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任丈夫
2023-10-08 15:42:34
1.嬰兒的腳印
阮恆有些心緒不寧。例行體檢時意外查出來懷孕了。從得知懷孕起,她的情緒就越來越不穩定,時而一臉驚恐地對著空氣喃喃自語,時而神經質地把牙齒咬得咯咯響。
甚至有一天睡到半夜醒來,阮恆驚訝地發現妻子正眼神怨毒地盯著自己,桀桀冷笑:「我知道你巴不得我早點死,不過沒有那麼便宜的事。」
為阮做了詳細的檢查,最後的結論是產前抑鬱。
「夫人需要新鮮的空氣以及您無微不至的呵護,這樣才能消除她對於成為人母的恐慌。」
阮恆帶妻子回鄉間老宅休養。大約山間靜謐的氣氛和草木散發出的清香真的起到了安神作用,阮夫人的情緒好多了。
這天晚上睡下不久,阮夫人被一陣奇怪的聲響驚醒了,像是子的笑聲。她爬起身來,悄悄推門而出。
阮夫人沿著聲音往前走,很快就感覺到了沁骨的冰冷,她猛然清醒過來,耳邊除了水滴聲與蟲鳴,哪裡來的小笑聲?
她長長地噓了口氣,轉身準備回房,低頭的瞬間,借著水窪的反光,看見地上有個小小的腳印。
阮夫人一早被園丁發現暈倒在灌木叢邊。園丁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準備採點花給夫人送去的,結果一過來就看見夫人躺在了地上。」
事到如今,阮恆不得不說出難以啟齒的:「她精神狀況不好,有時候會夢遊。這幾年已經好很多了,沒想到一懷孕,以前的毛病加重了。」管家深深嘆了口氣:「沒關係,我會幫你的。」
受了風寒的阮夫人懨懨地躺在床上,園丁憂慮地勸解她:「夫人,您多蓋點兒被子吧,只有發了汗,把寒氣逼出來才能好。」阮夫人沒有反應。老婦人再次提出建議:「不然,泡個熱水澡也好。穿過花圃跟樹林,園子那頭有一處天然的溫泉,好好泡上半個小時,病就能好一大半了。」
泡溫泉的建議打動了女。這天沒有再,老宅人跡罕至,小路上依然可以看見自己昨夜留下的印跡。阮夫人沿著自己的腳印往前走。腳印在庭中的老槐樹下中斷了,靠近樹根的泥地上,赫然有個很小的腳印。這一次,阮夫人看得分明,那是一個嬰兒的腳印。
園丁氣喘籲籲地跟上了神色詭異的女主人,看著那個腳印哂笑道:「這麼小的腳印,那娃娃才百來天大吧,怎麼會走?」阮夫人卻面容青白,幾乎癱倒。
2.古槐
溫泉未能成行。到了傍晚時,阮夫人發起了高燒,牙齒上下打冷戰,時不時胡言亂語。阮恆有些疲憊,向管家抱怨:「小櫻,難道我命中注定應當絕後,終老?」
管家安撫焦頭爛額的男主人:「不會的,先生,你肯定不會承受這樣的。」她忙了一個晚上,壁鐘敲過十二下時,疲憊地將一個洋蘇草填充的枕頭送往主人臥室。
「今年洋蘇草才剛開花,去年的存貨又少,委屈夫人了。」管家地說。洋蘇草是一種天然的香料,有鎮定安神的功效,
清晨,阮恆悄悄下床離開了房間,朝在庭院中忙碌的管家問好:「早上好,小櫻。」待到走到身畔,他的聲音輕柔了一些,「小櫻,等到這次完了以後,跟我去城裡好不好?」
管家遲疑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阮恆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一轉頭,阮夫人正面色鐵青地立在身後,她不顧的驚詫,冷冷地說:「把那棵槐樹砍掉。」
老園丁像瘋了一般抱住老槐樹,最終還是被年富力盛的村民們捉住綁了起來,眼睜睜在一旁目睹了老樹的。老樹砍掉後,老園丁便離開了老宅。
阮夫人決定招募新的工人。前來應徵的村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閒扯,有人正繪聲繪色地說不知從哪裡聽來的鬼:「據說那腹中剛成形就被打掉的胎兒,跟那不足百天就被害死的嬰兒的煞氣是最重的,他們怨憤深,投不了胎,會一輩子跟著害掉他們的人,永世不得安寧。」立在窗下的阮夫人面容扭曲,朝眾人發出一聲尖厲的喊叫:「滾,統統都滾。不生了,我要把這個孩子打掉!」
管家在一旁冷冷地接腔:「然後等著那個被打掉的孩子變成鬼胎,在你耳邊夜夜哭泣嗎?」
「小櫻!」阮恆急急阻止了管家。然而阮夫人已經被嚇到了,她執意要回城做產檢。拿著b超單,她的手不住地顫抖,醫生還在稱讚胎兒生長良好。阮夫人在心底冷笑,那分明就是一個鬼胎。
阮夫人剪了頭髮,連b超單一起燒了,將灰埋在被砍掉的槐樹底下。這一夜,阮夫人睡得很沉,直到被管家推醒,她才發現自己蜷縮在了巨大的槐樹樁上。
受了驚嚇的阮夫人重金聘請了驅鬼的,道士沿著老宅走了一圈,指點管家挪動家中物件的位置。最後他對著庭院裡那棵已被砍掉的槐樹沉思起來。阮夫人忍不住開口:「,有什麼講究嗎?」道士連連搖頭:「木鬼成槐,單砍樹有什麼用?根還在呢。」
刨根幾乎毀了整個老宅的庭院。阮恆終於到達了忍耐的極限,指著道:「這是阮家的祖宅,根基之所在,這裡供奉著列祖列宗的牌位!」阮夫人失魂落魄,呆呆望著丈夫。阮恆柔聲安慰道:「鄉下住小慣,我們回城裡就是。」
3.雨夜
離開前的最後一個夜晚下起了暴雨,突然間停電了。管家拿了手電筒去查看電錶,阮恆讓妻子在房內安歇,陪著一塊兒去了。
就在兩人檢查電錶的時候,屋裡突然傳來一聲古怪的叫喊,而後是重物倒地的聲音。兩人連忙朝發出聲音的主臥室奔去。
昏黃的手電筒光束下,阮夫人抽搐著翻滾在地上,她口吐白沫,青紫色的面孔猙獰而扭曲。阮恆急忙打給家庭醫生,信號卻時斷時續。管家驚恐地看著阮恆:「她是不是吸毒了?」
阮恆搖頭,妻子是有藥物依賴,但還不到吸毒的地步,可是這樣的情況,他也是第一次見。
電閘拉上後,大門忽然被人衝開了,老園丁幾乎是被風雨拋進了屋子。她掏了幾根銀針出來,迅速在阮夫人身體紮下。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阮夫人慢慢安定下來,在老園丁嚼碎一把草藥給她餵下去以後,她居然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夫人只是發羊癲瘋,先生。」老園丁的目光轉向了管家,「我一直都覺得奇怪,洋蘇草雖然能夠鎮靜安神,但是它的香氣太濃烈了,我從來沒有聽說過誰用它做藥枕。直到我收拾夫人房間時,發現她的行李裡有苯巴比妥,一種藥物。」阮恆驚懼地說:「你誤會了,我妻子患有嚴重的失眠症,有時不得不藉助一些藥物。」
「請你相信我,先生。」園丁說,「我曾照顧過癲癇病人。洋蘇草雖然具有安神的功效,但同時它會誘發癲癇。」
大門再一次打開了,阮夫人的帶著大隊進來了。原來阮恆打手機給家庭醫生時,雖然聽不到對方的聲音,醫生卻聽到了阮夫人發出的慘叫。出於安全考慮,他通知了警方以及阮夫人的律師。
阮恆疲憊不堪,他地對管家說:「小櫻,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管家緊咬雙唇,過了很久,她忽然笑了,目光透過阮恆,看向遠方:「原來一直是我想多了。」
4.溫泉
阮夫人決定留在老宅中靜養。庭院深處的那處溫泉被修葺一新,成了她每日泡澡的地方。老園丁接替了管家的,她熟練地往溫泉中加著藥草,朝阮夫人笑道:「太悶了,我來講個故事吧。」
三十多年前,大地上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文化大,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富商在這場浩劫中遭了殃,妻子受不了無休止的羞辱折磨沉湖自盡了,留下一個十歲的。因為腦部受了外傷並且經受了一系列的打擊,女孩子患上了癲癇。有一天她癲癇發作的時候咬到了舌頭,差點兒死掉,幸虧讓附近一個學徒遇見了,救了一命。自此以後,小學徒就成了女孩的專職,他一門心思地利用各種途徑鑽研,竟然治好了女孩。
富商對小學徒感激不盡。眼看幾年過去,女兒已經在小學徒的照料下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臨終前,他將女兒許配給了小學徒。這原本可以成為一段佳緣,然而很快過去了,重新顛倒回位的再一次扭曲了。
富家女從小就是眾星捧月的,如果不是造化弄人,她怎麼會屈身於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生完孩子以後沒多久,她就跟附近一位頗有權勢的男人勾搭上了。
有一天,她給孩子洗澡。北方天冷,為了方便,煤爐就放在澡盆旁邊。洗到一半水冷了,響了,她隨手把澡盆放到了火爐上去,轉身去接電話。邀請她去打牌,這是他們幽會的暗語。她興高採烈地赴約了。
小學徒下班回到筒子樓,打開家門,愕然發現,火爐上,剛滿百天的嬰孩已經被燙死了!小學徒發了瘋,拿起菜刀衝到了妻子情人家中,狠狠砍向了正躺在床上呻吟的。渾身浴血的姦夫光著屁股跑了出去,小學徒因為故意罪被判處了死緩。
「不要再說了!」阮夫人驚恐地看著老園丁,她開始後悔執意遷怒丈夫,將阮恆趕回城裡去了,「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蒼老的女人布滿皺紋的面孔上扭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你已經不認識我了,你化成灰我都認得。你沒有死,我卻因為殺了你而被判處死刑。」
阮夫人發出一聲悽厲的尖叫,是他,是她的第一任丈夫。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應該死在裡了嗎?
園丁冷笑:「拜你們這對狗所賜,我在監獄裡受盡了折磨,甚至被人踢壞了下體,成了一個廢人。然而我沒有死,而且獲得緩刑提前出獄。出獄以後我索性就以女人的身份來到這裡。那時,你剛成為阮夫人。
「蒼天有眼,終於讓我再次等到了機會。你怎麼有臉砍樹啊,居然還要刨根,那裡安眠著寶寶啊!」阮夫人驚悚地發現,溫泉越來越燙,簡直快要煮沸了,而她身體軟成了一堆爛泥,完全無法動彈。她不知道前夫在水裡究竟放了什麼草藥。
「從來就沒有溫泉,這不過是個巨大的浴盆而已。」老園丁面無表情地說。
是夜,山腳下的村民驚訝地發現阮氏祖宅冒著沖天的火光。等他們趕去時,老宅已成為一堆灰燼。
阮恆最近很好。在他各種隱晦的誘使下,一直他的管家果然對妻子動了手。可惜功虧一簣,讓一個老女人攪了局。不過現在,妻子居然意外死了,真是天助他也。
從他們成婚伊始,他就期待著這一天的來臨。若不是日下的阮氏企業需要大筆資金注入,他怎麼會去追求一個比自己大了整整七歲的老女人呢?這個老女人還如此的摳門,居然在眼下他急需資金渡過難關時,以沒錢為藉口出資。
阮夫人的律師約見了阮恆。作為丈夫,他繼承了阮夫人的全部。只是律師在宣讀遺產名單時,他日瞪口呆,她那中富可敵國的妻子居然只有這點兒財產。
律師苦笑:「阮夫人的確繼承了一大筆財產,但您知道,她是個奢侈而缺乏投資眼光的人。何況,您是她的第五任丈夫了。」
阮恆幾乎癱軟在地,沒有大筆資金注入,阮氏破產就是定局。想到一無所有後的悽涼,他不禁不寒而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