名家的何海鳴所言:「人生不能做拿破崙,便當做賈寶玉。」(《求幸福齋隨筆》)人生值得做的除了造福後世、銅像巍巍的革命家之外便是為愛而生的情聖,再無其他。
3.《玉梨魂》在藝術上的特點,在於他兼顧新舊讀者的審美心理習慣,以駢四儷六的對偶文體,寫作小說,將這種傳統的文體形式推到極致,在文學史上做了迴光返照式的告別演出;他將小說的抒情性發揮到極致,淡化情節,借鑑西方小說《茶花女》的手法,將大量詩詞、日記、書信引入小說以揭示人物的內心世界,較好地營造出了一種綺麗哀婉、迷離悵惘的情調和氛圍。
第一章:葬花、第二章夜哭
曙煙如夢,朝旭騰輝。光線直射於玻璃窗上,作胭脂色。窗外梨花一株,傍牆玉立,豔籠殘月,香逐曉風。望之亭亭若縞袂仙,春睡未醒,而十八姨之催命符至矣。香雪繽紛,淚痕狼藉,玉容無主,萬白狂飛,地上鋪成一片雪衣。······梨花滿地不開門,花之魂死矣。喚之者誰耶?扶之者誰耶?憐惜之者又誰耶?時則有殘鶯三四,飛集枝頭,促咽啼聲,若為花吊,此外則空庭寂寂。惟有微風動枝,碎片飛舞空中,作一場白戰而已。
乃俄焉而窗闢矣,有人探首外望矣。其人豐致瀟灑,而神情慘澹,含愁思,露倦容,固知為替花擔憂而一夜未睡者。時彼倚窗而立,其目光直注射於半殘之梨花,訝曰:「一夜東風已墮落如斯矣,吾可愛之梨花乎,胡薄命竟乃爾耶!」語時微聞嘆息。窗左之辛夷與窗內之人,固甚接近。曉日濃烘,迎面欲笑,霞光麗彩,掩映於衣袂間,而彼則視若無睹,似不甚注意者。咄咄,彼何人斯?對於已殘之梨花,何若是之多情耶?對於方開之辛夷,又何若是之無情耶?人之所棄,彼獨愛之;人之所愛,彼獨棄之,彼非別有懷抱而為情場中之奇人耶?彼何人斯,則蘇臺夢霞生是。
魯迅:卅六鴛鴦同命鳥,一雙蝴蝶可憐蟲。才子佳人,相悅相戀,分拆不開,柳蔭花下,一雙鴛鴦,一對蝴蝶。
吳雙熱《孽冤鏡》名恤,別署雙熱、一寒、漢魂、光熊等。出身於書香之家,祖傳有三聲書屋,藏書甚富,故早年曾博覽群書。又與同邑徐天嘯、徐枕亞昆仲結為金蘭之契,並撰證盟文,略謂:「海虞市上,同時發現三奇人:其一善笑,其一善哭,其一則善噤其口如啞。笑者之心熱,哭者之心悲,啞者之心冷。……世事日非,國事日惡,人事日不軌,腸斷矣,心傷矣,烏得不哭?哭不得,烏得不笑?哭既無益,笑亦無益,又烏得不啞?……三人者非他,啞者徐子天嘯,哭者徐子枕亞,而笑者即雙熱。」(鄭逸梅《吳雙熱傳》)雖為遊戲三昧,卻也足見其憂心國事,且又形容得當。吳雙熱後來確以滑稽著稱於世。初應常熟《吳聲》之約,開始以短篇小說問世。1912年應上海《民權報》之招,與徐天嘯、徐枕亞同為該報編輯,以長篇小說《蘭娘哀史》和《孽冤鏡》刊於該報副刊,一鳴驚人,驟享大名。其《孽冤鏡》更被上海民鳴社改編為新劇,搬上舞臺,盛極一時。《民權報》被袁世凱迫令停刊後,又與徐枕亞、李定夷等合辦小說叢報社,創刊《小說叢報》雜誌。後應廣州《大同日報》之招,前往擔任編輯。晚年執教於南京正誼中學,以暴疾卒,終年五十餘歲。吳雙熱是鴛鴦蝴蝶派的代表作家之一,與徐枕亞、李定夷齊名。他的作品風格多樣,既有駢四儷六的文言體,也有通俗易懂的白話體,長篇小說除上述者外,尚有《孽冤鏡別錄》、《斷腸花》、《無邊風月傳》、《鵑娘香史》、《花開花落》、《女兒紅》、《一零八》、《快活夫妻》、《蘸著些兒麻上來》等;短篇集《小說集錦》、《雙熱小說精華》、《雙熱嚼墨》、《雙熱新嚼墨》。鴛鴦蝴蝶派的代表作之一《孽冤鏡》,是一部哀情小說。小說二十四回,最早在《民權報》與徐枕亞的《玉梨魂》隔日連載,1914年2月出版單行本。小說選用第一人稱的角度來敘述,描寫他的一個好朋友王可青的戀愛悲劇。姑蘇世家公子王可青先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一個鹽商的既醜且惡的女兒成婚,備受磨難,幸虧不久即死了。王可青解脫羈絆,與「我」同遊常熟,泛舟尚湖,在湖濱巧遇了美麗的女子薛環娘,兩人一見鍾情,不久就私自訂了婚。王可青回家後,頓生變故,原來他父親又擅自代他訂了一位大官的女兒做妻子。其父知他在外自由戀愛,不禁惱羞成怒,執意要破壞他與薛懷娘的婚事,把他鎖禁在家。王可青費盡心機,在老僕王榮的幫助之下,和「我」潛通聲氣,託「我」帶信給薛環娘。再說薛環娘,等著心上人迎娶,但久盼不至,後來得到「我」帶去的信。不是由於她的過錯,也不是由於王可青的過錯,卻必須為封建的家長專制承受與愛永久分離的人間悲劇,薛環娘悲痛嘔血而死。王可青和大官的女兒結了婚,孰料又是一個悍婦。王可青不堪其虐,發瘋而死。全書就此結束。這不只是一個單純意味上的哀情故事,裡面蘊涵著對父權的聲討——父親的幹涉使失去了愛情的兒子精神崩潰。故事是悲哀悽婉的,但由於堆積了過量的典故,裝飾了過量的辭藻,而僅僅只能停留在對華麗的語句的欣賞上。以現代的眼光看,他犯了一個缺乏性靈的作家慣犯的錯誤,由於作者屈服於對駢文文體的嗜好,致使典故和對偶毫無節制地堆砌,徹底攪壞了讀者的胃口。李定夷《霣玉怨》中,摧殘男女主人公婚姻幸福的「惡母」已死,老父也已改過,「劫後」的綺齋和霞卿完全可以「重生」的,可是,遠渡求學的綺齋弟弟絢齋的死改變了全部活著的人的命運。綺齋去料理弟弟後事,不料所乘輪渡傾覆,霞卿聽信了全船罹難的消息,絕望中自我折磨而死。幸運生還的綺齋,得知霞卿的死而殉情,本打算嫁給絢齋的霞卿妹妹碧霄遁入空門,只留下風燭殘年的老父在懺悔中了此殘生。
言情派代表人物:李涵秋、蘇曼殊、包天笑、何海鳴、李涵秋《廣陵潮》偏於保守的世情寫實小說,「不知父母為何物也?!」對新派人物的嘲諷。
言情僧人蘇曼殊
《斷鴻零雁記》(1912年),被譽為「民國初年第一部成功之作」。作者蘇曼殊以第一人稱寫自己飄零的身世和悲劇性的愛情。為鴛鴦蝴蝶派的小說。
主人公三郎幼年倍受欺凌,孤苦伶仃,長大以後又經歷了種種坎坷。他東渡日本尋找生母,母子重逢之後,三郎的日本表姐靜子愛上了他。靜子對三郎一片痴情。母親和姨母也贊成這門親事,但三郎猶豫不決。雖然他對靜子也有感情,但他不敢再次面對愛情,對靜子避而遠之。原來,三郎在中國有未婚妻雪梅,雪梅對愛情堅貞不渝,因為三郎之父破產,雪梅之父嫌貧愛富而悔婚。三郎深深地愛著雪梅,受不了這巨大的打擊,一氣之下出家了。雖然身在佛門,他仍然無法斬斷世俗的煩惱:不明身世的困惑、兒女之情的糾纏,於是他下山尋找答案。雪梅因痴戀三郎,資助他東渡尋母,最後,父母逼她改嫁時,絕食身亡以殉情。故事的最後,三郎無法尋找到雪梅的墓地,只有在她故宅憑弔。全書在一片悲痛的氣氛中結束,籠罩著一種末世的悽涼、窒息,以及對人的心靈的壓抑。
《碎簪記》發表於1916年《新青年》第二卷第三、四號,寫「餘」的朋友莊湜與兩名「麗鬟絕人」的女子的愛情故事。靈芳是莊湜的友人靈運的妹妹,靈運欣賞莊湜的才華,決定將自己的妹妹許配給他。雖然此前靈芳並沒有與莊湜見面,但他感激於靈運的情意,決定「寸心已定,雖萬劫不能移。」故事中靈芳與莊湜只見過一面,靈芳贈給莊湜玉簪作為信物,莊湜的叔叔想讓他娶蓮佩為妻,蓮佩十分喜歡莊湜,當她知道莊湜與靈芳的感情後,決定退出,甘願犧牲自己的愛情,但她仍然承受不了失去愛人的巨大痛苦,自殺身亡。靈芳也知道了蓮佩對莊湜的深情,認為他們如果結合在一起,會很幸福,於是悄然離去,最後也走上自殺的道路。叔叔為了讓莊湜徹底斷絕對靈芳的愛憐,謊稱靈芳已經和別人訂婚,並且打碎了玉簪。一次一次的打擊使莊湜病倒身亡",「餘」感嘆「天下最難解決之事,唯情耳」。三個有情人為「情」付出了年輕的生命。蘇曼殊素有「情僧」之稱,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是其出家目的在於「以情求道」,他把愛情視為「靈魂之空氣也」,認為「情海」並非就是「孽海」,「稍涉即溺」,既然人生在世誰也滅不了情,也撇不開緣,因此可取之路並非以理滅情,而是情理和諧。而且他的「以情求道」,並非「以情為道」,他沒有放棄道之於情的規範、引導、提升作用,而走向享樂主義的自我放縱,所以他在道德態度上又表現出一種清堅決絕的保守性,如認為「女子必賢而後自繇(由)」、「自由之女,愛國之士,曾遊女、市儈之不若,誠不知彼輩性靈果安在也!」他推崇傳統的「靜女之德」,為這種「 任禮恥任妝,嫁德不嫁容」的傳統美德在現代的失落而憂心忡忡。從宗教戒律而言,他出入青樓、放蕩不拘,從世俗角度講,他又過於超拔、衛道色彩鮮明;他的創作集中體現出生活於新舊過渡時代的人在面對靈與肉、情與禮、聖與俗衝突時的兩難、矛盾心態,他對於日漸抬頭的時代物質主義、拜金文化的批判,使其創作帶有一種反現代的宗教審美主義色彩。《斷鴻零雁記》
《碎簪記》表現出蘇曼殊在小說創作藝術上的自覺性、實驗性,他借鑑了西方小說的敘事方式,即跳出全知全能的敘述視角而採用第一人稱的限制性視角,從而達到一種同構於生活的自然、真實感,由「我」來講述「我自己」的故事,這恰恰是古代小說所缺乏而為現代小說所推重的一種敘述方式,它代表的是一種對於自我的發現,一種個人化的看待世界的方式在文學中的確立。只不過作家的嘗試並不徹底,他寫的是一個朋友三角戀愛故事,而選取的是一個旁觀者的視角,
通過外人之眼來寫發生於當事人之間的情愛糾結,這使小說具有了一種偵探小說似的懸念感,增強了小說的可讀性;不成功之處則在於其立意在「戒情」,因而選擇一個旁觀者來講述故事,拒絕進入情愛當事人的情感漩渦和內心世界,這使其在表現人性的深度和作品的感染力上受到一定削弱。
言情革命黨何海鳴
《一個被槍斃的人》。「世間上最苦惱事、最無趣味事莫甚於夫婦之制也。」 所以他看重的是不受婚姻制度約束的精神性的戀情。他還作過這樣的調侃:「有狂生焉,發三大宏願,一不娶妻而多娶妾,二勿生子,三不及三十歲即死,自是快語,惜太過耳。予亦有宏願,願當今小說家將我名字嵌入一言情小說內,得與一紙上之佳人成為眷屬,雖其間備受挫折亦無悔,予且借大文豪筆下超生之力得飽受豔福。阿彌陀佛!予願折十年陽壽焉。」 這已頗有點「唐璜」主義的味道,很容易招致道德的批評,所以小說愈要表現的情趣高潔,於是走向了一種唯情主義的情愛烏託邦,如他的《倡門紅淚》就是這方面的代表作。鴛蝴派的小說大多言情而不至於色,一方面是由其唯美、浪漫的精神氣質規定的,另一方面,時代環境也不容許,當時即使在上海租界裡,涉及色情的小說也是會受到嚴禁的,像朱天目的《情海歸槎記》因為「豔冶過甚」,結果租界當局將刊發此小說的報社老闆抓到警局裡關了一夜,後來審判、罰款才放了出來。所以鴛蝴派小說基本上是作為逃避虛無、厭倦、無聊的精神逸樂而存在的,並非沉溺於肉慾不可自拔。
言情市民包天笑:(1876-1973),初名清柱,又名公毅,字朗孫,筆名天笑等。著名報人,小說家。抗戰勝利後定居香港。發表《且樓隨筆》,《釧影樓回憶錄》等。1973年在香港逝世。一生著譯很多,有100多種。著有《上海春秋》、《海上蜃樓》、《包天笑小說集》等,譯有《空谷蘭》、《馨兒就學記》等。名公毅,乳名德寶,天笑是筆名。據《釧影樓回憶錄》中包的自述,彼時人們視小說為遊戲之作,多不用真實姓名,如陳蝶先署「天虛我生」,曾孟樸署「東亞病夫」等均是。天笑之筆名是隨意而取,並無特殊含義和出處,最早用於《迦因小傳》譯文發表時,署為「吳門天笑生」。後來簡化為「天笑生」,再後來簡為「天笑」,及至包天笑到了《時報》館,常常與陳冷血兩人輪流寫短評,陳署一「冷」字,包署一「笑」字,「吳門天笑生」只餘一 「笑」字了。子書上有「雷為天笑」之句,是對自然現象的一 種擬人化比喻。杜甫詩有「每蒙天一 笑,復似物皆春」,龔定庵有「屋瓦自驚天自笑」,譚嗣同有「我自橫刀向天笑」的句子,然包說他的筆名與此無幹。包用的筆名甚多,有仿「文文山」的「包包山」。「秋墨閣」、「釧影樓」兩個也是常用的。「釧影樓」是紀念其母以金絲手鐲周濟好友慷慨好義的仁德,故而用得最多。綜觀包所用筆名,大多與蘇州有密切的關係,反映了他的家鄉觀念和對故土的依戀。代表作《一縷麻》、《補過》等。通俗小說教父:包天笑曾說,他們創作文學的宗旨是:「擁護新政制,保守舊道德」。與陳獨秀的新文化相反:「要擁護那德先生,便不得不反對孔教、禮教、貞潔、舊倫理、舊政治。要擁護那賽先生便不得不反對舊藝術、舊宗教。我們現在認定只有這兩位先生,可以救治中國政治上、道德上、藝術上、思想上一切的黑暗。」道德與德賽兩先生並存,德賽只具有工具價值,持中立性立場,擔當不起新道德裁判官的角色;價值無涉是指科學研究等工作不使用價值判斷,只採用邏輯判斷,即客觀地說明「事實是什麼」,「事物是如何變化的」。
《一縷麻》:某女士者,佚其姓氏,西子湖畔人也。以其父薄宦於蘇,生長麋臺鹿苑間,風姿殊絕,麗若天人,顧珠規玉矩,不苟言笑,解書擅文,不櫛進士也。會吳中興女學,女士本邃舊學,又益以新知,而學益進,以聰明絕特之姿,加以媚學不倦,試必冠其曹。同學中既慕其才,後驚其豔,以為此歐文小說中所謂天上安琪兒也。戚黨見者,則嘆羨中輒複雜以悲喟之聲曰,「惜哉好女子!惜哉好女子!」孰知及明日而悲慘之雲籠罩此一家矣。女士早起,方梳洗間,即覺喉中有物,梗然不便於飲,視之,則白腐繞喉矣!大駭。時吳中盛疫癘,死者踵相接,蔓延之速,往往以全家十餘口,不三數日,盡遭此劫以去者。今新婦初入門,即罹此黑死病,舉家鹹皇皇,嫗婢輩舉不敢入新婦房,以卑賤之人,逾貴重其生命也。然而痴郎乃不避,繡閨深窈,凡湯藥之所需,均親自料理。父母強其暫避之,不聽,曰:「人人鹹怕疫,疫者將聽其死乎?昔我病,母之看護我亦如是。我寧即死乎?」女士聞之,心感其誠,於是厭薄之心亦消淡。孰知未及兩日,而婿竟亦染此至可恐怖之疾也。嗟夫!此其結果,痴郎竟以不起,女士病亦沈篤,三四日中,昏惘不省人事,蓋未知鴛鴦之翼已折矣。賴得名醫,喉間腐去而狂熱亦退,神志稍清澈,第覺轉側間,髮根有一物,以手捋之,則麻絲一縷,已束香鬟,乃大駭,詢諸婢,則日:「我家公子已殮矣。」於是女土乃拊床大慟曰:「我負郎矣!我負郎矣!」於是一易向者厭薄之心而為感恩知已之淚,蓋郎固不痴,其志誠種子也。又聞家人言,痴郎當瞑目時,尚囑父母善視新婦,女士聞之,益悲不可止,力疾起,哭拜於靈幃,其哀痛之感人,雖道路聞之亦墮淚。嗚呼!讀者當知女士今日之哭,非以新孀戚戚,自哭其身世,乃慟其負此多情之藁砧爾。一月後,某生遵女土囑,致書欲抑其悲懷,謂死者長已矣,順時應變,妹固達者也。女士不答。越數日,某生後上書,謂論文談藝,妹所許也,倘以何日歸寧者,某當告假歸。女士亦不答。又越數日,某生更以書至,女士不復拆視,令來婢攜歸曰:「歸語貴公子,未亡人心如枯井,一切不復置念。嗣後光陰,鹹為長齋禮佛之天,皈命空王,蠲除俗慮,又奚論所謂文藝哉。」如此後,女士每歸寧,必瞰某生之不在,又匆匆即歸,避面不復一見。女士自念我生性纏綿,止水不波,烏能再起一微渦也。嗚呼!冥鴻飛去,不作長天之遺音矣.至今人傳某女士之貞潔,比之金石冰雪雲。(1909年《小說時報》第2期)形式陳舊、問題則新,涉及到新與舊、變與常、容與德、婚姻與愛情之間的矛盾和對立;梁漱溟:男女居室,東人言敬,西人言愛,敬則愛斯久矣。
左中右三派書寫方式:左派解放主義立場:以死抗爭。1915年梅蘭芳將林小姐寫死,以抗議舊觀念;「用剪刀刺破喉管,自殺而亡」,亦是為了「刺激觀眾」,控訴「指腹為婚的惡果」。傅斯年亦言:梅蘭芳《一縷麻》的「主旨,是對於現在的婚姻制度,極抱不平了。」右派市民立場:大團圓。1940年代越劇增加了喜劇色彩,2007年越劇版《一縷麻》對小說改動較大。小說的結尾是傻子死了,某女士為其守節;2007年越劇版《一縷麻》的結尾則是:某女士病醒之後,發現傻子死了,於是放聲大哭,結果感動了上天,傻子活過來了,而且傻子不再傻了,詩詞歌賦,出口成章。《京劇》將小說之隱面(破家庭)推到極端,故某女士死,如此可增強控訴力;越劇將小說之顯面(成全家庭)推到極端,因此非但不讓某女士死,亦不讓某女士守節,反而讓某女士將痴郎哭活,於是小說非復悲劇,而成喜劇。適證明道德問題上的複雜性。包天笑亦曾言:這篇短篇小說《一縷麻》,我寫過了早已忘懷了,乃於十年以後,梅蘭芳忽然把它編成了戲劇,來信來取我的同意,在北京演出。我當然同意,而且也很高興。據梅蘭芳後來告訴我,那時天津地方也有類此指腹為婚的事,看了他的戲而節約退婚的。……又過數十年,上海越劇正盛行一時,袁雪芬、範瑞娟,兩位女演員,忽又看中了這篇《一縷麻》短篇而又演出戲劇了。……坦白說起來,《一縷麻》這一短篇,有什麼好?封建氣息的濃重如此,但文藝這種東西,如人生一般賦有所謂命運的,忽然交其運來,有些不可思議的。包天笑:《補過》對託翁《復活》的戲仿,世俗常識對抗宗教救贖。補了一個過,填了一堆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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