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故事會

2023-10-14 13:45:39 1

【１】  丈夫講第一個故事

　　女主人的臥室，昏暗靜謐。突然，女主人在床頭坐起，驚疑而緊張的目光盯著房門。一個高大、略顯肥胖的身影塞在門框裡。

　　妻子對丈夫的出現感到震驚，因為自從他提出離婚以來，兩人已經一年沒同房了。讓那個小妖精跟我平分家產？做夢！我的底線是三七開，我七你三，否則我死也不離婚，看你們還有什麼辦法。

　　她看了一下鍾，才晚上８點，要殺人似乎早了點。丈夫臉上甚至帶著笑容，雖然聲音裡透著一股涼意：「還沒睡？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他確實特別會講故事，新婚燕爾，夫妻恩愛之時，她每晚都聽著他的故事入眠。可是現在，他巴不得她快死，還會關心她的失眠？

　　不過，他手裡真的拿著本故事書：《謀殺故事會》。

　　他清清嗓子，介紹說：「希區柯克是當之無愧的謀殺大師，在《謀殺１９９０》中，他教導我們說：『更多的殺人犯成功地逃過了法律的懲罰，那些殺人犯事先經過精心的準備。大量未破的謀殺案都屬於這一種。大部分殺人犯都能逍遙法外，安度晚年，享受他們犯罪的成果。』是啊，只要掌握一些訣竅，就能確保逃脫法網。

　　「第一個故事：《謀殺藝術家》，作者希區柯克——蘇珊背棄了我，跟著一個暴發戶去了歐洲。過了八個月，她卻回到我身邊。我怎麼也趕不走她，只好用手把她掐死。在幾個月裡，警察每天盯著我，翻遍了雞舍裡的乾草，挖地三尺，卻沒法找到屍體。為了慰勞警察們，我熱情地舉辦了雞肉宴，他們都喝得酩酊大醉。他們怎麼會知道那些雞是用蘇珊的屍體餵大的呢？蘇珊的每一部分都在粉碎機裡磨成了粉末，變成了優質的骨粉和肉粉，連血也被烘乾後加工成了幹血粉。」

　　接下來，丈夫講述了他對謀殺的深刻理解：

　　「謀殺要訣一：處理屍體是謀殺的頭等大事。許多人把屍體拋進河裡，這只能證明他們愚昧無知。為了達到毀屍滅跡的目的，可以調包、澆製成混凝土、埋進地板、肢解、做成飼料餵雞、做成人肉包子等等。不過，這些都不是好辦法，因為一旦被意外地公之於眾，當事者對此就難以解釋了。其實，與其費盡心機地藏匿屍體，倒不如讓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圍觀的人群中。」

　　她驚訝地望著他，聽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你一直在研究殺人？你想殺誰？」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湊過去，在她耳邊神秘說：「殺誰？這個我們暫且不談。不過告訴你，關於毀屍滅跡，我有個更好的方案，明天你就知道了。」

　　他對「方案」這個詞特別滿意，因為這個詞使她的身體難以察覺地戰慄了一下。他合上書本，把視線轉移到她臉上。她的臉色一片死灰，努力抑制著噁心或者恐懼。

　　把她嚇得睡不著，那也是好的，今天只是開始……他回到樓下的臥室裡，回味著剛才妻子的驚恐，安然入睡。

　　【2】  丈夫講第二個故事

　　第二天晚上８點，門又開了。也許昨晚的故事使她心有餘悸，所以妻子對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恐不已。

　　「怎麼樣？在等著聽故事？」

　　「第二個故事：《佔星術殺人魔法》，作者島田庄司——有人為了製作幻想中的女神阿索德，就殺死了秋子、雪子、時子、信代、禮子、時子六個少女。她們的屍體被肢解，分別切掉一塊，抽取出來組裝成阿索德。根據土地所產的金屬（鐵、金、銀、錫、鉛、水銀），來決定該土地所屬的星座，按星座把剩下的殘肢埋在全國各地。這是一樁四十年的驚天懸案。令人意外的結局是，兇手居然是被害人之一，是死者！時子為了替母報仇，故意製造了這一系列慘案。她用什麼障眼法使別人以為自己死了，從而逃脫法律的制裁呢？原來，她用變造鈔票的辦法來分割組合五具屍體，使人誤以為有六具屍體！」

　　丈夫把書放在被子上，開始分析：

　　「謀殺要訣二：安全是謀殺的最高宗旨。為了實現這一目的，就需要巧妙地偽裝。歸根結底，栽贓、化裝、消失、假死、魔術手法、雙胞胎詭計、裝神弄鬼、同夥串通、暗度陳倉，都是偽裝——把自己的罪行偽裝成別人的，把自己在場偽裝成不在現場，把自己偽裝成受害者。這不像大多數人想像的那麼難，因為人的眼睛最善於欺騙大腦，只要利用人類心理的盲點，就能瞞天過海。」

　　說完，他安靜下來，等著她提問。

　　顯然昨晚的問題仍在讓妻子提心弔膽，所以她問：「你說有個更好的方案，是什麼？」

　　他覺得好笑，說：「我的方案，明天你就知道了。」他冷酷地盯著妻子的臉，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

　　妻子嚇得毛骨悚然，差點失聲尖叫，她出神地呆在那裡，根本沒聽到他下樓的腳步聲。

　　【3】  丈夫講第三個故事

　　第三天晚上８點，門又開了。這個人是我的丈夫？

　　他破破爛爛的衣服上汙跡斑斑，頭髮蓬亂，眼睛裡閃著怪異的光，似乎很高興見她還沒有睡著。看見她目瞪口呆的樣子，他齜牙咧嘴地笑了。今天他的角色是瘋子。嘶鳴道：「聽個故事。」

　　「第三個故事：《三國演義》，第七十二回，作者羅貫中——曹操常吩咐左右說：『我夢中喜歡殺人，所以我睡著的時候，你們千萬不要靠近。』有一天，曹操在帳篷裡午睡時，被子掉在地上。一個侍衛慌忙拾起被子給曹操蓋上。這時，曹操一下子跳起來，拔出劍就把他殺了，然後重新上床睡覺。過了好久，曹操醒來看見床邊的屍體，假裝吃驚地問：『誰殺了我的侍衛？』眾人實情相告。曹操痛哭，下令厚葬這位侍衛。

　　「可誰都知道曹操夢中殺人是假的，他害怕有人暗中謀害，所以裝成有病的樣子。」妻子反駁道。

　　丈夫高興地說：「說得對，可是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的道理卻是至關重要的。那就是，如果裝成精神病人，那他就有權殺人了。謀殺要訣三：用裝瘋賣傻的辦法殺人，自己一定要真的相信自己瘋了。不然你就很難通過精神鑑定這一關。」

　　丈夫頓了一下，詢問的眼睛望著妻子：「我再加一個故事，我小時候的故事，你想聽嗎？」

　　「第四個故事：《我小時候的故事》，沒有作者，因為它是真事——我十歲左右時，常常做噩夢，在夢裡被一些青面獠牙的怪物追趕，它們想吃了我。有一次，在夢裡，我又逃呀逃的，上氣不接下氣，恐懼到極點。這時怪物已經堵到我面前，我揮起拳頭朝它的眼睛打過去。瞬間我感到了一陣劇痛，就醒了。我醒了，可是右手還是疼痛不已，看見牆上的血跡，我明白原來我的右手打在牆上，骨折了。後來我到醫院裡，可醫生怎麼也解釋不了我做夢時為什麼真的揮動了拳頭。你想，我在夢裡的力量，難道不能用來殺人嗎？」

　　妻子的聲音難以隱藏地哆嗦：「你想說什麼？你想殺我？」

　　丈夫對這種效果心滿意足，他說：「我不想殺你。不過任何人長時間生活在巨大的壓力下，都會精神崩潰的……」

　　妻子嚇得牙齒咯咯直打架，仿佛她是穿著單衣站在冰天雪地裡：「你……你真的……真的會幹出這種事？」

　　丈夫完成了今天的任務，感到勝利在望，他不無得意地說：「是不是可以這麼說，大部分意外事故其實都是謀殺，只是沒人能證明罷了。一旦認識到這個道理，那麼，把謀殺付諸行動也就為期不遠了。」他腳步輕快地下樓去了。

　　睡下以後，妻子卻聽到從門縫裡傳來的怪響「刷——刷——刷——」像是磨刀的聲音。妻子側耳傾聽，他在半夜裡磨刀，他想幹什麼？

　　【4】  丈夫講第五個故事

　　第四天晚上８點，妻子從手錶上抬起眼睛，看到門正在緩緩打開。

　　這次真的應該害怕。因為丈夫穿著一身黑衣，戴著墨鏡，神色凜然，使人想起電影裡的冷面殺手。他手裡舉著昨晚磨亮的尖刀，面目猙獰地靠近床邊。

　　這麼暗的地方還戴墨鏡，為了裝神弄鬼，他可算辛苦到家了。動手了，他揚了揚刀子，說：「別怕，再給你講個故事。故事的題目叫《兇器》，這把刀是講故事的道具。」

　　「第五個故事：《兇器》，作者發炎——徐敬州想要自由，他認識了一個女人，可這個女人想佔有他的一切。於是，他極其慎重地考慮要不要送花給她。最後，他把玫瑰花送到了她的房間裡。結果，這女人哮喘病發作身亡。給女人送花，這就是徐敬州的謀殺手段。原來，他找的女人都是嚴重的花粉過敏症患者，如果她們哮喘發作不治身亡，也追究不到他的頭上，因為他只是做了情人間常做的事。」

　　聽完這個故事，妻子的手機在樓下響起來。丈夫示意她下去拿。他坐在床邊，把玩手裡的刀子。

　　妻子回到樓上，丈夫把刀子橫放在胸前，嘿嘿一笑，說：「只有蠢貨才用刀子殺人。」

　　妻子斜睨著雪亮的刀刃，聲音發乾地問：「你……你說什麼？」

　　丈夫開始耐心地解釋起來：

　　「謀殺要訣四：處理兇器。罪犯的常規兇器是刀、槍、毒，他們不知道這是最危險的。有個詞叫雙刃劍，用來形容這些兇器再合適不過。因為它們傷害受害者的同時，也傷害了迫害者。這類兇器會在受害者身上留下顯而易見、無法消除的痕跡。警方順著這些線索，就不難找到兇手。水、電、火就安全得多，因為它們留在屍體上的痕跡雖然明顯，卻不帶有兇手的任何個人特徵。記得前天我說過的話嗎？」

　　妻子顯然忘了，她疑惑地望著丈夫。

　　他說：「前天我告訴你，與其費盡心機地藏匿屍體，倒不如讓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丈夫戴著墨鏡，看不清妻子的臉色，不過他能想像她驚駭的樣子，因為她儘量把身子朝後仰去。這讓他滿意。

　　妻子突然撲上去抓住他的衣角：「快告訴我，方案是什麼？」

　　丈夫冷若冰霜的眼神看著她，好像她是一具屍體：「如果你不同意離婚，我就僱個吸血鬼住在家裡。」

　　他記起了昨晚的故事，為了加強效果，他玩弄著手裡的尖刀，怪聲怪氣地說：「也許，我就是吸血鬼，和我住在一起是多麼可怕的事……」他的怪笑像是慘叫。接著，他真的像吸血鬼，或者像殭屍一樣伸直雙手，墨鏡下的臉緊繃著，一蹦一跳地下樓了。這怪笑一直持續著，伴隨著他沉重的腳步聲。為了裝得逼真，他倒真是一階階跳下樓梯的。

　　【5】  妻子講故事

　　可是，忽然，樓梯上的腳步變成了沉悶雜亂的撞擊聲。聽到這個聲音，妻子站起來跑到樓梯口朝下看。

　　刀子、墨鏡留在樓梯中段，可這個大胖子滾到了樓梯最下面。他的頭撞到了對面的牆，碩大的身軀造成了巨大的衝擊力，使他的脖子折斷了。汙血正從頭上的破洞裡汩汩流出。

　　妻子走下樓梯，蹲下身子來，對著丈夫那不斷抽搐的嘴角說：「我知道，你的方案就是嚇死我。不過，現在輪到我講故事了。」

　　「第六個故事：《先下手為強》，作者希區柯克——陽臺正下方開了一朵玫瑰花。華倫先生叫妻子來看這朵花，想藉機把她推到樓下。他們一起俯下身，探出去看花，結果有一個人就摔下樓了。摔死的不是別人，正是華倫先生，因為華倫太太先下的手。」

　　丈夫呼出了最後一口氣時，妻子痛心地說：「親愛的，你不知道，雙層塑料薄膜有多麼滑。你不修好電燈就算了，何苦還要戴墨鏡？你不用扶手就算了，何苦還要在樓梯上蹦跳？我剛才在樓梯上放了只塑膠袋，就要了你的命。希區柯克說得對，在兇手和警察的較量中，前者總是佔有優勢。謀殺要訣五：先下手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