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一路向前李健(一路向前導演張建雄)
2023-10-24 19:00:52 2
電視劇《一路向前》總導演習辛(左),導演張建雄(中),演員練束梅(右)
與拍攝電視劇《那年小米正芬芳》和《紅燈記》時蜻蜓點水式的探班不同,從電視劇《一路向前》籌備勘景到殺青,在超過半年的時間裡,我進入劇組和大家朝夕相處,這讓我得以有機會對「鐵軍」青年導演張建雄做深度觀察。
惟有熱愛首先,這是一個品質淳厚的人。在通常意義上,人是環境的產物;但在根本意義上,有些人的陰壞是天生的,有些人的厚道也是天生的。在張建雄身上,我看不到哪怕一分鐘的頤指氣使,也聽不到他對別人有一句非議。
《一路向前》總導演習辛曾經告訴我:「除了卓越才華和敬業精神,我最看重阿雄(張建雄)的品質;「先做人,後做事;先立德,再從藝」是「鐵軍」奉行的最高團隊文化。」
再者,不論處於工作中還是私底下,張建雄從來不講一句廢話。這既能讓他始終保持一個高效溝通的工作狀態,也能讓其秉持住謹言慎行的為人品格。
導演張建雄在試道具的手感
還有熱愛。
這些年,「鐵軍」總是接到那些「難度高、時間緊、任務重」的攝製項目。一部電視劇動輒連續拍上三個月,每天至少16個小時的工作強度,但不論是作為攝影指導、執行導演、導演,張建雄每天都能保持一種激情澎湃的狀態,同仁們因此送給他一個綽號「雞血雄」。
《一路向前》有很多夜場戲,再加上為了搶時間,有些室內日戲也要採取夜拍的方式,所以「雞血雄」的睡眠也嚴重不足,他每天早上都是睡眼惺忪的鑽進導演車,前往拍攝現場那半小時車程,是他補覺的奢侈時刻。
「電視劇的創作和拍攝方式,決定了這是一份特別耗時間、熬心血的工作;作為一個導演,若非出於熱愛,就無法始終保持最專注的狀態。」 張建雄說。
在「熱愛」這件事上,他一直都在向總導演習辛學習,「千頭萬緒集於習導一身,但他仍然隨時可以在現場寫下十幾張扉頁,這就是熱愛的力量,它能讓你保持專注,能讓你產生靈感。」
所以,儘管張建雄在導演車上睡得昏頭脹腦,但只要一進入現場便立即兩眼放光、四處打量。
大多時候,他一邊盯著監視器,一邊拿著步話機大聲調度、指揮著;但有時候,他眯著眼睛看著監視器不做聲響,身體略微放鬆地向座椅左側扶手斜靠,臉上帶著喜悅的微笑。
我知道,在那一刻,導演張建雄正沉浸其中,正享受其中。
惟有熱愛,才能讓一個幾乎是連軸轉的人,有這般享受的狀態。
「有個詞叫「累覺不愛」,其實並非因為感覺累而不想再愛,而是你本來就愛的很不夠;「愛不覺累」才是我們面對每一天、每一件事、每一場戲的最根本、最強大的動力。」 張建雄說。
正是在張建雄身上看到了好人品、真熱愛、強技能,「鐵軍」總導演習辛有計劃地將張建雄所擔當的角色,從攝影師、攝影指導逐漸變成執行導演、導演。
從電視劇《我的仨媽倆爸》開始,張建雄在具體分工方面,卸下攝影指導的兼任職責,全身心投入到執行導演的崗位。
在《我的仨媽倆爸》之後,「鐵軍」拍攝了《娘親舅大》。這部劇對於「鐵軍」意義非凡,從它開始,總導演習辛夯實其作為「小大正」領軍人物的行業地位。
我們來看幾組驚豔的數據:
2018年5月,《娘親舅大》在CCTV8播出時,一舉打破央視電視劇頻道9年來的收視紀錄,並連續18天蟬聯收視冠軍。2019年7月,《娘親舅大》在CCTV1重播,收視率依舊持續第一;12月,《娘親舅大》在CCTV8「重播劇場」再次登場,一如既往的保持全天24小時數據封頂狀態。除了在央視平臺取得無人望其項背的成績外,《娘親舅大》還是齊魯頻道2017年度冠軍劇,其額峰值曾飈至52.8%,因在齊魯頻道的超高收視率,該劇斬獲2017年度全國所有非上星頻道年度「劇王」榮譽稱號。
導演張建雄躺在地上為演員做摔倒動作的示範
《娘親舅大》也是張建雄作為執行導演的最後一部作品。從「鐵軍」後續作品《回家的路有多遠》開始,在電視劇的片頭和海報上,張建雄正式以導演身份署名。
一個畢業於解放軍藝術學院作家班,以創作能力尤其是塑造生動鮮活的小人物聞名;一個是以港派攝影師出道,並以其紮實的技法和精湛的技巧遐邇。總導演習辛和青年導演張建雄又陸續合作拍攝了《那年小米正芬芳》《我拿什麼奉獻給你》《紅燈記》《正是青春璀璨時》《當祖國需要我們的時候》等一部部膾炙人口的作品。
包括上個月完成後期製作的《一路向前》,和正在拍攝中的《故鄉的泥土》。
「習辛導演與我,是一輩子的師徒情分。」 張建雄說。
這絕非場面話,從一個小細節就能看出張建雄對習辛的敬重。
在「鐵軍」拍攝現場盯看監視器時,形成了總導演習辛的座椅在右,導演張建雄的座椅在左的習慣。有一天劇組轉場到江邊拍戲,帳篷剛搭建完成,張建雄就悄悄地對換了兩把座椅的位置,這一次他坐在了右側。
在我的記憶中,那天剛下過雨,地上比較溼滑,而且帳篷右側邊緣就是一個小坡。這應該就是張建雄調換位置的原因,他怕習導一不留神跌落坡下。
雖然在輩分和年齡上存在差距,但是兩位導演偶爾的對話,卻依稀可見少年歸來的模樣。那天在拍攝一場「野兔引路地質勘探員」的戲份時,習辛說:「阿雄,一會兒拍完這場戲,我們把兔子放了吧。」
張建雄特別認真地回答:「我也想放掉啊,但如果那樣,這隻兔子就得餓死,您看它肥的,被豢養的已經不怕人了。」
導演張建雄在為攝影機找最佳拍攝角度
「三化」原則張建雄覺得,「鐵軍」這些年所取得的有目共睹成績的背後,是三個優勢特點在支撐。
一是戰略定力。「不論市場多麼浮躁,「鐵軍」始終在「小大正」劇作領域深耕,這讓的專注使得我們在創作和拍攝方面,不斷地精益求精,對「小大正」劇作的理解和詮釋,總是處於較為領先的位置。」 張建雄說。
二是團隊穩定。「製片、編劇、攝影、美術、置景、燈光以及服化道,「鐵軍」核心團隊成員都跟隨「鐵軍」十五年左右;拍攝一部電視劇,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挑戰,有些困難還無法公開言說,如果團隊的凝聚力不夠,遇到特別大的困難就容易導致崩盤。」他說。
三是原創能力。和很多劇組不同,「鐵軍」絕大多數的作品幾乎都由自己孵化完成。「這也讓我受益匪淺,在從攝影師轉型成為導演的過程中,總導演習辛總是鼓勵我多研究劇本,多參與劇本的創作。」
張建雄說「鐵軍」在孵化完成一個劇本之後,對其打磨修改的次數是沒有上限的,以《一路向前》為例,其最後拍攝使用的劇本體量,不到劇本總體量的十分之一。「對於「鐵軍」劇本的打磨,總導演習辛有一個三原則:人物化、生活化、細節化。」
說白了,就是要充分地使作品接地氣、有代入感。
「我們得讓觀眾在電視劇中感受到煙火氣息,讓觀眾覺得劇中的人物離他們很近;說白了,決不能讓一部作品發虛、發飄。」 張建雄說。
導演張建雄親自下場客串《一路向前》角色周大峰
導演三要務通過這些年對很多金牌導演、優秀演員的採訪和觀察,我發現他們都具備一個相同的特徵:既有很強的共情能力,很感性;也有很強的邏輯能力,很理性。
「鐵軍」青年導演張建雄亦如是。除此之外,他覺得作為一個導演,想像能力要特別突出。「再好的劇本也是二維的,而導演要在閱讀劇本的同時,在頭腦中生成具體的拍攝畫面。」
注意,張建雄說的不是我們吃瓜群眾看小說時在大腦中出現的畫面,而是「拍攝畫面」。
「其實每個導演的工作方式都是「倒逼的」,我們要根據劇本的內容,提前構想出需要得到的畫面、實現的氛圍和節奏;需要為每一場戲提前向劇組各部門下達指令。所以我作為導演的第一要務是提前構想、提前預知、提前指令。」 他說。
我們以《一路向前》中一場「特務和策反目標吃晚飯」的戲為例。在看劇本的時候,張建雄就為這場戲標註了氛圍基調,「這頓飯的本質是個局,是個陰謀,因此它的光線要暗一點,攝影機要有30度角的俯拍機位,以此來增強特務臉上的陰鬱感。特務是清醒的,他一直在觀察和誘導目標;而目標的狀態是壓抑混沌的,所以他除了傾訴不滿外,注意力全放在了喝酒上。」
不僅這些,這場戲需要什麼樣的碗碟、酒壺、餐桌、座椅,全都要按照上世紀50年代的生活場景安排,這些細節上的要求,張建雄都要提前給美術、道具下指令;酒過三巡,兩個角色尤其是策反目標的臉上應該泛紅,因此張建雄也要提前給化妝組下指令,提醒她們注意在拍攝中途,及時給角色補妝,使得角色的臉上顯出酒態。
「一個人喝多之後,他的臉和脖子都會紅通通的,所有這些細節必須都要想到。」 張建雄說。
前文提過,每天早上到達《一路向前》拍攝現場,張建雄做的第一件事是四處打量,他要檢視現場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牆上的廣告紙貼得比較密,有些扎眼。因為這條小巷並不長,更算不上彼時的商業中心。」
這就涉及張建雄作為導演的第二要務:符合彼時彼地的邏輯能力。
我們還以這條市集小巷的布局為例。在各種小販攤位中,有一個是賣風車的。為此,張建雄在一天前特意提醒副導演,在需要的群眾演員中增加兩個小孩。
現場拍攝的時候,兩個孩子被安排在風車攤位前拿著風車玩耍,「如果沒有這兩個孩子,那個風車攤位看上去就不太舒服,有突兀感。」 張建雄說。
但看了兩分鐘監視器後,他又喊了「咔」,「還是不對,你讓這兩個孩子先是蹲在攤主的身旁,然後再讓他倆拿起風車在攤位前玩耍。」 張建雄通過對講機給執行導演下指令。
這樣的一個細微之處的調整,已經充分地顯示他作為導演的邏輯思維能力。「兩個小孩在風車攤位前玩耍的場景容易讓觀眾產生跳戲感,觀眾可能會下意識地想「這兩個孩子這麼小,就自己跑到市集買風車?」,因此在不增加群演數量、不給現定群演增設臺詞的前提條件下,讓兩個孩子先是蹲在攤主旁,觀眾就會意識到他們是父子關係。」
那麼,什麼是張建雄作為導演的第三要務呢?《一路向前》採取了雙線敘事結構,其主線為「羅向前帶領軍民克服重重困難修建鐵路」;其輔線為「在修路過程中,羅向前與技術員葉嵐建立起革命般的愛情」。
成渝鐵路修成,愛情也需正果。在那樣一個羞於表達的年代,如何給羅向前和葉嵐一個結果,如何給觀眾一個交待?
劇本的設定是:成渝鐵路修成在即,羅向前和葉嵐在河邊一邊散步,一邊互相含蓄地表達不舍,最終葉嵐表示羅向前以後繼續去哪裡修路,她就跟到哪裡,她要成為羅向前工作和生活上的畢生伴侶。
「這場戲雖然沒有任何大場面,但卻是一場重頭戲,是感情這條輔線上最重要的一場戲;如果按照劇本的設定拍,那就只能依靠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臺詞來推進,那樣的節奏和感覺就太平淡了;羞澀和含蓄是有了,但那份感情上的熾熱和渴望卻似乎沒有多少。」
這不是張建雄要的感覺,「我要讓觀眾領略那個年代的愛情是多麼的純粹、乾淨和堅定。」他說。
思來想去,張建雄決定讓兩個演員相隔有兩棟樓的距離,通過大喊的方式,把心裡話講給對方。
一開始,李健和練束梅喊不出來。「在技術層面他們當然能喊出來,但在走心層面倆人可能都無法共情投入。」 張建雄說。
那種情形下的大喊,應該是情感和情緒壓抑很久之後的釋放,「兩年披星戴月的修路,不顧個人安危;兩年四目相對的相處,就要各奔東西。羅向前和葉嵐都一直在克制個人感情,而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修路中,從這個角度看,倆人的感情和情緒其實是壓抑的。」
張建雄從邏輯上為倆人「喊式對話」找到依據。
但作為以演技精湛著稱的成熟演員,李健和練束梅覺得那樣的大喊或者有些矯情,或者略顯誇張。
從我一個媒體人的角度去看,我也認為這恰恰和兩個優秀演員的成熟度相關:李健不是愣頭小夥子,練束梅也不是傻白甜;他們的生活和感情閱歷通過潛意識告訴他們「那樣的情形下,我們不會喊著對話,也不需要喊」。
也就是說,作為導演,張建雄在邏輯上「看見」,在情感上「相信」;而兩位主演在那一刻既沒「看見」,也不「相信」。
怎麼辦?
私底下,李健和練束梅都親切的稱張建雄為雄哥,他們是多年好友,再加上兩位主演無可挑剔的職業素養,但凡張建雄說一句「不討論了,這場戲就這麼拍」,兩位主演肯定會盡力配合。
「但我不能那麼做,如果兩位主演對於這場戲不能真正地走心,他們的心中沒有那份熾熱和感動,最後出來的效果也很難打動觀眾。」 張建雄說。
於是他跳上房車,在裡面一口氣講了45分鐘的戲,「就在我覺得累了,想要妥協的時候,我看到李健和練束梅的眼裡有光了。」
最後,這場臨近殺青的戲被劇組所有人嘆為神來之筆,那個場景就像兩個壯族青年情侶,分別站在兩座山頂上互唱情歌訴衷腸;它妙在需要表達堅定和熾熱的時候可以大聲叫喊,需要表達羞澀和含蓄的時候可以低聲自語。
「最重要的,羅向前代表三萬軍工,葉嵐代表十萬民工,兩個人在片尾的吶喊既代表十三萬軍民的心聲,也是在向那一代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在劇終的時候做重要的升華,是這場戲的最大意義。
「這其實是我在拍攝之前就預想詮釋的感覺,所以我作為導演的第三要務是:清楚每一場戲所要的感覺,實現它。」 張建雄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