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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泉鎮的佃戶擺不平

2023-10-06 19:50:09 7

民國時期,膠東地界上曾有過這樣一段民謠:「官兒清,娘子橫。古泉鎮的佃戶擺不平。」說的就是民國初年發生在膠東即墨的一樁奇案。

這一年夏天,古泉鎮上的佃戶宋士秀正在田間勞作,一名鄉鄰氣喘籲籲跑來告訴他:「你的兒子把汪家三代單傳的小少爺給打了!」

佃戶的兒子打了地主家的少爺,這還了得!那汪大財主家是膠東地界上數得著的名門望族。而汪家小少爺的生母「二郎娘子」,更是古泉鎮有名的潑辣女人。寶貝兒子受了欺負,「二郎娘子」一翻臉,古泉鎮哪還會有宋士秀一家的立足之地?

果然,宋士秀剛趕回家,「二郎娘子」便帶人上門興師問罪來了。

「二郎娘子」是北海龍口人,因雙眉中間有一個「貴妃痣」,原本俊俏的臉龐便多了幾分煞氣,遠看如傳說中三隻眼的「二郎神」一般,所以鎮上的人暗地裡都叫她「二郎娘子」。

相書上說,眉間生有「貴妃痣」的女人雙臂跑得馬、心胸能吞船,拿得起、放得下,殺伐決斷,不是一般人物。自從成了汪大財主的第十九房姨太太,為汪家生下兒子之後,「二郎娘子」更是顯露出巾幗不讓鬚眉的本色,汪家大小事務處處插手過問。汪大財主也曾是上山能打虎、下海可斬蛟的膠東漢子,自從娶了「二郎娘子」後,竟漸漸也被拿得病貓一般馴服,最後乾脆放開手腳任由「二郎娘子」折騰,自己一到夏天就進嶗山避暑,當上甩手掌柜了。

孩子間的嬉鬧本屬尋常,不值得大人們細去追究。但「二郎娘子」就是不肯罷休。她不但要收回土地, 還要把宋士秀的小兒子拽過來,讓她那寶貝兒子打一頓出氣!

被人欺辱到這般田地,宋士秀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把推開汪家小少爺,護住自己的兒子,雙目如電緊盯著「二郎娘子」:「就是做過『洪憲皇帝』的『袁大頭』也不敢對我這樣跋扈,一條翻倒醬缸的蛆蟲卻張牙舞爪!難道真覺得我宋某人可欺不成?」

古泉鎮上的人都知道,「二郎娘子」一生氣便眉毛一豎兩隻丹鳳眼一眯,額頭上「第三隻眼睛」就充血變得通紅通紅,令所有人不寒而慄。可如今在宋士秀目光之下,「二郎娘子」不但一下沒了雌威,身體反而不由自主連打幾個冷戰:「你你你,你是……你想幹什麼?」

頓時,不但在場的所有看客目瞪口呆,便是連宋士秀自己也驚呆了!

直到「二郎娘子」在家人的攙扶下灰溜溜離去,宋士秀還是沒有回過神來。接下來,「二郎娘子」不但沒有對宋家「奪田封門」,而且還先倨後恭,給宋士秀家送來好多禮物。鎮上人這才隱約覺得,這個耿直的佃戶宋士秀大有來頭。要不,怎麼把「二郎娘子」給降服住了?

但宋士秀對鄉鄰們的恭維卻不以為然。他不但拒絕了「二郎娘子」莫名其妙的饋贈,還開始變賣家當。俗話說貧不與富鬥,惹不起人家還是躲吧!

但宋士秀已經走不了了。就在汪大財主從嶗山回來之前,汪家小少爺竟一命嗚呼了!因為有失手傷人嫌疑,宋士秀和他的兒子都被國民政府警察抓走了!

其時國民政府即墨縣長是安徽人梅源德。梅縣長雖然年輕,但對宋士秀這個曾作過袁世凱幕僚的北洋前輩卻是久有耳聞。聽說宋士秀離開北洋政府之後一直隱居家鄉,更是對這個曾經風雲一時的人物倍加敬重。但汪家也是名聞膠東的一方士紳,且案件涉及人命,梅縣長對宋士秀父子也不敢偏袒。只是在宋士秀父子到案的第二天,在自己的辦公室親自過問這樁案子。

宋士秀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事情被逼到這般田地,索性放開手腳,徹底顯露出大名士灑脫不羈的本色,旁若無人侃侃而談:「這件事的一切因果,到今天宋某才全然明白。不過憑空說來,恐怕汪先生和梅縣長都不肯相信。這樣吧,請梅縣長派人到縣城西北百裡之外的陳家驛客棧,找來八年前的客棧掌柜,然後再讓我認下這樁案子!」說罷便再也不肯說話。汪宋兩家的糾紛,與數百裡外八竿子掄不到的客棧掌柜有什麼相干?梅縣長雖感奇怪,一時也為宋士秀的氣度所奪,竟不顧汪大財主的反駁,當即派人騎快馬出城,去陳家驛尋那客棧掌柜。

陳家驛客棧是百年老店,老掌柜還健在。那掌柜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稀裡糊塗被縣政府警察帶來,一路上驚魂不定。宋士秀見他來到縣政府惶惶然只顧得打躬作揖,就主動提醒他說:「老掌柜不要害怕。你可記得八年前的民國二年秋天,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嗎?我就是那個要砸你招牌的宋士秀啊!」

客棧老掌柜豁然想了起來:「哦,對對對!你就是那個先是給我題寫招牌,後來又欲砸我招牌的宋先生!俺與宋先生多年不見,怎麼事情過去八年了,宋先生還要尋我的晦氣?」

宋士秀笑而不答,卻轉身對梅源德縣長和汪大財主道:「民國二年,我因為知道了一些袁世凱復闢的內幕醜聞,不願同流合汙,便悄然辭別京師回鄉。眼看就要到家了,偏偏路上又花盡了盤費!見陳家驛百年老店招牌破舊,就毛遂自薦替它寫個招牌……」

民國初年,北洋名士宋士秀的墨寶一字千金,連後來的書法大家于右任都推崇備至。客棧掌柜雖然不知道宋士秀多大來頭,卻敬重有學問的人,於是歡喜不已,當天便把宋士秀調換到最好的一間客房。

卻不料到了半夜,宋士秀竟怒氣衝衝吵醒客棧掌柜,不但三把兩把扯碎了已經為客棧寫好的題字,還大罵客棧掌柜喪失人倫不知羞恥,並不顧客棧外面風雨未停道路溼滑,連夜離開客棧揚長而去……

那是因為當天夜裡,客棧掌柜居然脅迫他的女兒欲為宋士秀侍寢!

梅源德縣長是新派人物,對逼良為娼之類的事情最為痛恨,更何況是逼迫親生女兒。因此明知道是八年前的舊事,還是不禁對那客棧掌柜慍怒叱責。客棧掌柜頓時嚇得臉色蒼白:「縣長大人可不要聽信宋先生胡說!八年前我就對宋先生解釋過了,小老兒半生鰥居無妻,哪裡來的女兒?何況我那客棧就是守夜的老狗也是公的,哪有什麼良家婦女?宋先生如此陷害小老兒,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這下,梅縣長真糊塗了……

汪大財主一方士紳,起先強忍喪子之痛任由宋士秀分辯。後來眼見梅源德縣長附和著宋士秀越扯越遠,便不禁口出怨言諷刺道:「梅縣長若是願意聽書,改日由我做東,請你聽上個十天半月也沒什麼!可眼下梅縣長不但不升堂斷案,還一味只聽不相干人的東拉西扯,這又是什麼意思?」

梅縣長頗有涵養,聽了汪大財主的話也不生氣,和顏悅色地說道:「汪先生且少安毋躁。按說兩個小孩兒爭鬥本不該輕易致命,何況貴公子是在事發兩日之後才夭折的呢。因此,一切都要等待法醫檢驗完屍體,才好判斷是非。眼下我想宋先生既然非要找來這八年前的『說書人』,一定別有深意。驗屍報告出來之前咱們就姑且聽上一段又有何妨!」說罷,便示意老掌柜繼續說下去。

於是客棧掌柜繼續說道:「看到宋先生不聽我的解釋冒雨而去,我暗暗感到蹊蹺。難道客棧裡面混進了『暗門子』?哦,縣長大人也許不知道,『暗門子』是江湖上的一種既當婊子又做盜賊的女人。她們常常扮作旅客入客棧投宿,然後在夜深人靜時候,混入旅客房間行竊……

「我當即便找來客棧夥計,一起暗自戒備。因為『暗夜挑燈』的『暗門子』如果得手,大多會在客人們沒有起床之前匆匆離店而去。果然第二天凌晨,有一隊帶有女眷的客商不顧道路溼滑,便起早套車趕路。我見他們人多勢眾不敢阻攔,只好派一名精明夥計暗地裡跟蹤。可奇怪的是,第二天直到最後一名過路客商離去,也沒有人說丟了錢物。」

梅縣長何等聰明,客棧掌柜的絮叨雖然雜亂無章,他還是很快聽出事情的關鍵所在:「你可記得那先行離去的人中,幾個女眷長得什麼樣子?後來那跟蹤的夥計可曾回來說過,那幫人最後去了什麼地方?」

「哦,幾個女眷長得什麼模樣我倒忘了,只是他們一行大都是北海龍口一帶口音……」

原本一臉不耐煩的汪大財主聽了客棧掌柜最後一句話,頓時臉色變得煞白!

因為他忽然隱約記起,八年前他迎娶的北海龍口「二郎娘子」,正是因雨隔誤在了陳家驛客棧……

客棧掌柜說完,宋士秀這才站起來,從容向梅縣長和汪大財主一拱手,並解釋說:「前兩天犬子與汪先生的公子嬉鬧打鬥,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不料『二郎娘子』對宋某先是人前欺辱,繼而背後利誘,真是令人莫名其妙!後來我細細思量,才明白事情緣於八年之前的一場邂逅!我雖然不敢確定汪公子的死因,卻明白有人是想以此來令我百口莫辯,從而掩蓋八年前陳家驛客棧的那樁醜事。若是尋不來陳家驛客棧掌柜,宋某父子恐怕只能背負起不白之冤了!」

恰好此時汪大財主兒子在青島德國醫院做的驗屍報告送來即墨。梅縣長接過看罷,點了點頭,接著又順手把報告遞給臉色陰晴不定的汪大財主,並對宋士秀道:「孩子是窒息而死的。單就這一點便可以確定,汪家公子之死與宋先生無關。」

怎麼會這樣?汪大財主雖然隱隱明白了事情背後可怕的真相,心底深處卻還是不敢相信:難道當年我連休十八房妻妾之後娶得的「二郎娘子」,真是帶子而嫁?孩子雖然不一定是我汪某之後,卻畢竟是她的親生骨肉啊!難道她會狠心悶死自己的兒子?

梅源德縣長同情地看了看這個心神不寧的大財主說:「本縣長來即墨雖然時間不長,卻也聽說過汪先生當年連休十八房妻妾、以致本地人再也無人願把女兒嫁入汪家的豪舉。其實,汪先生當年完全可以去青島上海的大醫院看看西醫。按照西醫的說法,鬚眉男子不能使女子受孕的隱疾雖然罕見,卻也不是不可治癒……」

直到宋士秀站起身拉上自己的兒子欲走,汪大財主才從沮喪和羞憤中回到現實。稍作利害權衡,突然揮手攔住宋士秀道:「宋先生這樣一個曾經名聲顯赫人物,卻做了我家這麼多年佃戶……想必處心積慮為的就是今日吧!只要宋先生守口如瓶,有什麼條件儘管開口!」

宋士秀聽了勃然變色:「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柄人之私,小人所為!我知道汪先生家財萬貫富甲膠東,可相比『洪憲皇帝』袁世凱又如何?為什麼天下人總是以己之腹度人之心,總以為汙人清白就可以潔淨自身呢?」說罷再也不看汪大財主一眼,拉著兒子拂袖而去。

汪大財主慘然一笑:「『二郎娘子』雖然不一定親手殺死自己的骨肉,卻必定早已與人勾結,處心積慮要以孩子來謀取我汪家的財產……實不相瞞,就在我來縣城的那天,那賤人還假惺惺安慰我不要太傷心,說她又有了身孕!」

梅縣長聽了半晌無語,長嘆一聲道:沒想到呂不韋謀國故事,竟還能發生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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