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股票引發的血案
2023-10-09 11:20:09 3
記得我上初中那年，全國颳起了一陣「炒股」旋風，證卷交易所如風后春筍般瘋狂崛起，各大電視臺每天的黃金時段都請專家「談股論市」，以求收視高峰。一時間，大到領導官員，小到平頭百姓每天都大談「股經」，見面打招呼都改問：「今天的行情怎麼樣？您家的股票是升還是跌呀？」有人因炒股發了財，提前進入小康；當然也有人因此清家當產，被迫跳樓。那年中考前夕，我校就發生了一起因股票引發跳樓的重大血案。
那是離中考還剩半個月的一天上午，我們畢業班的學生在教室裡複習功課，突然聽見一聲歇斯底裡的慘叫，隨後就是一聲沉悶的轟響。全校師生好奇地走出教室，一幕慘狀呈現在我們面前－－學校王校長一動不動的爬在樓底，雙目圓瞪，周圍滿地鮮血。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太恐怖了，好多膽小的女生見此慘狀都嚇哭了。
校醫務室的醫生第一時間趕到出事地點搶救，但是校長是頭部著地，當場就斷氣了。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看，樓頂上有人！」大家聞聲順著教學樓往上一看，果真發現在樓頂平臺上還站著一個人。來不及多想，幾個身強力壯的體育老師一口氣衝上樓頂，發現那個人還痴痴地站在平臺上，渾身發抖，好象受了很大的驚嚇。
那人的處境也非常的危險，一不小心也可能摔下樓底。老師慢慢的從他背後靠過去，看準時機一把抱住他。將他拖了下來一瞧，原來是全校出了名的「問題學生」 －－胡學武。
這小子仗著自己家有幾間大房子出租，每月的收入很可觀，整天拿著租金到處吃喝玩樂，逍遙快活。等手頭的錢瀟灑完了，無聊的時候就來學校晃晃，靠幫人「修理」同學或者「擂肥」搜身，收點保護費，搞點小錢花花。後來有人傳言說他開始學人家炒股票，而且這小子非常走運，買什麼漲什麼，現在賺了好幾萬，每天花錢逍遙快活。
這個消息在學校一傳開，老師們既詫異又妒忌，一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居然一個月可以輕輕鬆鬆賺好幾萬。而他們從小吃苦耐勞、用功讀書，好不容易大學畢業當了老師，可每個月才８００塊的工資，要多少年才能賺到那個數字啊！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都怨老天瞎了狗眼，連備課教書都失去了激情和動力。聽說，還是王校長開了幾次工作會議，承諾只要今年完成升學率，就從教育處撥發的校園建設款項中抽出５萬塊，作為老師的「升學獎金」，這樣才漸漸平息了老師們的怨氣。
咦，我們學校的「大富翁」今天怎麼來了學校？又怎麼會出現在樓頂？他與王校長的墜樓到底有沒有關係？無論別人怎麼問，胡學武依舊瑟瑟發抖，默不出聲。老師們無奈報了警，將他送交公安機關處理了。一直到我們畢了業，都不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知不覺十年過去了，當年的慘案早已漸漸淡忘。前不久，我偶然在街上遇見當年的同班同學，這傢伙現在混進了派出所成了「公務員」，正好管轄母校那片區域。聊著聊著，不知怎麼就聊到當年那件血案上，他後來聽所裡的老民警們聊天才知道當時的真實情況：
那天，王校長在巡視時不經意發現教學樓頂上坐著個人，雙腳半懸空中，望著天空抽著煙。他看情況蠻危險，不敢驚動其他人，便獨自一人趕上樓頂看個究竟。他發現樓頂上坐著的是胡學武，便訓斥道：「上面危險，快下來！上課了你居然還坐在這裡抽菸？你看看自己像個什麼樣子？簡直是社會敗類。馬上就中考了，你還想不想拿畢業證了？」
「畢業證？哼，我老爸塞給你的錢，不就是讓你給我搞張畢業證嗎？」胡學武轉過頭來，不屑地瞟了一眼王校長。「算了，現在對我來說，那東西已經無所謂了。」
「那也是，你現在炒股發了財，那東西對你來說確實無所謂啦！」王校長諷刺道。
「發財？別說風涼話啦！我現在一無所有，還欠銀行幾十萬哩。好了，不跟你廢話了，抽完這根煙，下輩子再來找你要畢業證。」
「什麼？」王校長一愣，慌忙上前幾步抓住胡學武的胳臂。「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邊。」
「行了，你煩不煩？」胡學武不耐煩地甩開王校長的手。
「不行，你今天非得把話說清楚了。到底怎麼回事？」王校長突然激動起來。
「我他媽的被那幫混蛋下了套子！」胡學武忿忿地罵了一句，隨後哽咽起來。「我把房子抵押銀行，用這些錢買了支垃圾股，現在跌進了谷底，什麼都沒有。」
聽完胡學武這麼一說，王校長只覺得頭重腳輕，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坐在地上反覆自言自語：「完了，這下全完了。」他見王校長這副窘迫的樣子，愣了一下神。就在他正欲起身跳樓時，突然王校長大叫一聲，迅速從地上站起來，搶先一步衝了出去，墜樓身亡了。這事情來得太突然了，而且死後慘狀恐怖，因此後來胡學武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發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聽完老同學這麼一說，我反倒糊塗了：「明明是胡學武賠光了錢，王校長最多收了點黑錢，不至於跳樓吧？」
「嘿嘿，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聽我慢慢說完。」老同學神秘一笑，揭開了驚天謎底。
原來，胡學武因為幫一個老闆報復他的仇人，結識了一幫酒肉朋友。每次看著那些人花天酒地出手大方，他就分外眼紅。後來才得知那些人是因為有內幕消息，炒股穩賺不賠。正好那個老闆給了他兩千塊的「勞務費」，他就請那些人幫忙賺點錢花，沒想到只過幾天就幫他賺了不少。慢慢混熟以後，那些人也帶他去股市看了幾次，可他只知道屏幕上滾動的價錢一會兒紅一會兒綠，其它什麼都不懂。只是看著他們神秘的打幾個電話，ＢＰ機收幾條信息，然後簡單交易幾下，就有成倍的錢轉到戶頭上了。慢慢他越玩越大，看著跟他們賺錢這麼容易，對他們也越來越信任，後來乾脆直接把錢交給他們炒，自己坐享其成。
有一天，那些人神秘地告訴他，收到可靠消息，「長江建設」這支垃圾股馬上要變成黑馬股。雖然現在低迷不振，是因為莊家操盤壓低股價，好逢低吸納，然後連續抬高股價，最後大撈一筆。這次只要加大投入，用不了幾天就可以成為百萬富翁，這輩子都不愁錢花了。聽他們說得有條有理，而且以前跟他們炒股確實賺了不少錢，經不住慫恿，回家跟他老爸商量後，把家裡的幾間房子抵押給銀行，貸了五十萬交給他們炒股了。
恰好這時快要中考了，胡學武老爸知道自己兒子考試肯定不行。於是單獨請王校長吃了一頓飯，藉機塞了一個信封，請王校長關照關照，幫他兒子搞張畢業證，好歹也算完成了九年義務教育。席間，王校長問起胡學武炒股的事情，他老爸幾杯酒下肚就把他兒子炒股賺錢，自己家拿房子抵押貸款，買「長江建設」的所謂內幕消息通通說了出來。王校長回去後越想越眼紅，於是挪用了學校建設款項的四十萬買了「長江建設」，幻想著一夜暴富。
胡學武本以為用不了幾天就可以過富人的生活，哪知後來發現那支垃圾股一路狂跌，已經是血本無歸了。而且再也找不到那幫混蛋了，他們騙光了他的錢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萬念俱灰間，他覺得自己是知識匱乏，才這麼容易上了人家的套。於是那天就來學校，在母校的教學樓頂回憶自己這幾年來犯下了種種錯誤，打算就此結束生命，期待下輩子能做個好學生，讓自己的人生不再走上邪路。哪知碰上王校長，發生了一出如此出人意料的血案。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唏噓不已。良久，才問道：「那胡學武呢，他後來怎麼樣了？」
「不清楚，只知道事情調查清楚後就把他放了。後來聽說他又去尋死了，也有人說他南下打工還債了。反正，這些年來沒人見過他，沒人知道他的消息。」老同學攤開雙手，聳了聳雙肩無奈的表示。
跟老同學道別後，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王校長那光輝的形象曾經是激勵我前進的動力，而如今在真相面前又是如此讓人心寒。不知道胡學武現在情況如何，我想，親眼見過跳樓慘狀的他應該不會再去尋死；也許他真的會因此改過自新，重新做人；或許他只是換了一個城市，繼續他的墮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