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擊者之死

2023-10-11 04:33:49 1

    唐警官看上去剛剛被從睡夢中揪起來，打著哈欠，滿臉是疲憊和不耐煩的神情。

    現在是凌晨一點。地點是老城區丁字路拐角，也就是著名的死亡三角地，這裡是一個九十度拐彎下坡的路口，每年在這裡總會有人被撞死或者撞傷。

    眼前發生的不過是這些交通肇事案中新的一起。死者是個男子，蜷縮在路角，頭部有一攤血跡，法醫幾乎和警官同時趕到，用了不到一分鐘，便宣布男子死亡了。至於死者身份，看上去像是一個流浪漢。

    路面上有一些汽車前燈罩碎片什麼的。唐警官沿著這條老街走了一段，抽了一根煙，回到了實習警員小李面前抱怨起來：「這個城市總有些冒失鬼、酗酒犯和瘋子，讓我們不得安生！來吧，小李，警校肯定教給你如何收集證物了，你需要把死者所處位置十步以內的金屬和塑料碎片收起來，裝到袋子裡，拿給我！更加倒黴的是，我剛才看了一下，整條街都沒有一個監控鏡頭，幸虧我們有個目擊者，我去跟那個傢伙談談。」

    說著唐警官坐回到汽車裡，車裡坐著目擊者傑傑。

    「我是唐警官，你叫什麼？」

    「我叫傑傑。」

    「好吧，傑傑，先說說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溜達？」

    「是這樣的，警官，我是從別的城市來這裡觀光的。」

    「你住在哪裡？「

    「我幾個小時前剛下火車，我就住在拐角那家叫青年客棧的旅館裡。我是一個旅行者，按照計劃，我明天一早就要趕去下一個城市，所以我想在這段時間裡感受一下這個城市的夜景。你知道，有時候深夜欣賞一個城市會發現它獨特的美感，就像欣賞一位沐浴後的少婦——，抱歉，我說多了。」

    「不不，傑傑，你知道，做我們這一行當的就喜歡聽人講各種見聞。聽著傑傑，你是說你在漫步欣賞城市夜景的時候不幸目擊了這場車禍的，對嗎？」

    「警官，嚴格上說，我只是目睹了結尾部分。當時我還沒有從路口拐過來，我就聽到刺耳的剎車聲和撞擊聲，於是我繞過街角拐彎跑到這條路上來了，可惜，我只看到了車尾，那是一輛白色轎車的車尾。」

    「你沒有看清楚那部車的號牌嗎？」

    「抱歉警官，在那個距離要想看清楚車的號牌是不可能的，路燈太昏暗了。那輛車就在路口拐彎了，我應該跑的快點，老城的路真是像迷宮一樣複雜啊。」

    「好的，傑傑，你要相信自己看到的肯定比記住的多。那輛車的屁股是圓形還是方形，你對車熟悉嗎，我是說，你能判斷出是一部什麼牌子的車嗎？」

    「說真的警官，我真的沒有看清楚車的標誌，但是我感覺那是一輛女士車。」

    「一輛女士車？你是說那是一部女士經常開的家庭轎車嗎？」

    「我想是的，但不是很確定。」

    「好的，謝謝你傑傑。我想你可能累了，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起什麼給我打電話吧，真抱歉，毀了你的遊覽計劃。你是住在青年客棧吧？」

    「是的，至少今晚上我住那裡。」

    警官和目擊者談話結束的時候，實習警員現場搜集證據的工作也已經結束了。一些大小不一的車燈碎片被裝在一個塑膠袋子裡，密封了起來。屍體也被趕來的救護車拉走了。實習警員還聯繫了市政清潔工，他們很快會來清洗這條馬路，讓它第二天早上看起來如往常一樣乾淨。

    唐警官接過袋子，輕輕搖了搖說：「可憐的小李，既然我們沒有監控視頻資料，目擊者提供的情況又少得可憐，看來我們得下點苦功夫了，就從修車廠開始排查吧。」

    目擊者傑傑看著閃爍的警燈消失在街的盡頭，他臉上慢慢聚集起一絲興奮和緊張的神情。

    這個旅行者很快就找到了街角昏暗角落裡的一處電話亭。他看了看周圍，此時是凌晨兩時一刻，整個城市睡得最香甜的時候。

    傑傑慢慢抄起電話，撥通了查號臺：「請給我接通車輛註冊管理中心應急值守電話。」

    電話接通了，「您好，我是車輛註冊管理中心的蘇紅。」

    傑傑開始用他剛剛從唐警官那裡學來的伴著油腔滑調的官腔，對蘇紅小姐講道：「您好，蘇紅小姐，抱歉這麼晚了打擾你。我是唐警官，我正在一處肇事車禍現場給您打電話，我想知道一輛s2341牌照福特轎車車主的名字和電話，我想這位先生或者女士惹了點麻煩，您能幫我嗎，可愛的蘇紅？

    「您說您是唐警官？嗯——，當然，警官，這是我們的職責，請您稍等。」

     電話裡一陣寂靜，傑傑的心卻是一陣狂跳，仿佛他正在接近一處寶藏。

    「唐警官嗎，我查到了，車主的名字叫李瓊，他的電話是45322，她住在濱海別墅3號，這些夠了嗎？」

    「夠了，蘇紅，非常感謝你。你幫了我大忙了，祝你愉快，善良的姑娘。」

    傑傑將記在手上的名字「李瓊」和那一串電話號碼又默念了一邊，離開了電話亭，快步輕盈地轉過了街角。眼前不遠處又出現了一處電話亭，傑傑鑽了進去，投下硬幣，拿起電話，按下了手上那一串數字。

    電話接通了，那邊果然是個女人。

    「是李瓊嗎？」

    「您是哪位？」

    「我是誰並不重要，我想您今天晚上惹上了一點麻煩？」

    電話那邊的聲音明顯發生了異樣的變化，女士好像在極力令自己鎮靜下來，「您什麼意思，我不懂您在說什麼，我也不認識您。」

    傑傑依然用低沉的聲音在繼續，「我提示您吧，您今晚上開車就沒撞到什麼東西嗎，或者您喝醉了，忘記了，但是您的車可能還記得，現在警察正在全力尋找一輛撞壞前燈的福特轎車，車牌號可能是45322，我想我能給警察提供一點線索，我也能給您一些建議，你希望我幫助誰呢？」

    電話那邊的女士顯然已經陷入了驚恐和慌亂，「您想要什麼，是錢嗎？」

    「我需要一萬元，時間緊迫，我要一個小時內拿到錢。我們不再聯繫，一個小時後，你將錢包在報紙裡，扔在青年客棧街邊的那個垃圾桶裡，我們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掛了電話，傑傑回到了自己的酒店房間。透過窗戶，他能清楚地看到那個街邊的垃圾桶。

    傑傑在黑暗中等待著，這個城市的夜一如往常一樣漫長。

    半個小時後，一輛車停在了街邊，車上走下來一個長發的女人，她將一包東西扔進了垃圾桶，還向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鑽進車子離開了。

    傑傑懷著急迫的心情等了半個小時才走近那個垃圾桶。他望了望四周，街上空蕩蕩的，路燈更加昏暗。他伸手摸進垃圾桶，很順利地就摸到了一個包裹，是用報紙和膠帶包裹起來的。那些成捆印著美麗圖案的紙片已經出現在傑傑的腦海裡，他忍不住撕開了包裹。

    啊，出現在眼前是一把仿真手槍和一袋白色的粉末——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傑傑陷入恍惚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傑傑驚恐的轉身，發現竟然是唐警官。

    兩米外，警官正用一直手槍指著自己。

    「啊，警官，我還沒想起什麼——」

    砰砰，兩顆子彈還沒等傑傑說完已經從警官的手槍裡射出，全部命中傑傑的心臟。兩米距離擊中一個持槍販毒的混蛋，對唐警官來說就像切蛋糕一樣容易。

    實習警員小李隨後趕來處理現場。這位年輕的警界菜鳥顯然發現了自己在經驗、洞察力方面與資深警員唐遜色的地方，後者能從一起普通汽車肇事案中發現毒販的蛛絲馬跡，前者卻不能。

    這個晚上對警官唐來說是個不眠之夜。

    當警官洗完熱水澡，躺回到濱海別墅3號公寓柔軟大床上的時候，李瓊已經換好了黑色的真絲睡衣在等他.

    警官親吻了自己妻子，用溫柔的語調安慰她：「好了，親愛的，麻煩都已經解決了。明天我還有一樁販毒案的報告要完成，還要修理好被撞壞的車燈，那個交通肇事排查就交給小李好了——對了，你表妹蘇紅的生日禮物準備好了嗎，說實話，她真是一個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