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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風隨

2023-10-07 06:30:39 1

夜凝紫,黑劍,黑袍,黑眸——黑風。

黑風原來是不喜歡黑色的,黑太深沉,深沉的連自己都無法對自己放心。不過那天連月的師姐帶來連月被擄走的消息時,黑風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對自己放心了,於是他披上黑色,穿梭在始終未圓的月空,肩負的玄劍,穿梭如風。

連月是被和她巖心一起出走的,走的時候是個月圓之夜,走的時候,還能看到穿著白袍站在山頂對月長吟的黑風。走的時候巖心說:「三個人的圓月,不算月圓!」

三年前的小鎮和今日相差無多,熙攘的人群遊走在街邊的各個角落;三年前的小樓和今日幾近相同,只是凝神觀望,少了白袍,少了連月略略老繭晶瑩中握著的長劍,銀色的長劍。三年前黑風與連月奉著各自師祖的密令,從東西兩座青峰來這小鎮追捕惡人青夜。青夜不知道算不算真正的惡人,只知道哪裡有他殺了的商人高官,哪裡,就有或千或百走投無路而終於劫後餘生的欣歡暢響,宛若天神下凡。

來到小鎮後的第三天,連月和黑風雙雙截住了青夜,青夜沒有黯然垂頭低聲下氣,也沒有囂張昂首耽耽相逼,青夜只是說:「夜色太黑,青無可覓!」連月的黑色長劍比黑風的玄劍先擱在了青夜的脖子上,連月握著長劍的手緊了緊,細語問道:「為什麼不躲?」青夜沒有回答,只是望著圓月,望著圓月裡的黑斑,嘴角揚著微笑,扯動的漆黑的溝痕,然後仗劍,在身邊的崖壁,一筆刻下了之前說的八個大字。字裡,黑色的血液順著流淌,乾涸了一段悲涼!

連月看著青衣裹著的屍體,忽然皺了皺眉,「我喜歡青色,討厭黑色!」黑風始終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怔怔的看著連月在月光柔和光芒下變幻的臉,直到這種變幻,羞紅到有些嗔怒的青芒。「我怎麼會覺得是青色?」黑風心裡不大舒服,抬頭問了連月:「我想,你還不知道我的代號吧…」

連月看著白袍,努力壓著臉上殘餘的紅,「請賜教!」。

「黑風。」「連月。」

黑風連月一起來到下榻的小店,房間只隔一度木牆,黑風聽著連月房間裡的絲毫動靜,聽著窗外流風在月光裡穿行的聲音,然後慢慢模糊的睡去,直到那一抹冰涼,橫在頸上,和那一抹芳香,映入胸腔。月光太亮,看不清那背著月光的臉,不過那嘴裡頓出的字卻清晰異常,異常到即使和著窗外的風,依舊會迴響。

「下次再敢盯著我的臉不放,就讓你再也看不到月光!」

黑風閉上了眼睛,任那一束光華透過離去的背影灑在自己臉上。

第二天早上推開黑風房門的不是小二,也不是隔壁的連月,而是一柄銀色的劍鞘,一分不差的砸在黑風的床前,連月囂張的說:「黑風,明天再回山,今天,給我當馬夫!」

連月買了很多東西,看到的有胭脂、女紅還有一根青玉的髮簪,看不到的都在一個包裹裡,連月裹得很緊,甚至沒有讓黑風幫忙拿著,連月第二天走時在桌子上留下了個包裹,黑風解開纏繞的布條,看到的是一套疊好的黑色長袍,袍上放了封信,似乎有點胭脂。信上說,下次見時,著上黑袍!

黑風不再想了,又看著這處斷壁,這處寫著「夜色太黑,青無可覓」的斷壁,左手食指拂過流離的刻痕,右手挽起長劍,綻一朵劍花,然後深深沒入殘餘的石崖。

黑風終於有了連月的消息,他狂奔著在日落前尋到了那一根在夕陽下閃爍著絕美光華的髮簪,當然,還有髮簪下那動人的容顏。黑風沒有走近,他只是凝望著連月,還有連月依偎著的胸膛。這個昔日與自己素袍相依許下生世不離的連月,就這麼依偎在別人的胸膛。黑風動了,很快,快得只是察覺到動了,就已經站在了連月的身前。連月有些僵硬的揚起嘴角,想努力笑笑,卻終於嘆了口氣,站起身。

「你來了。」

「嗯,來了。就是這樣被擄走的嗎?」

「動手吧。」連月閉上眼睛,她知道黑風的性子,也知道黑風對於背叛的懲罰,所以她只是閉上眼睛,「你今天的速度,好快。」

「你愛她嗎?」黑風的話低吟。

連月想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巖心,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愛著黑風,不過她已經走到這了,便無法回頭了。若不是自己耐不住相思之苦,也不至於現在,連月想回答是的,於是就準備回答了。

「是。三個人的圓月,不算月圓。」回答的不是連月,是巖心。因為巖心的脖子上,橫著那把有點泛黑的玄劍。

黑風看著兩人,沒有再言語。只是叫了聲「月兒」,然後慢慢融入在夜色中。留下錯愕的兩人,巖心很錯愕,因為一月以前,黑風接不住他信手一招『心炎怒』,但是今天,自己卻看不清黑風劍尖留下的殘影,那一抹青花,即使就著滿月的流光,也古井無波看不到一絲蕩漾。巖心以為自己會就此消亡,因為自己手中的劍,曾經頂在過黑風的心房!那是六月之前的事了,那一次,衡山同宗的六大劍派公開比武,那一次的黑風本來是想一展風華的,因為他聽到了些許有關連月與巖心的曖昧語段。黑風對戰巖心時,用上了絕技『影天斬』,滿天白袍幻作殘影,遮天蔽日的壓向場中渾身綻放著紅光的巖心,那驚天一斬,慢慢的移到巖心的額前,卻忽然所有的光華一度消失,留下撐在地上的黑風,留下白袍上撒著的濃黑鮮血,黑風看著玄劍上漆黑的手印,看了看抵在心房的劍,看了看巖心嘴角得意的笑容,終於想起昨日連月拿過自己的劍,遞給巖心的欣歡。

巖心在劍柄上做了手腳,或者直白的說,抹了毒藥。和黑風的目的一樣,只是為了奪得連月的一句讚賞。

暗寂的山崗,偶爾的豺狼,袍上的黑色漸漸變淡,仿佛被月光洗的發黃,圓月還是有些黑斑,一如黑風身上的冰涼。黑風的耳邊響起了天毒老人的話:「這天罡砂雖然可以讓你實力暴漲,但是由於本身肉體強度的不及,輕則經脈寸斷而廢,重則七竅溢血而亡。所以儘量不要使用得來的功力,當然,不是需要功力誰會用這藥呢!」

黑風化作流光,一劍劍將生平所悟的武道使完,腳下劍鋒划過的寸土形成巨大的凹坑,坑中遠近點著些許血芒,直到再也提不起勁力抓住玄劍,清脆的跌落在地上。坐在冰冷的石頭上,黑風看了看烏雲裡被遮住一角的圓月,「這,算不算真正的圓滿?」合上了沉重的雙眼,最後一絲惆悵,最後一抹冰涼!

夜色越來越深了,似乎就要含住單薄的月光,清澈的流水在山谷迴響,演奏著誰的樂章,演奏著誰的絕響。只盼在這深沉的夜裡,那抹連月,看準了巖石裡閃爍的心,那根青簪,可以見證銀色流落的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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