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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寂寞殺死你

2023-10-08 12:35:19 2

  巨獎活動 

  陳良新帶著女友劉美美去挑選婚紗,在店外看到一群人在圍觀什麼。因為急於去婚紗店,他們沒有駐足。這是全城最有名的婚紗店,劉美美看中了很貴的一套。陳良新瞪大眼睛:「十萬元,這不是搶錢嗎?」店主挺有禮貌:「先生,一兩萬的也有。」劉美美柳眉一豎:「不行!我嫁給你就夠委屈了,難道連件喜歡的婚紗都不能擁有嗎?」陳良新頓時語塞。劉美美比他小十歲,年輕漂亮,自己雖說是老闆,但公司小,生意也一般,如果不是近水樓臺,劉美美早跑了。他咬牙交了定金,離結婚還有一個多月,慢慢從公司裡擠錢吧。 

  出來時那群人仍然圍在路邊,陳良新聽見有人議論:「十萬元啊,這錢太好拿了,不會是騙子吧?」陳良新看見有個牌子,上面寫著:「十萬巨獎,科學測試。」牌子後面是一棟用金屬材料搭建的臨時房子,有兩個連著的房間,其中一間有一面是整塊玻璃,一目了然。這房間裡沒什麼擺設,甚至連床都沒有,只有一個小小衛生間,牆角堆著幾個白箱子。 

  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正在給大家講解:「我是省城大學心理學教授,這個科學實驗源自美國,是測試人類在極度孤獨的情況下可以堅持多長時間,目前的國內記錄是二十二天。」一個小夥子問:「是不是我待上二十三天就可以拿十萬元?」教授點點頭:「沒錯,但這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你最好先看看牌子上的說明。」 

  陳良新注意到牌子下面還有幾排小字:「房間內沒有任何可供消遣的物品;只提供維持生命的飲食;採用牆壁內嵌照明,自動調節;房間正中央有一個按鈕,想退出,只需連續按三次,工作人員就會打開房門。」 

  陳良新說:「有這面大玻璃牆,裡面外面的人互相看著,孤獨從何談起?」教授笑了笑:「這個實驗需要有觀察者來證明公正,工作人員通過玻璃牆觀察的角度也更清晰全面,比攝像頭真實。這玻璃牆是單面塗層的,從裡向外看是面鏡子,和商場裡常用的防盜牆一樣。」 

  陳良新心動了,這可是十萬元啊。現在是生意淡季,劉美美是個能幹的秘書,完全可以打理公司事務,自己如果能弄十萬元,既解決了婚紗,又不佔流動資金,何樂而不為?有吃有喝待上一個月算個球啊!他剛要報名,剛才提問的小夥子先舉手了:「我去!」教授點點頭:「在這裡籤個名。」 

  陳良新大為懊惱,不過這小夥子一頭黃毛,一看就是個不甘寂寞的主,肯定堅持不下來,於是他也趕緊報了名。一直在觀望的幾個人也紛紛報名。教授登記了十個人後說:「以十個人為一組,等這組實驗結束後再接受報名。」 

  在小夥子進去之前,教授讓他先給家人打電話說明情況,然後助手給小夥子換了身沒有紐扣和任何裝飾的白色衣服,領他從另一間屋子的門進去了。這間屋子是進入實驗房間的通道和觀察者的休息室。 

  第一個選手 

  陳良新等了幾分鐘,房間後面的牆壁滑開一個小門,小夥子笑嘻嘻地走進房間,門又滑關上了。小夥子走到玻璃牆前面,用手搗了搗。人們這才意識到這玻璃至少有一米厚。 

  教授說:「房間是完全密閉隔音的,換氣系統都有海綿過濾,聲音是傳不進去的。聲音也是人類對抗孤獨的手段之一,我們會盡力消除。」 

  很多人都站在玻璃前觀看小夥子的行動。小夥子東瞧瞧,西看看,還進了一次廁所。然後他來到牆角,打開一個白箱子,掏出裡面的桶裝水和壓縮餅乾,包裝都是白色的,沒有任何商標或者文字。小夥子拿出一塊餅乾,就著水吃了起來。看來味道不怎麼樣,小夥子吃了一點兒就不吃了。他又轉了一圈,趴在地上做起了伏地挺身。這倒是個好主意,陳良新記住了。體育鍛鍊能讓人有滿足感,也能讓人勞累,人一累就會想睡覺。 

  小夥子體力很不錯,一口氣做了五十個伏地挺身,然後又折騰仰臥起坐,折騰了將近半個小時,才筋疲力盡地躺下了。房子中間的按鈕上罩著罩子,避免被無意觸碰。小夥子胸脯一起一伏,看來是睡著了。人們等了十分鐘,小夥子一動不動。人們失去興趣紛紛回家了。陳良新說:「明天再來看吧,他不會連一晚上都挺不過去的。」 

  陳良新離婚後,劉美美就搬進了陳良新的房子。陳良新經營這麼多年,也就攢下這套房子。繁華地段,一百平方米,劉美美就是在這房子裡從秘書變成情人的。兩人剛進家門,電話就響了。 

  陳良新接起電話,電話裡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陪我說說話吧。」陳良新一激靈:「小麗?」電話那邊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掛斷了。他愣了一會兒,劉美美哼了一聲:「還小麗呢,三十四五的人了,肉麻!」她氣鼓鼓地上床睡了,陳良新也怏怏睡了。 

  第二天一早,陳良新就跑去測試點看。已經有不少人圍著看了,陳良新好不容易才擠進去。小夥子已經醒了,正吃著壓縮餅乾,看得出來,他的情緒挺低落。啃了幾口餅乾,他忽然拿起水狂喝起來,就像酒鬼喝酒一樣,一直喝得直打嗝。教授和助手記錄著,小聲議論:「模擬行為對抗孤獨。」 

  小夥子起身去上廁所了。他在廁所裡待了很長時間,出來時滿頭大汗。然後躺在地上繼續睡覺。這次他只睡了半個小時就醒了,呆呆地看著街外。陳良新知道,其實小夥子只能看見他自己。 

  小夥子又開始做伏地挺身了。這時,一個警察走過來,教授給他看了實驗立項證書以及小夥子籤的志願書,警察點點頭走了。 

  又到了晚上,小夥子的房間裡光線也變暗了,但仍能模模糊糊看見小夥子在煩躁地走著,他已經睡不著了。 

  第三天早上,陳良新再看到小夥子時,他已經不太正常了,他飛身踢腿,還用拳頭砸牆,但似乎都無法消除他的無聊。在下午三點時,他走到了房子中間,看熱鬧的人頓時屏住了呼吸。小夥子看了十分鐘,終於打開罩子,按了按鈕。 

  初嘗孤獨 

  牆壁上滑開了門,助手把小夥子領出去了。幾分鐘後,助手扶著小夥子從後面的房間出來了,小夥子激動地抓住每個旁觀者握手,還擁抱了好幾個人,把大家嚇得夠嗆。教授對陳良新說:「先生,你是下一位報名者嗎?」陳良新說:「是的。」小夥子看看他:「哥們兒,算了吧,真受不了啊。」陳良新沒說話,他心想:是你受不了。   教授讓助手給陳良新換上衣服,陳良新給劉美美打電話,告訴她好好打理公司,自己一定把錢賺到手。掛了電話後,他走進了房間。 

  門在身後關上了,金屬極其平滑,連縫都看不見。房子比從外面看到的小一點兒,玻璃牆如教授所說,是一面大鏡子。他走過去敲了敲,忽然想起自己就像小夥子剛進來時的舉動一樣。他覺得兆頭不好,立刻回到屋子中間。按鈕在罩子下面,也是白色的,房間裡全是白色。 

  他坐下來,閉上眼睛,努力放鬆心情。他很自信,因為他練過瑜伽,會冥想。瑜伽是前妻讓他練的。當時剛創業,壓力太大,他睡不著也吃不下,狂躁難忍。妻子咬牙拿了兩千塊錢給他報了瑜伽班,果然見效,他的情緒漸漸平復,生意也一點點好了起來。而且他在瑜伽班認識了年輕貌美的劉美美,聘來當了秘書。劉美美很能幹,不但幫他把小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條,也把他迷得神魂顛倒。他想得到劉美美,代價就是離婚。可是妻子不同意,他想了個辦法,恰恰是他從瑜伽課上學到的。 

  不知坐了多久,他從冥想狀態出來了。據說有的大師能冥想三天三夜,他不行,最多也就是一小時,不過他可以靠這個調節心情。屋裡沒有鐘錶,他的東西也都被沒收了,他無法判斷時間。但他知道晚上光線會調暗。 

  第一個黑夜來臨,他躺在房間裡想著從小到大的事。房間裡一切都是軟的,連牆壁的金屬上也刷了一層白色膠體。室內溫度也很舒適,但是……確實太無聊了。如果好過,就不會有重獎了。他閉上眼睛數綿羊,順利地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時,房間裡已經亮了。他伸個懶腰,然後意識到外面有大批人在圍觀,於是儘量讓動作優雅點。他走進衛生間,裡面極其簡單,沒有馬桶,只有一個蹲位,還有一個嵌在牆裡的小管子向外流水,沒有開關,水始終在流。他洗了把臉,漱漱口,然後如廁。 

  他不餓,但總該找點事做。他拿出壓縮乾糧和水,吃了一口。他明白為什麼小夥子是那種表情了。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乾糧竟然沒有任何味道,就像嘴裡嚼了團棉花一樣。他忽然想起教授的一句話:「聲音也是人類對抗孤獨的手段之一,我們會盡力消除。」看來,他們認為味道也是,房間和衣服都是白色的,是因為色彩也是吧。 

  陳良新放下乾糧和水,看向鏡子,不知道劉美美有沒有時間來看自己。沒關係,反正二十三天後就可以見面了。他坐下來,放鬆心情,再次進入冥想狀態。 

  他應該能做到的,他曾經在家裡一整年不說一句話,也不看一眼電視,每天天不黑就躺下睡覺,天不亮就起床工作,此刻的孤獨又算得了什麼? 

  漸入魔境 

  陳良新從冥想中醒來,這次時間沒有那麼長。他覺得餓了,吃這種乾糧簡直是折磨,原本他以為苦和臭應該是最難吃的味道,現在他才明白,其實什麼味道都沒有才最難吃。他吃的不是食物,而是孤獨。 

  他困意全無,必須得幹點什麼。他想起了伏地挺身,他的身體沒有小夥子好,才做了二十個就挺不住了。他歇一會兒,再做幾個。然後是仰臥起坐,一直折騰到累得動不了為止。他以為折騰了很久,但光線還是亮的。他躺在地上,期盼著天黑,期盼著睡意來臨。無比漫長的等待後,這兩樣東西終於來到了。 

  第三天他醒得很早,睜開眼睛屋裡還是很暗,但睡意已經離他而去了。他枯坐很久,冥想的作用越來越小了。孤獨、無聊充斥了整個房間和身體。他拼命想高興的事,他幻想劉美美在自己身邊,凹凸的身材,銷魂的呻吟。他迫不及待地跑進衛生間。忽然他想起了小夥子離開衛生間時的滿頭大汗,心裡一驚,覺得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高人一籌。 

  天亮了。他洗漱,如廁,吃飯,冥想,伏地挺身,睡覺,這幾乎是他對抗孤獨的所有手段了。幻想劉美美,然後去衛生間,這是他最喜歡也是最有效的手段,幾乎可以耗掉半個小時。但由於身體限制,他無法過於頻繁使用。他又度過了一天,然後又是一天。 

  他已經不太清楚自己待幾天了。按照吃的乾糧計算,應該是五天或六天了。但考慮到自己這幾天胃口不佳,沒準已經到了第七天。伏地挺身他能一次做到三十個了,但這件事卻越來越無聊了。即使在筋疲力盡時,他的腦子仍然極度清醒,隨之而來的就是極度的孤獨。他開始唱歌,因為教授說過,聲音是人類對抗孤獨的手段之一。但他發現這個房間牆壁的柔軟是有道理的,自己的聲音只有在從嘴到耳朵這一部分才能聽見,凡是碰到牆壁的,全都被吸收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毫無延續,單調乾燥。 

  他努力回憶最激昂和振奮人心的歌曲,比如「向天再借五百年」,或是「從頭再來」,他努力調整情緒,讓自己從孤獨中擺脫出來。 

  他知道窗外的人一定覺得他很好笑,但他顧不了了。即使如此,只要嘴一停下,他立刻就陷入孤獨中。到後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唱哪首歌。 

  狂風暴雨般的反抗來得猛,去得也快。半天后他的嗓子啞了,只能發出嘶啞微弱的聲音,他失敗了。而且可怕的是,劉美美無法挑起他的興趣了。他把這個曾經令他神魂顛倒的女人想像到了極致,依然無能為力。他開始想那些歌星和影星。這一招開始還有效,但由於身體過度疲勞和想像力的枯竭,到最後,連他珍藏心中的夢中情人都無法讓他再有反應了。 

  他筋疲力盡地躺在地上,卻清醒得像在地獄受刑的鬼魂。那些鬼魂還能跟牛頭馬面喊一聲饒命,他卻連求饒的對象都沒有。 

  不對,他有!他瘋狂地爬到屋子中間,死死盯著罩子。他不知道自己堅持了多久,但肯定沒有二十三天。可他必須馬上離開這間屋子,否則他要發瘋了。他迫不及待地掀開罩子,按下了按鈕。 

  孤獨的地獄 

  陳良新像虛脫了一樣躺在旁邊。他是個敗將,是個逃兵,但他心裡充滿了幸福。他就要回到人世了。他一動不動地期待著。過了很久,沒有任何事發生。 

  他疑惑地抬起頭來四下看看,然後再次按下了按鈕。又過了很久,還是沒有人進來。他拼命地按,然後他想,也許是按鈕壞了。他衝到門前,努力找門縫,嘶啞著衝外面喊:「我放棄了,我按了!」沒有回應,這房間是完全隔音的。 

  陳良新忽然想到,現在是晚上,外面沒有圍觀的人,教授他們也一定睡覺了。如果按鈕壞了,他們發現不了,明天就好了。他忐忑不安地躺下了,雖然也有困意,但他始終無法熟睡。他每隔一會兒就去按一下按鈕,希望自己早一點脫離苦海。他迷迷糊糊地感覺,按鈕變得柔軟了,而且溼漉漉的。   他睜開眼睛,看見面前坐著一個人,自己的手正按在她手上。他感覺這人很熟悉,但光線太暗,看不清臉。應該是個女人,在這個孤獨的地獄裡,哪怕這女人再醜陋也好,哪怕是個男人都好,只要有人能和他說說話,地獄就變成天堂了。他拉起女人的手,剛想說話,忽然發現女人的手腕上有東西在流,一點點滴到地上。 

  昏暗的光線下,他發現女人的手腕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正在流血。一瞬間,他看清了女人的臉,那是他的妻子,是從大學就一直相愛的小麗,她微笑著看著他,臉上卻充滿了哀求,似乎在說:「跟我說句話好嗎?」 

  陳良新一聲慘叫,瞬間,小麗不見了,他的手仍然按在按鈕上,地上沒有血,手上也沒有。光線已經變亮了!白天了!陳良新大喜,他得救了!他衝到鏡子前,拼命呼喊揮手,他知道外面的人聽不見聲音,但他們一定能看懂他的意思。然後他跑到按鈕前,拼命按,即使按鈕壞了,教授和圍觀的人看見他按按鈕,也一定會把他放出去的。 

  他往返跑了三趟,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難道天剛剛亮?還沒有人來圍觀?教授還沒起床來觀察?他發現自己無法再靜下心做任何事了。他開始作詩,在上大學時,他曾寫過不少詩,都是寫給小麗的。現在他又開始寫了,不過他沒有東西能記下來,只能在腦子裡想。過一會兒,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哪裡了,趕緊又跑到鏡子前面。現在該有人了吧,他一隻手揮著,另一隻手指著按鈕,然後跑回去按。他不知道跑了多少遍,一直到徹底絕望。 

  第二天,他又試了幾次。而且他換了辦法,開始對著牆壁拳打腳踢。即使有柔軟的塗層,他仍然把雙拳打得出了血。最後他一頭撞在鏡子上,想讓自己昏過去。然後他悲哀地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有沒有昏過去,因為他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 

  他不再折騰了,他自己寫詩念給自己聽。他不再幻想美女了,也不再冥想了。他甚至覺得自己都不用睡覺了。他不知道睡與醒的區別,也不知道餓與飽的區別,不知道悲哀和快樂的區別,不知道舒服和痛苦的區別。他已經完全被孤獨佔據,除了孤獨之外,他已經沒有任何感覺。到最後,他甚至連孤獨都感覺不到了。 

  直到有一天,小麗又出現了,她的胳膊上不再有傷口,不再滴血,她笑吟吟地看著他,就像嫁給他的那一天,美麗而幸福。她衝他伸出了手,他也笑了,也伸出了手,他告訴她,他會愛她一生一世,不管貧窮還是富有,不管健康還是疾病。 

  房子也變了,變成了他們當初的出租屋,小麗給他做吃的,做很多好吃的。他們一起吃,一起喝紅酒。他們說,他們會要一個孩子。他不停地說,就像一生一世沒和小麗說過話一樣。 

  冷暴力 

  圍觀的人們已經看了二十天了。在這二十天裡,挑戰者二號幾乎崩潰,但最終他挺過來了。看起來他現在過得不錯,已經完全適應了。他能津津有味地吃壓縮乾糧,甚至還細細品味著純淨水,好像喝的是紅酒一樣。觀眾們都覺得十萬大獎非他莫屬了,很少有人發現他一直在喃喃自語。 

  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他忽然走到房子中間,掀開罩子,按下了按鈕!人群驚呼起來,已經二十天了,再堅持三天,他就可以拿到獎金了!最惱火的是劉美美,她從十五天後每天都來看。 

  牆壁上的門滑開了,助手把陳良新扶了出來,幾分鐘後,他出現在通道的門口。劉美美衝上去吼道:「蠢貨,再堅持三天,十萬塊就到手了!」陳良新沒有反應,仍然在喃喃自語。劉美美抬手給了他一耳光,他仍然毫無反應,甚至都沒有看劉美美一眼,繼續專心致志地自說自話。劉美美被他的樣子嚇住了。 

  陳良新瘋了,實驗項目也被迫終止了,房子拆卸後拉走了。因為是正規的科學實驗,也有省裡的立項批准,陳良新籤了志願書,自願承擔風險,因此這個意外由他自己承受。不過教授所在的大學還是給了一筆人道補償金,加上陳良新自己的財產,足夠他在精神病院裡待一輩子了。 

  劉美美告上法庭,要求分割財產,但由於他們並未結婚,而且陳良新已經瘋了,因此法院駁回了訴求。她什麼也沒弄到,氣得差點也發了瘋。 

  教授讓學生將器材拉回了學校,其中一部分他留下並銷毀了。和人們想像的不同,那面玻璃牆並不那麼簡單,那不是簡單的單向玻璃,只要通上電,它就會變成一個巨大的顯示器。 

  第一個小夥子是教授的託,那是他的表弟。他只是個誘餌,為的是誘騙陳良新報名。這個實驗確實是美國的經典實驗,他也確實拿到了省裡的立項,但他卻不是為了挑戰紀錄。實驗地點是他精心挑選的,如果陳良新這一次不上鉤,他會繼續追著他走。以他從日記裡了解到的陳良新,他斷定這個吝嗇的商人一定會上鉤。 

  在陳良新進入房間之後,教授已經切斷了按鈕的信號。陳良新表現正常時,他用錄像設備記錄著陳良新的一舉一動,當陳良新受不了而去按按鈕時,他就將玻璃通上電,然後向街上播放陳良新之前的錄像。街邊的人是陸續來看的,他們根本發現不了切換時的細微變化。軟體能精確地從以往錄像中找到和陳良新目前位置相似的片段,迅速切換,人的肉眼無法識別。最重要的是,在這樣的房間裡,陳良新每天甚至每個小時的動作幾乎都是重複的,觀眾不可能有任何懷疑,這就是在觀眾眼裡陳良新能堅持到二十天的秘密。教授沒有透漏給觀眾的是,這個實驗,一般人很難超過五天。 

  教授回到了老家,在這個貧窮的山村裡,有兩個人是全村的驕傲。一個是他,一個是比他小兩歲的林麗。他們青梅竹馬,上同一所小學、初中、高中。每當他快畢業時,比他低兩個年級的她就會哭著送他。每當她入學時,他會站在校門口接她。他深愛著她,但她卻把他當大哥。因此,他從沒有表白過。她結婚時,他沒有去,而是選擇了出國留學。 

  當他再次看到她時,是在老家。她已經得了嚴重的抑鬱症,偶爾打破沉默的只有一句話:「陪我說說話吧。」他用盡所學,卻始終無法讓她說出第二句話。她的胳膊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據說,那是她割腕自盡留下的。雖然搶救及時活了下來,但她隨時都可能再一次自殺,她的父母日夜守護著她。終於,他找到了她藏在閣樓裡的日記。他知道了她經歷過什麼,當她幫一個男人走出困境後,家已經成了她的全部。然而,她遭遇了常人無法想像的冷暴力。她一整天聽不見一句話,家裡的電視修好又莫名壞掉,牆上的畫都被撕掉。整整一年,她沒有摸到過丈夫的手。她跑到街上想找人說話,卻被人當成瘋子。她在網上想認識朋友,見了面才發現是騙子。她是個柔弱而敏感的女孩,她的結局已經註定了,只是她能堅持多久而已。最終,她堅持了一年,並在離婚的當晚割腕自殺,幸虧被旅店的老闆發現。 

  孤獨的地獄 

  一年後,教授站在病房的門口,看著裡面自說自話、旁若無人的陳良新,輕聲說:「小麗死了,昨天,她跳進了村裡的水塘。我學了這麼多年的心理學,竟然都抵不上你對她一年的折磨。」 

  陳良新什麼也沒聽見,他仍然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教授苦笑著說:「我該走了,以後也不會來看你了。因為這個項目已經被撤掉了,我也要出國了。我想,這個實驗項目被撤掉是對的,人類本就很孤獨,何必還要人為製造一個更孤獨的地獄?如果沒有愛,這個世界就是個地獄。」 

  陳良新沒有任何反應,他已經經歷過地獄,現在活在自己的天堂裡。在天堂裡,他從沒有傷害過小麗,也沒有認識過劉美美,每天都生活在幸福裡。只是他不知道,這個天堂他曾實實在在地擁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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