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白鼠引路（民間故事鼠為媒）

2023-10-25 07:24:27 1

明朝正德年間，四川華陰縣，有個書生叫蔣瑜，生得白淨面皮，儀表堂堂。父母在時，曾定下陸家女兒為妻。那年父母雙雙下世，恰遇荒年，他又不會料理家務，因此逐漸貧困下來，時年已是18歲，尚未娶親。

他隔牆鄰家，是開布店的趙玉吾，為人一向刻薄。他長發四面八方之財，全無五親六眷之義。又有一樣不好，貧嘴多舌，說長道短，無事生非。

他年紀四十多歲，只有一子名喚旭郎，年才12歲，是個胖墩墩的矮子，長了一張大黑臉，還缺個心眼兒，說話顛三倒四。卻替他尋了個何家的姑娘做媳婦，這媳婦長得俊俏好看，且又聰明，比他兒子大5歲，雖已接過門來，尚未成親。

真是彎樹生根直，醜鬼遇天仙。珍珠摻進豆子賣，叫人替她抱屈。怕她嫌棄兒子，老兩口兒把她捧在手心過時光。只要她說要啥，一向百依百順，從不叫她難受。

趙玉吾有兩個扇墜，一個是漢白玉，一個是茄南沉，他常把它掛在扇軸上，今天拿著漢白玉，明天換了茄南沉。這兩個扇墜合起來值十兩銀子，為了誇富卻對人說是五十兩銀子買的。

一天，媳婦無意間拿起觀看，看樣子有點喜歡。婆婆為了討她的歡心，便說：「你要喜歡，你就留著玩吧。"

媳婦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要留這個又捨不得那個。婆婆說：「兩個都要也好，你公公要用，叫他市上另買去。」

媳婦聽了笑盈盈地拿起來走了。趙玉吾出門拿著光禿禿的扇子，鄰居免不了問起扇墜，他也沒顧多想，就把扇墜給了兒媳的事說了。

十個指頭有長短，人和人不一樣，有那薄嘴片的人，就暗地說開了，說趙玉吾把扇墜給了兒媳婦，做了表記。

再說書生蔣瑜，雖然家貧卻立志讀書，他的書房，隔壁就是趙家媳婦的臥室。他每天夜裡都要讀書到三更天。

一天，兒媳何氏問婆婆，「隔壁是哪個在讀書？」

婆婆說：「是蔣秀才，你問他怎的？」

兒媳說：「他天天都要讀到三更鼓，將來肯定有出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這天婆婆就和公公說：「不管媳婦這話是有意還是無意，細想起來，咋說都不是好事，不如叫她搬到前邊房裡住，免得招來麻煩事。」

老兩口兒商量好了，找了個藉口，就把媳婦搬到前邊了。不曾想，媳婦剛搬過來沒幾天，隔壁房裡又有了讀書聲。原來，蔣瑜因後邊的房子有地方漏雨，也換了房子。何氏是個聰明人，知道公婆叫她換房子，是起了疑心。如今又出了這碼事，莫非這蔣秀才真有什麼心事？心裡暗暗吃驚，面上也不由帶了出來。老兩口兒見了，心裡更是在打鼓，忐忑不安。趙玉吾交待老伴，要多多留心媳婦。

也是事有湊巧，這一天，蔣瑜去書架上取書，發現有個漢白玉扇墜，也沒有多想就把它放在桌內了。過了幾天，家裡缺米少柴，手裡無錢，想到拿扇墜去換幾個錢。

他帶著扇墜來到大街上，就碰見幾位鄰居，聽說他去賣扇墜，就取過觀看。不知為何，幾個人都瞪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來他們都知道這是趙玉吾的扇墜。趙玉吾前幾天說把這扇墜給了媳婦，怎麼今天會在蔣秀才手裡？莫非他們……嘴裡不說，心裡嘀咕。

這天下午，鄰居王寶來找蔣瑜，說有個人識貨懂行，知道價錢，說不定他會買了。蔣瑜聽了，就和他一齊出門。來到街上，一看那人就是趙玉吾，他接過扇墜看了，登時臉上就像蓋了一層大紅布，眼裡要冒火。

幾個人的眼睛直盯著趙玉吾，趙玉吾卻直盯著蔣瑜。蔣瑜這時候，是茅房裡吃香瓜，覺得不對味，心裡稍一琢磨，便開了口：「趙掌柜，你只管看我做什麼？這幾年我過窮了，家裡就不該有這玩意麼？實話告你說，我一沒偷，二沒搶，這是朋友送我的。」

趙玉吾一聽這話，越發心裡不是滋味。認為蔣瑜和自己兒媳有來往，還當著眾人來譏諷他。真想和他一蹦三尺高，大鬧一場。可他畢竟是個世故人，心中暗想，這事怎好明說，還是找個臺階下吧。

於是便強作笑容說：「誰不知道船破還有三斤釘。再瘦的駱駝也比馬大。這二年，你雖過得差，家裡的老東西還少嗎？何必定要朋友送？大家都知道，我也有一個玉扇墜，和你這個差不多，想買了配對兒，正在琢磨怎樣說。」

蔣瑜說：「趙掌柜，你真想要，隨便給幾個就是了，不怕您笑話，這幾天不是無米下鍋，我還真不想脫手呢！」

薄嘴片子搶茬快，這時王寶又接了腔：「看來你倆誰也不好當面說，當中無人事不成，我來做個中人吧。趙掌柜的那個原先是二十五兩銀子買的，你回家取來當眾看看，如果好似這個就減去幾兩，如差似這個就加上幾兩，我說的如何？」說罷，瞟了大家一眼。大家心領神會，知道他是成心要瞧趙玉吾的難看。

趙玉吾說：「我那扇墜給了媳婦了，怎好再去向她要。我看大家估個價，差一抹二我買下就是了。」

王寶說：「給了媳婦還不好要？你拿來比比，兩不吃虧有多好。」

趙玉吾見沒法再推辭了。就說：「今天也不早了。明天咱們再說吧！」

趙玉吾怒氣不息回到家裡，把在街上的事，一五一十都對老伴說了，一面說一面拍桌子，氣得不得了。

老伴勸他說：「莫急，我去問問媳婦，一模一樣的東西到處有，說不定不是那一個。」

她來到媳婦房中一問，才叫她著了忙，原來何氏嘴說給拿，可她能翻的地方都翻遍了，連個影子也沒有。就連那個茄南沉的扇墜也不見了，把她急得一頭汗，手裡打哆嗦。

河心裡的船，明擺著的事，婆婆是認定了，不由得她不急，當下罵道：「你這個小賤人，早就料到你不是個好東西，果然做了丟人現眼的醜事！你把扇墜早給了蔣秀才，還在這裡瞎胡翻，真把我氣死了！」

媳婦一聽，真是五雷轟頂，魂兒都飛了。自古紅顏多薄命，船破又遇頂頭風，可她無論咋說，公婆倆就是不信，她忍不住，大哭起來，左思右想，沒法活了，拉起一根繩子去上吊。

媳婦如果尋死上吊，娘家豈肯善罷甘休，驚動官府，非弄個家破人亡不可？老兩口兒怕了，忙不迭地反過來去對兒媳賠不是，說好話晝夜裡守著她，怕她再尋死。

趙玉吾一夜也沒有睡好，第二天，草草吃了飯，想想不去，又覺得躲了和尚也躲不了廟。硬著頭皮又去了。見了幾位鄰居說，媳婦把扇墜拿回娘家去了。王寶明知是假，豈能叫他輕易滑過。笑著說：「那好辦，她娘家只有一個哥哥，我認識。我今天沒事，我去找她哥把扇墜取來吧？」

趙玉吾一聽，小廟失火，慌了神，一把扯住他說：「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這是我的事，我還不急你何必著忙？」

王寶說：「不能這麼說，這扇墜哪個不知道是你的，你已給了兒媳婦，為何如今會落在蔣秀才手裡？明白人不用細講。你今天說誰家出了扒灰頭，明天說誰家閨女養漢子，說嘴打嘴，如今你家也出了這樣事，大家要看你怎樣說。自己來屎心明白，你就當眾說說吧！」

趙玉吾從來就是個得了三分顏色就要開染房的人，他所以一味忍耐是為了顧全臉面，想掩蓋一時，吃個啞巴虧了事。既然到了這種地步，無法再拖了，他臉上一紅，說：「看來我不得不明說了，我早就疑心那個小賤人與那書生有勾當，可拿賊拿贓，拿奸拿雙，手裡沒有真憑實據也沒辦法。如今有了真贓，我就不客氣了，只是告起狀來，便要幾個人證，大家肯幫這個忙嗎？」

幾個鄰家沒料到會走到這一步，只好說：「你就去告吧，到時候，我們有啥說啥就是了。」

華陰縣的劉知縣，接到趙玉吾的狀子，因天色已晚，帶入后街。沒想到，第二天這張狀子不見了，角角落落都找遍了，咋也找不著，又叫趙玉吾另補了一張。

劉知縣坐了大堂，傳來了蔣瑜，問他如何姦淫鄰婦，偷盜東西。

不吃辣椒，心不發燒。蔣瑜沒有這事，哪裡肯招，擱不住劉知縣對他動了大刑，忍受不住胡亂說：「這個扇墜是他家媳婦從隔牆扔過來的，我們沒有別的事。老爺若問詳情，可問他兒媳婦。」

劉知縣又問何氏，見她生就一張白嫩的臉，柳眉鳳眼，嬌媚動人，就認定她也不是個正經人，問她與蔣瑜的姦情。肚裡無冷病，不怕吃西瓜。自己平白無辜，哪肯胡亂招認，往自己頭上潑屎。劉知縣也對她動了大刑，一時未能結案，把他倆分別下入監牢。

再說蔣瑜下入監牢，腿被打壞，須要調理醫治。一日三餐也無人照應，他身邊又無分文。想起自己的嶽父，就託人去找他。

誰知他嶽父陸有財，因他近來家窮，早想悔婚，這時他對來人說：「如果他要退婚，可以退還他的財禮，另外再給他十兩銀子。他要不退，不要想我的一分一釐，早晚也要退婚。」

蔣瑜見話說到這個份上萬般無奈，只好寫下退婚文約，火燒眉毛，且顧眼前。

這天，劉知縣又審此案，因蔣瑜和何氏還是不招，又要對他倆動刑。強扭的瓜兒不甜，灑出來的話兒有偏，二人明知不招，是飛蛾撲燈，自找苦吃，便胡亂招認了。

劉知縣把玉扇墜判給了趙玉吾，又問他：「你那兒媳婦，你還要嗎？」

趙玉吾說：「小的好賴也是個場面人，人誇一口氣，虎誇一張皮。這個失節之婦，我不要了。」

劉知縣判道：「蔣瑜一個書生姦淫婦女，本該重辦，因系通姦，重杖二十大板。何氏著娘家領回，好好教管。」

趙玉吾雖然贏了官司，心上到底氣憤不過。聽說蔣瑜和陸家退了婚，心中尋思，他奸我兒媳，如今我娶他的妻子做兒媳，豈不是一報還一報！也好在左鄰右舍面前說嘴。可又聽說陸家閨女長得醜，再一想，自己的兒子也不是沒毛病。常言說，醜婦近地家中寶，醜點就醜點吧，頭一個倒是好看，到底留不住。想來想去，還是派人去提親。

陸家見他廣有家產，雖女婿不太稱心，自己閨女那模樣也不受打聽，就歪鍋配歪灶，臭蟲配跳蚤，答應了。

趙玉吾為了出氣，對兒子的親事大操大辦，鑼鼓喧天，大宴賓朋，花了不少錢。這一來，可氣壞了蔣瑜，自己堂堂正正一個清白人，受了冤屈，妻子又歸了別人，如何叫他不氣？真是眉頭搭上三橫鎖，心中頻添萬點愁，但也只有忍氣吞聲。

日出日落，轉眼過了一個多月。

黃河也有澄清日，人生豈無得意時。再說劉知縣，平素與夫人同住，有時也在書房獨宿。這天，他外出拜客未歸，夫人來書房看他，見他不在，坐下休息，沒想到，她忽然看見床後有一隻繡花女鞋，不由犯了尋思，不怪他常在書房睡，原來這裡還有個女子陪他。登時醋罐子發作起來。

劉知縣回衙就如此這般鬧了起來，非要劉知縣說出那女人是誰？劉知縣賭咒發誓她也不信，把他氣了個兩眼朝天，直喘粗氣。

鬧了半天，夫妻倆又來到書房查看虛實。劉知縣仔細一看那床後，發現牆邊有個鼠洞，他頓時洞裡觀火，一清二楚，當下叫人尋來瓦刀，順著牆洞撬下一塊磚，一看裡面是空的，便叫再拆幾塊，哪知裡面跳出幾隻老鼠來，劉知縣說：「看看裡邊可有東西？」

一個家人伸手進去，一連扯出不少物件來，裡邊還有一張紙，拿起一看，原來是先前趙玉吾的那張狀子。

夫人這時恍然大悟，這隻鞋是老鼠拉來的，因拖不進洞口，掉在那裡了。

她不由笑嘻嘻地說：「看來冤枉老爺了。我給你賠個不是吧！」

這時候，劉知縣也笑了。正笑時，忽然止住，趙玉吾的狀子等等東西被老鼠拉走，那扇墜就不能被老鼠拉走嗎？他兩家就沒有老鼠嗎？蔣瑜和何氏是不是受了冤枉？他想到這裡，坐不住了，立時坐了轎到蔣瑜家來了。

蔣瑜一見劉知縣來了，不由心裡一驚，這又是哪樁禍發，冷灰裡爆出熱豆子來？雀噪非為喜，鴉鳴不是兇。只聽劉知縣笑嘻嘻地問他：「家裡餵貓沒有？老鼠多不多？」

他說：「我沒有餵貓，老鼠可不少，把書都咬壞了。」

劉知縣站起身來，順著牆東瞧西看，很快發現了鼠洞，他帶來的衙役早有準備，聽他的吩咐，拿瓦刀拆開鼠洞，接著拿出不少東西。這時趙玉吾已被喚來，叫他和蔣瑜起來辨認，不是趙家的，就是蔣家的，其中有個茄南沉的扇墜，已被咬去小半還留下一大半。

趙玉吾說：「這扇墜是我的。我以前和那玉石扇墜一齊給了媳婦了。」

劉知縣說：「這就對了。想來兩個扇墜是在一起的，小老鼠拖到洞口，咬斷了線掉下來了。」

劉知縣坐下來對蔣瑜說：「人有失手，馬有失蹄。看來我錯斷了官司，冤枉了你和何氏。」隨即命衙役去喚何氏來。何氏來了。

劉知縣對趙玉吾說：「你媳婦是個好媳婦，受了冤屈，你還把她領回去，好好待她。」

趙玉吾一聽，連忙跪下磕頭說：「小的兒子已經結過婚了，叫她另找個人家吧。」

劉知縣問：「你兒子娶了誰家的閨女，成親那麼快？」

站在一旁的蔣瑜，早已忍不住，哽咽著說：「他……娶的是學生的原配陸氏。」

接著又把自己受冤，丈人陸有財嫌貧愛富、強逼退婚的前前後後說了個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

劉知縣聽了，先是怒形於色，沉思片刻又像一嘴吃個鞋幫 ——心裡有了底兒，吩咐趙玉吾把兒子和媳婦叫來。

一看他倆那豬不啃南瓜的模樣，哈哈一笑說：「我看這也是天意！蔣秀才，你看陸氏他們兩個多麼般配呀！你和何氏才是天生的一對 地配的一雙。今天本官來主婚，你就和何氏拜堂成親吧 」

真是天上掉下餡餅，蔣瑜和何氏是想也不敢想，都像和尚的木魚，笑得合不攏嘴。

劉知縣又吩咐衙役速回衙取一百兩銀子來，為蔣秀才辦婚事，給何氏辦嫁妝。鄉親們聽說這事，個個歡喜，紛紛前來送禮慶賀，動手幫忙。

果然是有了錢，萬事圓，又道是人多好辦事。眼看一切都辦停當，這天，劉知縣和夫人親來主持喜事，縣城裡認識不認識的頭面人物都來慶賀，披紅掛綠，懸燈結彩，鑼鼓喧天， 細吹細打，熱鬧非常。

趙玉吾是得了一牛，還人一馬，啞巴吃黃連，口裡難申辯。雖不心甘情願，也故作笑臉，親自登門賀喜，滿口奉承。

左鄰右舍，議論紛紛，說他是黑瞎子剝皮，不知是人是獸。