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案中案
2023-10-13 06:01:54
連環案中案
到辦公室的時候,門開著,艾佳並不在意,心想:誰今天來的這麼早呢?小敏還是小波?推開門,她才知道是黃非,黃大組長。艾佳頭皮一緊,只怕是來興師問罪的,瞧那一臉氣鼓鼓的樣子。
案子審理出乎意料的順利,陳青與李林很痛快就承認了楊雯盜屍事件,但對於其他則閉口不談,直至問及西北地區的文物盜竊案時,才開始支支吾吾,陳青還算鎮靜,但李林可就頭上直冒冷汗,因為在他的住處搜出了兩件極為珍貴的明代文物,一件是明代嘉靖年間的花瓶,一件是稍後時期的做工精緻的香爐。
「說吧,這兩件文物是從哪兒來的?」艾佳不緊不慢,在該辦的案子基本了結之後,她向來如此,貓捕鼠似的。
「是,是在故園新村三巷十號拿的……不是,是幫一個朋友拿的。」
「說,幫什麼朋友拿的?他是誰?叫什麼名字?」
「我也不知道,不過他是我們這一行的老大,大家都叫他彪爺,我可是從來沒有見過他,是他叫人傳的口訊,順便安排我們過來避難的……」李林哭喪著臉,看樣子不會有假。
審理暫時告一段落,黃非朝領導辦公室走去。只剩下艾佳還在絞盡腦汁,尋思著:故園新村三巷十號,好熟悉的地名。
「對了,不正是死者楊雯的住所嗎?」艾佳眼前一亮,直覺告訴她這並非一起普通的文物盜竊案,但其中究竟有什麼玄機呢?
神秘女人
案子被劃給了黃非,看著黃非興高採烈的樣子,艾佳一直在想,這故園新村三巷十號現在究竟住著誰呢?
不過說來也怪,從楊雯出事至今,艾佳還沒見過楊雯的父母,到底是在國外創業重要,還是女兒重要?人性有時候還真是讓人費解。拋下女兒,原本不該,女兒出事,至少父母回來看一眼也是應該的。
艾佳有一點不明白了,楊雯為什麼會選擇自殺。
艾佳在故園新村三巷十號剛巧遇到了同樣來辦案的黃非,畢竟文物的案件也和這間老宅有關係。
黃非吸了口涼氣,看來這地方還真不簡單。黃非和他同一組的同事還沒走出大門,李穎父母就親切地拉著艾佳的雙手:「艾警官,你和他們說說,我們真的沒賣文物,那是人家說,早就放那的,只是叫別人來取,我們怎麼知道那是文物啊,我們甚至都沒打開看過。」或許是心理狀態不一樣了,和上一次見面相比,說話的語氣平靜多了。
「東西是放在哪的?」艾佳問。
「在二樓的一個雜貨問。裡頭都是一些工具,那個包是放在最裡面的,打電話的人說得很詳細。對這很熟悉的樣子。」
「是什麼樣的女人的聲音?你們以前聽到過嗎?」
「很沙啞,好像故意那樣說話似的。還咳了好幾聲,但聲音卻清脆得很,不像原先說話的聲音。」
「對了,你們是怎麼住到這的?」
「是楊雯的父親打電話讓我們住到這的,順便為他們看房子,還說一個月給我們多少錢什麼的,我們怎麼敢要呢,再說穎兒的事情還沒個了結,我不相信雯兒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她真的是一個好女孩,比穎兒還孝順,她不該這麼早就走的。」
「如果那女人再打電話,一定及時通知我們好嗎?」艾佳看了看周圍,「可以讓我再看看她們倆的房間嗎?」
「好的,不過……」老人想說卻沒說出來。
楊雯的房間除了一臺電腦,其它的都蒙著白布,像一個靈堂,艾佳嘆了口氣。
推開李穎的房門,艾佳一愣,房間收拾得整整齊齊,掛著的全是老人的衣物。
「我們不知道這房間還有用處,就收拾好自己住了。真的對不起,影響你們查案子了。」老人一臉的難為情,像做了錯事的孩子。
安頓好兩個老人,艾佳便告辭出來,臨出門,想了想又問道:「楊雯生前都和誰交往密切?她死後,有沒有人來找過她?」
「好像沒有,她平時總愛自己一個人呆著,穎兒回來的時候有提到她,她哪也不去,就愛泡在電腦上。」
艾佳搖搖頭,還是理自己的頭緒要緊,好幾個疑團在心裡憋得發悶,要找個地方理清楚。譬如:這個神秘的女人究竟是誰?她對這兒的一切怎麼會這麼熟悉?月季花下的大青石究竟是怎麼回事?李穎究竟活著還是死了?為什麼會失蹤呢?
「極樂永存」上的追悼
艾佳呆坐在辦公室裡,半晌也沒理出個頭緒,尋人啟事已經發出去一個星期了,半點消息也沒有。
「首先,我們從楊雯所說的話的真、假人手。無論她說的是真是假,都不排除兩種可能:一是李穎根本就沒有死,如果她沒死,楊雯的死有可能就是為了掩飾李穎的失蹤。李穎的去向就是另一個讓人懷疑的地方。究竟什麼樣的去向值得一個朋友用生命作為代價進行掩飾呢?這就說明,李穎的失蹤一定大有文章。另一種可能就是,李穎死了,但是在埋屍體的時候出現了意外,有人偷換了屍體,而且這是個熟人,我們甚至可以大膽推測這個人參與了楊雯所說的整個謀殺過程,然後乘機李代桃僵,連楊雯也被蒙在了鼓裡。」小波靜靜地分析著。
「可是,誰又是那個和楊雯熟悉到可以幫她掩埋屍體的人呢?不,應該是代替她掩埋屍體。」艾佳好像抓住了什麼要害似的,精神一振,「可是這屍體究竟對他有什麼用處呢?」
「對,楊雯身子骨弱,那麼幫助她埋屍體,而又能夠在挖完坑後,以青石代替屍體進行掩埋的,一定是個孔武有力的男子……」小敏興奮得連聲音都帶著顫音。
想到楊雯,就想到「極樂永存」,打開電腦,進入「極樂永存」已經是熟門熟路,這也是楊雯生前所創建的網頁,並取名叫「飛天」。
對計算機較為精通的小王,前幾天,在「極樂永存」發現了一個花圈,當時沒留意,可是第二天又發現了一個,而且製作的比第一天的還要漂亮,上面的輓聯寫著「送給我最親近的姐妹,希望她能夠如願飛天。」只是太隱蔽了,查不出對方的ip地址。
這幾天,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了,如果這件事和楊雯有關,那案子豈不是更複雜了?艾佳覺得有一隻幕後的黑手在不斷地操縱整個案情,事情遠沒有想像的那樣簡單。打開「極樂永存」,卻是景色依舊。壓根就沒什麼花圈,對方好嗅覺,好狡猾。
彪爺
第二天,小敏查到了一些線索,據說這個彪爺確有其人,但一直神秘得很,在近幾年才冒出來的。這人對古文物尤其精通,與海外關係也極為密切,文物走私很有一套,西北警方一直很想找到他,可一直沒有結果,就連打入走私集團內部的同志也沒能查清他究竟是誰,有說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有說是老頭,連具體年齡也沒辦法摸清。
艾佳一直懷疑李穎當時吃了安眠藥,可是最終卻沒死成,索性就隱名埋姓躲起來了呢。
小波這兩天的使命是追查青石的來歷,順便了解楊宅的動靜。「青石的來歷查清了。是附近一家打石店的。老闆說了,當時因為石料已經完工,所以堆在門口,方便人家搬運,誰知道當天晚上就被盜了。又不好報警,再怎麼說也只是幾塊石頭,有什麼好報警的,也就自認倒黴,不了了之。不過奇怪的是,被盜的時間竟然比楊雯的屍體掩埋時間早了好幾天。」
今天下午有個文質彬彬的男孩去楊雯家借工具類的東西。
艾佳見過他,他就是楊雯的鄰居,名叫米揚聲,是學考古的。從學校畢業後,原本分配在本市考古研究所工作,但一年以後,他嫌工資太低,單位裡的規矩又太多,就選擇了下海,據說在外混了好幾年,不怎麼如意,今年才回來的。
小波分析道:「首先,以他和暢家的關係,他有自由進出楊家的最便利條件。其次,以他和楊雯之間的關係而言,既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又是電腦共同愛好者,其關係一定非比尋常;第三,那傢伙雖說看上去斯斯文文,但那身架子還是相當結實,應當是挺有力氣的,足以搬動石塊;最後一點,他家離那個石料加工店很近,很方便的。」
電腦幽靈
「艾佳,花圈又出現了。」小王說道,「而且更新過,這回更囂張,直接貼到『飛天』的照片下了。而且還貼了一段話:祭奠,為我早已遠離的同道,也為我早已捨棄的軀殼,我的精神已然不朽,在這個美麗的家園,我的事業因我的靈魂而永存。」
也許只是惡作劇呢?不知為什麼,艾佳想到了那個學考古的。叫什麼來著?米揚聲。對,米揚聲。他會是那個惡作劇的始作俑者嗎?
「今天的那個花圈的製作者的ip地址是原來楊雯使用過的。」
「哦。」看來,很有必要上米家走走。
當艾佳踏上米家的大門,正遇上米揚聲往外走。看見艾佳,米揚聲愣了一下,停下腳步。艾佳趕緊表明了來意。
米家和楊家的房子設計差不多,他們兩家是世交所以蓋房子的時候也是同一個設計師設計的。艾佳環視著院子。院子大小接近,種的植物也差不了多少。一叢綠竹比楊家的略小了些,周圍牆上也少了些藤蔓,顯得單調了些。
「楊雯的電腦是你搞的鬼吧?」
「是那段話嗎?」米揚聲忽然笑了起來,「不好意思,讓你們費心了。那只是我當時忽然想到楊雯,上網看她,一時心血來潮,想悼念她一番,沒想到讓你們困惑了。真不好意思!」
「是你倒好,我還怕要節外生枝呢。畢竟楊雯在死前已經後悔她所創辦的『極樂永存』。我們也不希望再有人步她的後塵。」
「但是,每個人的命運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每一個人也都有自己的活法,並不是別人能夠幹涉的。」米揚聲忽然變得深沉,眼神陰翳,但很快又恢復了原樣。
艾佳從米揚聲那裡了解到,楊雯的父母在出國後不久就離婚了。現在他們各自有各自的家庭,自然不想讓楊雯影響他們的生活。何況……米揚聲欲言又止。看來,米揚聲是不肯再說什麼了。
「聊了這麼久,可以讓我進去坐坐,歇會兒嗎?」艾佳笑著問道,搞古董行業的人,家裡會是什麼樣的呢?
「這?」米揚聲遲疑了片刻,「我正要出去呢。要不,在大廳坐坐吧。」
「那就改天吧。」艾佳可不是省油的燈,嘴裡說著,心裡可在暗暗下定主意,無論如何,我非得找機會進去看看。
小王也查到了上一次送花圈的ip地址,居然是香港!
海外歸客
艾佳一身便裝再次來到米揚聲家,想了解楊雯父母的情況時,米揚聲依然不耐煩,他說道:「再過幾天,楊伯伯就回來了,到時候你自己問他吧。」
艾佳頗為驚訝,女兒火化的時候不回來,現在回來,還有什麼意義?是為了房子的事,還是別的什麼?
第二天召開小組會議,小敏不等艾佳發話,立刻開始匯報:「這兩天,我查了米揚聲在外六年的基本狀況,奇怪的是,好像沒有人確切地知道他在做些什麼?只知道他有很多的生意往來,但大多是通過網際網路進行的,因此具體是什麼沒人知道。回來以後,很少和外人接觸,經常獨自在家上網,幾乎是足不出戶,很怪的一個人,這一點和楊雯很相似。」
小波也強調:「他的電話記錄上以香港和美國的居多,而且很頻繁。還有,楊家那個神秘電話也是從香港來的。」。
見到楊秉輕,果然氣度非凡,國字型臉,一副知識分子打扮,一身筆挺的名牌西服,也許是因為保養得好的緣故,年紀看上去並不很大,將近四十歲的模樣。
艾佳說:「真的很冒昧,楊伯伯,我真的很奇怪,楊雯死的時候,為什麼您和伯母竟然都沒有回來?而且她死得是那樣的蹊蹺,難道你們就沒有一點點擔心和牽掛嗎?」
「其實,雖說楊雯不是我們的親生骨肉,但我們還是很疼她的,我們曾經勸過她,讓她搬到美國一起生活,但是她拒絕了,我們就沒再勉強她,而且她自小性格孤僻,到了美國對她未必就好,所以後來也就不了了之。」
「楊雯不是你們親生的?」艾佳驚訝之餘,也就明白了米揚聲為什麼不接著說下去了,畢竟這涉及到人家的隱私。
「那麼,楊雯知道她不是你們親生的嗎?」
「不知道吧。」楊秉輕沉吟片刻,「我們從沒有在她面前提到過這件事。這次回來就是這棟房子聽說又出了點小問題,所以順道回來看看。對了,聽說你們在房子裡找到兩件古文物,是不是一個明代嘉靖年間的花瓶和一個做工精緻的香爐?那可是我家傳的寶貝,唉,幸好你們及時抓住了盜賊,否則我可就成了楊家的不孝子孫了。謝謝你們啊。我原本以為讓李穎的父母來看家,就安全了,沒想到,差點毀了它們。」楊秉輕一副捶胸頓足的模樣,但艾佳卻感覺怪怪的。
「你說是你家傳的古董,有什麼證據嗎?」
「瞧,這就是那兩件古董的畫像。你可以拿回去好好看看。保證絲毫不差的。」
那古董怎麼一下子就成了楊家的傳家寶了呢?回家的路上,艾佳不覺又陷入了沉思,楊父回來的目的決不單純,他的目的想必就在這兩件古董上。據專家鑑定,這兩件文物是當時嘉慶皇帝的御用品,不知怎的,竟流傳到了楊家。
真相
這兩天,艾佳忙壞了。拿著楊秉輕的圖紙,到處找專家鑑定。為這事,艾佳還悄悄找過黃非,讓他特別留意神秘女人這個線索,想辦法拖住楊秉輕,因為楊秉輕正急著施加壓力催著黃非結案。
兩天後,艾佳偷偷找到黃非,兩人很難得地躲在一起密謀了許久,最終卻是愁眉不展。
楊秉輕在匆匆趕往香港的路上被請到了刑偵一組的辦公室。黃非說了,要請他見一個重要的人物。楊秉輕見到那個人的時候只是一愣,馬上就是一臉的驚異和熱情。
「李穎啊,不是說你死了嗎?你怎麼在這呢?真是太好了,雯兒總算可以洗去她的不白之冤了。這可憐的孩子,怎麼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呢?」一副喜極而泣的模樣,「你怎麼不早些站出來為雯兒洗清冤屈呢?你到底躲在哪兒呢?」
「別再演戲了,彪爺!」艾佳出現在門口。
「什麼彪爺?艾警官。我可是楊雯的爸爸。你忘了嗎?我還和你聊過,這位黃警官還是你介紹給我認識的。你忘了嗎?」
「你不承認也罷。我們還是先給你講一段故事吧。」
「事情發生在二十七年前,有兩對夫婦在同一個產房分別產下一個女孩。十七年以後,這兩個女孩意外地成為了一對好朋友,而且其中一個還經常住在了另一個家境比較富裕的女孩家中。有一天,這一對經濟比較寬裕的夫妻忽然發現,另一個女孩居然比自己的女兒長得更像自己,而她的父母親當時和自己又在同一個產房,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其中一個女孩受了傷,夫妻倆於是乘機瞞著這兩個小女孩偷偷做了親子鑑定。事情果然正如他們所料,孩子居然是在一出生就被掉了包的。雖然他們想認回自己的孩子,但出於種種原因,還是沒有明確相認,只是更加心疼地照顧那個他們親生的女兒。甚至不惜花費大量的金錢讓她成名。不久以後,那對夫妻出了國,可是出了國未必就萬事順意。出國不久,那個男的很快就破產了,女的因此和他離了婚,琵琶別抱,為了能夠讓自己起死回生,男的想到了古文物走私,希望能夠藉此來個鹹魚翻身。於是,他利用一個世交的學考古的孩子在國內為他尋找文物,自己則在海外負責銷售,很快就在國外成為一個大名鼎鼎的古文物走私的老闆。最後他甚至還想到了自己的家鄉,既然明清時代的建築都能夠保存得那麼完好,那麼一定也存在其他的文物,於是他把目標重又放在了自己的故鄉,甚至不惜讓自己的親生女兒設計了一出騙局,讓那位為他效力的考古者暗中幫忙,詐屍遠遁香港,原本想藉此機會帶走那兩件寶貝,但是卻因為警察的迅速介入而不得不放棄,另想它法。可是上天還是沒給他機會,派出去的人,居然因為另一件案子暴露了身份,還讓他的兩件寶貝落入了警方之手。於是他決定孤注一擲,因為照片早就傳到了國外,買家也已經聯繫好了,這時候出了紕漏,損失自然慘重。所以他不惜冒險親自回家一趟,想堂而皇之領走這兩件文物。我說的不錯吧?楊先生。」
「故事是很精彩,可惜,我聽不懂。」楊秉輕臉色平靜,看不出絲毫的驚慌。
「是很精彩,不過不是我說的精彩,而是編的人夠水平。你看看,那是誰?」
門口站著一個相貌猥瑣的中年男人,他,就是黃非找來的文物掮客阿泰,那兩件文物正是經由他的手賣給米揚聲,再轉交至李穎的手中,沒想到李穎無法帶出去,卻惹出了這麼多的事情。
「這是從米揚聲的電腦上截取的電子郵件的內容,您要親自過目嗎?」艾佳揚了揚手中的一疊資料,冷笑著望著楊秉輕,「還有,這是您的親生女兒——李穎親口敘述的關於整個計劃的實施過程,要聽聽嗎?」艾佳說著摁下旁邊一架小型錄音機的按鈕。
「不必了,我承認一切罪行。」楊秉輕臉色煞白,但情緒卻依然平靜,「沒想到,我這次回來,竟是自投羅網。」
「對不起,爸爸。都是我不好,要不是當時膽小,您就不會被抓了。」李穎泣不成聲。
但楊秉輕卻看也沒看她一眼,就跟隨黃非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