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學生活50年連載33(長篇小說連載33釣魚人)
2023-06-10 02:13:34 3
我的文學生活50年連載33?現在一中隊大牢房裡只剩下白樺獨自一人耗子精們受驚嚇全部跑掉,消失不見了環境變化對於地球上這個最大的哺乳動物群更接近是一場天災他心想它們無處不在,適應能力比人強除上帝沒有任何力量能消滅這些傢伙家園遭到破壞,鬼知道,耗子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呢?只有那些可惡的蒼蠅,不懼危險,在拼命地繁殖輪番對白樺轟炸想得太多了,他又一次感覺到疼痛,接下來我們就來聊聊關於我的文學生活50年連載33?以下內容大家不妨參考一二希望能幫到您!

我的文學生活50年連載33
現在一中隊大牢房裡只剩下白樺獨自一人。耗子精們受驚嚇全部跑掉,消失不見了。環境變化對於地球上這個最大的哺乳動物群更接近是一場天災。他心想它們無處不在,適應能力比人強。除上帝沒有任何力量能消滅這些傢伙。家園遭到破壞,鬼知道,耗子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呢?只有那些可惡的蒼蠅,不懼危險,在拼命地繁殖。輪番對白樺轟炸。想得太多了,他又一次感覺到疼痛。
(我出了太多虛汗)幾個月後在教研室白樺寫道。但好像他暫時渡過了危險期正在慢吞吞地還陽。白樺突然相信死神距離自己其實還很遠很遠。死也並不是一件輕而易舉就能夠做得到的事情。和小時候在他家木樓梯上假裝上吊,和讀中學那次白樺在小河溝踏進深水差不多。他費力地翻過身體又撲在稻草上,屁股上和背部實在是睡痛了。
白樺把腦袋鑽出那個上方畫著正字,緊挨著牆根腳那個牆洞。一邊他能夠觀看大家挖基槽。他黙數過至少十遍:一中隊這一排總共是八間,左手邊抵齊堡坎,右手那頭距離大圍牆丟下大約兩間屋子的間隔。將來某個倒黴日子,怕有人會從房頂上跳出高牆外的猜測白樺想純屬多餘。(我簡直閒得蛋疼,就是一貫喜歡鹹吃蘿蔔淡操心)他在教研室後面半隔小黑屋繼續寫道。那間屋樓上是個倉庫,躲藏有一個幽靈。小過橋上鬧鬼。當初不過是白樺大腦中不斷折騰,幫管理者瞎操心起來,他又覺得,以後如果修幾道梯子坎大家從一中隊這邊直接就能夠去廁所和水管,不必再繞道夥房門口從二中隊三中隊檔頭經過了。稀奇古怪反覆想著。白樺大病中操心一些不該由他操心的亂七八糟事情。
畢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白樺明白。他回憶起從前單位(鐵路工廠)領導對自己多有誤解。(他們憑什麼就認準我不是他們的同路人,大家所看到的其實只不過是外表)是他的外殼。白樺氣憤地想(那些官僚機器未免過於趾高氣揚。他們太愚蠢。我假裝清高,顯得驕傲,對他們諷刺,不願意同流合汙,實際上從頭至尾我本期待被組織上欣賞。他們如果真「看透了」就會用我,其實我比狗聽話,比笨狗管用,而且也比狗更為忠誠)。又一次想起了受阻的愛情。
白樺焦慮、渴望得到的那個愛。
(我在地區單身宿舍的小屋子喝醉了,已經喝下三瓶瀑布啤酒,還停不下來,仍然一杯接一杯喝啤酒。肚子漲,撐起身來走去過道廁所,但電燈壞了,裡頭漆黑。屙完尿回來後我才發覺把運動鞋幫打溼了。我本想接著喝,但所有啤酒瓶我找來找去都空了,堆在牆腳角角。我從雙層床頭枕頭下摸到一盒火柴,劃燃後手抖著點起一支煙,拼命吸,以為自己立馬會被嗆著,這樣就會被隔壁注意到。別人也許會走過來關心我,幫我脫掉鞋並且扶我躺好,或者陪我說會兒話。我可能趁喝醉會告訴他我失戀了的事,甚至希望他今天晚上別走,留下和我打擠睡,抱住睡覺,從前我倆幹過這種事情。我的朋友天黑前好像是打撞球或者是溜旱冰去了。記得他臨走時敲門喊過我。那時候我想姑娘想得他媽發瘋,莫名其妙有些恨他,不想打開小木門看見他,更不想聞到他身體發出的走路下班出的汗味,我知道他下班洗過澡,夾肢窩還是有股淡淡狐臭味。有時候我喜歡聞那種氣味,過份濃的話聞到我又想吐。半夜都沒想起敲門聲音。我連尿打溼的運動鞋都沒有脫,就直接倒在雙層鐵床下鋪睡著了。
我睡覺從不打呼嚕,這是隔壁的那小夥告訴我的。但是我愛做夢,臨睡前就盼望著做夢。能夠夢遺更好,和×××的舒服程度不一樣,後者明明白白更多是依賴幻想,清楚得讓人著惱,而前者或多或少會是切身體驗;只不過醒過來她已經離開了。有時候中途會醒,那件事才到一半,留下的不是遺憾,內褲上的髒物非常能夠說明問題。那也許是更加扣人心弦的一種懸念,會有個抓得牢靠的把柄,小尾巴,也給下次留下空間。我夢到坐在一個小飯館,姑娘正坐在火車座我的對面。我雙手的手臂交叉擱桌子上,盡情欣賞她側臉。姑娘轉過頭人物畫一樣凝望窗外,我不知道她在看或者是想些什麼。不敢輕易打擾她。我發現,她不肯釋懷的樣子,有種憂傷、古典美。我確定愛上了她。)
接下來好幾天恍眼之間就過去了。
從工地上基槽挖出來的泥土,堆在白樺面前的洞口,都快要把牆洞堵起來。他一邊想姑娘。看外頭實在太困難,現在,白樺只好手扶著牆壁特別費力地站起來。從窗戶朝外面看,三中隊的老牢房白樺發現已拆掉大半截,仿佛地震後的一大片殘垣斷壁,又好像是戰爭電影上挨炸過後的場景。這一天從醫務室打完吊針回來他猛地吃了一驚,突然老監房就什麼都看不見了。廢墟。舊痕跡。這邊位置太矮了。白樺太累了,他轉過身體背靠在划過正字的牆體上。石灰牆壁冰涼,背脊涼絲絲的,觸覺鐵硬,並讓他覺得十分舒服。連續好多天他都沒再夢見幼兒園老師。也不再回憶工廠。甚至快忘了地區單身宿舍、死人塘的房子和牛關鋪鐵路家屬區。快忘了外頭任何人。白樺從衣服包草把枕頭下面拿出讓J從小商店幫忙給自己買來的一個軟抄本。他覺得封面非常好看。還有一支碳素筆也是J幫忙買來的。他手打抖,費好大勁才拿穩了筆,曲著腿,把軟抄平擱在自己膝蓋上,牙齒打戰,手抖抖索索寫字。他寫下的類似是一份遺囑:(「我爸爸媽媽及弟弟妹妹,我聽到這裡有一些人說,水土不服恐怕是會死人的,唉,我這一次怎麼啦,居然病得這樣重,拉稀原因找不到。老天爺,我這次拉稀未免拉得太兇了,藥過了期。姚傑醫生也是束手無策,看起來我只好聽天由命了……」)白樺渾身短暫又出了許多冷冰冰的毛汗,連棉毛衫也讓汗水打溼了。但他發冷的次數,就是他忽冷忽熱那種情況大大減少。頭昏歸頭昏,他人卻頗為清醒。
再一次,產生了死神挨得自己如此之近的一種恐懼心理,好像,閉上眼睛摸都摸得到這傢伙手中拿著的鐵鐐。聽得到馬蹄「沓沓沓」聲音在青石條街上的回音。白樺哭起來繼續寫下去:(「我成天昏睡,昏昏沉沉,又噁心,四肢也軟弱無力。可是,爸爸,我還不想死啊,我現在還如此年輕,又不是被勞教委員會判了死刑。爸爸媽媽,我對你們說我想回家,快點來這裡救救我吧(知道這並不現實)。救我!來救我。來救我。如果我真的是死了,我不要水泥棺材。」)白樺聽同學們私下悄悄地談起過一種叫水泥棺材的東西。他突然間覺得十分可怕。白樺繼續寫道:(「讓人把我的屍體燒了,只需要多砍些柴。我想也許別人能夠答應的。我是屬於人民內部矛盾,爸爸媽媽,你們如果對他們提出這種要求我想不算太過份。我求你們了,把我的骨灰帶回老家。我想有一天埋在奶奶旁邊。」)白樺並沒有真正那樣想死,或者直覺以為他真會死掉。他不能斷定這封信寄得出去,寫完連他自己都覺得包含了威脅成份。汗水繼續往外冒著,白樺手抖得更厲害了。他簡直快癱倒了。他連把這一頁薄紙從軟抄本上扯下來的力氣都沒有。怕幹部看到他可能會吃不了兜著走。白樺又一次昏死過去。這封信自然沒能夠寄出農場。J和李詳都看到了他寫在軟抄本上的這幾段話。把他們嚇壞了,更害怕也更擔心。他們又沒有其他辦法,只好輪流照顧,多說些話安慰他。「你不可能死的!」他們不停歇地勸他說,「肯定不會死。」
(我夢見,或直接是幻想出來的跟姑娘的第N次約會,我對她當面提起了衣服這件事情,告訴她我並非有心要穿什麼奇裝異服。天生不是玩社會那種,我事實上是個讀書人,愛學習,儘管更多的興趣只是讀小說。這沒有不對勁的地方,你得承認,並非自然科學才是科學,數、理、化不是社會唯一需要[我可能對父親誤解太深了,他確實喜歡牛頓、愛因斯坦、熊慶來、錢學森,大概也不會否定巴爾扎克、託爾斯泰、福克納和魯迅先生],他只不過希望兒子名副其實成一個工程師。他對我從我上小學起就寄厚望。
幼兒園老師——她不大會是那個傲世、冷冰冰姑娘,我對她並沒有到如此強烈的痴迷程度。她即模糊,又實在,可以是我過往人生中出現過的任何人。我不甘心甚至也不願意開誠布公承認,都不管對方是男生還是女生,也許我更焦慮,需要的是個朋友。願意理解我的那個人,願意與我交流的那個人。我當場感到害羞——她對我非常滿意。我們在一起滿臉漾溢著獲得一個知己的喜出望外,帶著種勝利者的喜悅。嘴上說,「那有什麼?」
我倆根本點都不覺得對方口是心非。她甚至於把我帶到家裡去了。我理直氣壯會是那個溫暖家庭裡胸懷坦蕩的客人。連她的父母、兄弟姐妹一律都喜歡我,對我充滿了好感,她媽媽說:「看上去我們的作家特別善良。」
「身體不怎麼好,」她說,5月了還穿得這樣厚。」我想起自己正在拉稀,忽冷忽熱,這種話親口說出來也許人家會問起原因,怎麼告訴別人,直陳我在勞教所?我確實愛生病,所以首先要注意保暖。
「噢,是個病殼殼啊!」
姑娘有點兒不高興反擊她媽:「我又不是挑選運動員!」)
六一兒童節這天。隊上吃肉以後,拉肚子的人突然多了起來。四合院學員大家都在一個勁兒朝廁所跑,有幾個人同時想去,撐起身來一陣狂奔,許多人在門洞打擠。有的人剛跑到木樓梯結果就拉稀屎在褲子上了,搞得臭氣衝天。這種狀況持續了差不多一星期後才逐漸緩和。
白樺回憶起那些日子好像從臨時木樓梯上栽了下來三個人。這天下午,快到4點15分,白樺收到父母從貴陽寄的信和一個大包裹,打開裡頭裝的都是一些舊衣物。大隊的通訊員老馮伯拿到中隊,他連喊三遍都沒人答應。也是洛幹幫忙帶下來並交在白樺手上的。爸爸還給白樺一次寄來了二十塊錢,也早都被換成牛皮紙(代金券)一併交給了他。那一封寫到白樺可能會死以及關於屍體處理辦法的長信他想肯定是沒有寄走。即怕嚇著他們,又怕招惹麻煩,其實寄了的。但白樺還是想儘可能讓家裡曉得他現在哪怕不那麼真實的處境——儘量寫好聽點才有可能通過關口。怎麼樣想個辦法,轉彎抹角告訴他們現在關在四合院他生了病的情況。一切寄出的私信需經得起檢查制度。當時白樺了解到自己還沒有本事越過中隊、大隊幹部或管教科直接從場部郵局寄走寫有按照規定不準向外界透露的內容的那種信,相關制度非常嚴格。他聽人說早年間更加嚴格。那一天是洛思懷值班。說過,他對白樺本來就抱有好感。洛幹來牢房再三叮囑他:「學員白樺你要爬起來多活動,我叫你別老睡!你用手撐著牆壁慢慢走一走……也可以讓人背你到大操場上去曬曬太陽嘛。」他大聲告訴白樺說:「陽光有助於你身體儘快恢復健康。像這種樣子,好人都會睡出毛病來。」白樺默默地聽他說話。又聽他扯了幾句別的閒話,然後,洛思懷鑽出牆洞,繞過去,歪脖頸站著看大家挖基槽。奇了怪,在溝底部,居然挖出幾小股水來。水也帶一股腥臭氣味。
(母親同樣反對我莫名其妙[她原話]的選擇,同樣,對我打算還關在四合院就不管不顧要寫小說的決定持有更遠比我父親更為堅定的看法;可是呢,她大概也知道說服不了兒子,也就不便再多說了。以避免在好不容易[她曉得雨季、雪凌道路都有可能中斷。太露骨,說得太過頭的信件聽說還有可能讓管理部門截留,與其根本讀不到還不如不寫,用詞含混不清,只能會意成了他們主要文風。她從不懷疑她養大的兒子格外聰明,不像某些人背後講他那樣神經兮兮,反應遲鈍。父親差不多同樣相信兒子是個機靈鬼。所有看透了玩弄的這些鬼把戲,對兩勞單位的一切套路了如指掌的親屬都知道怎樣交流,就是走鋼絲,點到為止。雙方明白絕對不要屎不臭挑起來臭。所以,那些信件都夾雜不少擺得上桌面的官方語句,形同文件類書寫模式]來回的信件中發生不必要爭吵。
我聯想到自己的真實身份也才是個工人,並不是被公認的那種社會學家,也許誰都有可能懷疑我的研究資質。就算是有一天我能夠正常滿教,等回去後,沒人會關心我失蹤的這三年真正處境,一準兒大多數人只覺得我遭受的一切罪完全是咎由自取,可能還認為對我處罰太輕,口吐怨言。我難保點都不夾帶怨氣。本是當事人,命中注定會失去公正與信任。那麼誰才有資格書寫這段時光,記錄這種故事。我身上留下那樣多汙點難保不會受人以柄,想雞蛋裡挑骨頭的人多得很。沒人指望我公正寫那種東西。
「別人不嫌棄我,」我悲觀地想,「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也就夠了。)
爸爸信上說:「你怎麼會感到無聊呢,兒子,你自幼愛好看書學習,無事時你就多讀書嘛。當然你要以中隊的勞動學習為主。」父親對白樺說,他下星期最遲到月底會來農場!「來看看你!」(接見)父親在第一封信中這樣寫道:(「千言萬語寄給我遙遠的親兒,白樺你要認真地改造,不要辜負了我和你媽的希望。往者不可練,來者猶可追。」)另外有一頁紙是由白樺的母親寫的,媽媽說:
(「白樺警告你,在勞教所裡頭,你不能亂吹,亂聽,亂說,特別是不能亂寫,曉得不?你做任何事情都得考慮對國家,對人民,對自己有益,這才是你現在唯一的出路。李秋萍她人很好,她三五天會來家一趟看望我們,她對人很忠誠。這事你就放心吧!我也會很好地待她。你現在的任務就是聽黨的話,乖乖好好改造自己,爭取早一點回家。你要搞清楚,聽從管教才是你對老人的最大的孝順。另外《花溪》雜誌社5月5號給你寄了一份邀請,讓你去參加學習。這次我想你肯定是去不成了,但我勸你,你也別太難過了,在裡面認認真真找書讀——讀政府允許讀的那種書,好好學習也是一樣的,等你出來後,機會還很多。白樺啊,樺兒呀,聽話吧!你年齡不小了。你就別再任性好不好!你千萬別太難過,我當然也會安慰我自己,儘量把身體養好點。因此望你和我都是一樣的想法。你爸正在為你的事到處找人幫忙,但結果不大。你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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