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公傳第二十五回（誑語濟公二十二）

2023-10-04 21:13:31 3

中國古典小說不但承載著古代文學和文化傳播的作用，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應了作者所處時代的現實。這種寫作傳統從四大名著的《西遊記》、《紅樓夢》就已經非常盛行，而其它的各種小說中也有著相當程度的體現。在《濟公全傳》中，劇情上是以濟公雲遊四方和扶危濟困為主線的，在具體的情節中卻反應了清朝中期的很多社會形態。這裡面不但和有很風俗習慣的地方，也有折射出當時社會上的一些不良現象。其中鎮山豹田國本勾結杭州的權貴魚肉鄉裡的故事最為典型，故事中也反映了古代社會治理中的很多弊端。

中國古代的民間的治理向來有著行政不下鄉的傳統，將社會最底層的管轄權委託給了當地的鄉紳富戶，這便是所謂的"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種治國方式隨著隋唐時代的門閥政治終結，寒門子弟通過科舉崛起後，便逐漸在古代的民間開始形成。到了宋代的時候，這種社會形態已經相當成熟，知府和知縣處理行政事務對當地的鄉紳富戶依賴很大。明清兩朝在民間的治理上沿用了宋朝的體制，鄉紳富戶在當地有很大的話語權，因此在地方上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而這些勢力一旦與官員和權貴勾結，將成為禍一方的土皇帝。

濟公的故事雖然以南宋為歷史背景，可在社會形態和人文描述上都來源於作者生活的清朝中期，因此故事中的很多情節的原形其實是在清朝社會。清朝在乾隆年間發展到了頂峰，進入清中期後經濟發展放緩，社會上矛盾越發嚴重，官場的吏治越發腐敗。再加上鴉片戰爭後清政府逐漸陷入內外交困的境地，無力再對地方上的民間事務進行管轄，於是地方上官紳勾結魚肉鄉裡的事情越發嚴重。故事中的田國本便是這樣的土豪劣紳，危害曲州府一方的土霸王。他勾結杭州城的權貴花花太歲王勝仙，利用其權勢無惡不作，連當地知府都輕易拿下。

田國本本是西川路的江洋大盜，外號叫做鎮山豹。他與結拜兄弟鷂子眼邱成、金眼雕楊慶做了大案，劫掠了一大批金銀逃出西川。到了曲州府後利用金銀購買了大批田地，將自己洗白成了當地的富戶鄉紳。他手下聚集了一大批江湖上的匪類，魚肉鄉裡作惡多端，成了遠近聞名的土霸王。為了不重蹈被趕出西川的覆轍，他勾結了杭州的權貴王勝仙。這王勝仙是丞相秦檜的小舅子，外號花花太歲，在杭州的時候就仗著秦檜的勢力橫行霸道。田國本聽說這人及其好色，便在青樓購買了當紅頭牌玉仙，包裝成自己守寡在家的妹妹，嫁給了王勝仙。

如此一來，王勝仙就成了田國本名義上的妹夫，田國本也因此與秦檜攀上了親戚關係。有了這層關係，田國本在曲州府更加橫行無忌，就連當地官府也不敢管他的事情。曲州府的前任知府是個清官，本來想除掉這個惡霸。可田國本通過王勝仙走了秦檜的路子，一張調令便將那個知府發配到山溝裡去了。新來的知府張有德也不太給田國本面子，田國本便派手下的人在曲州府和安西縣做下種種大案，殺人搶劫無數。根據田國本的謀劃，將這些大案的髒水潑到張有德身上，再通過秦檜將其貶官發配。

這種操縱地方的手段在清朝中後期相當的普遍，因此很多原理行政中樞的地方都出現了嚴重的官紳勾結的現象。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這種官紳勾結便是建立在此之上的。外來的官員要治理地方，就必須取得地方士紳的支持，否則是兩眼一摸瞎。而地方的士紳想要在當地刮地皮，巧取豪奪獲取更多的利益，又不受到國法制裁，自然需要地方官的配合。清朝中後期的官場流行著"千裡為官只為財"、"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風氣，因此為官者與地方士紳勾結謀取私利已經成為非常普遍的現象。

故事中的兩任知府算是清官設定，沒有與田國本同流合汙。而絕大多數清朝官員都有嚴重的官紳勾結問題，這不僅關係到他們的眼前利益，更多是可以通過士紳的人脈網與中樞的權貴拉近關係，打通自己步步高升的前途。如果小說中的知府張有德願意，他完全可以與田國本勾結瓜分曲州府百姓的財富，而且可以通過田國本與秦檜扯上關係，讓自己的官場之徒一帆風順。實際上故事中的秦檜一直都在做著這個生意，比如他派管家秦祿在杭州開酒樓就是為了這個。秦祿的酒樓不是為了餐飲服務，而是政治掮客和官商勾結的場所。

當然田國本一切的謀劃最終在濟公面前煙消雲散，這一家為禍鄉裡的江洋大盜最終被投入了官府的監牢，等待他們的是刑場上的斷頭飯。然而這也從側面反應了中國古代百姓在面對欺壓時無奈和懦弱，他們無力反抗這些地方惡勢力，只能祈求滿天神佛出手幫忙。故事中他們自然可以獲得濟公的幫助，以大神通剿滅了這幫土匪。在現實生活中卻不可能，絕大多數情況只能忍受和人人氣壓。等待這股長期忍受的怨氣聚集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大規模的農民起義必然爆發。然而這種農民起義的受益者最終不會是農民，而是利用這樣的動亂和風波覬覦皇權的各方權貴、土豪、軍閥、士紳家族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