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一殺人奸屍焚屍案
2023-10-08 08:55:29 5
(一)掛案由來
唐堯坐在辦公桌前凝眉思索著,他正在研究一件連環焚屍案,這是彭雪松親自交給他的一件掛案。這個案子已經困擾江城刑警支隊三年多了,從1998年起,江城每年都會發生一起女車的命案,到2000年已發生了三起。按照這個規律,今年也很可能還會發生。對於這個案子,唐堯還是有一些了解的,因為最後一起案子他參與過。
那是2000年8月,唐堯剛剛從警校畢業一年。這天早晨剛上班,刑警隊接到報案,市東郊的一個烤菸棚發現一具。唐堯跟隨三中隊一起奔赴現場,但由於他只是個不久的新人,所以沒能直接參與現場勘查,只做了一些外圍工作。
想到這裡,唐堯不覺又拿出記錄本,再把三個案件的卷宗細細看了一遍。
第一起案子發生在1998年,具體日期是九月十一日,案子發生在本市三豐縣,案發地點是寶來鄉夥律村的一個廢棄的磚窯。被害人是一名女計程車司機,年齡三十一歲。屍檢結果是窒息而亡,初步判斷是被人從後面用繩子或鐵絲勒死的。被焚燒,面目全非,計程車也被燒毀。從案情分析推斷,作案的第一現場應該就在車內,燒車地點是第二現場。兇手應該精通駕駛技術,殺死女司機後,將車開到第二現場焚毀罪證。作案推斷為十日夜十時許。
第二起案子發生在1999年,具體日期是八月三十一日,案子發生在本市濃河縣,案發地點是吉慶鄉畜牧隊的一個閒置的牛棚。被害人也是一名女計程車司機,年齡三十五歲。屍檢結果顯示,她是被人用刀刺死的,傷口在右後背和咽喉,計程車和屍體也被焚燒,但這次屍體焚毀並不嚴重,在死者的衣兜內發現現金殘頁,約三百元,依此推斷,殺人的可能性不大。另外,屍身在被焚燒前,死者的兩個乳房被割掉,並被奸屍。焚車地點仍然是第二現場,作案時間推斷是三十日晚十一時許。
第三起案子發生在2000年8月20日,案發地點是市東郊的一個烤菸棚。被害人同樣是一名女計程車司機,二十九歲,屍檢結果顯示,她是被人從身後割斷咽喉的,計程車和屍體同樣被焚燒,同樣被奸屍並割掉乳房,焚車地點依然是第二現場。作案時間推斷是十九日晚十時許。
唐堯放下記錄本思考起來,從現場勘察和屍檢結果來看,三起案子好像是同一兇手所為。被害人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女計程車司機,都被焚屍,除第一起案子屍身沒有被割掉乳房和姦屍的記錄外,後兩起案子都有這個特點。唐堯認為第一起案子兇手也一定這樣做了,只是因為屍身焚毀嚴重,屍檢才沒發現,兇手變態殺人的可能性很大。那麼,一定有一個誘因促使這個殺人狂不斷殺人。這個誘因是什麼呢?案子的共性特點和潛在因素還有什麼?案發時間都是在八九月間,地點相距很遠。第二起案子最遠,位於距離市中心一百多裡的濃河縣,在江城市的正北方;第一起案子距市區四十公裡,在江城市的正南方;最近的第三起案子就在市郊,三處地點看不出任何關聯。
物證方面線索更少,除了發現血型為a型的男性精蟲外,無任何有價值的東西。現場沒發現指紋、兇器、繩索等任何物件,看起來除了兇手每年殺死一人之外,案子沒有什麼規律可言。
唐堯的目光投向滿桌子凌亂的材料上,一絲懊惱襲上心頭。已經是八月中旬了,也許再過一個月,就會再次發生案件,怎麼就沒個頭緒呢?唐堯擰著濃眉想,該做點兒什麼呢?唐堯感到從未有過的無助,這時他真想找個有經驗的老乾警傾訴一下,給自己一些指點,在黑暗中給他點上一盞哪怕並不明亮的燈,然而,他並沒找到。其實,唐堯倔強而的探尋,並不是一點兒收穫都沒有,他的頭腦中時常模模糊糊地產生一絲感覺,但他就是抓不住,而那肯定是能為案子帶來突破的靈感。
(二)靈感乍現
下班後,唐堯沒去食堂吃飯,他借了同寢幹警的摩託車想出去兜兜風,他需要清醒一下自己的頭腦。
出了公安局大門,唐堯向環城道駛去。他儘量不考慮案子,把摩託車騎得飛快,體驗著速度帶來的快感。這樣圍著環城路轉了半小時,他駛向主街打算找個小店吃口飯,解決一下腹腸危機。行駛到商業區路口,唐堯忽然看見,路的左側,有一個高挑的長髮女孩兒正扶著路燈杆不住地嘔吐著。唐堯想,看來是喝多了,他也沒在意。正在這時,有三個流裡流氣的小子走到那女孩身邊,其中一個還伸手拍拍那女孩的背,他們嬉笑著說著什麼。唐堯看見女孩猛地甩開一個小子摸向她臉的手轉身就走,三個小子堵著她不放。唐堯知道肯定要出事兒,他不能不管。唐堯掉轉車頭駛向那三個人,那三人背對著唐堯,並沒注意有人停車站在他們身後。「哎,幹嗎呢?」唐堯用戲謔的口吻問道,三人這才回頭,看見唐堯威風凜凜地站在那裡。其中一個年紀稍大點兒的問道:「怎麼的,有事兒啊?」唐堯一努嘴說道:「你們纏著人家幹什麼?」
那小子嘿嘿笑道:「少管閒事!這是我女。」
那女孩這時又扶住路燈杆嘔吐起來,但聽到這話,她還是罵道:「去你的,老娘不認識你們!」
唐堯還真是有點分不清真假了,但他寧可相信女孩兒的話,於是說道:「聽見了吧,她說不認識你們,趕緊走吧!」
那小子回頭看了看另外兩個同伴,然後轉頭獰笑道:「要是不走呢?」說完,他突然上去就給了唐堯一拳。唐堯猝不及防,拳頭正打在他的鎖骨下面。這下唐堯火了,那人第二拳又打來,唐堯向左一閃身,然後伸右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向右一擰,再用左臂用力擊打那人的肘關節。只聽「咔嚓」一聲,那人立刻嚎叫起來,他的手腕脫臼了。
看見同伴吃虧,另外一人大喊著把兩條胳膊掄得跟風車似的衝上來。唐堯一看這動作不覺笑出聲來,這可真是野鬥王八拳啊!看看快衝到面前了,那傢伙索性把眼一閉,胳膊掄得更急了。唐堯向後一個小跳,然後忽起右腳,正踢在那人肚子上,還沒等他叫出聲來,唐堯的右拳已經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臉上。那小子應聲倒地,然後捂著臉連滾帶爬地跑了,另兩個人看這情形也是一溜煙跑了。
唐堯並沒追趕,這樣的小痞子教訓一下也就是了,沒必要抓到局裡去。他轉向女孩,還沒等開口,那女孩已經笑逐顏開地喝起彩來:「真棒,好厲害呀!」唐堯搖頭苦笑:「你趕緊吧,以後別喝那麼多酒。」
那女孩應道:「你以為你是誰呀,用得著你管!」唐堯可沒心思和她鬥嘴,嘀咕道:「喝這麼多酒了,打嘴仗倒不含糊。」說罷轉身想走。
「等等!」那女孩叫住他,然後快步走上前不住地打量著唐堯。唐堯被看蒙了,也不覺細看女孩。「是你!」兩人同聲驚道。那女孩是藍黛,就是破獲武士刀被盜案中漁具店的一位姑娘,她給唐堯提供過很重要的線索。
唐堯笑道:「是藍黛呀,跟誰喝了這麼多酒啊?」
藍黛臉一沉說:「幹嗎跟別人,自己就不能喝呀?!」
唐堯想規勸幾句,一個女不要喝這麼多酒,傷身體,而且酒後回家也不安全啊。話到嘴邊,他又收住了。第一次見藍黛,她就是醉醺醺的,還抽菸,要不是她的坦率誠實,唐堯必定會對她嗤之以鼻,後來她又幫了自己的忙,這才改變了自己對她的看法。想不到第二次邂逅,她又是這個樣子。唐堯暗暗搖頭,看來這是個優點同樣明顯的女孩。唐堯不想再和藍黛多談,他禮貌地說道:「對不起,我還有點兒事,先走了,你也回家吧。」
藍黛立刻顯出怒意:「怎麼的,怕我喝多了粘上你呀?」唐堯趕緊說不是,藍黛壞笑道:「不是就好。」她轉向唐堯的摩託車說道,「小,本姑娘需要醒醒酒,你馱著我兜兜風,順便把我送回家。」也不等唐堯答覆,她直奔摩託車,抬腿就跨上去,那架勢立馬就要騎走。唐堯吃了一驚,趕緊跑過去,他剛才停車沒拔鑰匙,真怕藍黛騎車走了,她醉醺醺的,摔著算誰的呀!唐堯連說我來我來,藍黛倒也沒堅持,大大方方地坐到後面。唐堯硬著頭皮騎上去,駕車向郊區方向駛去,他不敢進街區,怕遇見熟人,心想只能等這野醒了酒,再把她送回去。
唐堯不快不慢地駕車繞著環城路一圈圈行駛,沒一會兒,他就感覺到儘管藍黛還緊緊地摟著自己的腰,但已趴在他背上睡著了。唐堯從未過,與一個女孩子這樣親密地接觸,他還是第一次,心裡不知怎麼搞的,就像揣著一隻小,撲撲亂跳。繞城騎了差不多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藍黛依然那樣柔柔地伏在自己背上不聲不響。唐堯不免好奇,這女孩子怎麼這樣沒有防範意識,自己與她不過兩面之緣,難道她沒想過危險?想到這裡,唐堯不覺笑了:「真是幹什麼吆喝什麼,自己是警察就總是把事情往危險裡想。」
又跑了一會兒,完全落山了,西邊天際的紅霞只剩下淡淡的一抹,慵懶地塗在地平線上。唐堯的肚子早就開始抗議了,一個個咕嚕聲傳來,就像懷揣個大蛤蟆。他猜想時間應該是晚上七點左右,真的應該吃晚飯了。得把她送回去,唐堯暗想。
「藍黛,藍黛!」唐堯大聲叫著,「醒醒!你該回家了。」藍黛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唐堯沒辦法,看來只好自作主張把她送回上次見面時的那個漁具店了。想到這兒,唐堯掉轉車頭向花鳥魚市駛去。十分鐘後,唐堯的摩託車停在了那間漁具店門前,店面早就關了。唐堯一時不知該怎麼辦,他用力抖了兩下肩膀,同時大聲叫藍黛。這次藍黛醒了,她放開唐堯,很遲鈍地下了車,但一隻手還是死死地抓著唐堯的衣服。等藍黛看清是到了自家的漁具店,忽然立目對唐堯喝道:「誰讓你把我拉這裡來的?!」
唐堯糊塗了,他疑惑地說:「這是你自己家的漁具店,我又不知道你家在哪兒,不送你到這兒來送哪兒去?」
藍黛甩手說:「自作!以後我再也不會來這裡了!」唐堯搖頭苦笑,他不想多問,手上一轟油門剛要走,耳邊立刻傳來藍黛嚴厲的問話:「幹嗎!你想把我扔這兒不管呀?」
唐堯真是無可奈何了:「我說大,你吃飯了,別人還沒吃飯呢!你愛去哪兒去哪兒,和我沒關係!」說著又要走。藍黛忽然笑起來:「還不高興了,真沒風度!得啦,既然沒吃飯,我請你。」說著也不管唐堯同不同意,又坐上了車。唐堯真是一點兒辦法沒有了,碰上這麼個難纏的主兒,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說還說不過她,要想擺脫她還真難,這要是讓熟人遇見,人家怎麼說呀?想到這裡,唐堯不覺側身扭頭看了看藍黛濃妝豔抹的臉,他悻悻地駕車向不遠處的一家飯店駛去。到了門口,唐堯停車,藍黛下來,看來她對飯店沒什麼挑的,進門就問服務員:「有小單間嗎?」這時剛過飯口,飯店已經沒多少人了。
進了單間,藍黛快速點了四個菜,又把菜單遞給唐堯說:「你再點兩個。」唐堯說:「不點了,都四個菜了,多了浪費,夠咱倆吃就行。」藍黛瞪眼說道:「誰說就咱倆?一會兒還得來三個人呢!」說完也不管唐堯什麼態度,拿起打。唐堯想阻止,她也不理。電話裡她讓一個叫丫丫的人帶朋友過來。唐堯這個氣呀!自己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成了人家朋友聚會的陪襯,反正也走不了,唐堯想,就白吃你一頓,過了今晚就拜拜吧你!
十分鐘後,單間的門一開,兩女一男走了進來。藍黛也不起身,直接招呼兩個女生坐在她旁邊。她給唐堯作了介紹,男生叫魯小新,大一點兒的女孩是丫丫,小新的女朋友,另一個女孩是小新的。這三人唐堯都不認識,但還是禮貌地和他們打了招呼。藍黛介紹唐堯給他們說:「他是警察,我哥們兒,叫……叫……」唐堯知道藍黛說不出自己的名字,他帶著一絲嘲弄看著藍黛,就是不吱聲。藍黛白了唐堯一眼,改口說道:「名字暫時保密。」她招呼幾人坐下,然後向服務員要了一打兒啤酒,唐堯驚道:「十二瓶!誰喝呀?」
藍黛斥道:「五個人喝,一人三瓶不到,有啥喝不了的?大驚小怪!」
一會兒,菜上齊了,藍黛開始張羅喝酒,一副東道主的模樣。唐堯低聲勸道:「你剛才喝多了,少喝點兒吧。」
「我喝多了嗎?你看我像喝多的樣子嗎?」說著她把臉故意湊近唐堯,唐堯暗想,就你這張濃妝豔抹的臉,真是臉喝紅了也會被粉底遮住。見唐堯不吱聲,藍黛傲然說道:「就是多了,那也是兩小時前的事兒了,再說本姑娘不是把酒都吐了嗎?現在正好再喝點兒透透!」
被稱作丫丫的女孩兒平時就是能瘋能鬧的人,她立刻贊同,嚷著吩咐男友倒酒。魯小新很聽話,主動拿起酒瓶先給藍黛滿酒,藍黛擋住說:「自己喝自己的,手把瓶。」魯小新立刻把手中的酒瓶遞給藍黛,然後又給每人開了一瓶,就連妹妹也給了一瓶。
藍黛有說有笑,頻頻舉杯。唐堯和幾人都不熟,但他很容易看出丫丫他們都地順著藍黛,這氣氛讓唐堯很不舒服。很快,每人都喝了兩瓶酒,唐堯平時極少喝酒,他也不知自己有沒有量。第三瓶又起開,藍黛對小新的妹妹說:「小妹就不喝了,咱們四個喝。」她根本不徵求唐堯的意見,那霸氣勁兒讓唐堯犯堵,心想我還怕你不成!他接了小新遞過來的酒立刻滿上,然後向丫丫、小新敬酒,說:「初次相識,喝杯認識酒吧!」對藍黛卻是理也不理。丫丫是藍黛最好的朋友,她從未聽藍黛說過有唐堯這樣一個朋友,見唐堯冷淡藍黛,丫丫生氣了。她不理唐堯敬酒,轉頭問藍黛:「這臭小子是誰呀?大咧咧地坐那兒,還把自己當角兒了!是他請你呀,還是你請他?」唐堯早聽見了,他本就有氣,這時立刻接口說道:「當然是她請我,我還不願意來呢!」
丫丫一聽圓睜杏眼喝道:「臭小子,你當你是誰呀!牛什麼你!」藍黛搖手笑道:「他說得沒錯,就是我請他,他還不愛來,我硬拽他來的。」丫丫、小新目瞪口呆地看著藍黛。唐堯也吃了一驚,這個傲氣專橫的女孩這樣示弱於人真是出乎意料。「得啦得啦,今天這個日子他能陪我喝酒,我就已經很感謝他了,何況他還幫我打跑了三個小混混。」
「今天什麼日子?」小新疑惑地問,唐堯也不明就裡,想知道下文。丫丫眨眨眼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道:「噢,對了,今天是十七號,農曆六月二十七吧?這是……」
「對,」藍黛低沉著嗓音打斷丫丫,「是六月二十七,六月二十七!我成孤兒都七年了。」丫丫訕訕地解釋說,記得去年好像在九月初,所以忘了。藍黛只是笑笑,並未說什麼。唐堯雖然納悶兒,但他猜得到這一定是個對藍黛有重要意義的日子,反正吃完這頓飯他就不會再和這幾個人聯繫了,也懶得打聽。酒局氣氛一時低落下來,好半天沒人吱聲,各自喝著悶酒。藍黛喝光瓶中酒,然後推開說:「不喝了,上主食吧!」
飯局很快結束了,藍黛和丫丫、小新都沒吃多少東西,倒是唐堯不管不顧吃了兩碗米飯。
飯後走出小店,丫丫問藍黛去不去唱歌。藍黛搖手,她喝了三瓶啤酒,微微有些醉意:「我不去,回家,」她轉向唐堯柔聲問道,「你送我回家好不好?」唐堯一愣,腦中正想著用什麼理由,藍黛第二句話又來了:「你要是喝多了不能騎摩託車,那就算了。」那語氣明擺著有挑釁的意味。唐堯哼了一聲說:「上車吧!」藍黛也不客氣,和丫丫打了個招呼,就跟著唐堯走向摩託車,留下一臉驚訝的三人。
藍黛坐在車上,在唐堯耳邊說了聲去南苑小區,就不再說話。南苑是江城市最豪華的別墅區,唐堯也不多問,騎車就走。十分鐘後,他們在小區門口停下。藍黛下了車,只對唐堯淡淡地說了聲謝謝,就轉身向小區裡走去。一陣涼風吹過,她不覺微微地縮了下頭,兩手互抱在肩膀上。小區的路燈光雖然昏暗,但唐堯還是清楚地看到了一切,他痴痴地望著藍黛遠去的倩影,不知是不是該做點什麼。
直到藍黛的在夜幕中,唐堯才下意識地打開車燈,同時抬起頭向西邊望去,天空不知何時已變得漆黑如墨,風也早就開始搖曳樹梢。夜色半濃,唐堯再次向藍黛遠去的方向看了看,那消失的背影只留給了他一絲孤獨和悽涼,他默默地轉過車頭,駛離小區。
回來的路上,唐堯心裡有一絲莫名的失落感,他說不清到底因為什麼,是藍黛離去時的悽冷,還是她對自己的冷漠,抑或是這惱人的天氣?
回到支隊,剛把摩託車停好,雨就下來了。唐堯本可趁雨小的時候跑回宿舍,但他沒有。他站在停車棚下注視著慢慢變大的風勢雨勢,直到大雨傾盆,他要在這狂風大作、暴雨如注的天氣裡感受一夜的別樣風情。
唐堯憑欄,腦海中忽然想起剛剛吃飯時那個他並不知道真實姓名的丫丫說的那個對藍黛有重要意義的日子。
今天真是六月二十七嗎?他心裡叨念著,一絲朦朦朧朧、縹縹緲緲的感覺又產生了,但只一瞬間,這感覺又消失了,他想抓住它,但那感覺比輕煙消散得還要快。唐堯肯定,他一定在某個時候曾經有過這樣的感覺,是工作上還是上,他卻想不起來了……
(三)意外啟示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才放晴。
上班不久,江城市公安局局長彭雪松嗅著雨後清新的空氣向刑警支隊走去。彭雪松是刑警出身,近兩年雖然當了局長不再衝鋒在第一線,但十幾年的刑警生涯,使他一直無法擺脫心中的刑警情結,每隔一段時間,他都要去刑警隊看看。
他走到了刑警支隊辦公樓一樓的訓練室裡,十幾個刑警正在訓練。他看見自己的毛睿也在最北面的一個沙袋前打沙袋。看見彭雪松進來,大家都停下來和他打招呼,彭雪松笑著說道:「接著練!別停。」然後他走到毛睿那裡輕聲說道:「你也不在一線了,還這麼打沙袋幹嗎?」
毛睿白了他一眼,用手臂擦擦汗說道:「還不都怨你,就因為嫁了你,人家才三十歲就被發配到二線,做什麼技術分析!哼,可惜我這身手和槍法了。」毛睿是彭雪松的第二任妻子,彭雪松和兩年後,結識了也是刑警的毛睿並。為了便於照顧彭雪松的生活,公安局黨委調整了毛睿的工作,對此毛睿一直心裡不忿,時不時和彭雪松抱怨。
對妻子的埋怨,彭雪松笑而不言。毛睿摘下手套遞給他說:「你有一段時間沒練了吧?打打!」彭雪松也不推辭,他戴上手套打起來,只打了二十幾下就冒汗了,毛睿在一旁不住地壞笑。彭雪松停下來喘息著說道:「真是老了啊!」毛睿催促他繼續打,彭雪松直搖手,不管毛睿怎麼說他也不打了。他手扶沙袋回頭向幹警們看去,他們還在認真訓練著。
彭雪松忽然發現這裡沒有唐堯的身影,他問道:「毛毛,怎麼不見唐堯啊?」唐堯雖說只是個參加工作不久的幹警,但他表現出的刑偵天賦,讓彭雪松著實眼前一亮,因此他時時注意著唐堯的一舉一動。
毛睿說道:「他還在辦公室研究那件掛案呢,這幾天都沒來。」
「什麼掛案?」彭雪松問。
「就是那件連環殺人焚屍案啊,不是你交給他的嗎?」
「哦,是這個。」彭雪松忽然想了起來,他前不久是要求唐堯留意研究一下這個案子,看來他還很愛鑽研。彭雪松摘下手套扔給毛睿,轉身就走。毛睿說道:「你再練一會兒呀!」彭雪松搖搖手,什麼也沒說就走出訓練場,朝樓梯口走去。
上了二樓,彭雪松直接去了二中隊的大辦公室,但裡面沒人。彭雪松略想了下就猜到唐堯一定是在三樓的檔案室,那裡存有掛案的卷宗,他又向三樓走去。
檔案室的門開著,彭雪松站在門口聽了聽,裡面靜悄悄的,好像沒人,於是他走了進去。
裡面就唐堯一人背著手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前,就像泥塑的一樣。彭雪松沒叫他,兩人這樣靜靜地站了有五分鐘的樣子,唐堯還是紋絲未動。彭雪松不禁啞然失笑,他伸手敲了敲門。唐堯驀地一抖,他轉過身看見彭雪松正著站在那裡,連忙說道:「局長,您來了!」彭雪松點頭應著,他走到桌前坐下來,隨手拿起桌上的筆記本看了看,那上面寫得滿滿的,彭雪松掃了一眼,他知道那都是唐堯分析案情的心得。
彭雪松道:「聽毛睿說,你還在研究那件連環殺人案?」唐堯點點頭。「是該抓緊了!這個案子一直未取得實質性進展。按以往發案的規律看,很可能今年還會發生。」彭雪松皺眉長籲了一聲,嘆道,「不能再發生這樣的悲劇啦!」
「嗯,」唐堯應道,「三年了,每年都是八九月間發案,我們的時間真是不多了。」
「有沒有什麼發現呀?」
唐堯苦笑著搖頭說道:「我總感覺這個連環殺人案有某種線索在裡面,可我就是抓不住它!」
彭雪松鼓勵說:「這段時間你多用用心,總會有發現的。多研究一下,不要有什麼顧慮。龍副局長也在搞這個案子,有什麼疑問可以跟他交流一下。」唐堯應了一聲,但實際上他已經很有顧慮了,這段時間他總是來檔案室查掛案卷宗,以他毛頭小子、新兵蛋子的身份研究疑難案件,很多人都在議論他愛出風頭。彭雪松正要和唐堯再說點什麼,忽然聽見毛睿在走廊裡叫他,彭雪松應了一聲。不一會毛睿走進來,唐堯站起身笑道:「毛姐來啦,你坐!」
毛睿笑著說:「不坐了,馬上要下班了。」她轉向彭雪松說,「今天我們一起接云云回家吃飯。」彭雪松沒明白,他說:「中午時間緊,還是讓她到家去吧。」毛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今天不行。你忘啦?今天是八月十八號,農曆六月二十八!」
彭雪松恍然大悟道:「哎喲!今天是六月二十八呀,你看我這記性,今天是云云的生日!年年過生日都得你提醒我。」他滿含笑意地望著毛睿,儘管云云是前妻的,但毛睿視如己出,關懷備至,這讓彭雪松心存感激。
聽了彭雪松和毛睿的對話,唐堯猛地想到了什麼,昨晚藍黛帶著幽怨說出那個日期的話音也立刻迴響在腦海中。他不覺全身一抖,好像一下子抓住了那種感覺!他快速轉過身衝到辦公桌前,一把抓起卷宗看起來,臉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看了一會兒,唐堯一聲沒吱轉身就走,留下一臉迷惑的彭雪松和毛睿,他們對看了一眼,那樣子好像在說:他是不是出毛病了?
唐堯快速跑回自己的辦公室,翻箱倒櫃地找起來。不一會兒,他在辦公室的廢材料堆裡找到一本舊檯曆,他快速翻到一頁,記下一個數字。然後,又開始翻自己的,在抽屜裡找到一個筆記本,在本子最後一頁的日曆上又查到一個數字記下來。然後,又開始找。這時,彭雪松和毛睿已經來到唐堯的門口,他們看著唐堯近乎狂熱地找了停,停了又找,嘴裡還不停地叨咕著:「1998年、1998年、1998年,哪兒有1998年的呢,哪兒有?」
彭雪松帶著疑惑的口吻問道:「唐堯,你找什麼,1998年的什麼?」
唐堯一驚,這才想起彭雪松和毛睿還在,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局長,毛姐,你看我這一高興把什麼都忘了!」
彭雪松微笑著說道:「你在找什麼,有什麼發現嗎?」
「我要找1998年的日曆,」唐堯說道,「我可能發現了連環殺人案的內在聯繫!就差1998年的日期了,要是1998年的也對上了,那就一定是這個聯繫。」毛睿忽然想起來,她說:「你等等,我辦公室的牆上就掛著一個1998年的風景掛曆,我給你拿過來。」幾分鐘後,毛睿拿著掛曆回來,唐堯急切地拿過來,他快速翻到九月,在確定了一個日期後,他如釋重負地說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太好了!」
彭雪松也忽然明白了,他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四)引蛇出洞
九月二號這天,市中心最大的一個計程車停靠站,一位女司機開著一輛半新不舊的計程車停下來,她的到來立刻引起了其他司機的注意。這位女司機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樣子,雖然穿著一般,也沒怎麼打扮,但仍難掩她的。她到計程車點兒沒幾分鐘,就有司機主動上來搭訕,她自己介紹說,是幫表哥表嫂打替班的,也就幹一個月。計程車市場來了這樣的,讓停靠點兒的司機們頓時活躍起來。
女司機的車位逐漸提前,十分鐘後,她拉了第一個活兒走了。坐車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他去的地點是市第一中學。一路上,這人始終一言不發,但下車時,他忽然對女司機說道:「司機同志,你一直在江城開車嗎?」
女司機說不是,自己剛剛來江城。中年人說道:「江城這兩年都有女計程車司機被殺,你這麼年輕,還這麼,可要小心啊!」女司機笑著說沒事,並對他表示感謝。中年人下車走了,那位女司機微笑著自語道:「看來,還是多啊!」說完,開車走了。
這樣轉了一天,到晚上九點半,女司機才把車開回去,停在平房區的一戶人家院外。就在女司機停車進屋兩分鐘的樣子,另一輛尾隨的計程車停在了門前,車裡的人在門口看了幾分鐘,才開走。十點整,一輛三菱越野車停在這家的後門,把那位開車的女司機接走了。
刑警大隊二中隊的大辦公室裡,公安局副局長龍東山、刑警二中隊隊長於良宇和唐堯都在,他們正等著彭雪松和毛睿的到來。幾分鐘後,門一開,彭雪松首先走進來,他的身後跟著毛睿,她已經完全換了裝束。
龍東山三人看見局長進來都站起來,龍東山笑著問毛睿:「怎麼樣毛毛,做了一天計程車司機感覺如何?」
那位裝扮成計程車司機的就是毛睿。毛睿笑道:「還好,就是街道不熟,兩次走了冤枉路。」
彭雪松坐下後說道:「抓緊時間說說情況吧。」
毛睿正色說道:「從觀察和了解的情況看,計程車市場還有三個女計程車司機,這與我們了解到的六個不同。我詢問了一下其他的司機,他們說原本是有六個,但有兩個這幾天停車了,另外一個可能是不幹了,我猜想這跟連環殺人案的影響有關。現在還出車的三位女司機,我見到了一位,這個人姓王,是個四十七八歲的女人,這人身材高大,我看有一米七五以上的,長得很是兇悍,看來對殺人燒車這件事根本不在意。另兩人我還沒見著,計程車市場的人說她們這兩天還在出車。我想應該對這三個人採取一定的保護措施。」
彭雪松轉向唐堯問道:「唐堯,你那裡情況怎麼樣?」
唐堯立刻回答道:「有點收穫。今天,我們出動三臺車,分時段跟著毛姐的車。晚上六點之後,有一輛江r39031的計程車一直跟著毛姐的車。第一次沒什麼疑點,他正好和毛姐去的方向、位置鄰近;後來就可疑了,特別是最後一次,毛姐把車停在院外,那輛車不但跟來,而且還在院外停了一會兒。另外,坐毛姐車的人,一個是一中的教師,兩個是熱電廠的工人,另外四人都是市府機關不同科室的幹部,還有一伙人是小混混。我們都做了調查,目前看沒什麼疑點。」
「那個39031的司機,我們調了檔案,是一個叫張志強的人,原來是街道辦的清潔工,1999年開始跑出租,2000年離婚,現在單身,計程車公司的人反映這活作風很成問題。」
彭雪松笑了笑,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愛妻,也許毛睿是遇見了。聽完匯報,彭雪松說道:「今天是我們採取行動的第一天,還是有收穫的,該讓大家了解一下行動計劃了。」
龍東山看了看唐堯,然後對於良宇和毛睿說道:「這兩天局長一直忙,沒時間坐下來說說這個案子。良宇和毛毛對今天的行動可能只是個猜測,現在我就具體說一下。」
「唐堯用了很長時間研究連續三年發生在我市的連環殺人焚屍案,他發現了它們之間存在著一個驚人的共性特徵。我們來看一下案發時間,1998年是九月十一日,1999年是八月三十一日,2000年是八月二十日,都是農曆七月二十一!按此推算今年如果還發案,那麼就應該是九月八日,也就是農曆七月二十一。」
聽了龍東山的介紹,於良宇激動得拍了一下坐在旁邊的唐堯,興奮地說道:「好樣的,真行啊你,這下我們可有頭緒了!」
唐堯謙遜地說:「也是巧合,那天正好毛姐和局長說孩子過生日的事,一下子提醒了我。」
龍東山帶著讚許的神情說道:「這就是刑偵人員應該具備的敏感性,很不容易啊!」彭雪松催促道:「說說計劃。」
龍東山接著說道:「唐堯制定了一個引蛇出洞的計劃,就是由我們的一位女刑警扮成計程車司機出現在計程車市場,如果兇手還要作案,就能把他引出來。我們派人跟蹤埋伏,待其實施犯罪時抓住他。」
龍東山看了看毛睿說道:「這個計劃很危險,局長選來選去決定讓毛毛執行這個任務。」
於良宇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說道:「這……這太危險了,我看換個人吧?」
唐堯也說道:「我也覺得該換個人……」
彭雪松搖搖手說:「就這麼定了,毛睿適合這個工作。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不能因為她是我就有什麼特權,她首先是一名刑警,一個曾經兩次擊斃罪犯的老刑警。」聽說到自己的光榮,毛睿不覺自豪地衝著唐堯擠了擠眼睛。唐堯還想爭取調整計劃,可彭雪松已經決定了,他斷然說道:「這個就不要爭了,就這麼定了!」
毛睿也說道:「就這樣吧,總要有人做這個工作,在江城刑警戰線我是不二人選。再說,有你們這些護法金剛在,還保護不了我呀!」
龍東山說道:「這是必須的,就是別人,我們也要做到萬無一失。唐堯你說說保護措施。」
唐堯不再爭辯,他開始介紹保護方案,具體就是由三輛車在不同街道、不同地點輪換跟隨,發現情況立刻採取措施;在毛睿的計程車上也安裝了特別的保護措施,唐堯介紹說:「根據前三起案子的特點,我們發現犯罪分子殺害計程車司機的方式有兩種,一是從後面用鐵絲、繩索勒死被害人;一是用刀從後面捅死被害人。根據這兩個特點,我們把執行任務的計程車進行了改裝,司機的後面和右側裝了防護鐵欄和鐵板,這樣兇手想要在車內行兇是不可能的了。」聽了唐堯的介紹,龍東山不覺一皺眉,他嚴肅地問道:「你考慮過槍沒有,如果用槍射擊頭部呢?」
「這個……這個……在以往的案例裡沒有這樣的作案手法,兇手應該……應該沒有槍吧……」龍東山生氣了,他厲聲說道:「你這是想當然!你怎麼就知道他沒有槍?以前沒有槍,這次就不會有嗎?」彭雪松搖手制止龍東山發火,對唐堯說:「東山說得有道理,要趕快補救,向省城申請防彈玻璃護罩。」彭雪松停了停,又說道:「明天是三號,如果我們推測正確,那麼三號至八號的白天應該是罪犯踩點、選擇目標的時間,我們要抓緊這個時間爭取確定嫌疑人。另外,要安排布置警力做好跟隨保護。」說完,他看著毛睿說道,「今晚你就住進我們借用的那個,雖說是偽裝,但也要像。」毛睿點頭同意。
龍東山對唐堯說:「唐堯,你帶一個人在屋中保護,以防萬一。」唐堯領命。
彭雪松最後總結說:「今天我們算是定了方案,但對明天到八號這段時間參與辦案的人員先暫時不要通告,要嚴格保密。你們分頭準備,再細化一下行動方案。」
一個小型的案件分析布置會就這麼結束了,龍東山、於良宇和唐堯先後走出辦公室去準備自己的工作,毛睿坐在彭雪松對面沒動。彭雪松伸手抓住毛睿的手深情地看著她。毛睿知道彭雪松的,她微笑著說道:「沒問題的,你放心!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點兒小問題不算什麼。」毛睿說得很輕鬆,但彭雪松最清楚這當中隱藏的巨大風險,對手畢竟是一個連續殺人、近四年逃脫法網的老手。他低聲說道:「一切都要小心,仔細再仔細,我和云云等你回來!」聽了彭雪松深情的話語,毛睿的立刻湧了上來,她捧起彭雪松的手貼在臉上,輕聲說道:「我一定會回來的!」
一夜無事,第二天,毛睿一早就起來出車,晚上九點才回到房子。她停好車,拿著在街上買的幾個包子走進院子,正要開門進屋,忽然聽見大門外傳來停車的聲音。毛睿不覺回頭一看,一輛紅色的計程車正停在她的門前。毛睿一眼就看出那是張志強的計程車,她不覺一驚,心想這個人怎麼跟了過來?他一整天纏著自己喋喋不休,現在來這裡必定沒好事。毛睿快速開門進去,然後回身就要鎖門,但張志強更快,他已經到了門前,用手推著,不讓毛睿鎖門。毛睿隔門怒問:「你幹什麼?!」
張志強嬉笑著說:「沒什麼,沒什麼,口渴了,到你這兒來討杯水喝。」說完,用力推開門闖了進來。
毛睿快步退到客廳中間,警惕地看著張志強,心中快速盤算著如何對付這個人,她不能確定後面屋中唐堯和另一個民警現在在不在。
張志強色迷迷地盯著毛睿,慢慢靠過來。毛睿厲聲喝道:「站住!再往前走我可不客氣了!」
張志強嘿嘿笑道:「小妹兒,你發起火兒來更漂亮了,你可饞死了!」說著,向前一撲要抱住毛睿。毛睿橫步向右一閃,接著起腳就踹在張志強的肚子上。張志強一個趔趄,但沒倒,他哈哈笑道:「小妹兒,看不出來你還有兩下子,但對哥沒用!」張志強確實很強壯,他再次撲上來,毛睿再次躲閃,但這次沒閃開。毛睿已經被逼到了牆角,張志強的雙手也搭在了毛睿肩上,他伸著頭要強吻毛睿。毛睿不愧是江城最出色的女刑警,她毫不慌亂,雙手向外猛地一分,隔開張志強的雙手,然後合起雙手由下朝上猛推張志強的下巴。張志強遭到重擊,他噔噔地向後趔趄著退了兩步。還沒等他明白怎麼回事,毛睿的第二擊已經到了,而這一次毛睿用的是腳。她向前墊了一步,飛起右腳狠狠地蹬在張志強的下巴上。張志強嚎叫著倒下了,鮮血從嘴角不停地流下來。他一邊嚎叫一邊掙扎著起身,罵道:「臭……婊子!你他媽……找……找死!」
看著喪心病狂的張志強,毛睿毫不手軟,她掄起靠在牆邊的木方凳猛地砸向半蹲在地上的張志強,這回張志強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躺在地上昏過去了。從張志強進屋,到毛睿擊昏他,前後不過兩分鐘時間。
看著一動不動的張志強,毛睿鎮定地拿出手機打給唐堯。還沒接通,屋門一開,唐堯慌亂地闖進來。看著躺在地上的張志強,他驚訝地搔著頭說道:「毛姐,你好厲害呀!」
毛睿走過去一拍唐堯的肩膀說道:「你大姐我可是江城身手最厲害的女刑警哦!」唐堯不住稱讚著,立刻打電話給龍東山。
龍東山到時,張志強還沒甦醒。聽完毛睿的匯報,他立刻瞪圓了眼睛訓斥起唐堯來:「你是幹什麼吃的!你跟哪兒去了?這要是出了問題,我把你的腦袋扭下來!」
唐堯滿臉通紅備感愧疚,毛睿替他辯解道:「龍局,這不怪小唐,是我沒通知他們撤回。也怪我,怎麼就沒發現這傢伙跟著呢?」
唐堯低聲說道:「他沒跟著你,我們很注意有沒有跟蹤的。」
「那他怎麼出現的?你給我說清楚!」龍東山還是怒氣不減。
毛睿說道:「有可能是躲在這裡等我回來的。」
弄醒張志強,龍東山一行押著他回到刑警大隊。彭雪松已經接到報告等在那裡。聽完龍東山的匯報,彭雪松並沒批評唐堯,他只是低沉著聲音說道:「這是個教訓啊!看來我們的安排還不夠周到,還有漏洞,必須再做更細緻的工作,絕對不能再出任何紕漏。」
連夜對張志強進行突審,從審訊結果看,可以認定他不是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他的出現只是個意外插曲。抓捕行動還要繼續進行。
(五)抓捕行動
從四號起,毛睿開著上了防護玻璃的計程車行駛在大街小巷,她配備了耳機,隨時與唐堯他們保持聯繫。
六號晚上七點,在計程車停靠站不遠的地方,一個人招手截住毛睿的車,那人從右側上了車,然後移動到毛睿的身後,他細聲細氣地說道:「去怡和小區。」然後就不吱聲了。
毛睿應了一聲,開車就走。從後視鏡裡她清楚地看到唐堯那輛黑色的桑塔納在緊緊跟著。十五分鐘後,車到了小區門口,毛睿停下車,說了車費價格,那人遞過錢,從左側下了車。走出一步後,他忽然回過身走到司機的車門旁,打開車門對毛睿說道:「你先停一停,我把包忘在後面了。」說完,他打開後面的車門,拿著包走了。毛睿並沒在意,但那人走出兩步之後,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正準備開車走的毛睿清晰地聽到了,她一皺眉,這聲音她好像在什麼地方聽到過。她朝那人看了一眼,那人身材瘦高,背影略顯孱弱,夾著包低著頭慢步向小區門走去。
九點半,毛睿回到那間平房,和唐堯通了話,沒兩分鐘,唐堯到了。剛坐下,就開始介紹今天拉客的調查情況。毛睿今天一共拉了二十二個客人,其中兩個是去三豐的長途,十九個是市區的客人,現在已經查明了十一人的身份,另外八人尚未查清。
毛睿問道:「我七點左右拉到怡和小區的是什麼人?」
唐堯翻翻記錄說道:「那是第十五位客人,他的情況沒查著,負責那片兒的片警到小區了解,小區的物業說沒有這樣一個人,他們還在查。」
毛睿皺眉凝思著說:「我好像拉過他不止一次,那咳嗽聲我一定聽過。」然後,她詳細地向唐堯介紹了這人的情況。唐堯努力回想著,這幾天毛睿拉的客人只有少數的幾個沒查清身份,大部分都查清了,他並不記得有這樣一個人坐過毛睿的車。唐堯不敢大意,立刻向龍東山匯報,龍東山表示一定全力調查這個人的情況。
七日一整天,毛睿繼續出車,一切都很正常。晚上九點,彭雪松主持召開刑警支隊全體大會,布置八日,也就是農曆七月二十一日這天的行動計劃。為保密起見,彭雪松要求全體幹警在八日二十四時之前不得擅自離開,不得與外界通話聯絡。
八日早七時,刑警支隊全體行動,分成九個組,分別對本市的三輛女計程車司機的車輛進行跟蹤保護,並通知所屬市縣公安交警部門停止本轄區女計程車司機車輛的運營。毛睿的車是保護重點,她的車有五輛各式的車共二十與跟蹤保護。
白天無事,晚上八點,在百貨大樓附近,一個人伸手打車,那人穿著長風衣,從後門快速上車。坐好後,他輕聲說道:「到白樓。」
話音一起,毛睿就猛地一驚,這個聲音她聽到過,就是六日晚上拉的那個客人,毛睿為了進一步確認,故意搭話說:「你說的是去南苑小區嗎?我們走外環還是從市區穿過去?」
那人立刻答道:「是去那裡,我們走外環。」
毛睿聽準了,就是這個人,她說道:「好吧,那我們就走外環,不過要遠兩公裡,得多花四塊錢。」
那人仍舊輕聲細語地說道:「沒關係,就這麼走。」
「婊子!婊子!臭婊子!」黃以軍歇斯底裡地狂喊著,「我要殺光你們!殺光你們!老天不公啊!啊……」他號啕大哭起來。
審訊沒法繼續了,龍東山決定查清黃以軍的情況後再審。
回到刑警支隊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彭雪松仍等在那裡,他在自己的勇士們,更重要的是他在等待安全歸來的愛妻。
看著神採奕奕走來的幹警們,彭雪松微笑著站起來迎接他們。龍東山、唐堯、於良宇、毛睿一齊向他敬禮。彭雪松走上前和他們一一握手。到毛睿時,他深情地看著自己的愛妻,輕聲說道:「好樣的!」
通過三天的調查,黃以軍的情況基本查清。1996年,黃以軍的妻子忽然不見了,但黃以軍並沒報案,他獨自帶著七歲的兒子生活。據黃以軍單位反映,黃以軍性格內向,平時說話細聲細氣,行為舉止有幾分女氣。他妻子走後,黃以軍性格反而變得開朗了許多,對妻子的離去,黃以軍一直聲稱是去南方了,並不承認是。他妻子原來在動力廠的宣傳科工作,是廠子的文藝骨幹,能歌善舞,人也很漂亮。原本和廠子的一個的兒子戀愛,1988年這人和一起返城了。一個月後,她與黃以軍結婚,六個月就生下了現在的孩子,他們對外稱是早產,可廠裡人都說這個孩子不是黃以軍的。婚後的頭兩年,兩人感情很好,黃以軍也很,後來兩人矛盾不斷激化,但具體原因大家都不清楚。1994年,黃以軍忽然給妻子辦理了停薪留職手續。1995年,黃以軍為妻子買了計程車。她開始跑出租,1996年9月之後下落不明。
弄清了情況,龍東山帶著唐堯、於良宇第二次審問黃以軍。四天的牢獄生活,黃以軍的情緒已經完全平復,他的舉止發生了巨大變化,變得木訥呆板,有問必答,對自己的犯罪經歷交代得非常徹底。
原來,1996年9月3日,也就是黃以軍妻子生日這天,黃以軍早早回家做了一桌子飯菜準備給妻子慶祝生日,以緩和矛盾,但一直到晚上七點她仍未回來。黃以軍到計程車市場尋找,直到晚上十一點仍未找到,計程車市場的人說她並沒出車。黃以軍覺得可能出問題了,但他只能回家等,如果妻子整夜不歸,他打算在第二天報案。這天晚上,黃以軍無意中發現了一封信,打開一看才知道是妻子的留書,信中告訴他,自己去上海了,與前男友重修舊好,並告訴他可以到法院單方申請離婚,除了車她開走之外,家中一切財物都歸他所有。看過信後,黃以軍幾乎,之後的一年多,他逐漸變得仇視女性,總想。直到1998年,在他妻子生日那天,的情緒終於爆發,他尋找到一位三十歲左右開計程車的女子,將其殺害並奸屍焚燒,以後每年的農曆七月二十一日這天,他都要殺一個人。
連續三年的殺人奸屍焚車案就此告破,唐堯再一次展示了他過人的刑事偵查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